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所以才没人知道那里住了一个人嘛。”银少年玩世不恭地轻笑这一次终于引起了友人的好奇:“那里住了一个人?”
“恩”耶夫皇子毫不迟疑地点头“你也知道上界那么大大部分土地都荒僻废弃着所以实际上混了些什么来历不明的人根本不会有人现。管制部门不可能冒着侵犯贵族权益的风险对人口一一普查登记嘛。”
一向冷静而善于思考的杰恩不像皇子那么轻率他一边思索一边喃喃:“可是引渡港应该会严格管制上下界的通行——”
“不一定是下界的人。”耶夫不等友人推测下去自顾自地猜想“可能本来就是上界的人吧只是一直不为人知地隐居在冥界之湖那里。那个人的身份肯定很神秘我猜是个法力高强的退役神官……哦对了杰恩你应该也听大神官说了你是神裔吧?”
所谓的神裔就是指“神的后裔之血”的意思≡从杰恩出生开始上界就流传着关于他是神之后代的血裔继承人的传闻拥有神灵的血裔拥有异于常人的力量是神选中的恩赐于人间的灵魂它还有另一种解释就是代表着“神意”得到神灵启示的神启之子。由于他的天才和锋芒毕露以及惊艳绝伦的仪表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这种说法认为杰恩·塞伦不是普通人类。当然皇亲国戚一直自认是神选之子才会拥戴这种说法至于本人则对这种荒诞的说法感到啼笑皆非。
他一边不以为然一边听到耶夫皇子侃侃而谈:“我听说神裔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不仅比人类强大而且会比人类长寿许多许多神裔不会老也不会死他们和人类生活了一段时间后等到了一个特定的时间就会离开到另外一个世界去。杰恩如果你是神裔说不定你真的不会老而且可以比我活得更久更久然后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我们大家。就像突然失踪的前宰相法利恩·杨他也是预言中的神裔。”马慢了下来在逐渐酮的风势中弥漫着苦闷的气息。
察觉到友人话语里透露出的些许苦涩杰恩淡淡地笑道:“别听那些胡编瞎造的舆论就算是大神官预言的我也不信。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神裔、神启之子我和耶夫一样是人类啊有血有肉的人类耶夫不准把我看成异类不然我要生气了。”恬淡的笑容中谁也不会察觉到乌黑的眸子里那一瞬即逝的迷惘。安慰友人的同时杰恩自己则感到一丝无奈。
神裔么?不恰恰相反啊……
皇子的爱马脱离了溪流岸慢慢朝远处依稀可见的黑色之湖悠然踱进银少年望了望天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眼神中沉淀出一份早熟:“本来我也不信在见到那个人之后我就慢慢相信了。”
“耶夫……”黑男孩疑惑地低唤了一声友人的名字。而友人则以豁达的口吻笑道:“那个神秘人说不定也是神裔哦他说他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和一个独立的灵魂在一起那个灵魂就寄居在冥界之湖中所以湖水才会一直是黑色的。”
杰恩对友人不着边际的话语莫名不已皱起纤细的眉半信半疑地问:“你在说什么?什么独立的灵魂……居住在湖里的灵魂?”
他们像两个悠闲放牧的孩童马匹慢悠悠地蹄踏映衬着晚霞十分惬意。银少年玩伺手里的僵绳玩世不恭地解释道:“我也是偶然间现湖边的那栋木屋的大概是三天前吧时间和今天差不多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我本来想看看冥界之湖到底是什么样就一个人去了。到了湖边后我就看到了木屋和那个神秘人那家伙也很惊讶他说已经很久没人会到那里去了。我就问他为什么会住在那里他说他在守护一个灵魂那个灵魂现在居住在湖里所以他就陪着他一起住在那因为那个灵魂很怕寂寞……不过他又说既然被我现了他就必须要搬家了当然那个灵魂也会一起带走。”
听得一知半解云里雾里杰恩忍不住开口:“那他……和那个灵魂现在还没搬走吗?”
“恩因为我跟他说想带一个朋友再去一次他一听说你是神裔就答应等我再去拜访之后再离开。”银少年怅然地舒了一大口气略有失神地望着似乎正向他们招手的冥界之湖“很不可思议吧真的有不会变老的人而且还有没有身体的灵魂看来这世上真的有神啊、魔啊、幽灵啊之类的东西呢。”
杰恩没有作声只听友人调侃道:“你现在肯定不会相信等你亲眼见到后就知道了。”说着银少年收紧僵绳加快向湖边的木屋奔驰而去。
冥界之湖虽然称之为湖其实只比池塘大一点点环绕一周的话花不了两个小时。它的湖水呈黑珍珠色水质还算清澈可望得见两三米之下漂浮的沙砾不过除了沙砾湖中什么也没有没有鱼没有水藻就像洁净的自来水被一缸墨染黑了死一样的寂静所以人们才叫它“冥界之湖”实际上是名字有点卧耸听了。
上界的人并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变黑的由于这一带的荒僻养尊处优的上界居民早就遗弃了这些荒郊野外的地方因此即便它有一天变绿了变蓝了都没人会注意到。
杰恩看到黑漆如夜似的湖面联想到是因为里面住宿着一个灵魂才会使湖水变黑突然萌生一股冲动想等那个神秘人搬走后灵魂不在了再来看看湖水会不会变清。当然十几分钟以后也正是神秘人告诉他冥界之湖的水再也变不回原来的颜色了。
木屋就在湖岸边隔岸可以望到夕阳的地方一半悬架在湖水上旁边有楼梯可以上到二楼是上下两层的结构虽然简陋外观却看起来很舒适。房子由长条的木板搭建而成自然的纹路呈现着木头原始的颜色没有任何修饰。杰恩一眼就看出这样的屋子能久经风霜一定附有加固魔法不然一旦下暴雨肯定会倒塌。
耶夫将马停在木屋前的一根桩子处桩子旁边是一片花田歪歪斜斜的栅栏随意围了一圈。
银少年刚一跨下马便伸手张望:“喂——我带朋友来啦!”
杰恩顺着友人的视线抬头而望二楼阳台上站着一位仪容俊雅的青年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干净整洁 医科全文阅读的浅蓝色长袍过腰的金褐色长随风轻轻飘逸满脸与世无争的浅笑银月色的瞳仁向两位少年露出好客之色。
青年手里有一根长过头顶的法杖暗红色间交错着翠绿顶端的钩子上垂挂着一颗绿色水晶简单而美观。
杰恩因为浑身沉重的服饰跟不上耶夫的步伐只能慢步娜过去∴年同时沿着旁边的扶手楼梯走下来耶夫跑到他跟前又跳又嚷:“嗨你果然遵守约定我还怕你已经搬走了呢。”
金青年微微一笑那是不属于尘世的温和笑容:“我们之间有约定我一定会信守诺言。她就是你的那位朋友?她是神启之子?”青年已然将目光投向杰恩并对他一身难分性别的华丽打扮感到诧异。
杰恩轻挥袖摆以塞伦家族待客之礼向对方优雅地俯身:“您好我叫杰恩·塞伦。”
“你好我的名字叫诺亚。”金青年意外地看着男孩坦然夸赞道“耶夫你的这位朋友真漂亮若月肯定会喜欢她的。”
杰恩面泛窘色耶夫边笑边解释道:“他是男孩子啦打扮成这样是有特殊原因的。”
“啊对不起。”金青年惊讶地张大嘴巴一瞬间便将刚才与世无争的脱俗美感抹去了多出一份质朴的坏笑“偶尔我也会犯这样的错误呀。不过我想若月肯定也认不出来他是男孩子。”
杰恩不好意思地耸耸肩谨慎地问:“若月就是住在湖里的那个灵魂?”
“恩恩是的!”耶夫忙不停地点头。杰恩毫不掩饰怀疑寻问金青年:“一个灵魂为什么会住在湖里?”
诺亚用松醒而朦胧的眼神瞥了瞥黑色的湖面心平静气地说:“简单来说因为生前怨念比较重加上宿命没有完成就死了所以才会以灵魂的形态一直存在到现在说灵魂其实是通俗了点正确来说是怨灵。他的例子比较特殊属于轮回中无法处理的情况就干脆让他顺其自然了。”两位少年茫然地连连摇头金青年缓缓走向湖边继续道“打个比方如果一个人命中注定要活三十年但他却在三十岁以前就死了也就是属于脱轨的情况自然必须留下他的灵魂直到纠正回归到他所归属的轨道上补完剩余的年限。但是一般情况下死了就是死了生死并不完全遵循轮回法则。所以说若月的情况比较特殊为什么他会变成怨灵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他剩余旅途中的伴侣直到他消失以前会一直一起旅行。”
杰恩紧跟在青年的身侧闻着青年身上散出的从未闻过的特殊香味令他感到心情放松。在礼仪的教育中他至少接触过上千种香味但却辨别不出青年身上的味道。
它很特别既让人精神松弛又带出一股温暖慢慢地渗入心扉。
“那个灵魂有一天会消失?”杰恩在恍惚间轻轻地问。
“也许吧。”金青年的回答不轻不重抹零两可。他加快脚步一泻而下的金荡起优美的弧度从黑男孩的眼前掠过“任何灵魂都会有它最终的归宿何况他只是个怨灵一旦怨念的根源消失他就会消失。”
黑男孩伫立在原地不知怎么的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悲哀缠绕着心头。
“现在可以叫他出来吗?”唤回出神的他的是友人奔放开朗的笑声。耶夫站在湖水边几乎再一步就直接踏进水里了。他向诺亚挥手示意后者跟过去悠然而笑:“可以若月等你们很久了刚才还在向我诉苦说太闷了呢。”
“哈哈他那么怕寂寞干嘛还住在黑漆漆的湖里呢。”银少年拾起一块小石子作出准备投掷的动作。
杰恩摇了摇头挥去心里的阴影面带微笑地走到友人身边。他听到诺亚继续用慢条斯理的轻柔声线说道:“说了他是怨灵啊怨灵只能待在黑暗里不然湖怎么会被他弄得这么黑。”诺亚的语气中透出几分幸灾乐祸。
与此同时耶夫将石子用力地丢向湖中波澜不惊的湖面荡起几圈涟漪慢慢向外扩散。
慕地一个透明的人影从水中窜出来脚尖轻点水面以十分闲散的姿势浮在半空中≠年们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人的轮廓和身姿他看起来非常年轻外表年龄与诺亚不相上下松散的头披在肩上清秀的脸庞带出玩味十足的笑容只是此刻眼神非匙恶。
由于他是透明的只能辨认出他身上的服装类似与古时候旅行者或冒险家的打扮宽布条的腰带围裹住无袖短衫敞开大大的翻领下身是宽松的裤子和中靴没戴任何饰品。至于衣服颜色色肤色及瞳色等都无法确认因此看上去即使不像人们想象中的恶灵那么可怕还是有些诡异。
耶夫并不是第一次看到所以他像对许久未见的朋友那样挥手打招呼杰恩多少被突然冒出来的幽灵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诺亚扶了他一下:“别怕这个怨灵虽然生前作恶多端现在已经害不了人了。”
“谢谢。”杰恩不忘礼仪之宜含笑点头‖时他看到名叫若月的灵魂移形换影似地瞬间飘到耶夫面前张牙舞爪大声叫骂:“我上次跟你说过不要用那么粗鲁野蛮的方式叫我!”灵魂的声音并不同于人类但确切要说出区别却也很难分辨。那声音低沉中带着沙哑就好象仪表汪在二三十岁声线却已经老化了。
杰恩迈着小碎步挪到友人这边仰头望着透明的人形已然镇定下来♀时候他注意到幽灵飘逸的鬓下没有祈愿大陆人的傀儡锁却是一枚羽毛状的挂坠垂于左耳下。“你就是居住在湖里的灵魂?”他慎重地低声寻问。
幽灵审视着这个突然闯入视野的漂亮男孩他的动作和人类几乎没什么区别一手环绕腰际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喂诺亚这小丫头是谁?”
一阵窃笑弥漫在一大一小之间当事人则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
“若月你果然也和我犯了同样的错误我欣慰了。”诺亚露出颇为邪恶的笑容。
“你活得不耐烦啦居然敢说尊贵无比智慧非凡的本大人和你犯同样的错误!找死啊找死啊!”幽灵被他的表情弄得莫名其妙晃到他头上用力地蹬踏由于他什么也碰不到因此对诺亚来说不痛不痒。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做了灵魂也会犯错很正常的事。”诺亚兴致高涨继续挑逗幽灵。
幽灵不停地挥手摇头神态狂傲:“错了!本大人是不可能会犯错的生前不会死了更不可能!我是绝对正确的!”
“唉有时候我挺喜欢你这种死不悔改的顽劣性格不过有时候很让人厌恶。”诺亚夸张地唉声叹气。
“讨厌就讨厌你要是喜欢上我我还恶心哩!”
诺亚不屑争辩一声轻笑结束口舌之战。幽灵得意地围着他飘来飘去庆贺胜利。过了一会转而指向黑男孩:“这家伙到底是谁?”
“他是我的死党杰恩·塞伦。”耶夫迫不及待地介绍道突然神情专注地望着幽灵“上次你说你能看出一个人的命运那你告诉我他是不是神裔?”
杰恩终于明白耶夫带他来的目的同时他也非常紧张地等待幽灵的答案。
幽灵像个调皮任性的孩子在湖面上飞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他们面前一脸苦思冥想地盯着杰恩看了好久。被一个透明的看不出瞳色的灵魂盯上那么久杰恩即使再镇定也不免背脊凉。他不敢作声旁边耶夫也显得十分安静。
大约半分钟过后幽灵却说出一个令众人都跌破眼镜的答案:“不·知·道!”他几乎一字一顿地说完这三个字然后来回在湖面上飞来飞去“告诉你们我有什么好处不说不说就不说嘿嘿嘿嘿——”
耶夫的忍耐力当然不如杰恩好等了大半天却得到这样任性的答案气得他直跳脚:“好你个死灵魂臭灵魂对本皇子的问题居然敢敷衍了事看我不宰了你!”
幽灵更加来兴冲着银少年又扮鬼脸又吐舌头:“你来呀你来呀有本事你抓到我我就告诉你~~”
银少年气急败坏地拔出佩剑不管三七二十一追着幽灵到处跑。幽灵故意挑逗他沿着河岸飞来飘去每当快被砍到的时候才略微浮到更高的高度冲银少年怪笑少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就是拿他没折。
他当然砍不到一个没有实体的灵魂。
杰恩在原地看到他们越闹越远像一对志趣相投的活宝自己也被逗得哈哈大笑。“这个怨灵真有意思。”
“是啊看到他现在这样真是无法想象他生前的样子。”诺亚由衷感慨。
接受了幽灵存在的现实杰恩略带好奇地问:“你们真的要搬走了?是搬到别的地方去还是离开上界?”
“都有可能。”金青年微微地笑了眼神温暖而隐晦“走到哪里算哪里我不能让人类看到若月所以既然被你们现了就必须离开这了。”
杰恩仰头望了望高挑修长的身影:“你真的不是人类?”从外形来看青年从头到脚没有半点不像人类但结合若月的存在就不足为奇了。看着一个人类的外表却十有八九确认对方不是人类那是怎样怪异的感觉不过杰恩很快就接受了双眼看到的事实。
诺亚诧异地看着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的八岁男孩眼神中有一股说不清的猜疑。过了半响他的视线投向对岸嬉闹的人影清冷地笑了笑:“孩子你和你朋友未来的人生会很辛苦但愿你们不会轻易放弃。不要像若月那样虽然现在看起来很快乐其实他心里很痛苦的。”金青年远眺的眸光与其说是惆怅不如说是一种沉沦深深地迷失在黑色的湖泊中。
杰恩遁寻对方的目光看到友人正拼命地挥剑砍向空中的幽灵而幽灵则嬉皮笑脸地挑衅他他们的吵嚷声断断续续地传到湖岸这边完全无法让人相信那些笑声中隐藏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若月……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生前的时候。”年幼的孩子却以胜过大人的深沉口吻轻轻地说“他以前真的做了很多坏事吗?现在他是在赎罪吗?”
“世上没有所谓的‘赎罪’这种东西。”诺亚笑得异常温柔他的声音比夕日晚霞中的景色还要宁静和谐但他的声音平静得让杰恩觉得冰冷“并不是说一个人生前如何造孽死后就要为生前的孽债赎罪没有这样的事。不过因果却是存在的曾经做过些什么必然会得到相应的结果是好是坏都必须自己承受。人类认为有‘赎罪’这种东西只是想通过‘赎罪’来减轻自己的负担吧。所以正因为没有这种东西若月他现在才会那么痛苦而且这个痛苦永远无法减轻。”青年低头温润的神色中仿佛隐含着一丝警告“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我……”男孩有些忌惮地望着青年的银色瞳眸犹豫不决。
青年笑了笑绽开抚慰的目光:“现在告诉你还太早了吧不过杰恩也许是注定要由我来告诉你这些。不论你以后的人生有多辛苦都不要轻易放弃放弃了只会留下永远无法挽回的遗憾。要记住现在在你眼前的就是最好的例子一个在绝对不能死的时候却死了的人你和他一样背负着必须完成的宿命如果你放弃宿命却不会终止等待你的只是无止尽的深渊。”
“宿命到底是什么?”眨动的幼小瞳眸里闪烁着畏惧之色。
回答的声音飘渺虚幻:“宿命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
“是吗……”杰恩忐忑不安地望向友人“不管宿命是什么我只想守住和耶夫的约定辅佐他成为一位行善施德、治理有方的明君。”少年紧握双拳坚定不移地信任着友人。
“这是你的愿望吗杰恩?”
“是……我们必须让我们的子民幸糕是我和耶夫的约定。”少年纯真无华地笑了声音融化在恬静安逸的暮色 洪荒之飘渺传说全文阅读里就像这段记忆悄然沉淀了一般。
后来他们再回到冥界之湖的时候木屋已经不见了湖水依然是漆黑的永远泛出寂寞的颜色。离开的人们好象从来没存在过一样直到少年们淡忘了这段记忆它就像湖面曾经荡起的一波涟漪什么都没留下。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