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个月不见的风冥正负手站在门口,目光如冰刃般射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她身上仍穿着他那件宽大的旧衣,长发散在背后,纠结成缕。一切都没变,就像她一直陪在他和阿大身边,并未离开过一样。
然而,有什么不一样了。宴十二知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江久竟倏然放开,原本的妩媚消失,代以厉色。
风冥迈步悠然而入,来至宴十二面前。宴十二比她高出半颗头,她必须要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然而,即使是这样,亦丝毫不损她冷傲的气势。
“宴十二,你救了我一命,我陪你一生,你觉得可好?”她问。凡人一生,仅仅百年,于她,不过白驹过隙而已。
宴十二一怔,随即微笑。“好。”且不论两人有无感情,只是以前,他便说过要养她一辈子,她不反悔,他自然也不会反悔。
风冥点头,伸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方才转向一旁因被忽略而早已怒容满面的江久竟。宴十二这个时候才看清江久境竟然只着一件红色的薄纱,窈窕的身子在烛光印照下若隐若现。忙别开眼睛,心中不由捏了一把冷汗,幸好开始他没乱动,不然恐怕难以避免碰到一些不该碰的地方。
“江家主人,你可听到,从此以后宴十二是我风冥的人。若让我知道你再打他主意,休怪风某不客气!”云淡风清的语气,却让人知道她并非说笑。
勘透人体,改变灵力,天生的无情隐藏在人类多情的眸子下面,风冥已与人类无异。江久竟即使被风冥气势所慑,亦是暂时之事,何况她素来作威作福惯了的,在这辛城,她比皇帝还大,如何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当下怒极反笑。
“你是第一个敢如此威胁本主之人,胆量不小,就不知有没有那个本事……来人!”
她话音方落,屋内已闯进六个身形矫健的女子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宴十二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将风冥往自己身后拉。看来今晚之事,始终无法善了。
风冥因他保护性的动作而微微怔忡,看着他宽厚坚实的背,心中浮起异样的感觉。这个人类总是让她觉得意外!
“怎么,狠话说得顺口,现在却像只乌龟一样缩在男人背后?”江久竟冷嘲热讽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宴十二,本主再问你一次,你宁愿要这样的女人也不愿跟着本主?”
宴十二微微一笑,握着风冥的手紧了紧,“是。”他脑子里闪过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最终却只吐出这一个字。其实,他没有对任何人解释的必要。
风冥垂眼,看着那只握着自己的粗糙大手,突然想起,亦是这一双手为她疗伤洗澡,梳头喂食,拖着她四处求医。
“宴十二。”她低唤,伸出另一只手扶上他的腰。
感觉到她的碰触,宴十二身体微僵,只觉耳根阵阵发热,却没回头。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被江久竟拥抱抚摸亦无丝毫反应的他,却会因为风冥的一个轻轻触摸而浑身发热。
“风姑娘?”强敌环伺,他不敢回头,却控制不住分神。
“从来没有人想过保护我,你是第一个……”风冥低吟,而后悠然踏前一步,站在了宴十二的前面。
宴十二尚未有所反应,她又看向已坐入椅中,唇角噙着冷笑,眼中透着狠戾的江久竟。
“江家主人,你该庆幸你还没惹怒我。”她依然平和,眼前的人类就像几只在大象面前耀武扬威的蚂蚁一样,还引不起她动手的欲望。当然,若真碍着眼了,伸手捻死他们,也不过一念之间的事。
江久竟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看风冥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从容不迫,便知此人确实不简单。然而此时势成骑虎,于她已无台阶可下。“惹怒又如何?”她冷笑,蓦地一挥手,“给我把这对奸夫淫妇拿下!”即使真是一尊大神,今天她江久竟也惹定了。
风冥低眉浅笑,叹人类总喜不自量力。
那六个护卫闻令即动,却又在下一刻倏然停下,彼此之间面面相觑,脸色难看之极。明明他们俩人就站在那里,连动也未动一下,偏偏他们竟然产生不知该从何下手的尴尬感觉,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
江久竟见状,神色微变。
“哎呀呀,这里好热闹!大小姐,你在这里玩儿,也不叫上小红?”正在这气氛僵滞的一刻,一个懒洋洋的少女声音突然Сhā了进来。说话间,一抹火红出现在门口。除了风冥,其他人都不由看过去。
那是一个极艳的少女,一身红衣如同要燃烧起来一般,长着一双狐媚的眼,眸子晶莹璀璨如同星子。她妖妖绕绕地走进来,手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小孩。
即使是女人,见之亦不由心中怦然,何况男人。然而场中唯一的男人宴十二的目光却落在她抱着的孩子身上,眼中露出担忧的神色。
“哎呀,你挡着我的路了!”她虽不是规规矩矩地走直线,但是如果前面站着人,亦不会绕道,而是素手轻扬,将挡路之人推了开,才又继续往前走。怪的是被推之人竟无法反抗,便像是乖乖给她让路一般。
众人傻噔噔地看着少女走到风冥面前,然后突然手一伸,将孩子塞进了她的怀中。而后拍了拍雪白的小手,大大地吐出一口气,“呼——终于交差了!”
那孩子正是阿大,被这样大的动作一丢,当时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抱着自己的人一眼,而后蓦然瞪大眼,倏然清醒过来。张开小手紧紧地抱住风冥的脖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风姨……你不要阿大了……呜……”
少女偷偷睨了眼风冥的神色,不自觉伸手往额上抹了把冷汗。幸好不是在自己怀里哭的!
“大小姐,你带他们父子走吧,这里交给本小狐。”她豪气地一摆胸脯,十分义气地道。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宁可对着一干凶巴巴的大人,也不愿去伺候一个喜欢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孩。
“嗯。”风冥轻轻拍了拍阿大的背,目光冷然扫过江久竟一干人,而后拉着宴十二从容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