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的话让天秀悲哀了好几天。
其实天秀真不娘。
至少医馆里的小姑娘们,枕阳城的大媳妇们都不觉得天秀娘炮。
有一种男人说话扭扭捏捏,矫情得要命,心眼比针别还小,那才是真的娘炮。
天秀那种,叫风情。女人可以有风情万种,男人也可以有万种风情。有风情的男人温柔如水,对周围的女子极好。他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与普通污秽泥巴不一样。
馆子里的红牌姑娘,咬着帕子,笑得脸颊绯红。
“天秀啊……是个有情趣的男人。”
即便他穿的不伦不类,即便他从来不绾发,即便他的桃花眼勾魂夺魄,也没有女子会认为他是个娘炮。
然而十九认为了,所以天秀很悲哀,揣摩着非得找个机会,让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尝试尝试自己的男人本色。
沈云谈知道这件事之后,笑了很久。直笑得天秀恼羞成怒,笑得医馆里的一群大姑娘小媳妇纷纷两眼放飞刀才罢休。
十九身上的毒清的差不多,又开始生龙活虎地到处乱去。逛街真是女人的天性,沈云谈怎么也想不明白,同一条街,怎么能早出晚归那么多次都逛不厌倦。
天秀捏着一个姑娘的手腕,装模作样地给同样装模作样的女子把脉,闲闲道:“这次好歹是我救了她,她还说我是娘炮。”
那姑娘一听就乍起来,恨不得两眼冒出红心心:“天秀君你是我心里最完美的男人。”
天秀安抚地向她一笑,姑娘的身子就软成了一滩泥。
沈云谈从药柜子里翻出一包山楂,丢到嘴里嚼:“差不多该走了,你日日这样拖着我们,是打算把锦湖山庄搬空吗?”
天秀收回把脉的手,送走了赖着不肯走的姑娘:“我只是不忍心你伤了一个姑娘。你知道我是最怜香惜玉的。锦湖山庄的人一半都与桑门没关系。就算有关系,你决意了要杀,谁能拦得住?只是那多多少少有唐门的人在,惟七的哥哥唐哲义也算是半个管事的。”
“惟七是惟七,唐门是唐门。即便惟七在世,唐门的人,我也不会放在眼里。”平日温和的眼里冒出些火花,噼里啪啦的烧得闪亮,“这么些天了,看来唐充璃唐大小姐很难伺候啊。”
“太聪明的人通常都活不久,因为特别容易被灭口。还有,提到唐惟七你就不淡定,”天秀摇着扇子,施施然,“可惜当时惟七属意的人是我不是你。或许就是因为你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性格,才不讨女孩子喜欢。”
沈云谈懒得和他争辩,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这丫头怎么还没回来?”
天秀嘻嘻一笑,道:“神隐剑客,神隐大侠,我一直帮你打马虎眼,你如何谢我?倘若被十九知道了,嗯哼,嗯哼?”
沈云谈不怒反笑:“你尽管去说,且看看她信你还是信我?”
天秀吐吐舌头,倒真的有些无奈。
然而,日落西山后,直到星光灿烂时,唐十九依然没有回来。
天秀看着沈云谈越来越阴沉的脸,也皱起眉头:“这回真的不关我事。”他话音未落,沈云谈已经冲出了锦绣医馆。
街上早就空荡荡,买菜的大婶,买玉兰花的小姑娘都回去了。白日里热闹的市集到了晚上,有点曲终人散的荒凉。只有那卖胭脂水粉的穷秀才,还站在青楼下,指望着心里爱慕的姑娘能不能下来买上一盒。
沈云谈的心慢慢沉了下来,他太大意了。于他而言,唐狄若也好唐门也罢,根本不算一回事,是以根本没放在心上。然而他却忘记,唐充璃恨毒了唐十九。一时间手足冰冷,唐门的毒有多厉害,江湖人无人不知。
那种从脚底升上来的恐惧袭来,比上次还要寒冷。
粉红色的软轿路经他身边,一只纤纤玉手掀开帘子:“这位可是天秀郎中的客人,沈公子?”
沈云谈定睛一看,却是青楼里的红牌姑娘,容容。容容也是天秀红粉军团中的一员,平日里老来走动,与沈云谈,唐十九也见过几次。
容容温婉一笑:“公子在找人?”
沈云谈眉头轻轻皱了皱:“姑娘如何知道?”
“公子的焦急之色,全写在脸上了。”容容掩唇一笑,媚态横生,“不知哪个姑娘让公子这般着急,真是好大的福气。”
沈云谈是江湖多年打滚出来的,听闻此言已经心生戒备,然而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还望姑娘提点。”
容容道:“公子的心事,小女子斗胆猜上一猜。可是为了十九姑娘?今日傍晚,奴家的丫头帮奴家下楼买粉儿的时候,似乎看见十九姑娘和一位穿紫衣的女子向城南而去。”
“公子莫不信,别人或许能认错。但是十九姑娘,奴家的丫头是绝对不会认错的。”她见沈云谈脸有狐疑,嫣然道,“那丫头暗中喜欢天秀先生已久,对于情敌,女人是永远不会认错的。”
沈云谈双手作揖,道了声谢,便向城南而去。
无论消息是真是假,总算是有个方向,比没头苍蝇要好上许多。
容容没有说谎。
带走十九的,果然是一名女子。
当时,那女子坐在城隍庙前,双手捂脸哭得稀里哗啦。十九于心不忍,蹲在她面前,拿了手帕与她。
“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那女子一身紫纱,一直手不断地擦着眼泪,呜呜咽咽,好生可怜,“好姐姐,我是从勾栏里逃出来的,三天没吃饭了。姐姐能不能,赏我一口吃的,以后妹子做牛做马服侍姐姐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