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叛变,在大量的鲜血灌注底下,终于建立了一个国家,在自己死后,又或者在几百年后,是否也会变得像利卡纳一样腐败黑暗呢?
选择支持其中一位王子,或者叛变独立,杰特猛然发现,无论自己选择哪一条路,都必定是血腥残酷的。而且无论哪一条路,都违背了自己的意愿。
难道,没有第三条路吗?
正在此刻,秀一忽然再次出声,唤醒了在迷惘漩涡中失去知觉的杰特。
“大人!是时候了,走自己的路吧!用力量改造这个社会,用贵族们的鲜血写下真正的正义,用你的双手,把公平和公正带到这个世界上。”他一反常态,说出这段具有强烈煽动性的话,在他宛如寒冰的双眼中,第一次喷出了激|情的火焰。
不止是秀一,在其他人的眼中,杰特也看到了类似的光芒。面对如此诱人的选择,感受到战友的明显支持,杰特犹豫了。
察觉到杰特的犹豫,太鹰补充道:“权力的罪恶并不在于它本身,而在于它的使用者。”
可杰特一下子打断了太鹰,他大叫道:“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抗衡那种诱惑。在无限的权力和财富面前,无论多么有廉耻的人都会慢慢堕落的。”
“但创造一年的光明,总比你延续十年的黑暗要好。更何况,这样做还可以唤回牛头怪们那颗失落的心。”太鹰也毫不留情地反击道。
让牛头怪回来,这的确是一个甜美的诱惑。不过,以无尽的鲜血和生命为代价,这又是否值得呢?
值和不值,该或不该,在叛变这种事情发生之前,是毫无意义的。
又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吗?
杰特的脸上开始呈现出像一种要苦笑,但笑不起来的表情。表情干巴而没有颜色,仿佛杰特的脸部肌肉只是两块碎瓦,支撑肌肉的不是颧骨,而是两条粗大的短棍。
他第一次体会到,真的要拉牛上树时,最痛苦的不是人,而是被硬拉的牛。
杰特依然在沉默,然而秀一却继续火上加油。
“大人,难道说要等丽小姐闻到庞勒斯的口气,或者……”
“你给我闭嘴!”杰特真真正正地发怒了。
没有人可以形容杰特的怒气。有人说像火山,又有人说像天崩,还有的人说像燃烧到地面上的地狱之火,总之,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真切地感受到这股让人心惊胆战的火烈愤怒。
没有人敢吱声,没有人敢抗衡,除了他──加藤秀一。
他仿如一棵挺拔坚韧的白杨,在那狂啸的怒风中毫无畏惧地傲然而立。
“大人!坦白说,我并不欣赏现在的你。但我希望你知道,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人,都对你抱有很深的期望。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真真正正地站出来,用你高贵的手,把整个云飞大陆掌握在手中,而不是现在这样,像个贱骨头似的,等到别人欺负到头上,你才……”
“你说什么?”杰特的眼睛突然迸发出前所未见的锋利寒芒。
目光如枪,话语如枪,人也像枪。杰特整个人就是一杆长枪,一杆随时刺出,准备置对手于死地的长枪。
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一股不断膨胀、仿若是永无止境的狂杀之意,正在杰特的内心深处升腾而起。
杰特轻轻抬起头,饱受打击的脸显得苍白而憔悴。但现在,在这张肌肉不住抽动的脸上,却浮现出血一般的猩红光芒。若隐若现的淡红色光芒,有如千百条会扭动的爬墙虎,开始轻轻地缠绕在杰特的身上、腿上、臂上。
此时此刻的杰特,简直就是一个从地狱深渊爬上来的嗜血魔神……
啊!修罗斗气!像黑炎和莎朗等识货之人,马上判别出这就是传说中拥有毁天灭地之能的修罗斗气。他们不知道杰特是何时练成的,但他们知道,秀一很可能为修罗斗气的牺牲品。
杰特全身紧绷,双拳紧握,笔直地走到秀一面前,忽然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不再坚定的心,不再坚挺的人,几乎是开口的同时,无法承受杰特强大气势的秀一,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紧贴在后面的墙上。只不过一向镇定自若的他,依然有点倔强地对上杰特锋利如枪的目光。
“我知道是你!”杰特就像一头正在咆哮的绝世凶兽。
几乎是下意识地,秀一的目光在千分之一秒内游移了,略带恼恨的目光,悄然落在了太鹰的身上。
但,这绝快的一瞥却让杰特捕捉到了。
“什么?连太鹰你也是……”杰特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
有点不知所措的太鹰慢慢地摇头,不知道他摇头的对象是杰特呢?还是……秀一?
“你们……竟然……可恶啊──”杰特的右拳狂雷怒涛般轰了出去。
所有人的动作,所有人的呼吸,突然结冰似的凝结了,不停流逝的时间长河,也仿佛在这一瞬间结了冰,所有的一切都停顿了。
时间,是突然停顿的;时间,也是突然流动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人们吊在半空的心,重新回到心窝中开始跳动的呢?到底是什么时候,时间又再次开始流动?
答案是:血。当殷红炫目的鲜血飞溅到墙上的时候,杰特的拳已收回,留下的只有血,他自己的血。
“……为什么?”秀一无法理解,为什么杰特在最后关头收回了所有的力量,却让没有力量灌注的拳头,死命地撼在坚硬的墙壁上。
墙壁没有坏,杰特的拳也没有坏,坏掉的,只是杰特的心。
“因为……我只不过是块贱骨头。”杰特苦笑着。
杰特转过头望着莎朗、望着黑炎、望着金,他看到了惊愕、困惑、茫然,他同时也看到了一双双畏缩的眼睛,一种被欺瞒和蒙骗的感觉霎时涌上心头。
他仰天狂笑,笑声孤独而悲凉。
大伙突然发现:杰特黑亮的眼珠,不知何时失去了他应有的光泽,剩下的,只是超越了悲伤的空洞……
杰特走了,就这样走了,带着伤痕累累的心,拖着疲倦的身子,走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也没有人敢拦着他,但大家都知道他会去哪,一个所有男人在失意到极点时都会想到的地方──酒馆。
所有人都知道,酒醒过后会更加痛苦,可是,当一个人渴望身体的痛大过心中的苦时,这个问题就不再是问题,因为他需要的就是忘却,就是麻木,哪怕一瞬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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