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秀提及玉佩,唐十九的心立即“咯噔”了一下——她向来对身外物不上心,压根没留意那玉佩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她心里想什么,脸上的表情就表现出什么。
天秀眨眨眼睛,故意道:“十九,我让你答应我的事情,是好好保管玉佩,我想你一定把她珍藏得极好。”
唐十九的脸绿了……她似乎,好像,也许记得那个玉佩是在山神庙之时,被天舒拿走了,但是具体到底怎么样,实在是一头雾水。
此时听天秀这么一问,当下不知如何反应只得期期艾艾:“天……天秀……我……”
天秀看那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也不再逗她,从怀里取出玉佩:“得啦!快收好,可别再让我哥抢了去。”
唐十九顿时眉花眼笑,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挂到脖颈上:“天秀,为什么你一定要送这个玉佩给我?”
天秀把脸一扬:“说了不许生气,这个玉佩原本打算送给惟七的,没想到最后她看上我哥。你就姑且带一带,也算让我了一桩心事。”
唐十九同情地点点头:“天秀,你真是个情种。不,情圣。”
天秀苦了脸:“没人要的情圣,要不然,你包养我吧。”
唐十九敲了他一个榧子:“紫奴稀罕你稀罕得不行,你又不喜欢人家。我是你朋友,哪有人包养朋友的。”
天秀缩缩脑袋,吐吐舌头:“不包养就找借口把我踹给别人,十九,你好狠的心啊~~~”
她瞪他一眼,抿嘴一笑,不再说话,此时虽然入秋,但还是有些许热,天秀侧目,看她微微翘起的鼻子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忍不住伸手,替她抿了抿。
十九下意识地截住他伸过来的爪子,反手握住,“又动手动脚,欠揍!”话刚说完,便见天秀掌心被缰绳磨出了水泡,有的地方甚至早已破皮。
她眉头微微一皱,自然而然地从怀里掏出帕子替他按住:“娇生惯养的大少爷,疼吗?”
天秀笑笑:“原本疼,现在被你帕子一按,就不疼了。”
十九埋怨道:“你掌心嫩,受不得这些粗活,就叫我掌车嘛。”
天秀只是笑,安静地看着她用手帕仔仔细细地包扎,似乎怕打破什么一样,默不作声。待她包扎完毕,才道:“你是女孩子,我怎么能让女孩子来驾车呢?”
十九瞪他一眼:“是好朋友就别说这样的话。”
“十九,你刚才的样子,好温柔。从来没有人,这么细心地关心过我的伤口呢。”天秀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让她红了脸孔。可是接下来的半句,就让她恨不得把眼前的混蛋踹下去。
天秀说:“真温柔,我都怀疑眼前这个人不是你了。喂,十九,其实你刚才是被人上身了吧……”
两人说说笑笑,倒不觉得路途烦闷。他总是抑制不住地看她。唐十九灿烂的笑容,明亮的眼睛,仿佛这世界上最干净的东西,让他自惭形秽。
“十九……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你,总是帮着你吗?”
“为什么?”虽然沈云谈一再叮咛着,天秀是个危险人物,但唐十九一直不这么认为。
“因为……你的脸上,没有面具。”天秀避过她的眼神,缓缓道,“你真实,直接。甚至有些傻气,单纯得近乎愚蠢,有时候直率得恨不得让人掐死你,但是……这样很好。让我很舒服,很放心。”
唐十九哭笑不得:“你这是赞我还骂我?”
“当然是骂你,这你都听不出来?果然是个小笨蛋。”天秀轻轻一笑,刮了刮十九的鼻子,然而他的眼神却有些惘然:“十九……可惜,你这样的笨,却是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得到东西呢……”
面具带久了,会摘不下来,粘在脸上,与皮肤生在了一起,连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是假的。若是非要将它摘下来,就得连着脸皮一起撕,彼时,脸面上血肉模糊,也再没有什么自己的样子可言。
他的面具,沈云谈的面具,都已经根深蒂固,与血肉相融,恐怕,再也分不开了。
“十九,以后好朋友什么的话,不要再说了。”天秀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你……你会后悔的。”
他说这话时声音极低,仿佛对唐十九说,又似乎对自己说。
适时天空刚飞过一群大雁,十九望着天空,也不知听见没听见。
天秀又唤了一声:“十九。”她才反应过来,看着他。
他低低一笑,脸上露出了极其奇怪的神情:“十九,你上次答应我的事情没有做到,要再补一件。”不等她答应,他继续道,“这一件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杀了什么人,总之,不能让自己死了……”
一滴一滴的鲜血从他唇边滴落,落在锦袍上,消失在暗纹中。
“缰绳有毒……别碰……”
他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吐不出一个字,两眼发黑,身子倾斜,人便重重地靠在了唐十九身上。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前一刻天秀还谈笑风生,后一瞬便脸色灰白地倒在她身上。唐十九头脑瞬间空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在她还没回过神之时,又听那赶车的马一声哀鸣,接着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身子犹在不断抽搐。
唐十九眉头一皱,抱着天秀的身子,跳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