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离帐营已不算近,四周再无旁人,寤生犹豫了片刻,见那人一动不动躺在草地上,终是不放心地走了过去。
“你、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她走到那人身旁蹲下,试探地问道,随即便闻见一股淡淡的酒气。那人俊雅的面庞在月色中显得有些苍白,一颗水珠挂在睫毛上如晨露般清莹剔透,秀丽的眉微微蹙着,仿佛有难言的愁郁萦绕在眉间化不开去。
这个人为什么要哭呢?难道是摔伤了?寤生心里一慌,伸手摇了摇他,“是不是受伤了?你忍着点,我这就去叫人来!”刚要起身,忽见那人的睫毛颤了颤,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浸着月辉的眸光清冷淡漠,定定地落在寤生脸上。寤生被他盯得脊背发毛,但仍是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底气不足地问道:“你还好吧?”
那人翻身坐起,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一手随意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整个动作流畅优雅,流露出一种天生的贵气。
寤生心中一凛,打量这人衣着,才知这人身份不简单,可刚才的举动已是逾越,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装傻了。
“你真的没事吗?毕竟是从马上摔下来,说不准就伤到哪里了。”她担忧地望着他,“我还是去叫大夫来为你检查一下吧。”
那人微微怔忡,眸中的一丝迷蒙之色逐渐淡去。他站起身,轻轻拍了拍马背,回头看了寤生一眼,淡淡道了句:“回去吧。”随即翻身上马,向着帐地绝尘而去。
真是个怪人。寤生暗自舒了口气。站着吹了一会儿夜风,便转身慢慢向回走。
“站住。”这突来的一个冷冷地声音顺着风灌进耳朵里,令她打了个哆嗦。
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小丘陵上坐着一人。渺渺月色下,他的表情看不真切,但却能让人感觉到从他的身上散发出的一丝冷若玄冰的寒意。
寤生垂下眼睑,福了福身:“四爷吉祥。”
半晌听见那个冰冷而磁性的声音:“过来。”
心头一跳,她迟疑了半刻,最终咬咬牙走上前去,在小草坡前站定,依然是那幅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感觉到清冷的视线将她从头打量到脚,最后又回到她的脸上。她甚至能想象出面前的人那幅居高临下淡然不屑的样子,不知怎的就觉一股憋闷快要溢出胸膛。
片刻后,视野里出现了一抹暗色的衣袍,那人脚步悠闲的踱来,直到她的面前。
下颌忽然被捏住,令她不得不抬起头。这个动作让寤生立刻想到了从前电视上演过的恶少调戏良家姑娘的滥俗情节,可问题是面前的这个“恶少”并没有那种吊儿郎当的神情,反而极淡定,仿佛这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
寤生强压下给他一记左勾拳再来一个过肩摔的冲动,心想你还看个没完了,一咬牙抬眼瞪向面前的家伙,却惊愕的发现冷面四爷的眸中溢出淡淡的笑意来;只是透过这层笑意,又让寤生感到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疲惫凝在他的眼底,令他周身冷傲的线条多了一分憔悴。
他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寤生静静地凝视他,脑子里只有这一个疑问。
胤禛似乎很乐于从她的眼底看到不同的神情流露,微微勾起唇角道:“这么容易就着急了?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寤生吃了一惊,又相当疑惑,实在想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得复又垂下了眼睑,轻轻道:“四爷说笑了。”
看来鸟儿刚从巢里探了个头,就又缩回去了。胤禛淡淡一笑,松开了手。闲来逗逗这丫头,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名字。”
“寤生。”
“几岁?”
“十五。”
问这些话的时候这人的语气都极平淡,寤生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其实早已知道她的底细了,这会儿不过是要故意审问她而已。
“大晚上的不在帐篷里呆着,跑出来做什么?”声音还是不紧不慢的透着一丝寒意。
“吹风。”寤生面上淡然,心里却很谨慎,生怕说了什么话被这人钻了空子去。
“吹风?那怎么吹着吹着就吹到太子爷跟前儿去了?”
“太子?”寤生不禁抬头望向他,脑中闪过刚才的画面——那个披着一身月华踏碎玉瑶的飘逸男子,难道就是传说中性格暴戾的太子?那个睫毛上挂着晶莹泪珠的清俊男子,难道就是那个骄纵成性的太子?!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传闻真不可信啊!还是说,自己只看到了事物的表象?
“傻了?”胤禛不悦地皱了皱眉——她竟然敢在他面前走神,简直是把他忽略了个彻底。她究竟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这一声清音打破了寤生的思绪,双眼终于对准焦距,才发现面前的人平常波澜不惊的眸中此刻似乎带了一层薄怒。
这又是哪里惹到这个冷面四爷了?她一头雾水,想不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