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自然美,不叫野气。”白黎生把兰花草接在手里,用老乡说话的口气说,“你要是没这疙瘩野气,咱俩兴许对不上相呢!”
鲁玉枝笑了:“你不生我的气了?”
“生哪疙瘩气?”白黎生仍然学着北大荒人说话的腔调,“我又不是个气篓子?!”
“秋兰姐批评我了。”鲁玉枝低下了头,“说卢华打死马驹的那天夜里,我不该当着大伙的面,胡乱猜疑是你干的!”
“我都忘了这件事了。”白黎生用手托了托鲁玉枝的下巴颏,“你快别难过了。”
“你真忘了?”鲁玉枝不相信地追问。
“过去,我把个人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自从我在会上坦白了我和卢华的‘君子协定’以后,我下决心,撇开个人虚荣,追求真正的荣誉,挑粪的活儿,是我主动要求来干的。”
“小白,你把花儿先放下。”鲁玉枝一边说着,一边闪到一棵老枫树后,“你。过来。”
白黎生把花儿放在地上:“干什么?”
“你过来呀!人家有事。”
白黎生脸上泛起红晕,他匆匆走了过去。迟大冰感到不该再往下看了,忙转过脸来,往草原深处走去。
也许是这两个在草原上采摘野花的侣,刺激了迟大冰的缘故吧?!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酸溜溜的感觉。他想:连白黎生在这儿都找到了幸福,而自己来北大荒却一无所获,自己得到的惟一东西,却是一个党内警告的处分。他懊丧地垂下了头,记忆开始像流水般地冲撞他的思想闸门:在团中央招待所写垦荒倡议书的时候,在被卢华、马俊友、贺志彪。选为支部书记的时候,在他领着垦荒队登上北行火车的时候,在他站在队列前做开荒动员报告的时候,他曾对自己怀有多大自信呵!他从不曾怀疑自己会有所成就,他坚信有一天照片会印在报纸上——趴在北京团区委办公桌上的小小组织干事,到了荒地会成为全国青年心目中的英雄。他甚至幻想过,垦荒队里的姑娘,都会主动向他倾吐衷,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把邹丽梅争取到手。梦!完全是个虚幻的梦,生活和草原,似乎对一切人都十分慷慨地给予了“收获”,惟独对他十分悭吝。他不但一无所有,反而失掉了他最不愿意失掉的那些东西:支部书记的位置、号施令的权利、垦荒队员的尊重、邹丽梅对他的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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