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月初这个盛夏最美好的季节里,这样来过了我所思慕已久的地方。当我站在古格王宫遗址的最高处,遥望象泉河对岸列队远去的壮士兵马俑般的土林山族,俯瞰山后垂直而下的深谷中,依稀可见的水渠农田、小片绿洲,阳光下灰白干涸的色调中,独见山前两株乔木挺拔黑绿。此时山风由弱渐强,我感到了气流的速度和力量,一种不寻常的感觉袭来——
历史的烟霭弥漫于前
世纪风扑面
这是我五年前所写《百年雪灾?风雪之旅》中的一句,那时我从未来过阿里,那时仅凭着想象和激|情——
转过冈仁波钦神山?
浴过玛旁雍错圣水??
已成为圣者?
我们能够却无意使古格王朝死灰复燃?
%%%不见象雄,不闻象雄
五年后的今天我身临其境,面对铺天盖地的历史,感到了兴奋与惶惑,同时感到了自身的渺小但又豪迈。我们使之复活的,不是当年的帝王将相、王族臣民,我所希冀修复并展现于世的,是七百年间古格时代的社会生活及文化形态。包括气候地理,人口市容,民情风貌,生产方式,对外交流,它的重要人物,思想潜流,它的黄金时代,它的悲壮衰亡……总之恢复一个文化古格。?
不仅如此,我还希望借助古格这一跳板,跨过一个长达千几百年的历史断代,上溯象雄,修复古往今来一条明晰的史实、精神之线,包括澄清象雄的疆域范围、宗教渊源、文化联系、文明程度。它地处亚洲腹地,在亚洲文化中的地位,对于亚洲文化的影响;它鼎盛到何种模样,以什么为标志;它对于人类有何贡献,它的余泽在藏文化中的光芒,以及它之对于今人的意义何在。?
修复这条史实与精神之线并非我力所能及,可能也并非一群人、一代人所能及,但这无关宏旨。人类并非在寻出所有答案后才有所进步。我也并不遗憾古代阿里留下的物质文化、各种古建筑遗址太少。相反地,它们本可以在自然和人为的作用下了无踪影。扎达,你尽可在晴空白日下,若无其事地静卧于土林之中,就好像不曾辉煌,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我已领略过,已感受过。扎达,你这象雄、古格两朝之都,你这卵石与黏土的残破建筑,历经千年季风袭扰,沉默无语,含而不露,是否等待着某个心智来发掘你。
是领略和感受,不是考察和研究。我以自己一贯的采访方式,准确地找出当地的智者。口碑之所以重要,在于它出自某种有益于人类自身的命定的惯性本能,以作为对学者历史的对应和补充。
但是仍然不见象雄,不闻象雄。在人们的记忆中难以综合成一个完整形象,它若有若无。人们只说,土林从海中升起,形成陆地,便出现了挖窑洞以栖身的人(格勒博士设想,象雄文化的标志,不是都市,不是巨石,正是土质洞|茓)。人们已普遍得知在日土、普兰等地发现的石器、骨器属于七千年前,那么,使用这些石器、骨器的人应该是象雄的先民吧。
幸好,前不久扎呷从北京寄来了藏文新译资料,从中得知早在公元二、三世纪时,扎达、普兰即象雄国中心辖区。那时,象雄国由里、中、外象雄三部分组成。据苯教学者朵桑坦贝见参所著《世界地理概况》记载:“里象雄应该是冈底斯山西面三个月路程之外的波斯、拉达克和巴拉一带;在这儿的甲巴聂查城的遗墟中有座山,山上密尊的形象自然形成。木里山拉在此建却巴城,并在该城修法灵验,将一块仿佛人体大小的巨石定在空中,不让它落地。后来人们用土石方垒了三个基座,把这块巨石托在半空中。在这块土地上有大小三十二个部族,如今已被外族占领(克什米尔)。中象雄在冈底斯山西面一天的路程之外,那里有詹巴南夸的修炼地穹隆银城,同时还是象雄国的都城。这片土地曾经为象雄十八国王统治。苯教文化史上著名的四贤之一栖巴梅就诞生在这里。这里还有苯教后弘期的著名大师西绕坚参和其他贤哲们修炼的岩洞。因为这块土地东南和蕃接壤,有时也受蕃的管辖。外象雄是以穹保六峰山为中心的一块土地,也叫孙巴精雪。包括三十九个部族、北嘉二十五族(现属西藏那曲、昌都和青海玉树一带),绝大部分信仰苯教。有穹保桑钦、巴尔仓寺等寺宇和修炼的岩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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