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未定的田谧谧又被郝清风的大嗓门吓了一跳,火气也跟着上涌:“吼什么吼,你是狮子转世啊!”吼完才发现原来他们俩的脸靠得这么近。她是第一次近距离看郝清风的脸,眉毛很密,而且又直又挺,眉骨很高,导致他的眼窝有点深陷,造成立体感的同时也使眼睛显得比较深邃,嘴唇……原来是如此凉薄而性感。近看也还算帅哥一位,长相合格。
“看什么……”郝清风被盯得不好意思,脸微微泛红。
糟!看太久了吗?!她的这个恶习是不是要考虑改一改了?一看到帅哥就盯着不放。 “没。”假装镇定地推开郝清风的胸膛,田谧谧清一下嗓子说道:“刚好我等一下也有话问你,我在这边等你。”说完打算走到墙壁那边找地方坐下。
怕她弄脏白裙子,郝清风一手拉住她的上臂,指着他放书包的长凳说:“你去那边坐着等我。”说完,顺便把擦完汗的毛巾塞到她手里。
小子,你倒是很会使唤人嘛!田谧谧在心里对他做鬼脸,但还是没有迟疑地走向长凳。在最后的训练时间里,她坐在那位篮球队经理的身边,舒适地在妒火熊熊的视线下安然地欣赏着学校篮球队球员们的球技。还故意在对方瞟向她的时候,赶紧用热切的视线追逐在球场上奔跑的郝清风的身影。一会儿恶作剧地把毛巾叠叠好,一会儿抓起郝清风的书包带把玩。这会儿,训练一结束,还没等那个女生反应过来,田谧谧就如同快乐的麻雀一般迫不及待地跳到郝清风面前,递上毛巾,还顺手帮他擦一下他遗漏而没擦到的汗珠。
“要喝水吗?你看你,这里没有擦到啦!”
害得郝清风愣在当地傻傻地任她动手动脚,另一票球员也莫名其妙,不时偷望着校花小姐过于奇异而大胆的动作。只有田谧谧本人在心里乐得直打滚。
11
篮球队的训练结束后,两人肩并肩走出校门,虽然那个时间留在学校里的人已经不多,但他们一起回家这件事还是被不少人目睹。
“喂,你真的有一米九五吗?” 田谧谧站在郝清风身边,很不情愿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娇小。不过是一个高中生而已,长那么高干什么!又不是树。
“我的确切身高是一米八八。是你们传得太夸张了。”郝清风闲闲地说。这种误传讹传在他身上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反正最后一定会越传越夸张,他也懒得去澄清。
“真是人言可畏啊!” 田谧谧蹙起眉头,“所以说古代的英雄人物那么神勇,说不定都是传说过程中被夸张的呢。中国的古人会飞檐走壁、用气功打人,说不定也是捏造出来的吧!”
你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吧!郝清风居高临下地瞪着她的脑门心,没有说出来。
他们正走向学校附近一家冷饮店,到了门口,郝清风自动上前打开门让田谧谧先进去。田谧谧走进去的时候,嫣然一笑,嘴角勾起一个赞扬的弧度。
挑了靠角落的位置坐下,两人分别点了橙汁和大杯的可乐。
“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你先说吧。”郝清风喝了一大口可乐,然后舒服地摊开靠在椅背上。
一个绝对的“女士至上主义者”,换个角度来说,也是个绝对的“大男人主义者”。
田谧谧轻笑:“那我要问你,你觉得初恋情人是不是很重要?”
“重要吧。”没想到被扔了个直球,郝清风赶紧坐好,咬着吸管掩饰尴尬。
“那为什么被拒绝后马上交新女朋友?” 田谧谧翻搅着一口也没喝过的果汁,好像不经意地问。“我要听真正的理由!不许敷衍!”
“……就是丢脸啊!”他真不想说,尤其是在她面前,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很危险。
“然后呢?不要糊弄我。”
背后一定还有原因吧?明明直到现在都还在意着对方,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移情别恋!
“唔……”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得招:“就是那个……你知道的……”
田氏陷阱(7)
“我不知道哦!”看他窘迫的样子真是有趣!哈哈!田谧谧带三角的小尾巴在后面啪嗒啪嗒地敲打着地板。
郝清风望向天花板,深呼吸了一口气,飞快地说:“就是觉得自己没有交过女朋友的经验,连话都说不好,觉得十分特别格外的丢脸,所以想赶快交个女朋友学习一下。但是没想到,江心月没多久就喜欢上了会拉小提琴的学长。而我也跟那个女孩子分手了。”
“那如果江心月当时没有喜欢上其他人,你就会再去追她吗?” 田谧谧放下玩吸管的双手,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兴奋地问道。
“那是一定的啊!”不明白她的眼睛为什么突然放出这么耀眼的光芒,郝清风的脑袋一下子混乱起来,只知道要赶快回答摆脱她的纠缠,至于内容……他大概不知道他的回答会对多少人造成影响,甚至引发了一系列的事件都是他始料未及的。
“那你要好好加油咯!我会帮你的!” 田谧谧站起身子越过方桌,友好地拍了拍郝清风穿着运动背心的肩膀。不过她不打算告诉他江心月曾经也喜欢那个对她告白的小男生,也不打算告诉他江心月现在跟他同班还是会尴尬不已,坐立不安,见了面打招呼会心虚,从某种程度上来分析,这也说明她仍在意留意介意这个“告白第一人”。
“可是她有男朋友吧?你没有理由要帮我吧?”田谧谧竟然站在他这边?嗅到一丝丝陷阱的气息,他实在不明白她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意。
“这个嘛……也很难说。天下时局,还不是分分合合?”这个说法好像在哪里听过……算了,不管了。近来,她察觉到江心月经常闷闷不乐,不是看着手机发呆,就是上课走神,甚至还会在课堂上打瞌睡。想来想去,都只有洛星尘才有这个影响力。也许距离真的是恋爱的毒药,也许这两个人并不是那么的适合彼此,毕竟江心月太与世无争,而洛星尘的野心则太大,不是吗?再说,如果他们真的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另一个半圆,她的这点小小恶作剧应该不会造成影响才对吧?正所谓情敌是恋爱的黏合剂,另一方面,有事情让心月分分神也可以让她少点胡思乱想。
“对了,你有什么要问我?”差点忘了郝清风的存在,真是对不起他了。
他想问江心月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男朋友?他自从初中的第一次告白失败后,就再也没有顺顺利利的恋情了。他觉得冥冥中一定是第一次的失败造成了莫大的影响,江心月这个无血无泪的女人如果过得太好那他真的会抓狂呢!
“咳、她……嗯,江心月现在和蓝浩声交往吗?”
“你认识蓝……哦,呵呵……不是。她现在不是跟蓝浩声交往啦。” 田谧谧紧迫盯人地注意着郝清风的神情变化,冷不防地放一支冷箭,测试一下他的反应。
“真令人意外,她以前痴迷蓝学长到那个程度……”他非常诚意地露出可惜的表情。看不透啊,没想到这个人城府还挺深的。话说回来,他们两人以前的关系连旁人都看得那么清楚了,为什么当事人可以浑然不觉呢?没想到蓝浩声原来是那种木鱼脑袋!
“蓝浩声是我的前男友。”她侧身望着他,摆出坏女人的撩人表情。为了江心月,她又得牺牲色相扮演坏女人了。
前男友?她要帮我是因为江心月喜欢她的前男友?还是说,看到江心月现在幸福而自己却不幸而嫉妒?又或许蓝浩声因为江心月的痴心而甩了她去追江心月但最后却被别人抢先一步?不过不管怎样,她会帮他达到接近江的目的就对了。
“我很高兴你站在我这边。”
“那你是答应咯?”
“你真是个傻女人,对于成为过去的男人还舍不得放手吗?”
咦?这是哪个跟哪个?误会得太离谱了吧?!不过,算了,将计就计好了。已经过去的事,已经过去的恋情大概早被她丢在撒哈拉沙漠里风化了。最无情的人大概就是她吧。
“哪能那么容易就放下!服务生,买单!”
“您好,一共是25元。一起付吗?”
“嗯。”
“谢谢惠顾,刚好是25元!欢迎下次光临!”
就在他稍微恍惚的片刻,田谧谧已经以闪电般的速度付完账了。
田氏陷阱(8)
“走吧,你还想多坐一会儿么?”走了两步,因为没有感受到郝清风的身高压力,田谧谧回过头来招呼道。美丽的夕阳镶嵌在洁净而透明的玻璃窗户里,成了田谧谧身后华丽的布景,晶莹剔透的肌肤上包裹着一层薄薄的橘金色,她的脸颊因染上夕阳的颜色而幻化成了比夕阳更美艳的玫瑰红。
走出冷饮店时,郝清风想到,这是他第一次让女孩子请客。
12
周五,上完最后两节课,教室里已经开了锅,学生们心急得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周末了。班主任踩着高跟的皮鞋“咯哒咯哒”地走进教室,那些正在收拾的和准备离开的都“嗷嗷”惨叫起来。
看着老师手上厚厚的一大打印着黑铅字的白纸,江心月比教室里任何人都来得平静,还好她今天没有跟洛星尘约见面,不然这一耽搁,也不可能一起去超市采购了。
“现在发下去的是分班调查表。”班主任把手扶在讲台上,完全无视大家想早点回家过周末的心情,用比平时还慢半拍的语调说话。“大家周末回去跟家人商量好,下周就把表交上来,我们马上就要来分班了。”
“啊——不要分行不行?”下面立刻有几个人抗议,把大家的心声说了出来。前后左右的人开始互相询问对方的意愿,教室里吵成一团。
班主任拿黑板擦拍着讲台,提高音量道:“安静!安静!”教室里再次静下来的时候,班主任又用那种缓慢而沉重的语调说:“虽然很多人都不舍得跟原来的同学分开,但是还是希望大家考虑清楚自己的拿手科目是什么,正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走错这一步以后都会很辛苦的。大家也要考虑清楚,自己以后想要从事哪一类型的工作,有奋斗目标才会有动力,如果想学计算机就要报物理班,想从医的就要报化学班,想当律师或记者的就报政治班……总之大家一定要认真思考再作决定,不但要听听长辈们的经验和建议,也要考虑自己的兴趣和志愿……老师也很舍不得大家,这一年多来,我们班不管在哪个方面来说都是最优秀的,老师为你们感到自豪……”说到后面,班主任也有点动容,声音中透出哽咽的沙哑。
大家听了心里都很难受,很多人开始皱起眉头来,也有人开始叹气。其中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郝清风,他刚刚转学过来,正高兴可以跟江心月同班,一偿多年相思的夙愿,谁知道竟又碰上分班这回事。
田谧谧紧紧握住江心月的手,她很早以前就知道江心月决定要报英语班的,而她的物理是最拿手的科目,所以也早就决定了她是要报物理班的。虽然知道总有一天要分开,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毫无预兆。江心月捏捏田的手心,给她一个“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的微笑。
13
回到家里,站在空落落的大厅,这个周末又是一个人。一个人坐在长沙发上,还剩下很多空间,没有人的房间,每发出一个声音都异常清脆,那种声音听在江心月耳里,她知道这就是寂寞的声音。
打开冰箱,里面没有什么东西,850毫升的牛奶还剩下一大半。那是上一周洛星尘回来的时候一起去买的,本来要在家里住上三天两夜,结果周六一大早就被学校的老师急召回去开会。他二话不说就赶回学校,拿回来的行李还没有拿出来就又这样原封不动地背了回去。走的时候,他亲亲她,说:“对不起,下周补回来。”
现在就是“下周”了,可是他又没有实践诺言。她从来也不是贪心的人,也不会想要多么粘腻的恋情,安安静静的,两个人偶尔说说话,靠在一起看书或者看电视或者听音乐,也许有时候手牵手去看一场电影,周末的时候去咖啡厅坐一坐耗上一整天。只是这样的要求,难道已经是奢侈的了么?她甚至不要香摈、不要名牌的衣服、不要昂贵的香水、不要丰盛的晚餐,只要偶尔看看他,摸摸他,听听他在耳边说点悄悄话,这样的愿望怎么就那么难达成?
看着又空又冷的冰箱许久,她的心似乎也变得又空又冷,眼泪流下来,滑过脸庞,竟然还有温度,她以为连眼泪都要变冷了呢。
随便弄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她给家里打了电话,爸爸接的,她告诉他今天老师发了分班志愿表,她打算报英语班。爸爸说,家里没有意见,你按自己喜欢的科目选就好了。她家对她的教育方式从来都是给予她百分百的自主权,一般不会横加干涉,但反之,也告诉她凡事都要自己对自己负责任。所以她的人生一直都是自己做选择,到星辉高中来念高中,选择在校外住宿这些也都是她自己的意愿,她也从来不曾对家里人抱怨什么。
田氏陷阱(9)
“最近天气热,记得多喝水多吃水果,小心别中暑了。”
“嗯,我知道的。”
“学校里跟大家相处得还好吗?”对于这个对人冷淡的女儿,也许爸爸还是有点担心的。虽然平时是严厉的大家长,跟女儿说话的次数和时间都不多,但有时也会像这样关心她的交友情况。
“还不错,大家对我也都挺好。”跟爸爸,她常觉得有点无话可说的尴尬,但心里还是温暖的。然后又换了妈妈来听电话,照旧又是叮咛了一番,无非就是要她照顾好自己。最后是外婆接了电话,一听到外婆开朗的声音,她就有点鼻酸,差点要把自己现在一个人住好冷清,好寂寞这样的话脱口而出。幸好死死咬住下唇,这才没把那些话说出来。
晚上看了会电视,也没心情做作业,早早地洗了澡,爬上床打算看一会小说培养睡意。快要睡着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话执拗地响起来,本来懒得去接的,谁知道它竟一直响,也没有停的意思。在床上翻了几次身,最终还是被吵得睡不着,只好爬起来去接。本来以为是洛星尘,谁知道竟然是田谧谧。
“心月~亲亲~猜到我是谁了吗?”
“我想想,嗯……是咸蛋超人?”听到好友的声音,睡意跑了一半,带点惩罚的想要欺负她一下。
“咸蛋超人么……这个职业还不错,我考虑一下。呵呵!”
“三更半夜的,干什么扰人清梦?”
田谧谧知道今天洛星尘没回来,江心月一定在家里,所以才会一直不肯挂断。
“Oh~No~!!!什么扰人清梦,现在是九点半耶!九点半你知道吗!黄金剧场刚刚开始的时间!华丽的夜生活的前夕!你真的是21世纪的青春无敌美少女吗?”电话那头田谧谧的奚落传来,可以想见她现在嘴巴嘟成小圆圈,一副不敢置信的夸张模样。
“到底有什么事啊?青春无敌美少女!你别说只是想告诉我姿势不对,起来重睡!”江心月一边翻白眼,一边牙痒痒。
“不是不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打电话骚扰冒犯折腾太座您呐!要是惹怒了洛大人,怕不株连我家九族。我上有老下有小,青春年华无限,前途无可限量,还是国家未来不可缺少的栋梁之材,少了我一个一百个都顶不上这个缺呢!我怎么可以不爱惜自己的小命命呢?!”抬举了别人一次,还不甘心地用十倍的分量把自己夸了一番——典型的田式花痴之惯用伎俩。她一直觉得这种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借题发挥、自导自演的人,不去戏剧社真是埋没了人才。
“田大导演,小的真的困了……”对着话筒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江心月的睡意还没有完全消去,在说话的空当瞌睡虫又跑出来了。
“唉~~这个说来话长……我今天是要告诉你一个少女怀春的浪漫而忧伤的故事……”听着田谧谧“说来话长”的开场白,江心月直想扑过去拿电话线勒她脖子。
“哦哦……”反正她永远都有自己唱独角戏的天分,所以她也没必要表现得太激动。
“我本来不是说过以后再不谈恋爱的吗?但是最近,我感到我的第二个春天又来临了!”
“嗯嗯……”给一点鼻音当回应,反正田谧谧并不需要夸张的附和。
电话那头空白了几秒,仿佛要坦白心事而羞怯的小女生。
“唉,可是我怕他不会喜欢我……”又是几秒钟的唉声叹气。
典型的恋爱中女生的症状,莫非这个自诩青春无敌美少女的田某人真的碰上了恋爱问题?她说害怕对方会不喜欢她,这还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呢!等等,她刚才说“以后再不谈恋爱”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蓝浩声那时候?不对呀,后来明明又交了两个短暂的男朋友的。那么是最后一个男友造成的伤害?可是,他们交往的时间并不长啊,怎么就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哎呀~难道她这个好朋友真的如此失败,竟一点也不了解好朋友的心事?!
睡意被吓跑了,江心月坐直了身子,紧张地前倾,说“你先不要气馁,试过跟他告白了吗?”说实话,她对这些告白游戏可是完全没有心得,以前应该是洛星尘先对她告白的吧?
“还没……我没有勇气……”
“呃……”江心月真是要开始挠头了,对于经常兴奋过头的田谧谧她可以用以冷制热来对付她,但是碰上一个柔弱无力的田谧谧她就犯愁了。“嗯,首先,那个……你确定你真的喜欢他吗?”
田氏陷阱(10)
“唉,我也不知道耶……就是看不见他的时候总是想看见他,看见他的时候又不敢被他发现我在看他,跟他视线相交的时候心跳就突然加快,发现他跟别的女生亲密心里就会很难过……”
完全是典型的恋爱少女的综合症状!江心月仔细地一一判断,想要找出不是恋爱迹像的地方还真不容易……不过如果江心月不是太过于注意讲话的内容,就会发现田谧谧说这些话完全没有迟疑或停顿,简直就像顺口溜一样。如果她知道这时候田谧谧正捧着杂志做声情并茂的朗诵,她大概会吐血身亡吧。
崩塌的前奏曲(1)
疑心的种子落在爱情的菜地里,长出的叶子叫不安,开出的花叫逃离爱情,风吹花落,光秃的花杆……唤作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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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昨天晚上被田谧谧折腾到十二点多才睡觉,非逼她说出她愿意两肋Сhā刀助她追到暗恋对像才肯放过她。然后又约了今天下午跟同班同学一起去唱卡拉OK。
江心月在一柜子的黑衣服里翻了半天,找了件黑色紧身短T恤套上,因为担心室内冷气太强就穿了件咖啡色的牛仔裤,头发利落地用一根发簪固定,自有一种冷艳的风情。
当听到田谧谧说她喜欢的人是郝清风时,她电话吓得掉地上了,连续问了两次确认才知道自己没听错。但后来想想,恋爱这回事本来就没有道理,像她当初怎么也想不到会喜欢上洛星尘。所以也只能祝福她可以少走些弯路,早日赢得美男心,如此而已。
约的是四点,可她三点便出了门,从她家到约定的地方坐车要转一次车,所以她打算在最接近的地方下车然后步行过去。一到那里,发现大部分的人已经来了。他们包了最大的一间房间,大约可以容纳三十几人,他们班大约四十多人,但并没有全部出席。桌面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点心和水果,饮料也拿来了,长桌子最中间的地方严阵以待地放了三支红酒,注意看的话,那些罐装的饮料中有些是啤酒。他们这里还有很多未成年人吧,这么明目张胆地喝酒可以吗?这家黑店居然也敢昧着良心卖给他们。
“心月!这里!这里!”灯光昏暗的房间中,田谧谧突地从一片灰色的人群中站起来。
江心月穿过人群朝最里边的田谧谧走去。看见她穿着弹力七分裤,白色的纯棉衬衫,上面印着银色和粉红色的六角形小花,袖口和领口都是柔和的波浪形,显得娇俏又不失活力。视线往下走,可以看见郝清风就坐在她的斜对面,目光一直追着田谧谧。看这情形,也许根本不需要她帮忙。
唱歌的时候,大家不断地换座位,换到后来,田谧谧和郝清风缩短例如距离,中间只夹了个江心月。江心月离开座位好几次,回来的时候发现位置还是一样没变。
“喂!你怎么回事啊?”江心月扯着田谧谧的手臂咬耳朵,“我不是制造机会给你了吗?干嘛不去坐他旁边啊!”看到田谧谧眼神游移,又要扑上去抢麦克风,江心月狠心在她手臂内侧捏了一把。
“哎~~疼~~”眼泪一下子就趴到眼眶边沿,威胁着要奔出来。“我会不好意思嘛,你帮我挡一下啦!不行吗?”
被人用小狗一样湿润的眼神望着央求,即使是冷美人江心月也有点招架不住。
“我不管了!”放弃地甩开田谧谧的手,江心月拿起倒好的可乐拼命地灌,田谧谧一被松开钳制就抓着自己的饮料扑上去抢麦克风。没见过这么胆小的田谧谧,江心月几乎气绝。左边的郝清风像幽灵一样存在着,不说话,不唱歌,不说笑,不打闹,他在看什么?他在想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因为她根本不敢转头看他,尴尬弥漫在空气中,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时间分分秒秒在煎熬中度过,终于还是挨到了结束。田谧谧被人左右劝酒,毫无顾忌地开怀畅饮,结果到了回家的时候已经脚步轻浮。
“谁住在东川道南?”扶着不断下滑的田谧谧,江心月觉得不找人陪着她回去实在太危险了。结果这么一问,起码有十个人同时举手。
“我!”
“我也是!”
“我、我!我也是。”
扫了一圈这些装了一肚子酒精的同班同学,每个都露出觊觎美色的豺狼貌,她会把小红帽交给这些人除非是脑筋出问题了。
“郝清风……”江心月对着不远处的他招手道,“你家住哪里?”
“东川道西。”
“那很近嘛!你送她回去!”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说着便把烂醉的田谧谧安置到郝清风的臂弯中。醉到无力的田谧谧推拒着郝清风想要挣脱出来,但每次都被江心月强硬地推回去。“麻烦你了!这是地址!”
“啊~~心月偏心~~”
“郝清风你要是敢做不该做的事,明天就要你好看!”
“乖乖送校花回家哦!做坏事记得关门,知道吗?哈哈!”
崩塌的前奏曲(2)
江心月不理睬那些醉鬼的口无遮拦,径自拦了一辆计程车,跟司机说明了线路,讲好价钱先把车费付了。回到后面拍拍车窗,郝清风把窗玻璃摇下来,一脸为难的样子。
“麻烦你了!不好意思!拜拜!”
终于送走了两个需要凑成对的主儿,江心月心情愉快极了,心想这下总算帮上田谧谧的忙了,美滋滋地盘算着以后非得敲诈田一顿。不过上了车的时候,还是禁不住担心起来,喝醉了的田谧谧不但可口诱人,而且无力抵抗,要是万一郝清风兽性大发……啊!后果不堪设想!
急忙拨了田谧谧的电话,过了一会儿,电话被接起来,居然是个优雅爽朗的男声。
“呃,是郝清风?你的声音在电话里跟平时差很远呢!”她悄悄松了一口气,“田谧谧怎么样?你们到哪了?”
“你一下问这么多,叫我怎么答啊?”他抱怨地叹了口气,心里却不可遏止地泛起酸甜的滋味,只因为又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挨了打醉拳的田某人一下子,他闷哼了一声。“她好得不得了!正在车里发酒疯!我们现在才刚上车,还没上立交桥啦!”有必要打电话来问吗?刚上车能到哪呢!
“哦,那就好,那就好!”像唠叨的老妈子一样重复了安心的话。挂断了。
可是过了大约五分钟,又拨了电话打过去。无非是“怎么样”和“到哪了”这样的问话,得到的也是一板一眼的回答。如此周而复始进行了N遍之后,终于听到田妈妈的声音,而她也到了小区的路口。
到了楼下,惯性地抬头仰望,意外发现洛星尘的房间灯亮着。她狂喜地开铁门,飞奔进电梯,连续不停地按着十五楼的按钮,想像着他开门后看见她会露出宠溺的笑容,没料到他竟然就在她家门口,疲惫地坐在地上,衣服全都皱成咸菜。
“星尘……你回来啦……”狂喜的心情在看到他脸上阴霾、不耐烦、冷漠而厌烦的表情后瞬间结冰。
15
“等很久了吗?”江心月低头数地上的烟蒂,大概有半包烟以上的分量。
洛星尘接过江心月手里的钥匙,熟练地开门。“你去哪了?手机也没开机,害我担心死了。”洛星尘双手把江心月的肩膀压在门板上,“我下午一开完会就赶回来了,结果却找不到你。”他的唇抵着江心月的唇说话,烟味熏得江心月皱起了眉头。
知道江心月对烟味过敏,洛星尘转身踏进屋里,径直去开冰箱找饮料。
“你出门之前就不能先给我一个短信吗?”洛星尘打开一瓶可乐,喝了几口。
“我的手机在充电,所以没带出去啦!而且我怎么知道你今天会回来……”满心的欢喜在洛星尘夹杂着火药味和醋味的逼供下,硬生生地化成了委屈。
“就算出去玩也不应该这么晚回来吧,你看都几点了,现在外面治安有多差你又不是不知道!”洛星尘明显地散发出他的怒气,但这怒气也来自他对江心月的担心和等待的焦虑。他望了望江心月,见她像受了批评的孩子嘟着嘴望着天花板,站在进门的地方一动不动,心里刹那间又柔软了下来。他自由自在地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这间屋子,他也不晓得来过多少次了,跟他家又是相同的设计和构造,已经熟到不能再熟了。在江心月的房子里,他觉得跟在他家一样放松,经常会做些反客为主的事情。像现在——洛星尘拍拍他旁边的位置,说:“过来。”
江心月一坐下,他便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随手解开她盘起来的头发。“害我等了这么久,你怎么赔我?”说着在她的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
“喂!别闹!”江心月怕痒地蜷起身子,抱住洛星尘的腰,把自己安置在一个舒适的位置。“我以为你明天才回来嘛!”为了安慰洛星尘,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磨蹭两下。“我们学校要分班了,所以今天和同班同学一起去聚餐。”即使她说得很轻,也没有办法消除话音里离别的愁绪。
“你喝酒了?”洛星尘嗅嗅江心月的脖子,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没有喝很多,大家都不太敢劝我酒。倒是田谧谧被灌了不少,回去时还要人扶着才不至于东倒西歪。”
“哼哼,那当然,也不想想你是谁的女人!”洛星尘捏捏江心月俏挺的鼻子。
崩塌的前奏曲(3)
“哦哦,不要脸!羞羞~。”
一个星期的距离在打闹间不自觉地消弭,空荡的房子里因为多了一个人的呼吸而不再寂寞。挂在窗口的风铃有一阵没一阵地发出沁人心扉的乐音,夜晚的风带着丝丝的凉意,在房子里的窗口和门洞间来回地嬉戏,仔细听会听到一点点“咻咻”声。风儿唯恐惊动了沙发上紧紧偎依的小情人般,踩着猫步,轻轻地来,轻轻地走,不经意地带走室内甜蜜的气息,散播到窗外的夜空中,连星空也染上了腮红。
16
难得的周末,上午洛星尘陪着江心月写作业,不可避免地要充当免费的家教。下午两个人去超市采购食物,回到家里,分别围起了一蓝一黑的围裙。江心月负责洗菜切菜,洛星尘负责调料和掌厨,小小的厨房里飘荡着饭菜的香气和两人的欢声笑语。虽然谁也不曾说过,但江心月已经认定了以后的生活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的小幸福。
晚上,一如既往地,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看租来的影碟。
“星,你要看什么片子?《哈利波特3》看不看?”在租片子的店里,江心月总是会问洛星尘的意见。而洛星尘也总是懒懒地倚靠在木架上光动眼不动手,笑嘻嘻地看着江心月一高一低地伸缩着身子翻找碟片。
“随便,你爱看的就行。”他的回答虽然算不上“数十年如一日”,也算是“一年如一日”了。
“啧,真难伺候,你明确一点别让人头疼好不好?”这个时候,江心月一般会拧起眉心瞪他一眼,然后继续找。如果两人靠得近又没有太多人在旁边,洛星尘就会猿臂伸展,把江心月拉过来偷香一个。他是某种程度的被虐狂,反正一被江心月瞪眼,他心里就泛甜味。
“导盲犬的看不看?这部评价还不错哦!”江心月朝他晃晃手里拿着的影碟。
“动物的不要。”什么斑点狗或是乌龟忍者之类的,他从小学就不看那些骗小孩的电视了,所以一律是不能接受的。也就是说,嘴巴上说“随便”,其实某些地方还是雷区。
“《倾城之恋》呢?”
“这个不是看过了?不要吧!”嗯~这个嘛,似乎看过的片子对他而言也不能接受的样子。像他这样极端讲求速度和效率的人,大概一辈子也不能理解普通人想“重温”记忆中的某样事物的感情吧。江心月咬着下唇,照例瞪了他一眼。
DVD机子里放着的韩片《我脑中的橡皮擦》是租碟店的老板推荐的,说是适合两个人看的文艺片。玻璃茶几上放着水果拼盘,开场不过二十分钟,江心月已经把洛星尘的一只袖子哭湿了。剧中的男主角从小便被母亲抛弃,吃了很多苦头终于长大成|人,和女主角两人过着平凡而真心的新婚生活。男主角说要为女主角建一个属于他们的家,两个人一起动手,他们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整幢木制的房子。可是,女主角不久后就被诊断患了阿尔茨海默氏症,就像这部影片的名字一样,她脑中有个橡皮擦,会慢慢地擦去两人过去共有的记忆。
“你会遗忘你的家人、朋友、包括你自己,你所有的记忆都会消失。”头发花白的医生点起烟,平静地陈述着这个她必须接受的事实。
江心月拉过来洛星尘的手臂,紧紧地抱在怀里。她不会忘记他的,只要他不忘记她的话。她这么想着,眼睛盯着屏幕,未免有点心酸。
渐渐地,女人的病情越来越重,在马路上昏倒后就再也无法隐瞒。镜头跳到医院,男人面对着同一个医生,男人听闻病情后发狂地揪住医生一遍遍地质问。这次医生对男人说:“面对现实吧,你是不能改变它的。”
洛星尘痛恨每一个分手的假设,他心底嗤笑着这天方夜谭般的剧情。要不是见江心月看得专心,他早就把电源关掉了。默默地起身,洛星尘转到江心月背后,从后面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很热!”江心月不依地推开他,但最终没有推开,他霸道地把她更紧地箍在怀里。
“我脑子里……有块……橡皮擦。我们分手吧。”女人笑着说,转头避开了男人的眼神。
“你说什么?”
“别对我这么好,我全部都会忘记的。”女人眼里泪光荡漾,还是笑着对男人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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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塌的前奏曲(4)
“你知道吗?我的心会随着记忆一起消失。我好害怕。”女人脆弱地跌坐在地上。
江心月斜躺在洛星尘怀里,人体的体温加上近日的睡眠不足,她渐渐打起小盹。“困了吗?去睡吧!”洛星尘掐一掐江心月的脸蛋,询问她道。江心月勉力撑开几乎粘在一起的上下眼皮,疲惫地打了个呵欠:“快要完了吧?看完再睡!”
女人的病情没有好转,一步步无可奈何地验证着“无药可治”的医学诊断。她忘了男人的名字,对着他喊出旧情人的名字。男人若无其事地微笑着跟她道别去上班,走出门口,因为忍不住内心的折磨而哽咽。女人为了不成为男人的拖累而提出离婚,她不辞而别,她的档案归入了失踪人口。男人在棒球练习场外看见了女人的身影,他幸福地笑起来,向她走过去,却发现自己看见的不过是幻觉。
“你怎么能就那样离开?”他说,“我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江心月的脑袋沿着洛星尘的胸前“咚”地下滑,几乎到了要扭伤脖子的地步。
“早就叫你去睡了,真是的。”洛星尘轻松地抱起睡到毫无知觉的江心月,送她进卧室。他掂了掂重量,发现轻了些,心疼又宠溺地吻去她睫毛上未干的泪滴,在她额上留一个Good night kiss。
“晚安!”他按熄卧室的灯。
17
清新的早晨,又是周一,又是新的开始。香浓的麦香牛奶,涂上果酱的面包片,干净的校服,亮丽的容颜,一切都这么美好,除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蔓延的几条红血丝。江心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扮了个鬼脸,头发一捞在她手里成了漂亮的马尾,甩上书包,关上门。
上学的公车里,意外地看见了郝清风。他家跟田谧谧家在同一个方向,也就是说跟江心月正好是反方向。视线相交的瞬间,江心月微微一愣,随即好心情地向他点头打招呼。
早上的公车总是很拥挤,今天也不例外,随着人越来越多,郝清风和江心月渐渐被人潮推挤到一块。江心月握着拉环,望着窗外,公车一个急停,旁边穿着银行制服的小姐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江心月身上。
“小心!”郝清风移动脚步站位,眼明手快地单手接住江心月倾斜的身体,正好缓冲了两人冲出去的力量。
“谢谢!”稳住身体的银行小姐回头对郝清风歉然地道谢,然后又对江心月说对不起。江心月婉约地勾起嘴角,对她说没关系。江心月侧身想对郝清风说谢谢,看到他在高她一个头的高度低头看她,想起了田谧谧说过郝清风高得像棵树不禁失笑。
“谢谢你!刚才!”她嫣然一笑,眼光扫过他的脸。
郝清风怦然心跳,在他记忆中,从没见过江心月对他微笑,即使是对别人。以前的江心月总是冷漠的时候多,像是没有云的天空,干净平静却仿佛没有喜怒哀乐。她变了,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是谁改变了她?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化学变化?他迷惘,心里不期然带上一点不知名的落寞。
周六的聚会,他的狗头军师田谧谧竟怂恿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勾引江心月,该说她是太过于强大还是太没有神经呢?要是他当真如她所暗示和明示的毫无顾忌地去搭讪的话,当晚无疑是会横着出来,要么是被打晕,要么是被灌醉,再不然众人充满恨意的目光也会把他乱箭射死。他才不会傻到无端为自己招惹来一票绊脚石。聚会结束的时候,他打算趁大家走了再去送江心月回家,谁知后来竟领了田谧谧这个醉鬼包袱,还得不辞辛劳送她回家。
“你,这个没用鬼!”在计程车上,田谧谧扯拉着他的脸皮,蛮横地训斥说:“我今晚给你制造了多少机会?哼?你说!你好大的狗胆!居然不看我的指示!”田谧谧拍拍他被拉到极限,变形到怪诞的脸皮,改为勒他的脖子。要是知道发酒疯的田谧谧不但爱教训人还喜欢动手虐待人,他一定打死也不会靠近她,不过他真的有办法拒绝江心月的请求吗?“我告诉你!男人追求淑女的第一招就是不要脸……”他皱起眉头,她是在拐弯抹角地骂他吗?“不要脸……嗝、嗯,你不说话以为很酷吗?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嗝~~告、告诉你,不会说话的男人最烂了!你个猪头!你出、出局了!……唔……”一边要应付田谧谧的拳打脚踢,一边还要提防她滚到椅子下,在江心月打电话来的时候,他几乎腾不出手来拿电话。虽然知道她打电话来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好朋友,可是还是欣慰在最后能听到她悦耳的声音。她第二次打电话来的时候,他除了惊喜之后还有一点迷惑,当她第三次打来的时候,他彻底跌落谷底——她在提防他的人品,真是想笑都笑不出来。
崩塌的前奏曲(5)
18
“心月,听说你今天和郝清风一起来上学?嘿嘿~。”上课中,拗不过肚里好奇的蛔虫,田谧谧拿课本挡住脸,小声对江心月说话。正在做笔记的江心月闻言用眼角瞟了老师一眼,继续做笔记,“是啦!”她没有忘记自己的历史使命就是要帮田谧谧搭桥牵线,今天早上她已经要了郝清风的手机号码,这样算是不错了吧?周六那天她又制造机会让郝清风送田谧谧回家,那两人搞不好已经擦出火花了!没想到当媒人是这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江心月把郝清风的电话号码从手机的电话簿里调出来发送给田谧谧。
“嘿~做得好!心月!100分!”田谧谧乐陶陶地把手机掏出来看,不料动作太大撞倒了前面当作遮掩物的课本,发出的响声引起了数学老师的注意,镜片后锐利的眼光像利箭一样射来。她一向都不太满意这两个小女生坐在一起,上课经常开小差说话,她早反映给班主任叫他将两人的位置分开。要不是因为班上只有这么两个国宝,哪会到今日还忍让着受两只小鬼的气。
“咳咳!”数学老师——严肃的中年妇女,清清嗓子提醒两人不要太过分,看到她们已经乖乖坐好听课,便不发作,转身继续在黑板上抄题目。
“江心月,你来做做这道题!”
黑板上是一道正弦函数的方程式,并不是非常复杂的式子,只要做一些转换,代入公式便可解出来。江心月信步走上讲台,花了接近5分钟的时间却没有解出来,数学老师不停地看表。一堂课只有40分钟,5分钟已经是1/8的长度了,最后终于不耐烦地叫了她下去。
“这个公式虽然不太常用,但是考试的时候对于解决不规则三角形的题目却很有用,大家一定要记起来,下去多练习。好了,下课!”数学老师收拾好她的教案和圆规直尺之类的教学工具,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回头对还在抄笔记的江心月喊道:“江心月,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看着数学老师走出教室,田谧谧马上对着门口扮鬼脸:“心月,对不起,我连累你了!那个圆规最讨厌了,不过反正她就是爱训话,也没事的。你只要装作乖乖听话,以后会改正的样子就行了。”田谧谧一千个一万个愧疚,也不明白数学老师今天怎么会针对起江心月来,谁都知道以前她最针对的学生是田谧谧,田谧谧进办公室的次数就像日常进课室一样习以为常。而两个人一起开小差,数学老师也从来不会把江心月叫去训话,因为江心月的数学在班里面一向是高分行列的。今天还真是吹了不知是西伯利亚哪个角落的风了!
“我又不是上前线当人肉炸弹,你不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送行也没关系。”江心月轻笑着站了起来。
“我是担心你啦!哪有鼻涕眼泪……”田谧谧摸摸脸上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不该出现的液态物体。
来到老师们休息的大办公室,江心月胸口浮现惴惴不安的纷扰,但还是深呼吸了一下打开门进去。数学老师刚回到办公室,正在整理桌面上的成绩表。
“老师。”
“哦,你来了!找张椅子坐下来。”数学老师把直尺收到抽屉里,从桌面上的纸堆中翻出一张成绩单来。“江心月,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办公室吧?”
江心月不说话,看到老师手中拿着成绩单,她心里已经明白了大部分了。
“你这个学期的第一次测验成绩掉了很多,从排名来看,只排在三十名左右。”数学老师专注地翻动着手中的纸张,推了推眼镜,直视着江心月,“你是我教过的女学生中最值得期许的一个,上个学期数学拿了全校第一名,按理说,凭你的基础和天分,要保持前十是没问题的。但这次怎么会突然失常这么多?连田谧谧都考得比你高!”她不敢置信地把眼镜拿下来擦擦干净,戴上去再看一遍,成绩单上的数字并没有因此改变。“虽说偶尔失常也不奇怪,但你最近上课精神也不太集中,”站在讲台上,台下学生们的每一个小动作小表情她都是一清二楚的,只是有些时候她指出来,多数时候睁只眼闭只眼而已,“刚才的题目上周刚教过公式,你今天也没有算对。”
江心月看着成绩单上残酷的排名,她的心跌落谷底,一直咬着下唇不说话。数学老师揉了揉她的鼻梁,深深叹了口气。“这个时期是很关键的,你们马上就要分班考试,有什么事情都得放在一边,进特别班和普通班差别是很大的。这个不用我说你也懂吧?”
崩塌的前奏曲(6)
“我知道。我以后会专心在学习上的。”江心月很感激数学老师的关心,虽然她平时是严厉了点,但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非常负责任的老师。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事情轻重应该是分得清的。”
课间休息时间有限,绝不可能长篇大论地说教或进行心理辅导。江心月也是冰雪聪明的学生,面对老师的态度诚恳到无可挑剔,数学老师见提醒注意的目的达成,便放她回去上课。回头还跟办公室里的老师们说“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田谧谧虽然狡黠,却也透着一点嚣张,即便加以掩饰,还是会不小心露出狐狸尾巴,所以她从来不曾获得老师这种性质的评价。
回到教室,田谧谧立即扑上来嘘寒问暖,其他人权当派了个田氏当代表,全都噤声,只管竖起耳朵当“隔墙有耳”的“耳”。郝清风坐在最后一排,离得天南地北,恨不得扑将上来代替田谧谧,但为了不打草惊蛇,现在乖乖地听从军师嘱咐,如坐针毡候在座位上。
“怎么样?圆规批评你了?”一向被人关心又遭了哪门训斥的田谧谧,头一回关心江心月被带走的违例事件,怎么听怎么怪,江心月一扫先前的阴霾,浅笑回话:“没的事,圆规太太关心我来着,还叫我多向你学习。”
“恶!”田谧谧连连扫了扫手臂上瞬间冒起的疙瘩,咬着舌头说:“你别恶心我了!那个圆规提到我准没好事!而且她一直都把你当宝呢,哪能叫你向我这棵草学习?!”
“我最近成绩退步太厉害,她只是提醒我注意。”她说得云淡风清。
众人得知了真相,便不再感兴趣,纷纷忙起自己的事情来。
“切!成绩、成绩!我不相信多考几分以后就能当比尔·盖茨!你只是偶尔失手嘛,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田谧谧仍旧愤愤不平。
上课铃响,各人都收拢了心神,只有一个田谧谧,犹自争分夺秒地欲赶在老师进教室前把短信写完。
不久,郝清风的手机便收到短信,一翻开机盖,田谧谧的强势气息扑面而来。
“周末快点约江心月去玩!”
“理由?”郝清风简短地回复。
“你猪呀?就说带她去散心啊!她心情不好你没看见吗!”
“我跟她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单独约会的地步。”
“没约过你怎么知道!一切有我!你不约就是胆小没用孬种!”
 ̄_ ̄||| 他终于知道女人干起强买强卖的勾当也可以强悍十足~。
19
在田谧谧恶毒的胁迫之下,郝清风如约给江心月发了邀请她看电影的短信。收到短信的江心月几乎错愕,却又发愁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拒绝他本该是她会做的决定,但一想到田谧谧的恋爱心事和开窍的情窦,又惋惜这么个黄金机会白白流失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在想什么?”已经下了课,田谧谧似掐好时间般出现,吓得江心月心跳听了几秒。
“呃……”
“洛星尘的短信?”
“唔嗯,是、是啊……”江心月心虚地应对。也许不让田谧谧知道更好,郝清风约的人是她,莫不是更让田谧谧郁结?江心月如此想道。
“心月,你觉得我要不要主动约他?还是说矜持一点比较好?我昨天想这个问题,想到后来都失眠了。” 田谧谧边说着无关痛痒的谎话,边拿眼角偷看江心月的神情一窒。饶是棋艺高超的大师也不能像她这般拿捏着对手的神情,然后分毫不差地落子。
江心月不知道她昨晚一夜好眠睡到春眠不觉晓,早上还一如既往地赖床装死,只当她为相思苦,巴巴地要为她掏心挖肺,两肋Сhā刀。于是说道:“或许,我可以帮你去约郝清风……嗯……我们是旧校友,开口也容易些。”
“这样不是太难为你了吗?要是让他误会是你要讨好他那就委屈你了!”田谧谧假意推拒,她早猜到江心月手机里躺着郝清风邀约会的短信。最后,田谧谧无法辞却江心月的好意,只好“勉强”同意了她的建议。放学前便得到江心月的好消息说郝清风答应大家一起去看电影,田谧谧欢喜若狂,一点也不好奇逗问江心月是怎么说服郝清风的,着实让江心月松了一口气。
田谧谧这头欢天喜地向江心月道谢,转头便秘密联系郝清风,设计天衣无缝的不在场借口。接下来的几天,江心月天天都得为田谧谧充当恋爱咨询师,一天下来,除了上课学习就是田谧谧无奇不有的恋爱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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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塌的前奏曲(7)
一开始觉得轻而易举的牵红线工作,日渐变得繁重起来,江心月预测以后说不定还有代为邀约这样尴尬的处境,害怕麻烦的她想着还是趁早抽身才是。恋爱的事务像滚雪球一样,麻烦会越来越多,事件的难度也随之升级。昨天是代为邀约,今天是代为探班,明天是代做便当,谁知道后天会发生什么事?样样都要为之代理,把她累坏不说,惹了不该惹的麻烦到时用天山雪水也洗不清。抱怨归抱怨,每天为了别人的事情操劳,反而让她的生活和心思都逐渐单纯起来,睡眠安稳了不说,听课注意力也提高了。如鱼得水地过了几天这样的日子,突然想起洛星尘已经若干天没有联系了,寻了空当拨了电话过去,收到的却是对方正在通话中,暂时无法接听的电脑提示音。
转眼又到周五,竟然还没有接到洛星尘打来的电话,拨了好几次不是无法接听就是关机。短信断续传了几封,听不到声音,见不到人,文字的表达再温馨,也只有徒具形式的空虚。午休的时候,江心月避开田谧谧的耳目跑到菁英会的白楼。曾经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禁地,如今已然成了她家的后院,如入无人之境般靠近白楼,诡异地没有看到来去进出的干部们。打开会长办公室的门,毫不意外地看见杨羽坐在高背皮椅上,面前摆着精巧的手提电脑。她敲敲门引起他的注意。
“嗯,心月?进来进来!你怎么跑来了?”看见是江心月,杨羽紧锁的眉心豁然舒展,展露出颠倒众生的迷人笑容,挥手向她招呼。
“打扰你了吗?”江心月不好意思地浅笑,觉得自己似乎打扰了别人的工作。
“我的脑子快爆炸了,你来得正好,陪我说说话解一下闷。”
“我又不是开心果!”她埋怨地瞪他一眼,笑意蓄在眼睛里,一眨便弯了柳眉。
因为好些天没有洛星尘的音讯,无奈之下只好来找杨羽打听打听。该说是逞强呢,还是过分的体贴,洛星尘总是不告诉她自己遇到什么困难,大学里的生活也尽挑她可能感兴趣的事情讲。但即使不说,江心月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大学里竞争的残酷和人事关系的复杂。往往洛星尘一露了愁眉的端倪,江心月便去找杨羽了解事情始末。问起洛星尘最近失常的许久不曾联系的原因,杨羽支吾着说他也不知道。
“你瞒我也没关系。但是我很容易胡思乱想,想多了就会情绪暴躁,暴躁了就会跟洛星尘吵架,吵架了就会追溯原因,而原因嘛就是你知情不报……”
“喂,哪有人这样的,这年头好人难做啊!呜呜~”杨羽冤枉至极般扑倒在桌面上,那个冤,比窦娥更甚,只差没有辫子可甩。
可惜江心月不为所动,冷冷地拍他肩膀,没良心地落井下石。
“是是,这年头又当帅哥又当好男人真是辛苦你了!”
百般委屈地抬头嘟嘴,眼角里居然还闪烁着一星星泪光,不愧是田谧谧的表哥,原来有演戏细胞是家族遗传!
“洛老大叫我不可以告诉你,不然就煎皮拆骨下汤锅,我现在偷偷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江心月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临门一脚还要在这里做足姿态。
“唉,你也知道的,大学里的学生会长有意要培养洛老大当接班人,团委书记也看中洛老大的才能,希望他能够早点接班。可是两个副会长和支持他们的一些人对洛老大很不满意,他们已经大三了,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原来的学生会长卸任,怎么可能甘心把觊觎已久的宝座双手奉献给一个半路出家的小毛头。这几天每天都在开会讨论续任的人选问题,换届选举马上就要举行了,可是今年却连日期都还没定下来。那些混蛋最近尽挑一些棘手问题给洛老大负责,就等着看老大有什么失手让他们可以趁机抓住把柄!一群卑鄙无耻的混蛋!”要是他在那边的话,一定帮着洛星尘把这些家伙整死。可怜洛老大一个人孤军奋战,再能干也要被这些红眼兔子的车轮战折腾死。
“我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跟我说……”江心月黯然,她知道她不可能为他出谋划策,但是她希望可以为他分忧,不管是焦躁的情绪还是挫败的苦闷,两个人一起分担苦恼不是恋人之间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20
崩塌的前奏曲(8)
四月天,空气已经开始浮动着夏天的烦躁,蓝色的天空中呆滞不动的云,类似定格了的电影画面,安静得有点不真实。沾上尘埃的树叶掺杂抽出嫩牙的新叶,沉重的绿色配上浅浅的黄绿色,新生命总是弱小而稀疏,围裹在那团沉重之中,也许会透不过气吧?
没有风的下午,所有人都死气沉沉,除了老师讲课的声音之外只听到做笔记的“沙沙”声,连做小动作或说悄悄话的声音都欠缺,闷热已经剥夺了浪费体力的动力。
“二年A班的江心月同学!请到校长办公室来!江心月同学!请你马上到校长办公室来!再重复一次,二年A班的江心月同学!请你马上到校长办公室来!”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教室里齐刷刷躺倒了一大片,广播的声音仿佛春雷滚动,紧凑的语速和格式化的声音,隐隐透露着不寻常的紧张感。胶着凝固的空气一瞬间被撕裂,田谧谧第一个站起来。
“心月!是在叫江心月?是不是你呀?”
“这个班上没有第二个江心月吧?”江心月也跟着站起来,不知所为何事的她只能尽快到校长办公室去一趟。
“怎么搞的?你这周跟办公室这么有缘?以前一个学期都不见得有两次被叫去办公室。你最近没发生什么严重到必须见校长的事吧?”田谧谧担忧地问,连消息灵通的她也不知道校长葫芦里卖什么药,莫非是发生什么天灾人祸了?
江心月耸耸肩,除了去一探究竟还能怎样?
“说不定是你做了什么好事,校长要亲自表彰你!哈哈!”坐在前面的同学回头,半开玩笑地说。校长召见,要么是极好的事,要么是极坏的事。正在分班的节骨眼,发生什么小不拉叽的事都能拿来小题大作倒是真的。
“心月你这阵子也不可能有什么把柄给她老人家抓到,全校模范生首先要算你一个呢!反正我们全班都是你的后盾,有什么大不了我们联名上书!”隔了一排的班长站起来,朝着这边的江心月大声说。自从宣布了分班的消息后,班上的同学对于彼此更加惺惺相惜,仿佛大家都是拴在一根草绳上的蚂蚱。
江心月感激地环顾班上一张张诚挚的脸孔,冷漠如她,曾几何时获得过这样浓厚的关怀?
江心月徒步到没有电梯的行政楼,走上四楼,穿过长长的空无一人的走廊。在校长办公室的大门前,她先调整好自己紊乱的呼吸再抬手敲门。“进来!”校长沉稳安详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来,微微抚平了她的不安。她转动门把,金属的把手发出清脆的“喀嚓”声,在空荡的长走廊里清晰地回响。这时的江心月还不知道,这一声回响将在她日后午夜梦回时无数次重放,折磨她纤细的神经。推开沉重的木门,她低头走了进去,第一步便踏在棕色的地毯上。这时的江心月还不知道,一旦她推开这扇厄运的木门,她的命运之轮将朝着反方向急速逆转,脱轨的轮盘一路旋转直至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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