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道:“我袒护胡人,此事从何说起?”他已经有些相信自己的身世了,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所谓勾结?——————www!
徐长老道:“‘慕容’两字,便是胡姓。慕容氏是鲜卑后裔,与契丹一般,同为胡虏夷狄。”乔峰道:“嗯,原来如此,我倒不知。”徐长老道:“三则,帮主是契丹人一节,帮中知者已众,变乱已生,隐瞒也自无益。”乔峰仰天嘘了一口长气,在心中闷了半天的疑团,此时方始揭破,向白万月道:“白万月,你知道我是契丹后裔,是以反我,是也不是?”百万道:“不错,但最重要的还是你勾结外人,杀了我大哥!”乔峰又问:“宋奚陈吴四大长老听信你言而欲杀我,也是为此?”白万月道:“不错。只是他们将信将疑,拿不定主意,事到临头,又生畏缩。”乔峰道:“我的身世端倪,你从何处得知?”白万月道:“此事牵连旁人,恕在下难以奉告。须知纸包不住火,任你再隐秘之事,终究会天下知闻。执法长老便早已知道。”霎时之间,乔峰脑海中思潮如涌,一时想:“他们心生嫉妒,捏造了种种谎言,诬陷于我。乔峰纵然势孤力单,亦当奋战到底,不能屈服。”随即又想:“恩师的手谕,明明千真万确。智光大师德高望重,于我无恩无怨,又何必来设此鬼计?马大哥、徐长老是我帮元老重臣,岂能有倾覆本帮之意?铁面判官单正、谭公、谭婆等俱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前辈,这赵钱孙虽然疯疯颠颠,却也不是泛泛之辈。众口一辞的都如此说,那里还有假的?”群丐听了智光、徐长老等人的言语,心情也十分混乱。有些人先前已然听说他是契丹后裔,便始终将信将疑,旁的人则是此刻方知。眼见证据确凿,连乔峰自己似乎也已信了。
乔峰素来于属下极有恩义,才德武功,人人钦佩,那料到他竟是契丹的子孙。辽国和大宋的仇恨纠结极深,丐帮弟子死于辽人之手的,历年来不计其数,由一个契丹人来做丐帮帮主,真是不可思议之事。但说要将他逐出丐帮,却是谁也说不出口。一时杏林中一片静寂,唯闻各人沉重的呼吸之声。
段秋雨听到此处,嘴角微微的翘起,眼角闪过一丝轻蔑,“且不说我大哥,根本就没见过那么什么狗屁南慕容,就算认识他。怎么可能勾结连自己家将都要下蛊的混蛋?”
————————乔峰的扇子——————
马大元听到了段秋雨的话,开口道:“段公子之言甚是,我本来也这么想。但我在被偷袭受伤之后,曾经在疗伤之时,又有人潜入过我的房中,我和他交了手。只是我毕竟身受重伤,所以被其打倒在地。他见被我发现,所以闪身而出。只是他想不到,我在交手的时候,从他怀中摸出了一件物事。我一见那件物事,心下惊惶,方知这件事非同小可。”
宋长老道:“那是什么物事?为什么非同小可?”马大元缓缓从背后包袱中取出一条八九寸长的物事,递向徐长老,说道:“请众位长老做个见证。”待徐长老接过那物事,马大元竟然双目有些泛红了。众人向徐长老看去,只见他将那物事展了开来,原来是一柄折扇。徐长老沉着声音,念着扇面上的一首诗道:“朔雪飘飘开雁门,平沙历乱卷蓬根;功名耻计擒生数,直斩楼兰报国恩。”
乔峰一听到这首诗,当真是一惊非同小可,凝目瞧扇时,见扇面反面绘着一幅壮士出塞杀敌图。这把扇子是自己之物,那首诗是恩师汪剑通所书,而这幅图画,便是出于徐长老手笔,笔法虽不甚精,但一股侠烈之气,却随着图中朔风大雪而更显得慷慨豪迈。这把扇子是他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恩师所赠,他向来珍视,妥为收藏,怎么会落在马大元家中?何况他生性洒脱,身上决不携带折扇之类的物事。徐长老翻过扇子,看了看那幅图画,正是自己亲手所绘,叹了口长气,喃喃的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汪帮主啊汪帮主,你这件事可大大的做错了。”
乔峰乍闻自己身世,竟是契丹子裔,心中本来百感交集,近十年来,他每日里便是计谋如何破灭辽国,多杀契丹胡虏,突然间惊悉此事,纵然他一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也禁不住手足无措。
然而待得马大元口口声声指责他阴谋害死白世镜,自己的折扇又再出现,他心中反而平定,霎时之间,脑海中转过了几个念头:“有人盗我折扇,嫁祸于我,这等事可难不倒乔峰。”向徐长老道:“徐长老,这柄折扇是我的。”
丐帮中辈份较高、品位较尊之人,听得徐长老念那诗句,已知是乔峰之物,其余帮众却不知道,待听得乔峰自认,又都是一惊。
徐长老心中也是感触甚深,喃喃说道:“汪帮主总算将我当我心腹,可是密留遗令这件大事,却不让我知晓。”
马大元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徐长老,汪帮主不跟你说,是为你好。”徐长老不解,问道:“什么?”马大元凄然道:“丐帮中除大元知道此事,只有一次偶然和白长老提起过,白长老便惨遭不幸,你……你……若是事先得知,未必能逃过此劫。”
——————————乔峰离开——————乔峰朗声道:“各位更有什么话说?”他眼光从马大元看到徐长老,看到白万月,看到传功长老,一个个望将过去。众人均默然无语。
段秋雨Сhā嘴说道“既然,马副帮主说我大哥是因为这身份之事,才勾结外人杀了白长老的,那么身为最早知道这件事情的阁下,怎么还可能活到现在?”
马大元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说来也是场意外,当初白兄弟身死之时,我也在现场,只是当时我因为喝多了酒,躺在床上,我夫人又为我铺了被子。”
“当时来杀白兄弟之人,恐怕本是来找我的,结果没发现我,就直接杀了白兄弟。之后,我因此突破了先天。”马大元说到此处,竟然滴下泪来。
段秋雨轻蔑一笑,没有说话,示意马大元继续说下去。
“之后,我再次遇到刺杀的时候,恰逢乔峰来此,乔峰击退了来袭之人,我就算是又被救了一次。”马大元现在的话,已经是说的很明显了。
段秋雨开口道“好了,后面的事情,我们已经都知道了!”乔峰听了段秋雨和马大元的对话,说道:“乔某身世来历,惭愧得紧,我自己未能确知。但既有这许多前辈指证,乔某须当尽力查明真相。这丐帮帮主的职份,自当退位让贤。”
说着伸手到右裤脚外侧的一只长袋之中,抽了一条晶莹碧绿的竹仗出来,正是丐帮帮主的信和的打狗棒,双手持了,高高举起,说道:“此棒承汪帮主相授,乔某执掌丐帮,虽无建树,差幸亦无大过。今日退位,那一位英贤愿意肩负此职,请来领受此棒。”丐帮历代相传的规矩,新帮主就任,例须由原来帮主以打狗棒相授,在授棒之前,先传授打狗棒法。就算旧帮主突然逝世,但继承之人早已预立,打狗棒法亦已传授,因此帮主之位向来并无纷争。乔峰方当英年,预计总要二十年后,方在帮中选择少年英侠,传授打狗棒法。这时群丐见他手持竹仗,气概轩昂的当众站立,有谁敢出来承受此棒?乔峰连问三声,丐帮中始终无人答话。乔峰说道:“乔峰身世未明,这帮主一职,无论如何是不敢担任了。马副帮主和徐长老、传功两位长老,本帮镇帮之宝的打狗棒,请你三位连同保管。日后定了帮主,由你三位一同转授不迟。”
徐长老道:“那也说得是。打狗棒法的事,只好将来再说了。”上前便欲去接竹棒。
宋长老忽然大声喝道:“且慢!”徐长老愕然停步,道:“宋兄弟有何话说?”宋长老道:“我瞧乔帮主不是契丹人。”徐长老道:“何以见得?”宋长老道:“我瞧他不像。”徐长老道:“怎么不像?”宋长老道:“契丹人穷凶极恶,残暴狠毒。乔帮主却是大仁大义的英雄好汉。适才我们反他,他却甘愿为我们受刀流血,赦了我们背叛的大罪。契丹人那会如此?”
徐长老道:“他自幼受少林高僧与汪帮主养育教诲,已改了契丹人的凶残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