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婉拒了莫妮的邀请,她跟我说,因为她没有合适的衣服。
除了一只铂金手镯,我没有佩戴任何饰物。这只手镯是彭其送给我的,在我十八岁生日的那天。那天我对彭其举着我的双手,“你早就送我一副手铐了。”
离莫妮家越近,我就越认同了安娜的明智。道路两旁的别墅各有壮观不同,神秘不同,几乎各家的门口都装饰了高耸而璀璨的圣诞树。这是个并不属于我的世界,我猜,我这从头到脚的一身行头,大概也比不上莫妮的一只耳环昂贵。不能否认,有时,人的下巴是需要金钱的支撑的,就像徐恩的那个珍尼丝,她的下巴就是让金钱撑得结结实实的。
在莫妮家的前花园,我接到了严维邦的电话。我示意威廉,让他不用等我,先进去。严维邦的声音活蹦乱跳,“青青,你在哪儿呢?怎么还没到啊?”我一头雾水,“你让我到哪儿啊?”
“徐恩家啊,今天这儿办舞会,你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
“啊?前两天我碰上安娜,我告诉她了,她说她会告诉你。”
“啊,抱歉,我忘了。我不去了,我现在在西郊。”
挂了电话,我喃喃自语:“是安娜她,忘了告诉我了。”
莫妮家温暖的灯光透过窗户,笼罩着我,还有地上白花花的积雪。我身上轻薄的丝绸在风中不住地颤抖,像我一样。安娜没有通知我,徐悉没有立场通知我,可徐恩呢,他为什么不能大度地亲口对我说“嘿,青青,晚上来我家跳舞”呢。只有严维邦,他在和他的妖精破镜重圆的同时,还能记得我,已算是仁至义尽了。我,似乎已成为了一个局外人。我抱了抱身边的圣诞老爷爷,“亲爱的,幸亏我还有你。”
莫妮戴着蒂凡尼的耳环,真的是贵过了我一身的行头。我喝了很多酒,也跳了很多舞。我不知道那些酒的名字,也混淆了那些男人的名字。
有个中国女孩子过来与我攀谈。她是莫妮的弟弟的同学,正在念本科。她夸张地感慨说:“这个舞会真好,不像我们学校的那种,人人攀比得厉害,到处是钻石,晃得人睁不开眼,而且,白人只和白人跳舞。”我下意识地问:“真的?”她郑重其事点点头,“不骗你。”
后来,渐渐地,我才知道,本科中的排外氛围和种族歧视的确比硕士或博士中的严重。不过这也并不稀奇,在美国,硕士生和博士生中的留学生比例可不是个小数目,谁要是敢歧视我们,我们绝对可以围成个圈儿收拾谁。又或者,这其中的根本原因是,受教育受得久了,也就自然有了全球意识,管他白的黑的还是黄的,谁有本事谁生存。
威廉带着我参观莫妮的别墅。走到地下室的台阶口时,我们见到一男一女在拥吻,而男的的手正隐蔽在女的的裙子下。这真是个年轻人的舞会,再怎么珠光宝气,再怎么满腹经纶,年轻人的冲动也好似开闸的洪水,饥饿的猛兽。
威廉向我俯下身,我一回避,于是他的嘴没有如期落在我的嘴上,而且像个见面礼一样,落在了我的脸颊。威廉也并无尴尬,他撇着嘴笑了笑,而我也对他笑了笑。我知道,如果我愿意,我和威廉就可以去和莫妮寒暄几句,然后先行告辞,找个地界脱了彼此的衣服,进行一番国际化的缠绵,不为别的,只为欲望。我也知道,如果我不愿意,威廉只会耸耸肩,今后见了我还是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这实在无须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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