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人就是当今魔教海上分舵的舵主海蜈蚣。他将小卢和李天衡关进水牢后,将信反复展读,最后放到牛油烛上烧掉。烛上火花爆裂噼噼啪啪响。他满腹心事地踱进堂后,穿过一条巷道,眼前顿显光明。这里竹庐茅径,药井蔬畦,鸟语花香,池塘清丽,别有一番天地。几只褐色的水獭在他身前身后磨蹭着向他行礼。他躬下身,抱起一只水獭,温存地摸了摸它身上柔软的毛,然后登上竹梯,走上一座竹楼。魔教教规不食荤酒,食菜事魔,从现实上他们也需要保持艰苦的生活习惯,来磨炼自己的意志和体力。
门没有锁。他走进一间卧室。墙上供奉着一尊弥勒佛,笑呵呵地袒胸*,佛像前,一只青铜兽头香炉烧着|乳香制成的印度香,香味弥漫了整个房间。房间中间有一张竹床,上面铺着一层兽皮褥子,褥子上面躺着一个老妇人。她盖着丝绵薄被,全身瘫软无力。海蜈蚣走到床边,坐在一只竹椅上咔嚓一声扭断水獭的头,将血淋淋的身体凑到老妇人嘴边让她吮吸水獭的鲜血说:“饮了这獭血吧,这水獭吃的是关刀鱼,十分温补,你细心调养好身子,再一个月就能痊愈了。”说完话他怔怔地走神,心事重重。老妇人就是梁丘公归的阿婶,也就是他叔叔的老婆,当年她和梁丘公归受到天南一砂关啸天的追杀,为了让梁丘公归逃走,她留下来断后,她死命苦撑到梁丘公归逃走后,为了保持身家清白,只得饮剑自尽。依据针灸学,有一种过梁针可以从胸口穿到背后,而人却安然无恙,她使的正是金针渡劫一法,闭住|茓道,一剑刺进胸脯倒下,所幸关啸天不赶尽杀绝,又道上有魔教海上分舵的眼线,冒死将她救出,送到海蜈蚣身边。
她吸完獭血,将无头的水獭扔进床边一只竹篓里,虚弱地问海蜈蚣道:“阿牛,有什么事情让你这样丧魂失魄?”阿牛是海蜈蚣的小名。
“哦,没什么事,没什么事。”海蜈蚣连忙掩盖过去说:“我在想咱们小时候的一些琐事。那时候你常常不吃你家的鱼肉大菜,偏要到我家来喝稀饭地瓜粥。”
“猪崽贪别人槽嘛。”梁丘夫人也回忆起这段幸福的往事说:“谁叫我妈要我认你妈做干娘呢。”
“孩子贱一点好养。怪不得大人常常将自己的小孩叫做阿猫、阿狗呢,我不也叫阿牛么。”
“咳,说到小孩,我倒想起了咱们的小鱼儿,不知她现在还活着没活着,长得怎样,嫁人了没有?”梁丘夫人一提起这个话题就抽着鼻子,眼泪扑簌簌地淌下苍白的脸颊。梁丘夫人与海蜈蚣青梅竹马偷偷好着,刚已有身孕,就嫁给梁丘公归的叔叔,当时生了一个女儿,因为要保住夫人的地位,由接生婆换来一个男婴,所以一想到她女儿她就揪心地疼。
“小鱼儿有魔教安顿着呢,想来也不会吃什么大苦头。咳,谁让你命定是个大富翁的夫人,而我命定是个大贼头呢。”海蜈蚣万分感慨地安慰她。
“你近来事物忙吧?”梁丘夫人忍住悲痛,为了不让这种情绪影响海蜈蚣,她转换了一个话题。
“说忙也忙,说不忙就不忙。”海蜈蚣也想天南海北地胡扯一通来消融梁丘夫人的悲哀。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说:“海上功夫比陆上复杂。除了驾船看风使舵外,还要进行许多安排。避风不及即船毁人亡。因此要选择避风之澳,南风则以南负山北负海者为澳,北风则反之。还要明白岛屿之远近,沙线之险夷,风云潮汐之当测,停泊樵汲之有所,这个家可不好当。只是日子久了也就了如指掌了。所以说忙也忙,说不忙就不忙。”
“我时常想起咱俩在泉州少林寺的几次见面,多亏了布朗大师的安排撮合。咱们饮水思源,要好好感谢他。”梁丘夫人回忆起这段花前月下,抚水盟心的幸福时刻,脸色红润了。海蜈蚣觉得她的手在抖动,这是一股幸福的暖流。
一提起泉州少林寺,立即勾起了海蜈蚣心酸的往事和现时的处境,他脸上的横肉不住地抽搐,两行热泪流下了脸颊。他本是性情中人。
“你怎么啦?”梁丘夫人惊奇地问。她没想到这个铁打的汉子也会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