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的早晨始于懒散的空气中一匹骏马的蹄声,它践踏在镇上那条笔直的石子路上,急促的把这个沉睡的小镇唤醒。
时间在一寸寸侵蚀着紧绷的神经,向秀坐在那儿用绢布仔细地擦拭着那柄剑“斗是北斗的斗,枢是天枢的枢。”向秀微笑了一下,似乎死是一种极乐之事了,起码可以摆脱他所有甩也甩不脱,尽又尽不到力的人事纠葛。
能够预见未来如何,能够洞悉他人的命运如何,此时的他是无助的。诚然,明明知道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那么预见又有什么意义呢?
门外的马蹄声戛然停住。
“嘎吱……”虚掩的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站在那儿,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面闪烁着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寒光。
“哈哈哈!小师弟好久不见一切可好阿!”
“托师兄的福,一切好得不得了!”
“很好,很好!那么愚兄要的东西你可准备好了!看你怎么怕成这个样子,拿把剑就能辟邪了吗?难不成还要与我动手,愚兄我可从来都不做以大欺小的事情。”
“动手?我不稀罕,我不喜欢没有悬念的对决!”向秀瞟了来人一眼,依旧不紧不慢的擦拭着那柄剑,俨然一个身经百战的高手。
可是他毕竟不是高手,只是他突然发现那双握笔的手也很适合握剑。
八月十五,诸事皆宜。
“师弟,你看我对你多好,现在你的大名都传到司马大将军那儿去了,难道你没有发现最近找你占卜的人多了吗?”
“你知道我对司马大将军不感兴趣!”
“可他对你感兴趣,因为我给他的公子卜过卦,说他的公子是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百年难遇的真龙天子!”
“那又与我何干?”
“因为我说我是向秀,是仙人孙登的弟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什么,我只是想拿回师傅传你没有传我的东西。放心我不会像庞涓那样仁慈给孙膑留下复仇的机会。”
“名和利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当然,我喜欢高高在上被人推崇的感觉,不过我更喜欢,更向往长生不死!”
“没有人可以长生不死,你口中的司马炎就算可以荣登九五,也会有报应报在他身上,莫非你真的要做司马氏的狗?”
“做狗怎么说也要比做鬼来的好不是?我要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
“都到这个时候还在装蒜,你听好我要的是星空图、长生杯还有你的命?”
“是啊,星空图能看得出千百年人世的交替;长生杯又能让人拥有永生不死的躯体。况现在北斗七星来朝,得之既可解天下乱,又可收拢人心,找齐这七人为朝廷效力未尝不是美事。只是东西放在我手里这些年最多算个物件,可在师兄手里就不一样了。不过实在是可惜,小弟愚钝记不得放在哪里了,至于我的命又值不了几个钱,有本事便来取就好了!”
“溺水之人,即便是一根稻草,也会紧紧抓住不放,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视生死为儿戏的人,我要的东西若得不到你休想死。”说着一步步走近向秀。
“人生下来就是个荒谬的谶语,几十年弹指即逝怎么不是儿戏?”
“所以我要长生,要享受诸如美人、名利,这些才是上天的恩赐,你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乐趣无穷呢!”
向秀缓缓站起来,用手中剑抵住自己的脖子“乐趣无穷?呵呵……人之所以能成为世界的主宰,不仅是因为他有智慧,更是因为他知道如何骄傲的生,骄傲的死,而这种死不会因肉体的消亡而终了,他会走向另一段长生。或许我将是长生的那个,而你会陷入万劫不复。”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不会叫你死得那么容易!”说着那人拾起桌上的酒杯抛向向秀,向秀没有躲闪手中剑咣当落地。
“师兄,小弟怕是要先走一步了,我说过我不喜欢没有悬念的对决,我赢了!”
话音刚落一口鲜血从向秀的口中涌出,身体随即向前倾倒。
人活则立,人死则卧。
“你……你竟然服了断肠草!”
夕阳缓缓落下,那残留天边的晚霞如鲜血般凄美华丽。
肖楚醒了,她抬眼打量暗室的四周,那斜Сhā在墙角的松明依旧簌簌的燃烧着。
一切都静得那么可怕,连呼吸声都能听得无比真切。
肖楚一骨碌爬起来,手碰到了身边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那是一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紫檀木盒,盒上没有锁像一块死心的木头。
这是什么呢,肖楚反复端详着这个盒子,它好别致,六个面雕刻着不同的花纹。肖楚仔细辨别,才发现其中的一个面上刻着一把缠着蟒蛇的宝剑,那把宝剑正牢牢钉在下方的太极图案上。
这是古老的图腾还是隐藏玄机的谶语,肖楚有点摸不到头脑。
盒子里一定装着什么!于是她赶忙把盒子藏进怀中。
“向大哥!向大哥!你在哪儿?”
唤了半天没有人应声,只听见自己的回声在暗室里荡漾。
“向大哥,向大哥!你在哪儿?”
肖楚冲上台阶用力的叩击着暗室的门,此时她的喊声,手拍打暗门的击打声,门的呻吟声,混在了一起,像浓浓的恐怖把肖楚笼罩着。
“向大哥,向大哥,你在哪儿?救我出去!”连肖楚都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努力,手敲痛了、嗓子喊哑了,无助的坐在台阶上,仿佛又一次被抛入绝望的虚空。
“神啊!救救我吧!”她就这么傻傻的坐着,口中喃喃自语。
在那个黑暗的角落,她像一尊随时都会融化的雕像,又像一片无家可归的云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