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善又说道:“涵儿,你只放心,不论你怎么样,我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人,诗经上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的心就是这样。”
“你虽然这样想,可是我们身不由己,上面还有太夫人,老爷,太太,我的病又是这样,恐怕不久还要给你娶亲。”
“我已经有两个了,还娶什么亲?你越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身子怎么能好?”
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只会徒然增加代善的烦恼,我不再说什么,只是向代善道:“我想一个人安静地睡一会儿,你今天不用去衙门么?”
“我已经请了假了,今天一天都在家陪你,既然这样,我就先出去,一会我再进来。”
正在这时,素绢端进药来,代善接过碗,向我道:“涵儿,先把这碗药吃了再睡,好么?”
“我不想喝,吃药能有用处么?”我有些赌气,用手推开药碗道。
“别耍小孩子脾气,乖乖听话,不然我可生气了。”代善哄劝似的说,我拗不过她,也不想让他着急,只好勉强起来把药喝尽,代善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我微微一笑,就闭上了眼睛,代善替我捋捋头发,就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我虽然觉得身上没有力气,只是闭着眼睛任思绪游荡,但是前尘往事却乱乱地在头脑中翻滚,我不想去想,却由不得自己,代善的柔和面容,桐筝的阴险笑容,汪夫人戒备的神气,吴太夫人严肃令人不寒而栗的表情,迷迷糊糊地,又现出了德润凄凉而听天由命的面容。慧嫔压抑的微笑,我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喃喃:“不,我不要这些痛苦的东西,我的东西在哪里,什么是完全属于我的?”
在这些纷至沓来的一张张充满距离的面孔之上,我看见父母的慈爱的脸孔凌驾于这一切之上,似乎在向我微笑,向我说:“你怎么还是那么贪玩,怎么还不回到我们身边来。妈妈还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千层酥呢。”
我越加心里着急。朦胧中伸出手拼命要抓住母亲,不知是不是我真的发出了声音,总之我却拼命地喊着:“妈妈,带我回去,不要抛下我,我不要在这里。
”母亲的身影却渐渐远去。我怎么喊也喊不回来,怎么抓也把握不住,我只能是声嘶力竭地呼唤。却嗓子被塞住了似的,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望着父母离我而去。我就感到浑身瘫软,失去了一切力气,用尽全身最后一丝气息喊了一声:“母亲!”耳边却朦朦胧胧听到的是不大的声音,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眼前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又一次在黑暗中看到透出的一丝光明。我又死里逃生了吗?费力睁着眼睛,只见窗外阳光普照,屋内是一片灿烂明媚,模糊回忆起昏迷前的心乱如麻,真有恍如隔世之感,眼前是灵芳惊喜的面容,我费力地说:“我又昏过去了么?现在是什么时候?”
“奶奶,那天你说要自己一个人睡一会,我们和大爷只是担心,就在外面守着,也不敢进去,恍惚听奶奶口中念叨着什么,我们也听不清,后来听见奶奶喊咱家太太,声音大了些,接着就没动静了,大爷心里放心不下,就推门进去,看见奶奶又昏迷了,就急得了不得,赶着叫人,又传王太医来,这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可把我们都吓坏了。”灵芳用急促的语调,絮絮叨叨地说着,看来她是看我醒来,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