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祖上姓傅,原是湖北麻城人氏,清朝康熙七年从老家迁至川南底洞镇居住。民国年间,世道艰险,傅家传到我爷爷那辈时已是人丁凋零,剩下的几户人家散居在这方圆百里的竹海苗乡之中。
我有一个三爷爷,名字起的古怪,姓傅名介子,字孤云,听说是我爷爷的爷爷取的.据族谱记载,西汉有个将军也叫这名字。那位傅介子可了不得,两千多年前,他孤身一人出使楼兰,竟在殿堂之上一刀砍杀了楼兰国王哈鲁门,端的是神勇无比。
我家这位可差了很多,别说杀国王了,杀只鸡都困难重重。有一回过年,三爷爷自告奋勇独自操刀,过了半晌只听一声嚎叫,他满手鲜血从灶房里窜了出来,后面紧紧跟着一只歪脖子公鸡,那把菜刀却架在了鸡ρi股上。
对喽,追快点……祖爷爷叼着烟锅子坐在门槛上,咧开嘴笑道,这个世道硬是变了嘎,鸡哥哥也要过年啰……
民国末年,三爷爷也满二十岁了。按照当地风俗,他离开了底洞祖屋,搬至离镇子三十多里一座叫木锣的苗寨里居住。第二年娶了当地苗家女子伍二娘为妻。听我老辈子说,那二娘脸如满月,身似葫芦,一副标准的旺夫相,本来指望她能生下个一男半女,为我傅家添丁续香,不想两年过去了,二娘的肚子却像冬眠的老蛙,竟没半点动静。
俗话说不肖有三,无后为大。三爷爷思子心切,给媳妇用了各种偏方密剂,却没什么效果,急得每天哀声叹气。二娘却不甚在意,每日照常养鸡喂猪,纺纱棰布。看看急也没用,三爷爷干脆日日在外游荡。除了和寨子里的火枪队进山打猎,闲暇时就窝在镇子里喝酒赌钱,倒也乐得逍遥自在。
还是老话说的好,十赌九输。三爷爷自然也不例外,这日又将银子输个精光。出了茶馆,在镇西口的小酒摊上,他用仅剩的一个铜板沽了四两苞谷冲冲,喝个烂醉。看看天色已晚,本想找翠月楼的曲三妹发泄一番,无奈兜里空空如野,只得吞了吞唾沫,垂头丧气往寨里赶去……
乘着酒兴,踉踉跄跄也不知走了多久,脚上突然绊上一块石头,三爷爷站立不稳,骨碌碌滚下山坡。待他挣扎爬起,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山坳之中。目之所及,是一面青黑色的山崖,崖顶上赫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轮廓,棱角狰狞,青筋蜿蜒,竟伏了一头怪兽!
三爷爷吃惊不小,酒也醒了大半,嗞溜一下就缩进身后一人高的乱草岗中。抬眼一看,那黑兽足有水牛牯子大小,ρi股高高上翘,面门上两道绿光时隐时现,似乎就要扑将下来。他暗叫一声好险!平常的山大王只要银子,这只山大王可要收我的小命……于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不料静静对峙了半晌,那怪兽却一动不动。
三爷爷忽然想起一事,听寨里的老人说,这百里苗山中有一处禁地,叫做盘瓠神崖,崖上自古以来就立着一头唤做盘瓠的石兽。在苗族的传说中,盘瓠是先祖姜央座下的一只神犬,在它主人仙去后化为岩石镇守在山崖之上,千百年来一直护佑着姜央的子民。听说当地苗人每年都要在崖下举行一些神秘的祭祖仪式,外族人是严禁踏入此地半步的。今天烧刀子喝昏了头,竟生生闯了进来,不过石兽面上的两道绿光却甚是古怪,莫非里面真藏了一只山鬼?
原来木锣寨的寨老滚水源对盘瓠神崖有另外一种说法。有一天他喝醉了,断断续续告诉三爷爷,说据他家族谱记载,崖腹中竟锁了一只山鬼!那山鬼凶残异常,两千多年前却一本领高强的异族首领所伏锁于崖内。首领临死前嘱咐他的族人,说这只异兽非世上之物,如今被盘瓠之神力制住,不得动弹。不过按照本族古训,若干年后,它身上将发生某种异变,一旦逃出无人能伏!而等务必好生看管,万万不可出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