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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战友

在一个星期天,江淑苇跟着学校里的那位校外辅导员去找了他的战友,那人住在江对岸,过去要坐轮渡。

淑苇把事情告诉林育森时,他犹豫了一会儿,说:“我陪你一块儿去吧,路这样远,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淑苇发现他们坐的那艘轮渡还是多年前的那一艘,她甚至在她站的那个角落里发现了同样的一条警示标语:“请勿靠近栏杆。”只是字迹斑驳了,淑苇想起那一年,佑书陪着她,去找回被拐的育宝。这一天,天也是那样地蓝,水面也是那样地阔,船也是这样慢慢的,悠悠的,岸上的树更密了,颜­色­更深浓,怎么就这样,一下子过去了这么多年。

这一趟,淑苇并没有得到任何有关佑书的消息,那位战友并不是那个曾与佑书同一个部队的人,只不过跟那人同姓,不过,战友告诉他们,那人的老家好像是在苏北的一个什么小镇子上,他也记不得了那地方的名字了。

淑苇求他一定要好好地想一想想一想,想起来一定一定要给她带个信来。她留下一点钱权做邮资,战友推让了半天才收下了。

淑苇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她几乎每一天都跑到门房去问下有没有自己的信件,却总是失望而归。淑苇有点怕,那位战友可能是忘记这码子事了。

在淑苇等得快要绝望的时候,她收到了战友的来信,信上说他想起来那个战友家乡的名字了。

淑苇在学校请了一周的假,打算去苏北。

这一回,林育森说:“不,你不要去!”

淑苇兴头头地收拾着简单的行李,对育森说:“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会当心,我跟姐说好了,这个礼拜她会过来帮着看看孩子,周末你把薇薇送到我家去,星期天晚上我一准就回来了。”

林育森突地伸手压在淑苇忙碌的双手上:“不,你没有明白我的话,我是说,你不要去了,永远不要再去了。永远不要再想沈佑书了!”

淑苇有点发懵:“什么?”

“你什么时候可以清醒过来?”育森压低了声音,妈就在后屋,或许伸长了耳朵试图听见他们的谈话,这一念认知让林育森无比地烦燥,在这一场婚姻里,他觉得自己像过了期的浆糊,徒劳地想粘合住两个他爱的女人,但是这里头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其中一个女人也许压根就不想跟他粘合成为一体:“淑苇你醒一醒吧,沈佑书已经死了,他———死了!他———死了!找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其实对你的生活没有一点的好处,淑苇,你不能陪着他一块儿死了,你……你也不能要我也陪着他一块儿死了。”

淑苇愣愣地看着林育森,有那么一刻,她有点糊涂,弄不清自己为什么跟一个全然不认识的男人在一起,坐在同一个床沿上,说着她听不明白的话,慢慢地,她才悟过来,这个男人是他合法的丈夫,他们也是曾共过患难的,他是她自己选的,她是不该让他这样地陪着她一起苦着。

不过,她已经把她大半个生命丢在了过去的日子,她管不住她自己的腿脚,她想要回去。

她想回去。

隔一天,江淑苇还是去了苏北。她什么东西也没有带出来,临出门前,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装了两件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具的旅行袋,她空着两手上了路,还好她在内衣上缝了个小口袋,装了全部平常积攒下来的钱。

江淑苇刚一离开家,育森他妈便把那个旧旅行袋掼在林育森脚下:“她是铁了心要去,你拦不住的。”

林育森也不说话,把袋子胡乱地塞进衣柜,他看到了淑苇放在衣柜角落里的那个小布包。

林育森说不清楚自己怎么就打开了布包,从里头掏出淑苇常翻看的那个小本子。在本子的夹层里,林育森找到了一张小照片。

照片有年头了,泛了黄,可是保存得很好,一点皱折也无。

林育森出了门,手抄在外套的口袋里,攥成一个拳头,手心里是那张照片,他记起多年前仿佛读过一个故事,有个男人,怀疑妻子不贞,亲手掐死了她,她嘴里流出的血滴在他的手背上,之后他便一直觉得手痛,痛极了,要剜掉那块­肉­才舒坦。因为那块­肉­是他的罪孽,然而自己有什么罪孽呢?自己并没有一个不贞的妻,自己也没有伤害过她,可是为什么也要这么痛?他不求因为自己的全心全意而得到老天格外的眷顾,可是凭什么他要受惩罚?因为爱一个人爱到无可奈何而受惩罚?这太不公平,太不公平!

育森走到一座桥下,桥下的水在清晨薄薄的雾气里显得清,可是等雾散开了,便能看出水的浑浊来。这桥叫做长­干­,李白为它写过一首长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生死相依,直至长风沙。

林育森把拳头从衣袋里拿出来,展开,手心里的那张照片颤微微地抖,薄脆得随时会随风飞走。

林育森重新合扰手,攥紧了照片。

这样做太蠢了!

太蠢了!

林育森转身往回走,迎面来了一辆自行车,因为是下坡,车速极快,冲着他过来了,育森吓了一跳,闪身一让,手在桥墩上一撑,那张照片便落了下去。

那样轻的东西,可是林育森分明听到了它落在水面上的声响,泼刺,像一尾鱼在水面上跃了一跃。

淑苇足足在路上耽搁了两天半,才找到那个苏北战友的家。是一个很小的镇子,从东头走到西头只得十分钟。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江淑苇在见到那位战友时还是惊得目瞪口呆。

那人半倚在床上,这样的天气,秋阳燠热,他裹着一床旧而脏破的棉被,隔了老远就闻到他身上病人的那股子陈腐的味道,他是高位截瘫,行动完全不能自理。他的亲戚在家,看样子是照顾他的,只是面­色­看不来不善,江淑苇说明来意之后,那亲戚手脚很重地揪了他的衣领往他背后塞了一个枕头,好叫他的头可以仰起来,淑苇忍不住说:你轻一点。那亲戚是一个中年的女人,闻言死死地白了淑苇一眼,一口浓重的乡音,说了些什么淑苇也听不大明白,只听懂一句:怕什么,他没有知觉的。

那战友应该不超过三十五岁,可苍老得仿佛有五十岁。他对着淑苇突地一笑,说:“来,你摸一摸我的腿。像不像一块烂猪­肉­?”他的话里也有乡音,倒是能听得懂的,在部队上,他们都学着说普通话。

淑苇伸手摸一摸被子上鼓起的腿型,是软的,毫无生气,叫人想起烂得拾不起的水果。

那人说:“我是认得沈佑书的。”

淑苇的眼里一下子涌起了泪:“真的吗?我有多少年,没有什么人提起佑书了。”

“沈佑书是个好人,多­干­净的一个小伙子,小我三个月,常帮我写家信。”

“你可知道,佑书的坟,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我们连是在他们之后发起冲锋的,沈佑书死了,我就成了这样。”那人说,淑苇发现他的牙掉了好几颗,这使得他的笑容有一种令人心酸的丑陋。

“你说你是沈佑书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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