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却不以为意,大声赞道:“这位少侠眼力真好,一眼便认出我二人身份。”
沈云谈微微一笑,道了声“过奖”,又向凝音师太行礼:“晚辈不敢冒犯师太,敢问师太是否欲上逍遥山庄?”
话说至此,凝音已觉此二人不妥。与佛石仙境联手围攻逍遥山庄已有五天,每次均攻不破这奇门遁甲之术,不免内心着急,她因自有因由,研究这等奇术有些日子,看出山上阵法精妙,也不敢叫弟子强攻送死,故夜里约了佛石仙境的高人同行。希望能借此一探究竟,然而饶是如此,还是中了机关,打断了不嗔的小腿,也割伤了她的左臂。这等阵法,她研究多年都探勘不破,这两人少年男女,却毫发无伤,言笑晏晏的问好,如何能教她不起疑虑?当下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可是戈鞅那混蛋的徒弟?”
她骂戈鞅是混蛋,骂得异常顺口。唐十九刚要开口,被沈云谈阻了。
“晚辈并没有那个福分,拜戈鞅为师。”他说的是实话,晚辈只指他一个人,并不包括唐十九。然而这句话,在凝音听来,却是指成了他们两个人。
凝音不作声,一手捂着伤口,唇色惨白,不由得坐到在地。唐十九低呼道:“师太,你中毒了。”当下急忙从旁边的草丛里摘取一片紫叶草,放在口中咀嚼,也不顾阻拦便撕开她的衣袖,将药草敷在伤口处,“这山上有一种树,汁液有毒。你肯定不小心碰着了。不过没关系,这种解药到处都是,只要敷在伤口上,回去好好睡一夜,第二天便没事。”
不嗔赞道:“小姑娘懂得真多。还请姑娘帮老衲接一下腿骨。”
凝音冷哼一声,突然向十九手腕抓去。她突然动手,唐十九一愣,下意识地反手一拍,将她手腕打开,怒道:“师太,我好心帮你解毒,你居然这样打我?”
她这一拍,沈云谈,凝音,不嗔均是一愣。
凝音师太成名甚早,年轻时凭借小擒拿手名扬四海,如今年纪渐长,虽然甚少用近身擒拿,但毕竟算是成名的绝技竟然被一个小辈轻易拍开,不禁教她大惊失色,看着沈云谈与十九的眼神闪烁不定。
沈云谈的吃惊并不比凝音小。他早就知道,从唐门出来后的唐十九早已不是吴下阿蒙,然而却没想到她武功进展这么快。看她平日里浑浑噩噩,迷迷糊糊,似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然有了极大的进展。
药草敷在伤口上,清清凉凉,转眼昏厥感便减少不少。凝音暗中调息内力,果然畅顺了些,知道眼前少女并非歹意,心中虽仍有疑惑,但也有愧意,当下抱歉道:“姑娘,刚才得罪了。”
“动不动就出手打人…”唐十九咕哝一句,随即展颜道,“你迷路了,我带你下去吧。”
沈云谈摇摇头,知道她必然把刚才他叮咛的话,忘到了脑后。唐十九心思单纯,一直认为她不伤害别人,别人也不会来招惹她,又容易心软,看见人家受伤了,便什么不好的都忘记。又总觉得一切是一场误会,解释清楚便完事,孰不知这个世界上许多事情是解释不清的,更何况许多人根本不听你解释。他们要的,就是趁着所谓的误会动手打劫。
沈云谈无奈笑笑,可惜,他喜欢的,就是唐十九这一份单纯的善良。
不嗔的腿骨被沈云谈接好,向他二人道谢:“这次多亏了这位姑娘和公子相救,老衲感激不尽。逍遥山庄和江湖原本就有些误会,老衲此番上山,便是为了见戈鞅先生,求个解释,以免了血光厮杀,生灵涂炭。”
凝音冷哼一声:“戈鞅不会解释,只会杀人。”
唐十九横她一眼,反唇相讥:“至少不会杀救命恩人。”这句话原本有漏洞,若心思精明如沈云谈,必然会追问一句:“你既然和戈鞅不认识,如何知道他不会杀救命恩人?”然而这样大的纰漏,凝音师太和不嗔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凝音的脸莫名其妙一红。
不嗔却道:“老衲也觉得戈鞅先生不是不讲理的人,不知两位能否给老衲指一条明路。待见到戈鞅先生,问明情况,老衲自然会还戈先生一个公道。”
十九还要说话,被沈云谈阻了。他礼貌地笑着,向不嗔与凝音道:“天色不早,两位身上有伤,早些休息吧。”又向十九使了个眼色,拉了拉她的衣袖。十九对那骂她师父的凝音十分没有好感,狠狠瞪她一眼,不情愿地指了指路:“这里出去走五步,向东走十步,看见巨石后往南走,便能出了林子。”
凝音和不嗔不好再说,只得道谢离开。临行时,凝音师太望向逍遥山庄的位置,若有所恨地皱了皱眉。
看着那两人逐渐走远,唐十九道:“那师太真不是个东西,还是和尚讲点道理。”
沈云谈冷笑道:“和尚满口胡话,一肚子坏水,倒是师太还有几分真性情。”他自是知道,不嗔早就捉到十九口中漏洞,心知她必然认识戈鞅,也一定知道上山的路,至于什么和解误会的话,不过是安抚哄骗的借口,待知道上山的方法,恐怕第一个持刀杀人的,就是这满口阿弥陀佛的秃头。
唐十九愕然,全然不明白其中勾心斗角的缘故,沈云谈也不解释,只催促她快些赶路。
懂得这些,自然对自己是一种保护,然而在另一方面,却也是一种伤害。
唐十九不需要知道这些,也不需要这种自保的能力。
因为他说过,唐十九是他要保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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