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药味在走廊上回绕,吕逸秋在门前停下,屋内传来云儿的咳嗽声,丫鬟端着药碗出来,瞧见吕逸秋慌忙福了礼低头去了。天气渐凉,山上越发地冷。吕逸秋掀帘子进去,见云儿呆坐在帐内,便轻笑道:“怎么,你也会发呆不成?”云儿懒懒地拥着被子道:“你见到香帅没?”吕逸秋掀起药罐,皱皱眉头,道:“我在庄内怎会见到,便是见了,他还不寻我拼命来?”云儿若有所思道:“你就是不好,老欺负我,还骗我说哥哥死了,他们自然会教训你。”吕逸秋立时恼道:“我骗你么?泉州参将传来的消息会假么?”云儿沉下脸,拉过被子躺下不再理他。吕逸秋沉默半响,坐在窗前抚琴,窗外,已是秋风秋雨欲打芭蕉愁。
午后,雨歇云收,云儿还未起床,丫鬟叫了几声不见回音,扯开被子见她满面通红,额上满是汗,竟是发起热来,又请大夫开了方子熬药。这小姐热得糊涂,满口胡话,咽不下药,丫鬟仆妇慌了手脚。吕逸秋探了探她的额头,很是烫人,不由心急,这小丫头只嗔道:“香帅,你怎地不理我,我很久不见你,很是想念......这里很冷,我害怕......哥哥怎么会死呢......吕逸秋骗我,香帅,你在哪儿......在哪儿......”
吕逸秋拭去她额上的虚汗,云儿竟睁开眼睛朦胧瞧着他,吕逸秋微笑道:“傻丫头,你怕什么,我在这呢。”云儿痴痴瞧着他脸上的酒窝喃喃道:“哥哥......你在我就放心了,我想爹爹和娘亲,哥哥......”吕逸秋心中颤了颤,便沉下去,却又柔声笑道:“傻丫头,想家就乖乖吃药,病好了再见爹娘。”云儿痴笑道:“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吕逸秋也有这样的酒窝呢......”吕逸秋苦笑不已,端过药碗,舀器起一勺,仔细吹了吹喂给她喝下。
傍晚,任管家匆匆进书房来送上书信,吕逸秋看罢,沉矜半响,长叹道:“终于到这一天了。”管家喜道:“庄主,终于可以让宝藏重见天日了么?”吕逸秋点点头,又道:“门主还命我三日后将云儿送至他处,他会派人来接......”
管家看看庄主,并未出声,吕逸秋微笑道:“我已闻到郁金香的味道了,你马上到山下,为云儿准备二十套衣物,还有首饰香料、胭脂,只要本地产的,各样都要,”他转过头笑道,“要到最好最大的那家铺子里,买最好的,带上几个长随。”
管家吃了一惊,道:“这样不太张扬了么?”吕逸秋的酒窝溢着迷人的笑,随即又溢满惆怅:“你不觉得吗?云儿好象很喜欢郁金香的味道,这儿的气候可是不适合她呢。”管家愣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退下了。
次日,云儿的烧果然退了,好了大半,便下床走动。经过书房外,见吕逸秋兴致盎然地作画,不由来了性子,轻手轻脚进去。画上的山景虽然萧瑟,但不失风雅,颇有清远之意。吕逸秋朝画哈了口气,满意地放下朱笔,云儿调皮地扑上前蒙住他的双眼,捏着嗓子学男声道:“识相的就......”
正自沉醉的吕逸秋勃然大怒,一把拎起她,云儿吃了一惊,挣扎中带翻了砚台里的墨,一下倾倒在画上,登时一片狼籍。吕逸秋怒喝道:“来人哪!”几个仆子应声进来,吕逸秋将云儿掷到地上气得发抖,喝道:“拉出去绑了,吊到树上!”仆子犹豫了一下,立马将她捆了个结实,驾出去了。窗外,墙角里露出一张脸狡诘地笑。
任管家从外面回来,吃惊地发现庄主书房前的树上吊着一个人,仔细瞧去竟是李云儿耷拉着脑袋,在树上被风吹得晃悠。管家瞧了半响,眨眨眼睛,闭上张圆的嘴,悄悄走了。管家递上清单,吕逸秋看也不看,仍然专心地钓鱼,管家轻声道:“庄主,今儿个可是有些冷呢,你看这山风......”吕逸秋“哗”地提起鱼竿,一条二斤重的大红鲤鱼在水面上挣扎着被钓上来,吕逸秋待它挣扎得没了力气,才收了鱼线,取出鱼钩,竟将鱼又放了。那鱼突然得救,歇口气,吐着泡泡立即游得无影无踪。管家怔在当地,再不说话。
晚上,庄上来了生客,一个年轻汉子带着六个长随,个个步伐稳健,迅捷有素,管家不敢怠慢,将一干人请到上座。为首的汉子见吕逸秋进来忙恭道:“吕庄主劳累,门主叫属下向庄主转达谢意。”他从怀里摸出一卷黄绸,道:“这是门主送与庄主的礼物,请庄主笑纳。”吕逸秋忙还礼笑道:“有劳各位了,小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多谢门主好意,各位兄台回去见到门主请代小生谢过。”任管家接过礼,双手一摸,竟是一把口笛,怕是古物,心中暗叹:“这门主心思如此缜密,连庄主喜好乐器一事也如此明了。”
众人坐了,为首的汉子道:“鄙人姓秦,贱名慕冉,门主今次差兄弟前来接李云儿,也请庄主明日启程赶往安徽,莫要耽搁。”吕逸秋应了,命人摆上酒席,不多时几名绝色女子入内,管弦丝竹,琵琶铮铮,七名美人轻纱曼舞,助兴之致。那秦慕冉不似众汉子那般山吃海喝,一双眼睛打量着大厅,一边轻啜慢饮,吕逸秋心道:“此人生性多疑慎重,行事稳重,怪不得门主如此倚重。”
那秦慕冉道:“吕庄主,不知那小妮子近来如何?”吕逸秋淡然道:“她今儿个惹了我,给吊在树上得了风寒,躺在床上发热呢。秦侍卫,可要去瞧瞧么?”秦侍卫笑道:“不必,不必,今次来办事,门主吩咐需庄主调些人手一同护送,早听说庄主这里卧虎藏龙,高手如云哪,啊,哈哈......”
吕逸秋微微一笑,道:“门主吩咐,小生尽当遵命,秦侍卫尽管开口,这帮子人早等着为门主效力,正愁没机会呢。”
秦侍卫打了个哈哈,道:“庄主果然好气度,不但人生得好人物,行事也如此豪爽,佩服!佩服!”他抱拳恭了几句,慢声道:“不瞒庄主,徐尚龙是鄙人的表亲,今次想带了他和崔莫风去,不知庄主......”吕逸秋一惊,脸上却笑道:“秦侍卫要的,便是门主的意思,小可自当尽力,秦侍卫尽可放心。”秦慕冉笑得紧,忙给吕逸秋满满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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