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街口,有一小厮装扮的人将司空幸拦住,哈腰点头道:“司空公子,借一步说话。”
临江街头一株绿杨下,小厮左右看了看,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交给司空幸。
那匕首外观朴实,唯独刀柄处,有七星映月的图案。司空幸见了匕首,猛地一惊,他抬头怔然看着小厮,问:“你是何人?!”
小厮不答,躬着腰,双手拢在袖子里,凑近说了句:“半个时辰后,西槐街六十二户。”
说罢这话,他再左右一瞧,退了几步,转身离开了。
司空幸手持匕首,怔仲地立在原地。片刻,他眉头一皱,脚尖顿地,腾身而起,倏然消失在这清晨尚且寂静的长街。
风吹绿杨,叶叶声声。不远的墙头背后,绕出一人。司徒雪安静地站着,望着前方杨树,眸色明灭不定。片刻,她默然吁了口气,刚回转身,却被眼前人吓了一跳。
“大、大公子?”
调侃的笑意从云尾巴狼的嘴角蔓延开,可他的眼神却十分冰冷。
他没猜出我当年的戏法,大哥说你没猜出来,我说你猜出来了。哈哈,我果然猜对了!”
司空幸愣了一下,转过头去,问道:“大哥?他还好吗?”
“不好。”司空宇眸色一沉,他偏过头,瞟了司空幸一眼,又无所谓地拍拍腿背,“几年前,我们为六王爷办事儿,遇到突袭,大哥他为了保护我,中了两箭,腿废了。”
司空幸心中一紧,怔然看着司空宇。
司空宇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子儿,在手中掂了掂,朝前抛去。石子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从木门的门环隔空穿过。司空宇见状,不由欣然一笑。
“不过那以后,六王爷便赐了我与大哥一处宅子,宅子大小,跟这座废院子挺像的。大哥闲来无事,在宅前种了三株绿杨树。他说……”司空宇一顿,转头看着司空幸,“等以后,二哥你也回来了,我们三兄弟便住在一起,做点小营生。”
司空幸闻言,也温声笑道:“大哥是个可以闲下来的性子,你却不是,你能放下六王爷贴身护卫的身份,去过寻常日子?”
司空宇滞了一下。片刻,他将酒坛子“锵”得往地上一放,面对司空幸而坐,认真点了下头:“二哥,我能。”停了下,他脸上微红,又说,“我瞧上了一姑娘,那姑娘不喜欢我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我答应她,日后不做护卫了,只随大哥做些小营生,跟她提亲去。”
司空幸愣住,片刻,他抬起拳头,在司空宇肩膀上锤了一下。
两兄弟同时一顿,相视大笑。
司空宇笑了一会儿,又将笑意敛住,说:“二哥,你也回来吧,随我们一起。六王爷答应我了,只要你肯回来。只要我们两兄弟联手,办完这最后一桩事。日后天高云阔,我们便再不欠他的了。”
我们便再不欠他的了。
一个“欠”字,在司空幸心里激起漩涡。有多少年,他都没有再可以想起这个字。
小时候,三兄弟是孤儿,被一户人家收养。后来,那户人家落败,要将三兄弟送入宫学做护卫,换些维持生计的银子。大哥便对两个弟弟说,我们要去,因为我们欠他们的。
六王爷与司空三兄弟的“欠”,源之一壶酒。
那时候,司空宇偷酒与两兄弟喝,被宫中太监发现。护卫偷酒,本不算重罪,只因那酒是珍贵的贡品,所以要一人仗责八十棍。三兄弟年小,仗打八十,等同于要了他们的命。但是彼时,恰逢六王爷来访大瑛,在宫中见三兄弟受难,心中不忍,便要保他们,说是见三兄弟天资极佳,想要问昭和帝讨了他们,带回南俊。
因那阵子,司空幸已然是英景轩的贴身护卫,六王爷讨不走他,而是带走了?你若能来助我一把,那英景轩顶多受个重伤,联兵符的事上,可能会受些阻力。可你若仍是忠心耿耿效忠英景轩,那么赔上的……”司空宇眼神一厉,一字一句地说,“就是我司空宇的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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