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黑衬衫,戴黑礼帽的胖子从远处走到酒店门口,很客气地拦住了正在忙着擦那滩血渍的服务生。两个服务生好象很听话,乖乖地站到一旁,默默注视着黑衣胖子。黑衣胖子从腋下拿出来一沓子厚厚的烧纸,动作熟练地转成了风筝转转那样的圆形,小心翼翼地铺在血渍旁边,拿出打火机点上了。胖子站起来,全神贯注地看飞舞的火苗,一些烧成黑色的纸灰蝴蝶一样地在胖子身边盘旋。胖子形如雕塑,纹丝不动。火苗停息,纸灰也已散尽,胖子提提裤脚,对着那滩血渍跪了下去。
站在璀璨的阳光下的广胜,突然感觉自己飘起来了,好象正在一个深谷中坠落,身体急速下降,却总也无法到底。
广胜大叫了一声——呕!
门口的两个红衣女子对视了一下,笑了:这个人真奇怪,学了好几声狼叫唤了。
广胜一直觉得自己的自尊心早已瓦解,乃至荡然无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但看到两个女子轻蔑地一笑,还是猛然打了一个激灵,一种无以言表的复杂感觉让他痛彻心肺。一阵风刮来几片碎叶一样的纸灰,晃得广胜的眼睛有些模糊。
广胜把身子转回去,背对着默默哀悼的胖子,泪如泉涌。
那个民工远远地看他,广胜捂住脸,用手掌把泪水往耳朵两边抹,可还是抹不干,依旧流。
广胜干脆把头埋进裤裆里,往伤心里使劲地哭。
砰!路边好象是汽车放屁的声音。广胜忽地站了起来,操!我这是哭谁呐!哭自己还是哭李老杜?操。
“李文,起来吧,地下怪凉的。”广胜上前拉起了黑衣胖子。
“广胜,你也来了?”李文面无表情。
“走吧,人家还要打扫卫生,开门纳客呢。”
“是应该走了……”李文扑打了两下裤管,“广胜,我不想回家,你能陪我走走吗?”
“咳,走什么走?哥儿俩喝两盅去!”
“人,其实就是那么回事罢了,”李文喝了半斤白酒,情绪开始激动,“死了也好,活在世上遭那么多罪干什么?没意思!上学的时候,我还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国家栋梁一样……我呸!什么东西?人如禽兽!活得还不如禽兽呢……人是什么?是啊,人到底是什么?”李文的眼神开始恍惚起来,“人啊,禽兽不如!广胜,你还别跟我瞪眼,我是说,这人要是混帐起来,比禽兽还要残忍!你信不信?我Сhā上鸡毛飞翔在天空的时候,突然发现,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动物在生存竞争的时候,达到人与人之间的惨烈与恶毒程度……那天,我跟一头猪一起在天上飞,猪他老婆在地下骂他,你真不是东西,连个人都不如……”
广胜趴在快餐店门口吐得涕泪满面。满嘴白沫的李文被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架着上了车,呜呜地开走了。
早晨跟广胜说话的那个民工,站在人堆里,指着广胜跟身边的人说,趴着哭的那个人也是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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