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佑廷和叶凡在静默中不动声色打量彼此,虽然以前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对方,然而敌对似的莫名感觉,却悄悄在此刻衍生、泛开……
“你一定是杜先生,小苹的男朋友。”叶凡平静发话。
小苹?他叫得可真亲密!难道他就是山村中曾追求过她的男孩子们的其中之一吗?他的心中顿时响起警铃。
“你怎么知道?”
“你们的事大家都在传,我也曾经好几次看到她和你手牵手逛街。”
“你和小苹很熟?”杜佑廷试探。
“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说实在的,我很关心她、也曾追求过她,不过,我被她拒绝了。”
“难怪她从不带我来你的店里逛逛。”他以一种男人对男人的方式,坦然说明了事实。
叶凡锐利地反问他:“既然她不愿带你来‘铭心’。为什么你还是想要自己过来呢?”
“恋歌咖啡馆’的老板强力推荐,说我可以来跟你请教艺术创作的心得。但是他后来才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当然也让我产生了疑问,我才会想私底下一探他刻意回避不谈的原因。”
“你已经知道小苹无意接受我的心意,你总该放心了吧?”
“男人对于所爱的女人,是永远不会有放心的一天的。”杜佑廷有意暗示他,自己不喜欢他再“觊觎”他的女友。
“别谈这些了。”叶凡不以为意地笑道:“你不是要跟我讨论雕刻创作吗?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两个男人有志一同,都不想把话题再往刚才的方向兜去,只是一一就店内的几座雕塑,谈着它们的创作起源和意象。
谈到后来,杜佑廷当然也将自己未完成的儿幅画,拿给叶凡评鉴,要他给他一些意见。
在这样你来我往的讨论之中,他们对彼此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却也有了更多的敌对意识。
在杜佑廷的心里发酵的,竟是羡慕、嫉妒和自卑。
他羡慕叶凡天才般爆发的创作力,嫉妒他竟然拥有能帮助他实现梦想的父亲,让他年纪轻轻就可以在雕刻的路子上走稳。
为什么小苹不选他、却选了自己这么个失去灵魂的男人?
他的作品似乎明白告诉他,在心灵的部分,他一点也比不上他!因为他是残缺不全、充满阴影的,连画出来的半成品的画,也恰好反映了这个事实。
至于叶凡这边,又是另一番想法了。
他不知道小苹选择眼前这个男人的理由,但是如果要他帮杜佑廷打分数,他会认为他还没有拥有她的资格。
因为从他的绘画来看,他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似乎活在一个迷惘、阴霾的世界,虽然已经隐隐出现希望的光影,却又非常微弱
万一有一天,小苹以为他们相爱,但这男人却不是那么确定自己的心情,到那时候,她不是得受苦了?
这正是他最担心的!
当然他也有失败者的不服气心理,他觉得在这场你争我夺的恋爱战场上,自己好像输给了一位不很强的对手。
不过,男女之间的事,本来就没有所谓的“选择标准”,他有这种怪异的优越心情,实在只是自讨苦吃罢了。
“从你的画看来,你一点信心和风格也没有。”叶凡敏锐批评他。
“这正是我的问题,我承认。”他苦笑道。
“绘画对你而言,究竟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就像是一个破碎的梦吧!”
“但是你还是不愿放弃、不能放弃?”
杜佑廷苦涩地说:“你若能放弃雕刻,我就能放弃绘画,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点点头,再度探问他:“我能否冒昧地请问,小苹对你而言又是什么呢?”
“你会不会问得太多了?”他皱紧眉头。
“我是关心她的朋友,今天又刚好只有你我两人在,我不趁现在问,以后哪有机会问你呢?”
“你放心,我爱她!比任何人都爱她!”
“听你亲口确认,我是可以稍稍安心了,但是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你必须先赶走心的阴影,才能给她真正无瑕的爱。”
“你在嘲笑我吗?”他狼狈又生气地说。他很清楚以叶凡创作人的观察力,他可以看出某些他极力隐藏的缺点。
“或许我用画来解读你,可能看法会太主观了一点,你若是觉得我说错了,我向你道歉。”
“不用了!你关心小苹的幸福,我又怎能说你不是?如果你是以她的好朋友的立场说话,我一定能大方接受、并且虚心检讨我自己。”
“我相信你,也希望你真的能做到。”
“我一定可以给小苹幸福的!”他强调,似乎不愿再让叶凡看扁他。
两个男人既然已说开彼此的疑虑,简单地道句再见之后,杜佑廷就走出了“铭心”,急急走向“夏日烟云”的方向。
他变得很不安、很焦虑,考虑跟小苹结婚的事,也变成迫在眉睫、不得不尽快完成的任务。
他不想让她日渐看清真正的他!
真有那么一天,她一定不愿意跟他共结连理,或许,她也有可能转向叶凡的怀抱,因为那个年轻人,拥有太多他所没有的良好特质。
他必须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