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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缘分塞上春 > 第3章

第3章

河不算深——顶多刚没腰,却足以让完全不识水­性­又惊惶失措的她沉尸河中做异域孤魂。

昏头昏脑摔进河里,汉家女子的深衣宽袍大袖,死死缠住她的手臂双腿,令她再用力也挣扎不出。惊恐之下她张口呼救,河水倒灌进来,呛进气管,脚下空虚得全无着力之处,伸手只抓到水泡,她混乱而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命在顷俄……

如果……如果他不肯救她……

隔着水,她拼命睁大眼睛,朦胧地看见一张冰冷的脸,冰冷的眼光,似乎比快要夺去她­性­命的河水还要冷,在那极冷深处又像是掩藏着某种火焰、他一点也没有要救她的意思吧……

就这么死去吗?也不是不好,只是,有点遗憾啊……这种毫不美丽的死法……

几乎快要放弃地随波逐流了,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探人河里,准确地揪住她的衣领,用力将她“提”了起来。

“笨蛋!你到底在­干­什么!”

脚终于踩到了河底,此刻才发现原来根本就淹不死人——这个脸实在丢得大了。

“咳咳,咳咳咳……”她站在河里,浑身湿透,狼狈万分,春夜的河水冰冷彻骨,寒风一吹更是要活活冻掉人一层皮。惊魂初定后她立刻想到同样落水的爱琴——

“绿绮!”

她返身向水中走,顾不得快被冻僵的身子已是抖得像风中落叶,只知道绝不能丢了珍若­性­命的琴,那不单是心爱的乐器而已,也是支持她到今天的伴侣,惟一不会舍弃她的盟友。

“你疯了吗?”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不快回去换衣服,你会冻成冰块!”

她想挣脱他,却没力气,牙关打战到话都说不清了,“琴……我的琴……”

“那块破木头,对你有那么重要?”奇怪的女人,不过至少她现在露不出那种让他讨厌的笑容了。

浣春觉得全身血液都快凝固了,连神志都有些糊涂,昏头昏脑站在水里,想去捞琴,却动不了,只是颤抖着。活了十六年,她从未如此狼狈过……

他低声咒骂了句什么,她没听清,下一刻,她视野天地颠倒,整个身子被人扛在肩上,向营帐走去。他动作粗鲁,仿佛当她是一匹布,胃撞在他强硬的肩上,一阵翻搅,直觉想吐——

“你敢给我吐出来,我就把你扔回河里!”

冷冷地警告,同时将她换了个姿势,打横抱住,仍说不上文雅,只是力道放轻了些。

她顾不上想他要­干­什么,拼命抓住他的手臂,“我的……琴……”

“先顾你自己的小命吧!笨女人!”

她近乎执拗地开口:“琴……不能丢下……”

真是败给她了!他恼火地将她往地上一放,返身走回河边,一头扎进水里。不一会儿夹着她的古琴浮上来,湿淋淋地就那么上岸,冻得她话都说不出的河水对他竟好似没丝毫影响。

“那,你的破木头!”

他将琴塞给她,她死命抱住,脸无人­色­,却硬挤出一丝微笑,“谢……谢……”

烦!又是那种让他牙痒痒的笑——明明是他害她落水,为什么还要摆出一副感激梯零似的对他笑?虚伪!

“不要笑了!”他低吼,双手合住她青青白白的脸,紧盯住她,毫无表情。

她笑得真有那么难看吗?她晕晕沉沉地想。冻得狠了,脸上肌­肉­都僵硬,竟然一时改不过来。

“可恶!”他低头,猛地堵住她发紫的­唇­——用他的­唇­。

四片­唇­瓣摩挲着,交换着体温,一点点将神志敲回大脑。­唇­上传来麻麻辣辣的刺痛感,提醒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在亲她!

原本快冻结的血在一瞬间像烧开的沸水直冲顶门,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死命一把推开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他身边。

猝不及防,他退开两步,眯起眼,满意地看见她脸现惊慌笑容不再。

果然是个好办法,这回换他得意地勾起­唇­角,她开始怕他了,终于知道这世上有恶人存在了吧,虚伪又蠢笨的女人。

浣春是在害怕,不过完全不是他所想的那一种。

虽然自幼长于深宫,她的美貌常使她很轻易地得到男子的爱慕,她也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麻烦——公主的尊贵身份让那些人即使爱慕也不敢轻越雷池半步,最多送些名贵的礼物暗托心意,如那些年轻贵族;或是借诗文以求打动芳心,比如太子刘欣。她轻描淡写地周旋,不认真,也不拒绝,维持着天真、单纯的形象。春天嘛,只要开花就好,结果是秋天的事,即使花谢也是正常的自然之理。所以,她从没想到竟会有被人放肆轻薄的一天。

与其说是惊慌,不如说是不知所措。

一手抱琴,一手掩­唇­,她睁大了美眸,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他方才……真的亲了她吗?那代表——他心中欢喜她吗?

即使再聪明世故,浣春毕竟只有十六岁,在这种男欢女爱方面仍­干­净得像一匹白绢。她并不知道,亲吻,有时也可以与爱无关。在她的理解范围里,这只有一种解释……

“你……你……”她再度结巴,脸涨得通红,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的心,连湿透的寒意都忘了。这个男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发乎情止乎礼……难道教他汉话的人没有顺便教教他中原的礼仪吗?

可惜的是,这只是她单方面的想法,而在他看来,那根本不算什么,顶多是教训她的一种惩罚手段而已,不,应该说根本就是一时兴起的无意识动作。他丝毫不曾考虑过任何有关名誉、道德、礼教的问题——就算想到也不会在乎吧,她是他的猎物,他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地对待她!

正是因为做得太自然,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故意!

“­干­吗?这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斜睨的视线,傲慢的口气,高高在上的施恩般的表情,怎么看都没办法让人产生一丁点儿感谢的念头,反倒有非常想一巴掌打过去的冲动。

体认到自己不自觉将内心的念头表现到脸上,她赶紧收束住纷乱的思绪,僵硬着脸道谢:“真的非常感激世子援手之恩,我……我该回营帐了,彩云找不到我会担心的……啊啾!”话没说完,一个喷嚏忍不住打了出来,她瑟缩一下,把琴抱得更紧了。

“蠢女人!”他再度确认这个事实,伸手一把抱起她,连人带琴护在胸口,向营帐走去。

她不由惊呼一声:“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他理都不理她,等这女人自己爬回营帐,早冻成冰块了,那时他找谁报复去?为了口后的开心着想,决不能现在让她轻易死掉。

再不甘不愿,她也没办法。两人都一身透湿,冰凉的衣物贴在一起,她立刻不由自主打起寒战,但很快地感觉到湿衣下灼热的体温,因为极度寒冷下更让人觉得热到几乎发烫。

烫的不仅是他的身体,还有她的脸。自四岁起就不曾再让人抱过,更除了幼时父皇的搂抱外再没有男­性­能如此近身相接,此刻的浣春简直连手脚都不知该怎样放,只能紧紧抱住怀里的琴,低垂下头,努力抑制住脸上一波一波涌上的热流,生怕让他看出她的异样。

原来,自己也有不能应付的情况啊,特别这种完全出乎她意料的过招方式。她默默在心底反省警惕,自己看来过分自信了——他绝对不同于她在汉宫和朝廷里遇到过的那些男子,而是没有被礼教熏陶束缚过的野蛮人。想说什么就说,想­干­什么就­干­,想要的东西就毫不犹豫伸手去拿,匈奴人都是这样的吗?这该说是直率呢,还是因为他世子的身份而养成了这种自大恶劣的习惯?

不管哪一种,都绝对会是她的麻烦。她已经习惯于宫廷中以礼教掩盖的勾心斗角,对这样这样直接的交锋是既无经验也无胜算,更别提与他天差地远的蛮力了。

认命地乖乖窝在他怀中,浣春只能不断祈求老天,千万不要让护送的金吾卫和匈奴兵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堂堂大汉公主全身湿透地和按辈分算是自己庶子的男人紧贴在一起,无论事实如何,看在旁人眼中都绝对只有一种猜测。

即使并不在乎所谓世俗名节,可也不代表她就喜欢被人视为放荡。温柔守礼善解人意端庄灵慧娴雅美丽……这些面具是她赖以存在于这世间的法宝,是笼罩在名为“刘浣春”的女子身上的炫目光环,岂容轻易被一个粗鲁的异族蛮子打破!

所以,尽量紧缩起自己的身体,连绿绮也半竖地挡在胸前,就这么任由他抱着回到营地。还好还好,守夜的金吾卫还在垂头打瞌睡,而警惕的匈奴兵虽然看到了他们,却只是面无表情,一点儿也没有要管闲事的意思。即使这样,她的脸也不由自主地通红起来,幸好夜­色­深沉无人发觉。然而,就在他们已然走到她的锦帐前的时候——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浣春的心咚地一声,直沉了下去。

***

御林军统领黎熵衣甲铿锵大步走过来,神情紧张地盯着这位匈奴右贤王世子,身后还跟着一队巡夜的金吾卫。火把明亮,照得两人纤毫毕现,让她连躲也没法躲。

“公主!”

黎熵失声惊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主子,一向美丽不可方物,如神女一般高贵的安顺公主,此刻正全身湿淋淋地被那粗鲁野蛮毫不知礼的匈奴世子紧紧抱在怀里,而且面­色­惨白神­色­僵木,仿佛受到了极度的惊骇,不用问,他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一根紧绷的理智之弦在头脑里断裂,热血一下子直冲头顶——

“混蛋!你对公主殿下­干­了什么!”

“刷”的一声腰刀出鞘,黎熵怒不可遏地瞪着右贤王世子,若不是顾着他怀中的主子,黎熵立时就要砍了这个胆敢如此冒犯公主的­淫­亵之徒!

“­干­了什么?”蛮于­淫­徒挑了挑眉毛,眼神傲慢不屑地看着黎熵,“你不配知道。”

“你!”黎熵气到七窍生烟,脸­色­铁青。

“公主!”醒来见不到主子的彩云冲了出来,失声尖叫。

浣春完全地呆住了,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把公主放下!”黎熵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进出,一双眼睁得快裂开。他是堂堂大汉皇朝御林军统领,身负保护公主的重责,却眼看着主子受此羞辱,若不杀了这个匈奴恶徒,他……他哪里还有脸面回去见皇上!

右贤王世子当做没听见,在他怀中的浣春却开始拼命挣扎着要下来,她紧紧咬住­唇­,脸­色­苍白到可怕,“你……你放开我……”

他皱着眉看她,松了手,彩云立即扑过来为她披上紫貂大氅,“公主,您没事吧?!”

“天!无……世子,你……你不会真的把人家给……”巴勒气急败坏地跑来,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主子。这个混蛋难道真对小公主出手了?师傅,徒弟对不起您啊……

此时争吵声已惊动了其他金吾卫和匈奴兵,大家纷纷钻出营帐,聚拢在公主锦帐前,个个眼巴巴地瞅着这一幕奇怪的场面。

“黎将军,你误会了。”她神­色­和缓,­唇­边笑意虽然僵硬,却总算颤巍巍地挂在那里,“本宫心烦难寐,到河边赏月散心时不慎跌到河里,是世子及时救援才幸免。你们不得对世子无礼,快把刀收起来。”

黎熵狐疑的眼光转向右贤王世子,巴勒赶紧跳出来打哈哈,“我就说嘛,无……我们世子才不是欺负女流的混账,你们误会了,哈哈,是误会!”

“哼!”一直看着浣春不发一语的右贤王世子突然冷笑起来,把众人吓了一跳,“没错,我是把这笨女人从水里捞起来了,不过也做过别的事,你脑子进了水吗?转眼就忘了?”他一把拉过她,狠狠亲了下去。

笑啊,装啊,这样你还能镇定到几时?

她根本无力反应,琴落了地,险些砸到自己。

“啊……”彩云惨叫。她的公主啊!

“完了……”巴勒闭上眼,恨不能仰天长哭。

黎熵的刀再不犹豫,照着右贤王世子的后脑劈了下去。这匈奴蛮子竟然敢亵渎他心中的圣女,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嗖!”腰刀远远飞去不知哪里,黎熵也狼狈地倒滚于地,脸上热辣辣地吃了一脚,鼻血长流,而右贤王世子仍旧气定神闲好端端地站着,怀中搂着呆若木­鸡­的大汉公主。同时,围在四周的匈奴兵也个个抽出长刀,虎视眈眈地对着金吾卫们,只要主人一声命令就刀下见血。

黎熵面如死灰。他奉命护送公主,却没能保护好主子,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他除了一死以谢罪外,再无他路。

从靴筒中拔出匕首,黎熵就要向自己的心窝刺去。

“住手!”

一声清脆的呵斥令黎熵的手停在了胸口,浣春白着脸,笑容全然不见,深深地看着黎熵,“黎将军不必如此动怒,方才落水之时本宫背过气去,世子事急从权以此法为本宫渡气,并无邪意。何况匈奴惯于野居,不谙礼仪,本宫此次和亲,也须入乡随俗,以保两族和睦为首要。将军切不可一时意气,破坏大局。”

黎熵的手松开,匕首落了地,周围的金吾卫们也垂下了头,没有人敢看他们的公主。

和亲,赐嫁,再堂皇的言语也掩盖不了这样的事实:新娘就是贡品与人质,是维持边疆不起战火的脆弱的细丝,任何激怒匈奴的举动都可能被视为挑衅,给这些逐水草而居的野蛮人以开战的借口,所以,即使公主真的受辱也不能动手,只有忍耐。

“黎将军,既然本宫已安全与世子会合,此后只要随世子前往右贤王廷即可,你与诸位将士不必再送,明日就此返回长安复旨吧。”

“公主!”黎熵一下子抬起头,惊慌又焦急地叫道,“这怎么行!臣奉命护送公主和亲,岂能半途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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