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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二更天了,床榻上的人儿犹是圆睁著一对红肿的眼眸。

门後方的墙壁上,并挂著的是镂月剑与从山寨里拾回的裁云刀。镂月、裁云,它们本是一对的,而它们原有的主人则是金雪霁与嵇奕的师父,了无真人,是他将这对挚爱的宝剑、宝刀,分赠予他生平仅收的两名爱徒,希望藉由他两名爱徒之手,让镂月、裁云依旧能彼此照耀、相互辉映。

只是……刀剑犹在,人事已非!裁云刀已失去它的主人了……金雪霁缓缓起身,举步朝那对刀剑走去。她慢慢地探出右手,让温热的手掌贴著冰冷的刀身轻轻地抚触著……她总是这样度过一个又一个无眠的夜晚,或者是与被她收藏在怀的手绢对望一整夜,直到接近拂晓时刻,她才会筋疲力尽地闭上双眸。而今晚无疑又是无数无眠之夜的其中一晚。

金雪霁一直待到两脚发酸,这才依依不舍的将手移离裁云刀。

她来到窗前,抬手推开它。迎面的冷意亲吻著她的肌肤,冰凉她苍白削瘦的脸颊。金雪霁抬头望天,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单薄的身子正被一股冷意笼罩住,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身。一阵寒彻心骨的冷风,由远而近缓缓送来,紊乱了金雪霁两旁耳鬓的发丝。金雪霁那对充满悲切哀情的美眸倏地瞠大直视,她感觉得到……夜风送来的气息是她所熟悉的!那是她熟悉一辈子的气息——专属於他的男­性­气息!她慌乱地跑向紧闭的房门,她害怕那抹气息会瞬间在她鼻前消失。

皎洁的月­色­将地面挺拔的身影拉得更加修长,几乎就在修长的影子藉著月­色­投­射­在门上的同时,眼前那扇紧闭的房门竟也在这时被拉开。「你——」嵇奕到嘴的话被扑入自己怀里的人儿吓掉了,他以为此刻的她该是在睡梦中的,更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来迎接自己。「是你,真的是你,你终於来了。我等了好久,就是盼不到你入梦来……你是来带我一起走的是不是?你始终放心不下独留我一人吧!我要跟你走……别再丢下我!我不准你自作主张地弃我而去,我不会让你再有机会离开我……这次我要紧紧抓牢你……带我走……哪怕是地狱我

也会去的……别再丢下我……我求求你……」

嵇奕拉过身上的披风盖住胸前轻颤的身子,让自己温热的气息完全包围住她。「不,我哪里也不会带你去的……」

「为什麽——不!我不准你再丢开我!我要跟你——」

「傻瓜,」感觉怀里的她僵硬了身子,嵇奕不由地收紧手臂。「我哪里也不会去了!自然,无法带你走。」「你是说……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在他胸前推挤的柔荑突地停止了动作,一张震惊的脸蛋缓缓抬高,仰望著他。他挚起她的柔荑,将它们紧紧贴在自己稳稳跳动的胸口。「或许天不绝我吧!虽然我受了重伤,又摔落断崖,但是却奇迹似的活了过来。

此刻在你面前的我绝对是货真价实的,我不会凭空消失的,更不会弃你於不顾……你可以安心。」摔下断崖後,他便已差不多失去了知觉。但是恍惚间,他似乎感受到自己是跌落在软软的物体上,接著便陷入昏迷。当他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是躺在一间简陋的草屋内,不知是何方高人救了自己。清醒之後,他一直心系於她,所以当他离开草屋,便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终於在今晚如愿以偿……他没死……他又回到自己身边了!哦,祈求老天别再把她高高捧起之後,又重重的将她摔落……她已经承受不了再一次的打击了。金雪霁拉开他最後一层衣衫,她看见那道令她心惊胆战的伤口了。丑陋的伤口已呈淡淡的粉红疤痕,实在很难想像它在一个半月前,还是鲜血淋漓、血流如注,而它几乎就在心脏的上方。

金雪霁蓦地挺直身子,双臂横过嵇奕颈後,她紧紧的抱著他。「答应我,别再擅自弃我而去。天晓得,你不在身旁的这段时间,我几乎不能呼吸了。唔……」一声哽咽,将脸埋在他颈窝间的金雪霁再也忍不住地低泣起来了。「我好痛苦、好痛苦!我再也不要经历这种教人肝胆欲裂的痛楚了。呜……别再教我经历这种痛苦……答应我……答应我——」这算是她的一种告白吗?嵇奕的心跳声为此而快速加快!滚落在颈间的泪水灼疼了嵇奕的心。发自内心的一声长叹之後,他拦腰抱起了她。

「我答应你!不过,你再不回床上去的话,会大病一场的。而且……你看起来糟糕的显然需要好好睡上一觉。」不等怀里的女人回覆,他举步走向床铺。

嵇奕将怀里柔软的娇躯轻轻放回床榻,并伸手替她拉来柔被覆盖住她抖瑟的身子!她憔悴的极需要睡眠,而自己似乎也在她房内逗留的太久了。

虽然嵇奕是在极度的克制下,才万般不舍的抽回自己的双手,他却发现缠绕在他颈後的手臂并没有放开他的意思。「我保证,明天你第一个看到的会是我.」落千丈令嵇奕感到意外的是,金雪霁却是更加收紧了手臂。「留下来,别离开我,否则我又会以为这是一场梦而再次心碎!」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简直美好的教人不敢奢想她要确切的感觉到他,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他!

「你累了……根本不清楚自己在提出怎样的要求——」

「不,我很清楚!有句话……我想告诉你!我爱你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何时发生的?但是当你中剑倒地的那一刹那,我却刻骨铭心的了解到自己不能失去你……明白自己竟像呼吸般自然地爱著你!」

我爱你!她是这麽告诉自己的吗?

「再……再说一次!把刚刚那句话,再对我说一次!」以为是自己错听了,他害怕的极需再次确认。自己渴望多年,自以为难圆的美梦,此刻竟会成真!

「我爱你!而且绝不少於你对我……」

温柔的低诉,清晰地传入嵇奕双耳,瞬间所有的声音皆在他耳内消失了!只剩下那可爱的告白,回荡在他脑海,教他俊朗的面容为之发亮。

「我,天阿!我根本不敢奢想自己的情感能得到相同的回报……」浑厚低沉的嗓音为得之不易的强烈喜悦而哽咽。嵇奕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搂住她。

金雪霁的目光与他的黑眸对上,「让你的温暖溶化我……让我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你!所以——抱我,将我溶化在你的臂弯里,奕。」」这又是我不知的另一面吗;」汲取她发间淡淡的洁净清香,嵇奕的­唇­角隐现一抹笑纹,抬起的眼勾住她的。「你已没有机会打退堂鼓了。」金雪霁双手滑落在他的胸前,开始大胆地剥除他上半身的衣物。嵇奕一对黑眸错愕的睁大,怔愕过後,­唇­角的笑意加深了。

「大胆的女人。」那双柔荑竟还逗留在他赤­祼­的肌肤上探索地抚摸著。

「人家说那种事……第一次是很痛的,不过我想我是不会再经历那样的痛了……我的脑海中没有那一晚的记忆,你……能帮我记起它吗?奕。」明知自己言辞大胆,她仍鼓足勇气地一口气说完它。今晚她只想当一位被爱的女人——让眼前男人所爱的女人。金雪霁醉红的表情比醉酒时更加迷人,微露不安的神­色­就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女人般惹人怜惜——嵇奕含笑的­唇­,几乎要咧到耳後了。这次换他主动地俯下脸庞,将­唇­瓣贴在她­唇­角。「我会帮你记起它的,并且让你永生难忘!这次不会再有不舒服的疼痛了,我保证只有欢愉而已……」在身上的最後一件衣衫滑落地面时,金雪霁毫不迟疑地将雪白的同体轻贴上嵇奕的身躯。当了二十几年「男人」的金雪霁,感受著被男人强健有力的臂弯紧紧呵护的滋味,她生平第一次为自己是个「女人」而感到一股无以言喻的喜悦。

原来能被自己所爱的人拥在臂弯里是如此的幸福啊!

帐幕内,缠绵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皎洁的月儿正透过半敞的窗户,羞红地掩起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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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是第一位发现那半敞的窗子的,但是由眼尾馀光,她却瞥见小姐房内骇人的一幕!怎麽小姐的衣物散了一地?还有,怎麽有男人的衣物盖在上面?哎呀!好大一双靴子!那是男靴呀!昨晚有人闯入小姐房里——小姐被欺凌了!

小月顿时刷白了一张巧脸,心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两眼慌乱地在四周搜寻片刻後,终於看见斜倚在矮墙角落的木棍。她取来那根木棍,蹑手蹑脚地推开主子的房门。

小月一手挥高木棍,一手倏地拍开床帐。

「唔……」小月差点没被噎死,待她看清捂住自己嘴巴的「狂徒」之後,她圆睁的眼珠子差些没掉了出来。「嘘!别吵醒她。你先到外面候著,我马上出去。」

丫环一脸吓坏的表情令嵇奕不禁皱眉——他就担心会被别人给撞见!好不容易等到她睡著了,正准备起身,却见小月持棍间进房里,显然是将自己当成采花贼了。

当嵇奕著好衣裳,跨出房门时,却见小月正准备离去。

「傻丫头。」嵇奕叫住她。

「嵇大哥要出门?」小月转身望著嵇奕将挂在手臂的披风甩过肩後,裁云刀则已佩带在他腰际O「嗯。小姐如果问起的话,就说我上京面圣去,还有——」嵇奕想起什么地又回头交代。「小月,在小姐醒来前,别让任何人惊扰了她,包括你,懂吗?」说完,嵇奕两道浓黑的剑眉,不禁地轻蹙起。

觐见皇上!也是他赶回的主因。

端起已发凉的­鸡­汤,小月望了主子房门一眼,最後纳闷地转身离去,­唇­角犹含抹欣喜的笑意,她得赶紧将这好消息让嵇嬷嬷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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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百花亭。

光滑洁净的几面,一只美轮美奂的琼琴摆置其上,石几後方端坐一位容貌非凡,天姿娇颜且气质高雅的女子,她是皇上的爱妾之一,湘贵妃。

静立湘贵妃两旁则是她的随侍侍女,长相亦是娇艳如花。湘贵妃挽著衣袖,正轻拢慢捻地弹奏著。流畅的音符、动听的旋律,随著湘贵妃娴熟的手指弹拨,悠扬地回荡在静谧的空气中。静坐湘贵妃对面,身著淡黄便袍的是当今皇上,金兀札。他正静心凝神地闭目倾耳聆听著,执握手中的摺扇随著美妙的乐符而轻摆。瞧皇上一副深深陶醉其中的悦颜,若不想人头落地,最好是别在此刻惊扰了圣驾,否则小命难保。哈,那头匆忙赶来的,不正是皇上的「死忠」跟班小豆子!看他神­色­慌张,上气不接下气地,彷如有鬼在後头追似的,脸­色­苍白。「皇上——哎哟!」角度刚刚好!小豆子就这麽哎哟一声地跪坐在金兀札身前的石阶下方,膝前掉落的是原握於皇上手里的摺扇,乐声也因他而终止。

「拖下去斩了!」龙颜摆明透著愠意。金兀札眉头皱都没皱一下。

斩!不对啊——「皇……皇上!小的尚未上奏呢!」眼见两旁禁卫军在皇上一声喝令下,全一古脑的往自己这边「挤」过来!小豆子被吓坏了。

「甭奏了!蓄意抗旨,罪该问斩!把话留到­阴­曹地府跟那里的官爷们说吧!」这小豆子硬是将自己的交代不当一回事,理该教训、教训他的。

「圣上息怒!是嵇奕!是被皇上您免去官职的前左侍卫长……她那摔下断崖的随侍。他……他要求觐见皇上!」怪怪!方才惊见那名该在一个半月前就已丧命的男人蓦地出现在眼前时他被吓得以为见鬼了呢!

嵇奕?他还活著!金兀札皱眉地扬手一挥,两旁人马又退回原来的位置。「人呢?」金兀札让他的爱妃先行磕首行礼退下。

「回禀皇上!正在大殿候著。」小豆子这才畏畏缩缩地抬起自己汗湿的脸来。「恭喜你历劫归来,嵇奕。」眼前那张粗犷却不失俊逸的面孔,他看了十几年了——因为只要有金雪霁出现的地方,就会见到如影随形的他。

金兀札脸上的笑意是真诚的发自内心。

「谢皇上关心!」嵇奕拱手长揖。他抬眼望了皇上谦和睿智的圣颜一眼,突地跪下身子。「奴才斗胆,有一不情之请,想恳求皇上。奴才明白奴才主子欺君重罪难得宽赦,奴才愿意承揽主子所有罪过,恳请皇上网开隆恩,成全奴才!「你要替她赎罪?赔上自己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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