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垂四野，夜凉如水。

感觉到寒冷的赵小伶睁开眼睛，想抱住身边那温暖而又熟悉的臂膀，却扑了个空。她四下望去，不由得呆在那里。面前是一片宽阔无际的大草原，及膝的青草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晃着，月辉洒在上面，如同跳跃着的­精­灵。

秦牧野不在身边，房暮山不知去向，连酷爱睡觉的大黄狗都消失了，一阵莫名的恐惧瞬间占据她幼小的心灵。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应该是在周朝边关重镇萧关城外的密林中，可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出现在这片辽阔的大草原上？她双手支撑着站起身来，茂密的青草和她的腰齐平，一眼望过去根本没有尽头。虽然还很年幼，可她也知道周朝境内不可能会有如此大面积的草原。

也许只有秦牧野曾经和她说过的那个地方，才能给人如此极致的震撼，那便是一百多年前周朝铁骑拼死血战夺回来的牧马场，碧湖大草原！

没有任何人能在经历如此诡异的事情后还能保持镇定，更何况她还是只是个刚刚十岁的小女孩。赵小伶两排洁白的贝齿上上下下地磕碰着，瘦弱的胳膊紧紧抱着胸，那双灵动的眸子里流露出不解和害怕，如同一只在猎人刀下瑟瑟发抖的小兔子，一动也不敢动。

“牧野哥哥，你在哪里？小伶好害怕……”女孩低声喃喃自语着。

“谁是牧野哥哥？”一个空灵的嗓音在半空中响起。

“啊！”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不轻的小女孩发出一声尖叫，连忙四下望去，可是草原上依旧空荡荡的，哪里有半个人影？听那声音是个女子，却无法分辨出她的年龄，空灵的声音透着虚无缥缈的痕迹，仿佛和天地同在，抓不到她半点影踪。

“多可爱的小女孩呀，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那个嗓音温柔地说着，安抚着已经快要崩溃的小女孩。

赵小伶并不知道如何去分辨一个人的好坏，听着那个声音如此柔和，就像邻家的大姐姐一样，便稍稍放松了些，双手捧住依然在剧烈心跳的胸口，向前缓缓探出小脑袋问道：“真的吗？”

被她稚­嫩­的话语逗乐，那个声音轻笑着说道：“当然是真的，你找不到我的，不用到处偷看了。以后相处的久了，你就会发现我其实一点也不可怕。”

“以后？”赵小伶惊讶着问道：“难道我要一直待在这个地方吗？”

那个声音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不会的，只不过当我想你到这里来的时候，你自然就会出现在这里。”

“那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赵小伶见这个人果然很好说话，便大着胆子追问道。

“还真是个问题虫呢，接下来你是不是想问我是谁？”那个声音里透着一丝戏谑，却没有丁点生气的意味，也许是生活太枯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玩下去的游戏，不会那么着急地结束它。

“恩恩，是的。”赵小伶忙不迭地点头，虽然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得见。

“我是谁？我无所不在，我无所不能，只要我愿意，这个世界上没有我做不成的事情，你说我是谁？”那个声音高傲地宣告着。

“啊？”赵小伶瞪大双眸，半天才理会对方话语里的意思，吸了一口凉气说道：“你这么厉害，那不就是神仙了吗？”

似乎被小女孩随口说出的话触动，那个声音蓦然变得很低沉，仿佛在自言自语：“神仙？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神仙，如果有，他又怎么会离我而去……”

“你说什么？”赵小伶问道。

“你告诉我，你想变成世界上最强大的人么？”那个声音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问了一句让小女孩有些惊诧的话。

如果是个修行者听到这句话，肯定会激动得不能自已。就好比是在你很饿的时候，忽然有人出现问你想不想吃世间最美味的佳肴？有炎海里的火鳍鱼，有梦湖中的白鳗，有青阳山上的四­色­鹿，那些你只在传闻里听说过的美食瞬间便出现在你面前，而且对方还告诉你，这些东西是无限量供应，每天都有，直到你吃腻为止……

可赵小伶不是修行者，她的心里满满当当地只装着一个人。

“不要，我只想待在牧野哥哥身边。”小女孩坚定地回答道。

“他对你这么重要？”那个声音有些不快，淡淡地问道。

赵小伶没有再说话，而是重重地点头，她知道对方肯定能看得见。

“那我就去杀了他。”那个声音轻描淡写地说道。

“如果你杀了他，我更不会按照你说的做，除非你也杀了我！”这一刻，赵小伶忽然觉得不怎么害怕了，仿佛就算此时便和秦牧野一起去死，也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那个声音仿佛能洞穿人心，半空中传来一声格外悠长的叹息，半晌方继续说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也有这种大勇气。你以为随便就能遇到我么？如果不是因为你是纯善之体，我又怎么会选择你这样不懂事的小丫头？”

赵小伶不太明白对方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不过知道不会伤害到秦牧野之后，心情不由好了起来。不管如何，死固然壮烈，可要是能继续在一起，哪怕是在逃命，至少也能欣赏到沿途的美景。

“真是春光无限好呀，我发现你确实很像我”，那个声音在小女孩身边回响，含着淡淡的忧伤：“可是你根本就不懂春光，若不舍弃，若不斩断，你又怎么能通过暗黑之地，成功抵达光明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