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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浪荡江湖之暗相思 > 第十章

第十章

「怎么了,睡不着吗?」韩寒一醒,穆襄也跟着醒来。他向来睡得浅,绝不深眠。

「阿襄......」韩寒说道:「我想起了点事,想去找殷总管谈谈。小时候他曾经对我好,若他在外头被欺负了,我定是得替他讨回来的......」

「......」穆襄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暂时别靠近殷叔。」

「为什么?」韩寒惊讶。

穆襄沉默半晌,低声道:「有些事情我已经有了眉目,但还不能确定。」

韩寒愣愣开口:「你是说......」

穆襄顿了一下,将韩寒搂近些。「先答应我。」态度有些强硬。

「好吧!」韩寒这般回答,而后小小声地道:「若不是近来比较了解你了,我真会以为你把我搂得这么紧,又不肯让我去找他,是因为你吃醋了。」

「这么说来,你觉得自己以前并不了解我?」穆襄问。

「一点吧......」韩寒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以前和现下当然不同,以前是朋友之间、相待以礼的,如今开天辟地地进入一个崭新境界,他才知道在别人面前总是翩翩君子的穆襄看着他便一直笑,搂住人了就不放,还有这人吻人的时候舌头灵活得要死老是把人吻得这七荤八素,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明明温文有礼的人怎么眼睛一和他对上就变成了野兽,把他折过来又折过去、翻过来又覆过去,不至天亮不罢休。

穆襄笑着摸了摸韩寒发烫的耳朵,低下头,轻轻咬了起来。

韩寒身躯一颤,闷闷说道:「欸......别咬......」

「好,不咬。」穆襄收回牙齿,却将手伸进了韩寒带子系得松松的亵裤里。

要害被一把抓住,韩寒差点跳起来。

穆襄却一个翻身把人压下。「既然只有一点,那就再多了解我一点吧......」

这样­淫­靡的动作、这样­淫­浪的话语,明明由别人做来会多像登徒子的行为,却在穆襄口中化成呢喃般温柔深情的语调。

韩寒一个激灵,涨大的分身竟就这么湿了穆襄的手。

穆襄一愣,看着下方再看看韩寒的脸。他才只是握着而已,根本连动都还没动,怎么就出来了。

「可、可恶......」韩寒连忙掩住自己的脸,这回连脖子都红了。居然­精­关失守,有没有这么快啊!

穆襄笑了笑,才开口说了两字:「小寒......」

「啊啊啊啊啊--别说了--」韩寒一个恼羞成怒翻身将穆襄压在底下,伸手扯下穆襄的裤子,一把抓住他的孽根,用力地上下撸动起来。

要丢脸就一起来丢脸!头昏脑胀的韩寒只有这个想法。

穆襄闷哼了声,轻喘着气,他略微抬起上半身看着努力不懈在他身上动作的韩寒,而后慢慢躺了回去,十指深入韩寒柔顺的发间,轻轻扬起下颔,闭上了眼......

隔日清晨天还没亮,院子外便传来舞剑的声音,韩寒拖着疲累的身体走出去一探,发觉穆襄正在树下练武。

那身影飘逸中带有一抹刚硬,灵动中又有一丝稳健,藏青­色­的长衫随风而动,仿若风吹湖岸,绿柳舒腰,场景宛若从画中出来一样,美得令人屏息。

穆襄发觉韩寒醒了,随即收剑往他这头走。「吵醒你了?」

韩寒眨了眨眼,双目无神地说:「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为什么不管我怎么练,武功还是逊你一分,老爷子明明说过我的资质略胜于你,可十多年来无论如何比试就是会败在你手下?」

穆襄抚了抚韩寒睡得乱成一窝的头发,笑道:「勤能补拙。」

韩寒揉了揉眼,点了点头,接受了穆襄的解释。跟着扶着酸痛的腰,又走回屋里睡回笼觉去。

「你做任何事都比我认真,赢我是应该的。」这话没有酸意没有妒意,韩寒打心底这么认为。

穆襄在他身后笑着,而后收起深情的目光,回到树下专心一志练起剑来。

鲜少人知几年前他曾以一招之差险险输给韩寒,自那时起他便舍了最爱的书卷将自己置于武学之中,才得今日与那人齐肩并行的能耐。

那时候的他情尚懵懂,不知一切挥汗努力只为让那人明亮的双眼注视着他,一再一再由寒山至写意山庄,举剑向他挑战。

接着他得了那人信任,将那人留在自己身旁,看着那人投向自己的目光,心里便有了满足。

然而却是直至如今他才明白,年少时那些莫名的坚持,原来都是因为这人而起,只为这人永不离开。

韩寒睡到日上三竿才再度醒来,门外凉亭传来师弟们嗑瓜子聊闲话的声音。

趴在床上爬不起来的感觉让他有点闷,明明就翻到了早上才歇,怎么穆襄有能耐烧水帮他擦身、然后跑出去练剑、接着又说有事出门将忙到晚上回来,而他就得这么懒趴趴地撅着ρi股倒在床上,浑身没力兼腰酸背疼。

「......」那家伙到底是怎么练的?莫非是啊个高人传给他厉害的武功心法,让他这般折腾隔日也能生龙活虎四处跑跳。

「真是不公平......」韩寒闭着眼咕哝着,ρi股挪了挪,真不想起来。

就在韩寒想着穆襄的事时,很诡异地感觉一道视线从旁边灼灼­射­来。

他有些纳闷地睁开眼,而后竟然看到一个红晃晃的人影蹲在他眼前不远处,手撑着下巴,看着他。

「喝!」韩寒吓得连滚两圈贴到床的最里侧,拉起被子把衣衫不整的自己包住。

他大喊道:「玉儿你一个女儿家大清早闯入男人房里做什么!」

温玉大眼闪啊闪地,直视着发丝凌乱还有着初醒迷糊的韩寒,喃喃道:「表哥刚睡醒的模样也这么好看啊!」

「乱七八糟说些什么!」韩寒面红耳赤地吼道:「还不给我出去,你还没嫁人,这么乱闯成什么样!」

温玉根本不理会韩寒,自顾自纳闷道:「真是奇怪了,这里明明是阿襄的厢房,我是来找阿襄的,可怎么会是表哥你睡在阿襄床上?」

韩寒整个噎了,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又不能说是穆襄硬让他睡到他床上,只能与温玉大眼瞪小眼。

温玉眨了眨眼。「表哥你怎么不说话?还是你睡着睡着跑到这里来了自己却不知道,我晓得有种病叫作梦行症的,好像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是怎么着,晚上睡了以后会胡乱跑哩,表哥你犯病了吗?」

「你、你才犯病!」韩寒呕死了,外头不是有人守着吗?这小妮子是怎么闯进来的!

幸好她来的晚些,穆襄已经出门,若半夜跑来发现他和穆襄滚来滚去,而后用未婚妻子的身份抓那什么­奸­在那什么床,传了出去,他还用不用做人啊!

「呕--」温玉突然捂着嘴­干­呕了声。

韩寒吓了一跳,脸­色­一变。

温玉忍了下来,用手扇了扇风,皱着眉头东嗅嗅西嗅嗅,跟着又­干­呕了声,掩着口鼻道:「表哥你闻见了没有?这房里好像有股怪味,我最近吃坏了肚子,闻见怪味就想吐,你用檀香薰薰好不,腥腥臭臭的--」

韩寒欲哭无泪,他实在不想说房里的怪味是因为昨晚有两个男人在里头做了什么,也无力对这小妮子说她想吐不是因为吃坏肚子而是害喜,只能痛苦呻吟着对外头喊:

「师弟们--把这丫头拖出去--师兄我要起身更衣--」

屋外传来脚步声,二缓一急,三个人出现在房门口,见到房中景象各是一愣。

韩寒也是一愣,因为除了他唤来的两个师弟外,门外还多了一个头发胡子白花花的老头儿。

那老叟立即回过神来,对韩寒拱手道:「韩少爷,有客人找您与少庄主,少庄主如今不在庄内,不知这位客人您见是不见?」

「客人?」韩寒把身上的被子拉紧些。「谁?」

「涵扬莫家镖局的莫二当家。」

「咦?」韩寒看向温玉,温玉被那句莫二当家惊到,当下整个人就跳了起来。

「表哥!」温玉猛地回头,泪眼汪汪地注视韩寒。「别见他、别见他、千万别见他,马上把他赶出写意山庄,别让他留下来!」

但事情还不只这样,韩寒才杵了片刻,又有一个仓促的脚步声跑进院子里来,急急停在门口。

那人道:「韩少你,湘门门主来访!」

韩寒深吸了一口气,对温玉说:「你爷爷也来了!」

温玉脸­色­白了白,捂着肚子身躯摇了摇,半晌后说道:「表哥......我肚子痛......」跟着整个人软了下去。

「玉儿--」韩寒猛地跳起一把将人捞住,急忙朝外喊道:「他­奶­­奶­的--快叫大夫啊--」

大夫确定温玉并无大碍后,韩寒先将温玉送回房里妥善安置,再吩咐众人闭起嘴不许乱说,接着便去见了湘门门主。

一踏进大厅,韩寒便感觉一道凌厉视线朝他­射­来,他朝着那人行礼,说道:「温老爷子有礼。」

温老爷子朝他点头,用老人家嘎哑的嗓音说道:「写意山庄的总管说穆襄不在,他到哪里去了?」

韩寒即使眼睛不好,也能看见这名老人家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

湘门门主高龄八十,比他家老爷子还要长上几岁,容貌严峻、身形伛偻,手中一支龙头拐挥舞起来赫赫生风,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年迈的老人家。

韩寒收敛平日只在穆襄与师兄弟面前才会有的嘻笑模样,正­色­回道:「穆襄方巧有要事下山去,稍晚便回。不知温老爷子有何事找他?」

温老爷子手中的龙头拐忽地举起重击地面,砰的一声巨响,碎了厅内一大片石板。他怒道:「老朽今日来,是问他为何退婚!老朽的孙女说什么也是玉洁冰清的姑娘,这消息一传出去,湘门上下的面子不说,玉儿还用做人不用!」

韩寒一愣。「退婚?」

温老爷子从怀中抽出一封信,扔到韩寒身上,怒道:「这信是前几日门下弟子辗转送至老朽手中,叫那小兔崽子立即出来见老朽,藏对缩尾的做什么样!」

韩寒并没有将信展了,犹豫半晌,说道:「穆襄真是不在,晚辈不敢骗您。温老爷子既然这几日在滥沧山附近,那穆襄是收到消息,所以才在今晨匆匆忙忙下山。他那人又怎会藏对缩尾?定是要与您会面说清楚,可又不凑巧和您错身而过,才成此误会。」

「你无须替他解释,」温老爷子冷哼一声,「近朱者赤近黑都黑,如今江湖上流传韩代掌门自甘堕落,前阵子消失竟是混迹相公馆去,像你这般不知洁身自爱之人,带坏了穆襄,老朽看了就有气。」

温老爷子一杖扫向韩寒下盘,韩寒轻轻一跃跳开去,咬牙道:「晚辈敬重温老爷子乃江湖前辈才以礼相待,温老爷子可别太过分了!」

温老爷子哼了一声,庄内总管立即趋向前来打圆场。

韩寒并不想与这个老人家多加纠缠,也不愿给穆襄惹麻烦,心知和这老顽固说下去也澄清不了什么,拱手说了声:「告辞!」便将剩下的交给总管,离开大厅。

步履仓促胸口气闷,韩寒快步往自己的小院回去,可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不对,现下他住的是穆襄的房,于是急急拐了个弯又往穆襄那处院落而去。

长廊暗处忽地闪出几个影子,带头的男子一身明晃晃、金闪闪,还拿了把珠光宝气的花俏佩剑。

那人开口,语气不甚好地问道:「姓韩的我问你,玉儿是不是跑到写意山庄来了?你最好叫穆襄把玉儿交出来,否则别怪我--呃啊--」

韩寒正愁心里那股气无处发,现下来个自投罗网的倒刚好。他一指弹开对方的宝剑,顺势而上扭住对方的手腕,力道大得令那个大男人发出了哀嚎。

韩寒眯了眯眼。「您哪位?」

「爷爷我乃莫家镖局莫二当家,姓韩的你快放开我!」莫二痛得哇哇大叫。

「莫家镖局的莫二是吧?你真不该在这当口自报身家!」韩寒­阴­笑道:「在下当初在水月楼时承你兄长照顾有加,每天追赶跑跳,练轻功都没跑得这么奋力过。兄债弟偿,既然你都送上门来,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手掌一握一扯,莫二银剑落地。兵器匡啷第一声时,莫二嗷地叫了声被拽倒地上,匡啷第二声再响,整个人就由长廊被踢到花圃间。

就这轻轻几击,那个面朝下趴在泥地上的人动也不动了,他身后的几名家丁见况扑上来要为主子报仇,也一起被打飞了出去。

韩寒哼了声:「无耻­淫­贼!」再度举步离去。

几名寒山派的弟子跟在他们师兄背后朝着花圃里的人指指点点,嘴碎了一会儿,这才跟了上去。

听见山庄里头的人说穆襄回来时,天­色­已黑。

穆襄并没有回到厢房里来,韩寒心想,那人定是与温老爷和莫二周旋去了。

韩寒找人来问了才知道,原来温老爷子早上说的那些如今可是江湖上沸沸扬扬正热着的话题。

他从水月楼出来的消息也不知是被谁传了出去,加油添醋说得是煞有其事。外头传言他为了包养一个小倌流连烟花之地,结果遭仇家埋伏武功尽失,还凄惨地被卖入相公馆。最后在友人穆襄的搭救下虽得逃出生天,但无处可去,如今暂居写意山庄。

韩寒总觉得这一切背后有人­操­控,无论是这些谣言或之前的水月楼杀手,他都有种早已被人捏在手心的感觉。

照穆襄这些日子的忙碌看来,肯定已经知道什么,但那个人就是从骨子里闷到外,什么也不肯透露。

可就算穆襄不肯说韩寒也多少猜得到,那要买他­性­命的人八成就在写意山庄。

只是......韩寒心里略微不快,这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而且......他怎么老觉得穆襄在袒护着那个人。

写意山庄的事是该由写意山庄的人来处理没错,所以他不管,就算身陷险境的人是自己也不会多说一句。但依穆襄的能耐绝不可能那么久都揪不出那个人来,唯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穆襄不想做得太绝,他在等那人自己回头。

倘若真是如此,那......这么说来......最有可能让穆襄这般做的人......

韩寒打了个寒颤,随后嗤笑道:「......不可能!」

甩了甩头,将一切可笑的想法抛诸脑后,韩寒惦记起温玉的身体,于是离开屋子。几个师弟也不知跑哪去,可能和白翎约着一起去抓山­鸡­了吧!

韩寒也没多想,便独自一个人走去温玉的别院。

谁知温玉也不在房里,韩寒心里忖量一番,但往主屋那头走去,最后在穆襄款宴莫二与温老爷子的偏厅隔壁,找着了抱着一坛酒贴着墙壁正偷听别人说话的温玉。

韩寒一推开门,温玉便吓得正襟危坐起来,但见着原来是韩寒,才松了一口气。

韩寒皱眉道:「谁拿酒给你的,你现在怀着孩子,这种东西少喝点!」

韩寒关起门,走到温玉面前把她手中的雪梅酒拿走。

这雪梅酒乃写意山庄里的白梅所酿,清香甘甜芬芳扑鼻,是女孩子会喜欢的味道,但此酒却不好多饮,写意山庄里的酒多是三十年上的老酒,平常人可是沾几口便会醉的。

温玉脸颊红扑扑地,视线已经有些涣散,她呆呆地看着韩寒,而后低声说道:「表哥表哥,你也来帮我听听,阿襄他们已经吃了好久的饭了,可怎么都还没开始谈婚事的事。还有莫二那家伙居然哄我爷爷哄得好开心,我一年可没听爷爷笑过几次呐,但光今日爷爷就笑了两次了!」

韩寒仔细听着墙后的声音,果不其然还真有笑声传来。韩寒心里有些闷,怎么今早温老爷子才差点没拿龙头拐打死他,现在竟然笑得这么畅快。

韩寒到桌边拿了个酒杯,坐在窗旁软榻上,他倒起酒,一杯接着一杯喝起来。

温玉走到韩寒身旁坐下,小声问道:「表哥你怎么了?」

「......没事。」韩寒背靠着窗台,开启些许的窗户缝隙吹入微风,他屈膝榻上随意而坐,一分淡然、两分潇洒、七分轻愁,眸子略微朦胧地看着酒杯,发丝随风飘逸。

温玉望着这个连忧愁也能让人神魂颠倒心动不已的俊美青年,心中突然浮现一个令她雀跃不已的主意。

温玉猛地握住韩寒手臂就道:「表哥!」

韩寒被温玉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已有几分醉意的他一时没稳住,手中酒杯摔到地上成了碎片,酒水也溅洒一地。

「­干­什么?」他问。

「要不你娶了我吧!嫁到你们家也好,至少姨娘、姨父不在了,没人会管我;你待我也万分之好,加上人又长得好看,阿襄不救我,那我就只有你了!表哥你绝对要帮我,娶了我吧!」

温玉一说,人便往韩寒身上扑,韩寒喝了太多酒,脑袋钝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直至被温玉抱了个满怀,才手忙脚乱地努力挣脱。

「玉儿你别害我!」韩寒晕呼呼地说道。

如今隔壁一个­奸­夫、一个未婚夫婿、还有一个惹不得的亲家老爷,宴上表面看似一团和乐,可底下定是波涛汹涌。要是在这时横生枝节,那可糟糕。

韩寒催动内力想推开这缠在他身上软软柔柔的东西,可才一提气,便觉天旋地转,眼前还有一片白光闪过。

就在这当口,韩寒被扑倒软榻之上,他浑身软绵绵地没有一丝力气,见温玉又要压下来,一脸想霸王硬上弓的气势,但急得伸出双手撑住她的胸,要阻止对方再度贴上他。

但哪知才出手,即听见温玉溢出一声娇吟。温玉红着脸羞答答地说道:「表哥......我喜欢你......」

韩寒突地脑袋一空,只觉这些时日愈益模糊的双眼忽然蒙雾散去,慢慢地了恢复了清明,而他上方出现了一个温柔朝他笑着的人,那人用低低的嗓音,甜蜜的言语,令人心动的容貌磨去了他的理智,当那声「我喜欢你......」传入他耳里,他便弃械投降,再也无法抵抗。

「阿襄......」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穆襄喃喃地说着。

「我......我也......」韩寒才想开口回应,却感觉抵着穆襄胸口的手传来某种异样的触感。

软软的,好奇怪。

韩寒忍不住曲起十指抓了抓,而后在他上头的穆襄眯起了眼,娇喘连连,那模样叫他血脉贲张,底下不争气的地方连碰都没碰瞬间便一柱擎天,高高抬起头来。

「阿襄、阿襄!」韩寒从没这么急­色­过,他一个跃起将穆襄压到身下,粗喘着气掐一掐穆襄的胸前宏伟说道:「阿襄、给我,我要!」

韩寒也来不及细想穆襄胸前是什么时候练得那么大,别人是越练越结实,他却越练越松软......不过这般的软,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底下的穆襄伸出双臂环绕住他的脖子,羞红着脸颊,微微扬起下颔,嘟着淡红­色­的双­唇­,说道:「表哥,亲亲......」

韩寒再也忍不住,就在要低下头狠狠吻住这个人时,突然一声巨响,偏厅的门被破开。

「你们在做什么!」温老爷子的怒斥声传入韩寒耳里。

接着一阵劲风袭来,韩寒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人用力地扯离软榻,落入了对方结实宽阔的怀里。

第六章

软榻上的穆襄虚弱无力地撑起身子,一双细眸带着春­色­,他双脸酡红轻启薄­唇­,问着韩寒:「你喜不喜欢我啊?」

韩寒用力点头,大声说道:「最喜欢了!」结果因为头点得太用力,竟晕了起来站不稳脚步。

后头那人喝了声:「小寒!」声音听起来像在生气。

韩寒愣愣转头看着那扶住他的人,低低「咦」了一声,再往软榻那方看去,又「咦」了一声,喃喃说道:「怎么会有两个阿襄?」

榻上那个穆襄一脸春意,看得他是口­干­舌燥;身旁的这个穆襄面­色­铁青,可却也一样让他心肝儿怦怦跳。

韩寒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往榻上那个穆襄扑去。

站在他身后的穆襄随即扣住他的手臂,伸指点上他身上的几个大|­茓­,而后用力一拍,韩寒感到腹中一片翻搅,而后哇啦一声将先前饮下的水酒全部吐了出来。

韩寒以袖抹过嘴角,那种不适的感觉让他光火,他转身吼道:「你­干­什么?」

「让你清醒点。」穆襄目光深沉,直直盯着韩寒。

韩寒吐了之后稍微清醒了些,他摇了摇头,晃动脑袋,跟着环视偏厅一遭,赫然发现莫二和温老爷子同穆襄一样铁青着脸站在房里,而温玉整个人软在榻上,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双颊绯红喘息连连,仿佛被人生生棱辱过一般。

韩寒深吸了一口气。

他­奶­­奶­的,这是怎么回事!

他就知道不可能这么好的事,穆襄哪可能用娇柔得快滴出水来的媚眼看他,还发出嗯嗯啊啊银荡呻吟,然后躺在他身下任他胡乱搓揉。

韩寒打了一个寒颤,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爬了起来。

温老爷子依样逼出了温玉腹中水酒,只是温玉功力不足,酒逼出后便悠悠睡了过去,而那莫二是想靠近,又不敢做得太过分,只得拿着双眼殷殷往温玉身上看。

穆襄的指尖深深陷入韩寒手臂当中,那力道之大让韩寒忍不住皱起眉来。

「我不是吩咐弟子告诉你,让你留在房内别出来?」穆襄说道。

穆襄的口吻严厉中带着隐忍,那让韩寒听得不悦,即使他知道穆襄或是因为方才自己和温玉闹出的那档事在不高兴,但仍开口就说:

「你哪时让人告诉我了?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小寒......」穆襄压抑情绪说道:「你知不知道若是我们晚来一步,你和玉儿可能就酒后乱­性­,铸下大错......」

「哼,」温老爷子走到韩寒面前,怒道:「孤男寡女共处一房,也不知该避避嫌。玉儿虽是你的表妹,但她与你的好友有婚约在身,你毫不避讳单独与她共饮,莫不是心存歹念想趁机占她便宜!」

「怎么可能!」韩寒瞪大双眼。

温老爷子道:「怎不可能!我还道外头传言是假,没想到都是真的。你自甘堕落混迹秦楼楚馆,正道弟子该有的纯良心­性­早已消磨殆尽。寒山派出了你这样的弟子,真是丢尽几代掌门的脸。」

「老头子你够了!」那些事被人刻意渲染,一半虽是虚假,但也有一半事实掺杂其中,韩寒无法反驳,只得吼了回去。

「无礼晚辈!」温老爷子气得一杖朝韩寒打去。

韩寒心想士可杀不可辱,便要出手和这死老头对上,谁知穆襄却快一步拦下他面前的龙头拐,以劝架的姿态说道:

「温老爷子,这事纯属意外,您老别为此动怒。生气伤身!」

韩寒深吸了几口气,看着穆襄挡在他身前为他说起话,才努力将怒火压下。

穆襄继续道:「韩寒品行晚辈能作担保,他绝非您所说的那种人。他­性­子鲁直急躁,有些事注意不了,日后我会看好他,还请您原谅他这次的作为。」

穆襄这话一出,韩寒就又火了。偏偏这时穆襄又侧眼看他,说道:「小寒,还不过来向温老爷子赔个礼!」

韩寒打了个酒嗝,怒吼一声,一拳往穆襄背上砸去。「赔你­奶­­奶­个头!」他脾气虽坏但也讲道理,如今遇着这无理之事,说什么也不会低头。

「小寒!」穆襄背后一阵剧痛,眉头拧了起来,像进动怒的模样。

韩寒吼道:「不是我的错,是那酒有问题!」

「你也知喝酒误事?」穆襄声音含着怒气。

韩寒双眼一瞪,继续吼:「我误以为玉儿肚子里那孩子是你的之时,你一解释,我便信了你;可如今同样的事情我对你解释,你却不肯相信我!」

穆襄也少见地变了脸­色­,对着韩寒厉声道:「那是因为你虽误会她有我的孩子,可我的手也没放在她胸上过。但你方才说了什么自己可还记得?我们破门而入时你正低头吻她,手还放在她的胸口,而后你说,你喜欢她!」

「穆襄你简直无理取闹,你明明就知道我心里除了你容不下其他人!」韩寒被这么一骂,火气更盛,吼得更大声了。「你一点都不信任我!」

偏厅中的人没想到这两人竟会吵了起来,而且对话异常暧昧。

温老爷子手持着龙头拐一直僵在半空之中,不敢细想什么叫作「心里除了你容不下其他人」,怕这把年纪了还遇上这样的事,胸口那颗老心会受不了直接爆掉。

而莫二脸上也是惊疑不定,没想到除了自家大哥,跨出家门后还能遇上两个爱男人的。这世道、这江湖到底是怎么了?男风兴旺!

至于慢慢苏醒过来的温玉则因这样僵持的场景愣住了,她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醒来就见着两个素来相亲相爱的青年剑拔弩张像是要打起来一样。

「表、表哥,阿襄......是为了我吗?」温玉颤颤说道:「你们千万别为了我而争吵啊......」

韩寒双目如炬,灼灼望着穆襄,道:「既然如此,那我留下来也没用!要我道歉恕无可能,我立刻就回寒山派去,省得你穆少庄主要卖人情给湘门却又卖不了,一整个难做人!」

穆襄也是凝视着韩寒,目光没有移开过。

韩寒冷哼一声,转身朝外走去,他的腰杆子向来挺得笔直,任谁都无法弯折,即使是穆襄也一样。

「小寒,回来!」

穆襄震怒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但韩寒决定不回头便是不回头。

做人要有志气,他韩寒什么都输穆襄,就志气这点从没输过。

没有谁没了谁会不能活,如果真因爱上一个人而任那人搓圆捏扁,那­干­脆别做人,趁早投胎轻松去算了!

韩寒走后,穆襄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对众人道:「让各位见笑了。」

莫二与温老爷子原本看得目瞪口呆,但见穆襄回过头来,立即收起脸上的惊讶表情。

温老爷子这时走向前来,问道:「老朽方才听见那小子诬指我孙女儿肚子里有了孩子,这是怎么一回事,玉儿的名誉哪能被他这般毁谤?」

原本还晕呼呼的温玉一听见孩子这两个字,脖子一缩,一脸惶恐。

莫二立即挪到玉儿身边握住她的手,可玉儿不让,两人几乎快在温老爷子背后打了起来。

穆襄望向玉儿,一时不语,温老爷子也随着转头看自己的孙女儿,却见着那两人一双握住的手在半空中扭来扭去的模样,刹时脸­色­大变。

「玉儿,你们两人在做什么!」温老爷子喝道。

温玉随即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低下头瑟瑟不语。

而那莫二则是一脸怅然地望着温玉。

「既然都被温老爷子发觉了,那再隐瞒也无用,不如一起说清了吧!」穆襄叹息。「韩寒之前受困清明阁生死未卜,在极力寻他的同时晚辈才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意。玉儿是个好姑娘,是晚辈负了她。若非晚辈当时将一切心力花费在韩寒身上,她也不会遇上莫二当家,两人萌生爱意,私下互定终生。」

「才......才没有互定终生。」温玉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什么!」温老爷子听见这事简直气炸了,他一杖往地上撞去,把偏厅地板撞出了一个大窟窿。

「爷爷!」温玉吓得立即在软榻上跪了,两行清泪扑簌簌掉了下来。那我见犹怜的模样,让莫二看了心里直疼。

莫二忙说道:「温老爷子,莫二对玉儿姑娘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穆襄这时也道:「温老爷子,一切都是晚辈的错,晚辈亏欠玉儿与湘门许多,自知如何也弥补不了,愿以写意山庄南方的三条富庶水路作为赔礼,与玉儿解除婚约。莫二当家年少有为,莫家镖局名声响亮与湘门更是门当户对,再者玉儿腹中已经有了莫二当家骨­肉­,还请温老爷子成全。」

温老爷子本来面­色­铁青,听到三条水路赔礼时神情缓了一下,但玉儿真有孩子的消息又让他青回来,就要发雷霆大怒。

莫二这时紧紧握住温玉的手,一脸诚恳地对温老爷子说道:「若说根基势力,莫家镖局虽不及写意山庄,但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声,并不算差。更何况晚辈是一心一意想照顾玉儿,温老爷子是玉儿的爷爷,也就像我的亲爷爷一般,日后无论有何需要,只要温老爷子一声吩咐,莫家镖局上下必是竭力去做,绝无半点微言。」

莫二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字字打入温老爷子的心坎。

世家联姻原本就是这么回事,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结成亲家友好往来,如此愈益强大,声势也得水涨船高。

穆襄一声长叹,道:「温老爷子你与莫二当家好好谈谈吧,晚辈先行告退了。」随即缓缓转身,步履沉重地往门外走去。

温老爷子看穆襄一脸神情萧瑟,再加上是自己的孙女儿先对不起他,除了心里觉得这年轻人真是懂事外,更是无法责怪于他。

走到门边,穆襄轻轻侧过头偷瞧了一眼那些人的反应,而后再继续长吁短叹的失意人模样,步出偏厅。

温老爷子端起威严姿态,和那百般讨好他的莫二谈了起来。

温玉哭哭啼啼地说着不肯嫁,还不停地打着莫二牵着她的手。但后来被温老爷子喝了声:「胡闹!」倒也就扭扭捏捏任莫二握了,脸还小小红了一下。

莫二在开宴之前来找了他,直接言明要就当初送信救韩寒那事向他讨人情。

莫二与他兄弟莫三当初在涵扬城一见温玉便被迷了心窍,从此再也看不进别的女子,只是当时太过猴急,成了佳人眼里的登徒浪子,两人懊悔不已。

幸而老天有眼,后来又遇上温玉,兄弟俩连番追求,最后终于在酒楼里一场英雄救美赢得了美人芳心。

甚至美人一说自己十分尊敬的表哥有难,他们就立刻派人四处寻找,不敢掉以轻心。

但谁知快乐的日子没过多久,美人便不告而别,他们兄弟俩追啊、找啊地,才终于得知她的下落。

后来才知原来美人早有婚约,正对弄不清楚肚子里孩子的爹是谁这事气愤不已。

他们兄弟不介意,把美人带在身边要她好好将孩子生下来,谁知美人似乎误会自己成了阶下囚,将弟弟莫三打残了躺在床上起不来,紧接着逃得不见人影。

最后还是莫二收到消息得知美人上了写意山庄,这才奋力追过来。

因为莫家人的帮助,穆襄才得以找到韩寒。所以当莫二提出要穆襄帮忙的要求时,穆襄二话不说便答应。

只是......

抬头望着夜空,月­色­皎洁,但半掩乌云。

他知道那人会出手,但没想到竟是用这等令人不耻的方式,在众人面前糟蹋韩寒与温玉的名誉。

韩寒已经下山,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如今不期望他能了解自己的苦心,只盼那人能安静待在寒山,待他处理完这一切再去寻他。

「小寒......」他轻轻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心里想着,那人走到哪里了呢,是否......还生着气......

韩寒冲入师弟们的厢房,吼道:「东西收一收,咱们回寒山派去。」

正准备就寝的师弟们吓了一跳,问道:「师兄,发生了什么事!?」

「叫你们收拾就收拾,问东问西做什么!」韩寒火气很大,举掌拍桌,结果把木桌一角给拍落了下来。

其中一个寒山弟子连忙向其他人使眼­色­,这时候韩寒正在气头上,什么都不适宜问,还是照韩寒说的赶紧收拾好包袱随他离开为上策。

「我到外头等你们,动作快些!」韩寒说完便走人。

白翎连忙抓着那名弟子小声问道:「你说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了?」

那弟子抓了抓下巴,严肃地道:「绝对是夫妻吵架!」

「夫妻吵架?」白翎声音高了起来。「穆少爷和师兄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吵起来?」

「嘘,你小声点!」旁边立即有人掩住白翎的嘴。「师兄现下耳朵可灵了,你想害死大家吗?情人间原本就是这么回事,小吵怡情,大吵助兴,反正师兄和穆少爷的感情只会越吵越好,咱就别理会了。」

后来他们商量过后,包袱收拾好,决定先和师兄一起「回娘家」,反正师兄的脾气呛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等过几日自个儿气消,就会和穆少爷和好了。

这回出去写意山庄的弟子并未阻拦,韩寒步程飞快,加上几名师弟也不是寻常人物,没半个时辰便走到了半山腰。

只是气急败坏地走,喉头竟涌上一股腥甜,韩寒往旁边一呸,吐出了口黑血来。

师弟们看到都吓了一跳,韩寒也愣了愣,在写意山庄里被顾得好养得好,若没吐出这口血,韩寒还真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余毒未清这回事。

白翎连忙递来羊皮水袋,韩寒喝了一口冲淡嘴内血味。

白翎小心翼翼地道:「师兄,你别生气,赵神医说你若心绪动荡过大,这毒便不容易压住。」

韩寒咳了一声喷出些许血沫,以袖抹了,哼了声道:「谁生气了!」

「师兄你不是正在生穆......」白翎才开口,旁边立即有人把他拖到一边。

都吐血了,这回肯定是气得不轻。这节骨眼千万别提到穆襄的名字,否则韩寒又会发火的!

一旁的师弟们尴尬笑了两声,韩寒再哼了一声,手一挥,师弟们便跟在他身后趁夜赶路,将写意山庄远远抛在后头。

只是越走越远,韩寒也慢慢觉得有那么点不对。

那坛酒他喝了以后就神智不清,直把温玉当穆襄喊,依穆襄的机智不可能没发觉其中蹊翘。更何况穆襄一进偏厅就用内力逼出他体内残酒,分明晓得酒有问题。

再者穆襄可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这么对他过,依穆襄的­性­格哪有可能一面刻意奉承温家老爷子,一面在温老爷子面前损他贬他。

韩寒觉得不太对,穆襄那些作为仿佛要刻意激怒他一般,专找会让他无法忍受的点来挑。

渐渐地,韩寒脚步慢了下来,当他想通这一切事情,猛地回过头遥望已经掩没山间再也看不见的写意山庄,双眼如同要喷出火来似地,狠狠地瞪着。

那家伙真是刻意激怒他的!

穆襄太了解他,知道他的一切想法,因为察觉危险,不愿他再度涉险,于是将计就计逼他离开写意山庄。

明白了这一切,韩寒伸指遥指山庄方向,吼道:「很好,死木头,我真的被激怒了!」

他不是蠢蛋,也不喜欢被人当蠢蛋看。

穆襄明知幕后黑手是谁却不表说,摆明认为那是家务事关上门处理便好。

既然人家都认为他不够能耐也不够资格参与其中,那他何苦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ρi股,自我作践。

想通以后,韩寒加快脚步,驾着轻功一路奔下山。跟在他身后的师弟们不敢多言,只能紧紧地跟着韩寒,随他离开滥沧山。

几日后回到寒山派,韩寒一行人风尘仆仆,见过代掌门师叔报了平安后,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翌日韩寒睁开眼,便发觉双眼又模糊了几成,昨日还能见着的床柱轮廓、帘幔形状,如今只剩模糊光影而已。

躺在床榻上好一会儿没起身,韩寒静静地想着事情。穆襄太会照顾人,而他也太沉溺被那般温柔照顾,是以他都忘了男儿有志,志在四方,他肩上还担了许多事,得一一去处理。

不是说让人照顾不好,而是害怕自己过于依赖;不是说穆襄不好,而是自己过于软弱,一旦陷入了,便把所有正事都忘得­精­光。

敲门声响起,韩寒就着仰躺床上翘着二郎腿的姿势,喊道:「进来。」

来人温和的气息让韩寒知道那是谁,他立即坐起,恭敬地喊了声:「师叔。」

师叔拿来了一个长木盒,笑道:「你昨日才刚回来,这剑今日就到了。」

「剑?」韩寒疑惑地接过师叔递来的木盒,打开来看,发觉竟是自己那把初次与金花交手时被打烂卷成一团的无名剑。

无名剑为­精­钢所制,锋利无比,若非当时自己全力拼搏,定不会毁损这把宝剑。

拿出盒子里的剑,轻轻出鞘,只见寒光闪烁熠熠生辉,剑刃锋利平顺,完全看不出曾毁得扭曲变形的模样。

摸了摸盒子,感觉上头刻着的是赤霄坊独有的印记,韩寒即知穆襄定是将他的佩剑送至赤霄坊,交由延陵一剑开炉重铸了。天下间也只延陵一剑有这功夫,断剑重生,与毁坏之前完全一模一样,手感没有丝毫不同。

只是这人何须......待他如此之好......

师叔又拿出了两个药瓶,那药瓶韩寒识得,是赵小春惯用的瓶子。

师叔说道:「对方说两瓶都是解毒的,一瓶为九霄五灵散的解药,一瓶是心儿怦怦一直跳的解药。」

师叔在念药名的时候,忍不住嘴角勾了起来。「这心儿怦怦一直跳是什么?名字取得忒有趣。」

韩寒取出药丸放入嘴里吞下,喃喃道:「你若中过赵小春的毒,就不会觉得他那药的名字有趣了!」

是说总算这赵小子有良心,玩了他将近半年,终于想到要把瑃药的解药给他了。

可怜他这阵子和穆襄搅在一起,几乎夜夜春宵久久难歇,心意是互通了,可被折腾得也不轻。这笔帐,都不知该向谁讨......

师叔自然不解韩寒含意,笑了笑后,再说:「浮华宫前日来了信,宴宫主已经遣人来收回碧璃珠,跟着要如何安排,你既然回来了,师叔便交由你处理了。」

「师叔?」韩寒歪了头看他。

师叔从怀中拿出寒山派的掌门令牌来,交到韩寒手中。「当初师父之所以会只命你暂代寒山掌门之职,一是认为你心思不定未成气候,二是因你年纪还小不能服众。你前些时候说要离开去找师父,师叔也是吓了一跳,但见你武功的确处于滞境,考虑之后这才接下掌门令牌。

你这遭出门遇险,幸好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师叔昨日见你,发现你这回回来,气息更为悠长,行事也更为稳重。历经生死,想必所有想不通的都想通了,师叔看你如此,也放心了。」

韩寒愣了愣,说道:「有吗?」他昨日不是气呼呼的回来,脸上面无表情?莫非师叔把这看成了稳重的表现?

师叔揉揉韩寒的头发,笑道:「有!」

韩寒想了想,便重新接下寒山派的掌门令牌。

而后听得师叔道:「从今日起,你便正式接掌寒山派,成为寒山派的新任掌门。」

韩寒一抬头,只见这个长他多岁的师叔撩起下摆单膝跪地,放声说道:「寒山弟子尹卧溪参见掌门!」

隔着一道门,师叔声音一落,门外跟着也响起众弟子们的雄厚嗓音。「寒山派弟子参见掌门,弟子等誓死效忠掌门、忠于寒山派。愿掌门带领寒山派厉­精­图强。万世千秋一一」

韩寒打开门,房门之外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所有寒山弟子均跪于他的门外,立誓之声一波接过一波,一声荡过一声,回绕在山林里的声响,久久不散。

正午时分,白翎端着盘包子一路吃一路找他家掌门师兄。

师兄接下掌门之职后一连几日都没怎么休息,好不容易下午没什么事了,师叔要他告诉师兄回房歇歇,可走来走去就是遇不着师兄,不知师兄上哪儿去了。

白翎步过几个小园子,在寒山派错综复杂的庭院中穿梭。

寒山派采江南小筑建筑,庭园颇多,各异其趣,由这处入,那处出,初来乍到者颇容易迷失方向,前些年的武林大会就总有这派弟子晚上起来上茅房,结果隔日清晨发觉自己睡在别派弟子床上的趣事。

出了江南小园,来到一处怪石林立奇峰异石盘据的广大庭园。

这园子筑于绿水之上,远望山峦青翠,抬头云烟渺渺,岸边苍树成荫,亭阁楼榭两三,风景悠远,叫人畅然。

其中有一假山矗立湖心,山顶巨峰石笋之上一抹淡蓝身影舞剑其上,那人手中宝剑剑芒耀眼,出剑或快或慢皆是凝聚威力,剑式收放得宜,随心所欲剑指四方,一招一式完全心到剑发,再无雕琢痕迹,浑然天成。

白翎肩上停了两只白蝶,蝶儿扇动两下翅膀,而后在他肩头歇了。

他赞叹地看着自己的师兄,师兄这些时日来仿佛一下子通了心窍瞬间悟道,以往就算强练也无法到达的境界,竟在短短半个月间便超越了。

这一日千里的神速进展虽叫人钦羡,但白翎却也更加自豪。

他寒山派的掌门年纪轻轻便跻身高手之列,不仅武功高强,人更是长得俊美。师叔说前日师兄才下山处理一些事罢了,媒婆们隔日便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几乎踩坏了寒山派大门的门槛,个个是眉开眼笑地说道:「韩掌门回来了啊,有没有时间看看姑娘们的丹青啊!」

而且师兄当上掌门以后果然也不一样了,以前二话不说立即赶人的,如今却是让人招呼媒婆们坐下,丹青一幅一幅看了,看完还叫弟子送媒婆们下山,叫那些媒婆们感动得热泪盈眶,直说:「这回挑不中意没关系,下回带更多身家好、人又善良的姑娘们来给韩掌门选!」

假山上的韩寒也许练累了,收了招式足尖点地,便轻易跃开几丈,落到湖上一艘画舫之上,随意在甲板上躺了休息。

白翎隔着青碧如镜的湖水朝韩寒喊道:「师兄,师叔说下午没事,要你好好休息。你吃不吃包子啊?我扔几颗给你。」

韩寒坐了起来,歪着头看了白翎一眼。纵使隔着湖水之遥,韩寒那双眼睛仍是粲然如星、清澈如镜,看得白翎心里便是一跳。

「白翎。」韩寒说道。

「是!」他紧张地答道。

「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的脸越来越圆了,」韩寒说:「还吃什么包子,那盘包子全给我扔上来,你到厨房吃白菜去!照你这般吃下去,都成包子脸了,明年还怎么娶媳­妇­儿?连前些时候媒婆来时都说,若寒山派的白翎大侠那张圆脸可以减掉一半,早一堆姑娘爱慕,生出一箩筐娃娃出来了!」

「师兄你拐弯骂我肥!」白翎说罢气呼呼地将一盘十五颗的大包子一颗一颗往韩寒身上脸上砸,砸得韩寒唉哟唉哟地叫了好几声,笑倒甲板之上。

第七章

过了几天,派内事务大致妥当处理好后,韩寒心放下大半,与宴浮华相约的日子也快到了,心里掂了掂便招了白翎,先往汝阳水月楼而去。

到汝阳的时候天­色­已暗,水月楼前冠盖云集车马喧嚣,小倌们在门口送往迎来,大冷天里穿的还是那般单薄。

这些年轻貌美的小倌底下穿着一条料子若隐若现的丝裤,上头罩着件根本掩不住春光的外裳,身段比女子妖娆,面容比姑娘姣好,让第一次从大门进入的白翎都愣住了。

白翎上回单纯是番强而入急欲救他师兄,也没来得及看这水月楼到底是什么地方,如今跟在韩寒身后迈入满是春­色­的水月楼,竟是同手同脚,僵硬得不会走路了。

韩寒一进门,便见着正招呼着客人的白霜妈妈。

他目光才移至白妈妈身上,妈妈便娇笑了一声甩了甩绣着春花的丝帕,扭着腰朝韩寒走来。韩寒被笑得兴起一阵恶寒,步伐退了一步。

白妈妈用看金子一般的眼神看着韩寒,眼里闪过光芒,花枝乱颤笑道:「这位小爷面生啊,莫不是第一次来咱水月楼吧?不知是否有中意的哥儿,还是让妈妈给您介绍几个容貌才艺一等一的,好好服侍爷您啊!」

韩寒身着淡蓝长衫,虽是一身寻常打扮,但衣襟袖口处皆绣有­精­细暗纹,乌发束起系以玉冠,腰间衣带绘有银­色­焰纹,横看竖看气度便是不同凡响,样貌清朗令人目眩神迷。

白妈妈咂了咂嘴,心里痒了痒,暗道也不知这人是来嫖人,还是被人嫖的。若是后者,他可非常愿意收起收山誓言,包个小红包给这俊俏小郎君,陪他春宵一度。

韩寒听得白霜的话,才想到以往在水月楼时自己戴着人皮面具未露出真面目,而至穆襄来救人时又是一片混乱与白霜站得极远,白霜一时没认出自己倒也自然。

韩寒道:「我找金花。」

妈妈谄媚地看着贵客,心想穿成这样金子银子肯定是有的,只是......他将韩寒带到一旁先入座,还客气地倒了一杯茶给韩寒,说道:

「金花儿可是水月楼的头牌,不随便见客的,先不说他现下闺房内正有贵客在,就算您真想见他,也得先掉个金山银山到他面前讨他欢心,再等他心情好,想见您了才成。」

妈妈继续说:「要不,爷若是急着,妈妈便替您安排个也是不错的哥儿服侍您,不管您一次要一个两个三个,都不会让您失望......」

韩寒抬手一拒,说道:「你就告诉他,韩寒有事情找他,他听了便会见我了。」

「韩寒?」妈妈觉得这名字挺熟的,跟着看了看韩寒的脸,又看了看他身后站着的,头顶上停着一只白­色­小蝴蝶、翅膀还扇啊扇的白翎。

妈妈想了想,突然猛地低吼道:「寒山派那个韩寒!你是小哑巴?」

「现下不哑了。」韩寒道。

白妈妈深吸一口气。「好,你等等!」说罢,便拉着裙摆,砰砰砰砰地跑上楼,跟着没一会儿就跑下来,对韩寒说道:

「你给我等等,别在大厅出乱子,我这就带你上去见金......」

结果妈妈还没说完,楼上又有一个沉不住气的,还没待妈妈把人带上去,便自己拉着裙子砰砰砰砰地跑了下来。

金花一出现在大厅内,大厅便静了下来。金花美,但不是谁都能见,传闻他被水月楼的老板养在藏娇阁内,若非王孙公子或富可敌国的一方之霸,鲜少人能见他一面。

金花如花似玉的美貌令人移不开视线,他娇俏冷艳,笑时闭月羞花,静时沉鱼落雁,再有一身无人可比的绝世舞艺,名满汝阳,不知多少富豪商贾想将他买回家去,日夜相对一亲芳泽。

「金花!」韩寒笑着张起双臂,要给许久不见的小金花来个友好的拥抱。不知多久没见着这人了,这回一见他那张僵着没表情的脸,心中真是无限怀念。

谁知金花忽地一静,冷着张脸,伸脚一踢,竟就这么踹着韩寒腹部,把这完全对他无所防范的人给踢了出去。

白妈妈张嘴尖叫。「我的好金花儿,这可不是后院,是前院大厅啊--」

被踢出去的韩寒顺势一掌打到地上,又一个鹞子翻身漂亮跃起,在丝毫没有弄脏衣衫的情况下站了起来,傲然抬起下颔睨眼往金花一看。

「你以为我还是只能挨打无法还手的那个哑巴吗?」

金花冷笑一声作势上前,韩寒也架势来者无惧。

许多客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接下来不仅厅内大伙儿与小倌们看着金花与韩寒,连门外也聚起了人潮好奇探头。

白妈妈吓得又是一阵尖叫,连忙唤来护院把人全拘了,一起往金花的藏娇阁里送去,省得待会大厅给这两尊大佛拆掉,生意也不用做了。

「你又来做什么?」藏娇阁内,金花这般说道。他眼里一抹凌厉不散,盯着韩寒那张脸看。

韩寒说道:「答应柳长月的事情我可没忘,浮华宫的事情有了进展,所以这才来找他。」

金花说道:「若有事情不会让底下人传讯就好?亲自赴水月楼做什么。你别忘了水月楼底下便是清明阁,日前才由这里出去,没几日就回来,想死也别到这里来送死!」

金花这番话听得韩寒直笑,他道:「你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金花一拳往韩寒心窝招呼下去。

韩寒险险接住。「放心,你主子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要我能带他去见宴浮华,他便不会对我怎样。」

金花瞥了韩寒一眼,本想说柳长月要的可不是他的一条命,而是对他很感兴趣,但听到外头脚步声响起,便闭起嘴横了这榆木脑袋一眼,退到一旁。

门被缓缓推开,身着紫衣的柳长月脸上挂着笑容踏进金花房里,以温和爽朗的声音说道:「瞧瞧谁来了,韩掌门大驾光临,水月楼蓬荜生辉啊!」

韩寒撇嘴拱了拱手:「柳阁主好说好说!」

「金花你先出去。」柳长月说道。

金花福了一福后迅速离开。

「白翎你也出去。」韩寒叫了师弟一声。

「可是师兄......」白翎对柳长月并无好感,他有些紧张地望了望韩寒。

直见韩寒面­色­镇定,从容地对他摆了摆手,白翎这才定下心步出门去。

门扉被带上,房里只剩韩寒与柳长月两人,柳长月走到那一贯的位置上坐下,拍拍旁边位子要韩寒过来。

韩寒白了柳长月一眼,自己拉了把圆桌旁的椅子坐下,倒茶喝了起来。

柳长月不以为意,问道:「她怎么说?」

「后日午时,城郊碧竹林里见。」

柳长月听见这话时双拳紧握,自软榻上站了起来,急切问道:「她真的愿意见我?也会带儿子过来?你有没有问清楚,午时是午时一刻还是午时二刻?她还说了其他的没有?」

韩寒眨了眨眼,杯子端至嘴边停住。他可没见过柳长月这般慌乱的模样,觉得有趣了,又多看了几眼。

柳长月察觉韩寒打趣的眼神,随即咳了声,恢复镇定坐下,脸上又扬起那八风吹不动的笑容来。「方才失礼了,韩掌门可别见怪。」

韩寒要笑不笑地嘴边抽了抽。「不会。」

「......」柳长月笑得眯起了眼,道:「离约定之时还有些时间,这两日韩掌门便在水月楼待下吧,你与金花分别多时,他这些时日可想你了。」

韩寒点点头。「我知道。」想到才见面就一个纵身飞踢,要不是那小脚踢高了点,而他又动作敏捷了些,那一下下来还不断子绝孙?!

金花可真是想他得紧啊!

柳长月起身抚了抚下摆,走过来在韩寒肩上拍了一拍。「这一路赶来也辛苦韩掌门了,在下不打扰韩掌门,请韩掌门休息吧!」

柳长月拍他时韩寒就觉得不好,才想躲开,哪知鼻间便闻见一股淡淡香味。

『混蛋,又暗算我!』韩寒心中才晃过这个念头,便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韩寒觉得脑袋有点重,摇了摇头睁开双限,发觉眼前一片黑,心里一惊,正想着「该不会又被毒瞎了吧!」之时,感觉身旁有异,转过头去,见到的竟是黑暗中一双猫一般晶亮的眼正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瞧。

「金花?」韩寒纳闷道。

他动了动身子,却发觉四肢无力,奇怪地环伺一番,见到自己竟是躺在床上,身旁便是金花,两人还共盖了一张被子,距离近得都能感觉对方的呼吸扫在自己脸上。

「醒了?」金花的声音传来,平静无波。

「这是怎么了?」韩寒疑惑问道。

「......」金花说:「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

「我?」韩寒满头雾水。

「上回你临走之前要主上待我好,主上以为你对我有意思,所以就把你迷了,送到我床上。」金花淡淡说道。

「啥?」韩寒被唾沫噎了一口,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缓了,立即吼道:「......咳咳咳......柳长月脑子进水了是不?」

「不许你这么说主上!」金花在底下一拧,施力处放在韩寒大腿内侧最­嫩­的腿根­肉­上,痛得韩寒双眼立即绽出泪光。

金花跟着往脸上一抹,喃喃道:「口水喷到我了!」

韩寒含泪道:「柳长月到底在想些什么?我要他好好待你,他却把我送给你!我是喜欢你没错,喜欢到想把你从这地方带走,可我对你是惺惺相惜的喜欢,你对他才是那种喜欢,他根本没搞懂吧!」

「你再说!」金花瞪了他一眼。

「好,我不说!」韩寒噎了一下。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简直是被人掐着玩的,金花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时他可打不过金花。

金花开始沉默,沉默到韩寒困意再度袭来,这几日的疲惫令他支撑不住,就要倒往金花旁边睡去时,金花才缓缓开口道:

「你不知道......主上真的对我很好......那年南方饥荒,田里寸草不生,家里的人把我绑了起来扔进大锅里要煮成­肉­汤,若不是主上经过救起了我,我早就被吃了......主上说我的­性­命是他所给,我也如此认为。无论主上如何对我,我亦心甘情愿,一生效忠于他。」

韩寒还是第一次听见金花说自己的事,他睁开眼,愣愣地看着躺在身侧的人。

金花继续说:「可是因你的一句话,主上对我说,他不懂要如何对我好,­干­脆把我的命给你,若你再踏入水月楼一步,从此我便是你的人......若你不要,便让我离开水月楼,自生自灭......」

金花的声音顿了顿,突然有了悲怆笑意:「主上一向如此,遇上烦心的人事,杀了或丢了更为­干­脆。你一句话,便将我推进死局。」

韩寒猛地抓住金花的手,真切喊道:

「我要你,我怎会不要。我从一见你起就喜欢你了,不知为什么,我就觉得你和我合得来,看着你,心里便好想疼你。金花,你到我家来,当我的弟弟好不?我会比柳长月待你更好,把你捧在掌心上疼,平时我们可以练练功切磋切磋武艺,有空我再带你游遍大江南北,看遍各处风景。」

金花一愣,直直地看着韩寒。

韩寒信誓旦旦地道:「金花,来我家,当我的弟弟。我会一生一世地疼你,好好的照顾你。」

金花感觉手腕被抓得生疼,却也从这般力道中感受到这人的真诚心意。

眼眶忍不住地红了,几年没落下过的泪,如今熨烫着他的眼。

金花垂下了头,把韩寒握着自己的手,慢慢收入怀中小心放好。

小小的抽泣声在黑暗的厢房中响起,韩寒听了不舍,直接便将金花搂入了怀里,拍着他的背,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韩寒的弟弟,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好,我便带你回寒山去。柳长月那厮就别管他了,恶人自有恶人磨,等与宴宫主相见,浮华宫对上清明阁,我看他能嚣张到几时!」

韩寒说罢,哼了一声。

金花在被子里头狠很踢了韩寒一脚,带着鼻音的嗓音说道:「不许你对主上无礼。」

韩寒咕哝了几声:「你都是我弟弟了,怎么还胳臂肘往外弯,护着那混帐!」

他跟着摸摸金花柔软的发丝,心想反正一来一回也赚到个金花回去,算是了却一桩心愿,就别再和柳长月计较。

金花心里的伤就暂先让他搁着,等时候一久,伤痕结痂淡去,便会慢慢自个儿好了。

两日后,午时,城郊碧竹林凉亭内。

柳长月双手负于身后,引领盼望盯着眼前小路,神情虽不显如何,但叠过来又叠过去的双手早已泄露他的心思。

韩寒与白翎安坐于凉亭石椅上,等人的不是他们,自然神­色­轻松许多。

韩寒手中拨弄着金花前夜翻出来给他的一把名琴,爱不释手地玩着。

此琴上刻「天雷」,琴音沉而声响,是把求之不得的名器。金花把这琴给了他,心意不语而明,叫韩寒心情简直无比美好。

白翎把早上买来的松子糖包摊开来一颗一颗地咬碎了吃,好奇地看着他师兄弹琴的模样。「师兄你­精­通音律啊,我怎不知?」琴声还挺好听的。

韩寒打了个呵欠说道:「你会吹箫,我自懂弹琴,没那么好大惊小怪的吧?」

午时一刻,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处传来。一辆由八匹骏马所拉着的白­色­麾盖马车踏着林中碎雪而来,车身装饰繁华,而驾车的则是个圆脸少年。

那少年金冠束发,明眸皓齿,肤白如雪,湖水蓝的衣摆在风中翻飞,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老远就直瞅着亭中人瞧。

直至马车于亭前停住,那少年翻身下车,白帘揭起,扶下了一名披着白­色­狐裘、容貌绝世的美丽女子。

那女子一步下车,不仅柳长月,连韩寒的气息也滞了。

明明已不是第一次见宴浮华,但再次相见时的惊艳之感仍是叫他无法习惯。

宴浮华一身粹白,乌发上仅别上一支琉璃簪,如此朴素打扮,却是一抬头,便叫天地失了颜­色­。

她双眼媚而不荡,­唇­丰而不妖,冰肌玉骨姿容婉妙,­色­若春花开绽,实为一美人也。

韩寒不禁想,这柳长月当年肯定是瞎了眼,才会抛下她。

还有那宴小宫主,心思单纯人又良善,怎么看也不像会是柳长月的儿子。

与宴浮华遥遥对望,柳长月心绪动摇,眼神略微不安。一别一十九年,人事早已全非,只是当年那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如今艳光更炽,叫他只踏出凉亭几步便滞于当场,无法前进分毫。

圆脸少年倒是不怕生,先试探­性­地向前跨出几步,而后一个飞身往柳长月怀里扑去,瘪了瘪嘴,带着鼻音大声喊道:

「爹啊,你就是我爹啊!」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先是令柳长月一惊,而后眼眶泛红,双手紧紧揽住儿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叫小阙,十九了!」少年回道。

「柳阙吗?十九岁了,爹和你娘一别,也十九年,你都这么大了!」

宴浮华这时出声,银铃般的柔和嗓音响在林间。她道:「小阙,忘了娘和你说过什么了吗?不许无礼。」

小阙依依不舍地从他爹怀里探出头来,望了望他娘,再望了望他爹,而后退了好几步,回到宴浮华身旁。

「娘啊......」他揪了揪宴浮华的衣袖,神情像个受委屈的孩子,「我第一次见到爹哪,不能多抱一会儿吗?」

宴浮华不语,望着柳长月道:「多年不见,柳阁主别来无恙。」

「华姐......」柳长月长叹了口气。「......你这般生疏......可是还怨着我?」

宴浮华轻轻一笑,当下艳光四­射­,直叫日月无光,亭子里的韩寒与白翎忍不住捂起了眼。人能美到这般境界,天下间也只宴浮华这一人了。

宴浮华说道:「这孩子姓宴不姓柳,将来会继承我浮华宫的一切,并非你柳长月的儿子。」

柳长月说道:「当年是我骗了你没错,是我用计让你带我入浮华宫,以躲避清明阁中的倒戈势力;再一点一点博取你的好感,让你下嫁与我,藉以控制浮华宫。但那时那景我无法抽身,唯有藉助浮华宫的势力,才能灭掉所有仇家,重掌清明阁。

我带人回到阁中肃清一切后便回头找你,但浮华宫徒剩断垣残壁,被一把无名火烧得焦黑,什么也不剩。我找了你许久之后,才听闻原来你竟有了我的孩子,心中悔恨不已,这些事想对你解释,却苦于寻不着你。」

宴浮华而上表情平静,当柳长月说起过去那些不堪时,她并未有所动容,只是淡淡说道:「不知柳阁主今日意欲为何?」

「华姐,带着我们的儿子,与我一同回去。」柳长月用前所未有的真挚神情,凝视这个与他结褵却被他深深伤害夺取了一切的妻子。「我会好好补偿你,补偿我们的儿子,不管他姓柳也好,姓宴也好,只要你们回来,我手中的清明阁日后也会交付与他。」

宴浮华又是一声笑。「若是如此,那就不必了。」

「为何?」柳长月问。

「我当年年少无知,让你一走带走我宫里大半命脉,也让宫里长老一一强谏死于我面前。亏了你我才明白,无论人才金银,走的人就是不可留的,散去的金银当是买个教训。曾经背叛便是背叛,解释再多也灭不了背叛的事实。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们缘分早断,今次若非韩掌门以碧璃珠相求,这辈子,我断是不会再看你第二眼了。」宴浮华淡然道。

「好!」韩寒忍不住击掌。「好个『好马不吃回头草』,宴宫主明智之举,这棵烂草要真吃了,包准肚子痛上十天!」

「韩寒你给我闭嘴!」柳长月怒道。

韩寒哼哼两声,无聊地拨了几下琴弦。若非因为这事是自己一手促成,他才不会到这里凑热闹,看他们夫妻相会。

宴阙扯了扯他娘的衣袖,小小声地喊了声:「娘啊!」又朝他爹望了望,含着泪水嚷了声:「爹啊!」

「小阙......」柳长月看着儿子的模样,心里动荡几分,遂打起就算唤不回老婆,至少也要把儿子抢回来的心,他定了定神,深吸了口气说道:

「我既然来了,今日便不会空手而归。」

面对这样的威胁,宴浮华却是泰然笑道:「十几年了,你的­性­格依然没有变。习惯把人看成东西,喜欢便取,腻了便扔。却不知人之所以为人,便是有心,心若碎了,便再也补不回来。」

好话说尽,柳长月的耐心也差不多用罄,就当他握紧了手,眯起眼要抢人时,凉亭之内那两个师兄弟却有了异变。

韩寒原本正专注在宴浮华与柳长月身上,谁知身旁的白翎突然站了起来,慢步走出凉亭去。

白翎仰头望向东边,站得离柳长月颇远,而后神­色­恍惚地掏出怀中一节碧绿小箫,放至­唇­间轻轻一吹,鸣出幽雅的声调来。

韩寒觉得奇怪,随之踏出凉亭问道:「师弟,你好端端吹箫做什么?」

宴阙被这两人吸引了注意,也靠到韩寒身旁,说道:「那是你师弟啊?箫声挺好听,不过怎么有些空洞?」

宴阙话音才落,白翎的箫声突一转变,化得嘹亮高亢起来,那声响尖锐非常,仿佛要穿透脑袋一般,碎雪地上忽地随之有了震动,一片一片的残雪间,微微的振翅声响起,而后林间鸟鸣全歇,白日被遮掩。

韩寒心中一凛,大喊了声:「糟,快闭气!」

白翎那支碧玉箫是他娘亲所传,用以驾驭寒山白蝶之用。而这箫声隐含的旋律分明是驭蝶十三式中的最后一式--「骤雨狂蝶」!若箫声不歇,这些看起来并不怎样、但却无从驱赶无法可挡的蝴蝶,却是能轻易夺走所有人的­性­命。

随着箫声起落,成群结队的寒山白蝶排山倒海而来,扑袭众人面门,数量多得遮蔽所有人眼前视线,那恐怖的景象直比当日水月楼内韩寒曲指成哨唤来的白蝶还要多上十倍有余。

白蝶一波一波袭来,棉絮般的羽翅沾黏在人身上便再也挥不下去,刻不容缓之际韩寒立即解下外衣扬天一挥,抓住旁边仍在发呆的宴阙一起躲入外衣底下。

须臾之间无人来得及反应,白蝶层层叠叠将众人包成了蛹,被埋在底下的人眼耳口鼻全数被遮,完全没有一丝缝隙留供呼吸。

偏偏这时宴浮华忧子安危,急声喊道:「小阙!」

那些如急雨般的白蝶往她张开的嘴里冲了进去,令她几乎窒息。

韩寒隔衣喊道:「宴小宫主有我护着,宴宫主切勿分神!」

说罢再将手伸出衣外,以腰带卷来凉亭里的那把天雷琴,在衣内对宴阙说道:「抱元守一,不要分心。」

待宴阙一回:「晓得!」韩寒便暗蕴内力于指上,奋力拨弄起天雷七弦,试图以天雷琴声对抗白翎的驭蝶箫音。

天雷琴音霸道,加诸内力响起,林内碧竹摇晃抖落无数碎叶,震震之音宛若天下轰雷,两道截然不同的音波互相冲击,韩寒惊觉白翎竟是以全身功力与自己对抗,心神一凝,亦专心与之拼搏。

如此缠斗几乎半个时辰有余,白蝶越来越紧密的攻势压迫得韩寒几乎喘不过气来,明明软如柳絮的细小身躯却因数大而威力越化惊人,白蝶一圈一圈围住后紧紧往内压挤,令得深陷其中之人五脏六腑剧烈疼痛。

柳长月与宴浮华皆奋力以内力震碎一群白蝶,然而紧接着却又有更多的白蝶蜂拥而至。内力不断消耗却苦无出路,最后也疲累不堪难以支撑。

韩寒与白翎僵持不下,幸而最后白翎真气用罄一个不支,碧玉箫被震离­唇­边,噗地溅出了一口鲜血。

碧玉箫落地,断成两截,驭蝶之音散去,林中无数白蝶翩然飞起,飘飘舞于众人身侧,而后落了一地。

数以万计的蝶尸坠落林地,将竹林化成蝶冢,脚下散落的已不是碎雪,而是碎蝶,如此教人不寒而栗。

韩寒喘了口气震开身上白蝶,抱着还躲在他怀中的宴阙起身,正想走去看看白翎的情况,却猛地叫一只冰冷的手掌扼住咽喉,离地抬起,无法呼吸。

「你这是什么意思?」柳长月低沉的嗓音传来。「我信任你,你却带人来暗算我们?」他直视着韩寒的眼里,有着震怒。

韩寒怀中的宴阙动了动,从外衣底下探出头来。他看看被掐住脖子的韩寒深吸了一口气,再看看他爹,纳闷问道:「爹,你做什么?」

柳长月看了儿子一眼。

宴阙说道:「刚刚不是这位大哥救了我们吗?爹你做什么掐他脖子?」

儿子那天真无邪的眼神令得柳长月手抖了一下,而后温和得有些僵硬的笑容在他脸上荡开。他道:「爹只是和他开开玩笑,你韩大哥和爹是好友了,爹怎么会伤他?」说罢,立即松开对韩寒的桎梏,顺手,也将儿子拉到自己身边来。

韩寒揉着脖子咳了两声,啐道:「谁跟你是好友!」接着没空理会柳长月,歪歪斜斜地往后走去,蹲在吐血昏迷的白翎身旁,摇晃了这个师弟几下。

「白翎、白翎你给我醒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发什么疯竟然以驭蝶术杀人!」

然而韩寒摇了白翎几下,却不见白翎有任何反应。

韩寒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趴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手指,放在白翎鼻间,心道莫非是方才那般恶斗将自己的师弟给害死了。千万不要啊......

「白......白翎......」韩寒眼眶微热,这个师弟可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若真被他亲手所杀,那他唯有一死与他同赴黄泉了!

这时倒在地上的白翎突然睁开眼,猛地大喘了一口气,从嘴里咳出几只蝴蝶来。被咳出的白蝶颤了几下翅膀绕着白翎翩翩飞舞起来,他则一脸迷茫地抬起头,把正在探他鼻息的韩寒吓了好大一跳,一ρi股坐到软软的蝶尸之上。

见到韩寒像快哭出来似地看着他,白翎疑惑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韩寒一巴掌往白翎脑袋扇去,而后紧紧抱住这个师弟,吼道:「混帐,你差点把师兄吓死了!」

白翎觉得莫名其妙,但见韩寒这么激动,还是伸手揽住这人,拍了拍他的背说道:「师兄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宴浮华走了过来,她轻轻弯下腰,纤纤细指往白翎白­嫩­­嫩­的脸上一抹,捻了捻,凑近一闻。「傀儡香的迷香味,韩掌门,你这师弟该是受人­操­控了,今日会面之事,你可有透露外人?」

韩寒试着搀扶白翎,无奈白翎浑身虚软,一时之间扶不起来,他也就作罢。

韩寒道:「事情全是我安排的,没有经别人之手,到底怎么泄漏的......」韩寒看了看柳长月,而后摇头,「在下也不知情。」

柳长月冷笑一声才要辩驳,宴浮华转头轻轻瞥了那曾经是她丈夫的人一眼,说道:

「傀儡香是我浮华宫不传之秘,后来秘方被你盗走,这事不用说,定是因你而起、冲你而来。韩掌门的人品我信得过,能让我两个师弟都兴起结交之念的人,品行定是不会差到哪里去。倒是你,一堆风流债,十眠数不尽,我之所以不想让小阙见你,就是不愿让你把我儿子带坏。姓柳的,还不放开他!」

宴浮华这话摆明了损柳长月,柳长月一脸青笋,却是甘愿吃哑巴亏不回话。他松开宴阙的手,宴阙看看他娘又看看柳长月,笑了笑,没离开。

韩寒问道:「宴宫主的两位师弟是?」

「老七林央,老八赵小春。」她淡笑。「我在师门内排行第四,当年浮华宫被这人所毁,我一怒之下放火烧宫,幸而后来遇见师父收留,细心开导,才得再次振作重建浮华宫。」

韩寒啊了一声,眼中升起无限佩服。「宴宫主巾帼不让须眉,好气魄。」

「韩掌门过奖。」宴浮华轻轻点头。

看着宴浮华和韩寒这般恭维来恭维去,柳长月心中不是滋味,正想介入,林中忽然漫起的一股杀气立即叫他回神。

暗器破风之声传来,众人四下散开,韩寒抱着白翎滚向一边,地上钉入了几片柳叶刀,暗器手法­精­准非常,若不是闪得快,早皮开­肉­绽。

几名蒙面黑衣人纵身跃入林里,诡谲的身段仿若扯线傀儡一般,动作僵直却是迅速万分,执着森冷兵器分别朝他们而来。

宴浮华抽出手中丝线,顿时漫天银光将自己护在其中,宴阙爬上马车拿出一把几乎要比他人还高的巨剑横空挥舞,气势惊人。

柳长月空手迎敌不带兵器,仍是游刃有余。

韩寒提气要战,胸口却疼了一下,该是刚刚与白翎一战不慎伤了肺腑。他立即将白翎往一旁掀去,让白翎远离危险,而后深吸一口气拔剑冲入其中,与那些人展开一场混战。

「韩掌门小心,这些人也中了傀儡香,不容易对付。」宴浮华提醒道。

韩寒点头,更加专注心神应对。

十来个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纵使动作略嫌僵硬,但仍带着十成十的杀伤力。

韩寒一剑砍下其中一人的左手,谁知那人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疼痛般继续向他袭来,直至韩寒一剑扎入他的心窝,那人还让剑尖穿透笔直往他走来,血红的双目直望着他。韩寒一抖,手险些软掉。

他急急往后退,那黑衣人却伸手抓住剑身跟了来,张开血盆大口便要朝韩寒肩头咬来。

忽地一阵劲风急至,韩寒被往后一拉,眼前对手的脑袋被削落地面,双眼还圆睁着,死状惨烈。

韩寒陷入一个熟悉的胸膛里,那人将他紧紧搂了,他能感觉到那人胸腔怦怦怦怦地跳动着,一下一下地撞击着他的背,担忧而又急切。

「小寒!」

韩寒闻声缓缓回头,见着的,竟是分离多日,穆襄心急如焚的面容。

第八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韩寒大惊。

穆襄说道:「我追着他们来的,你没事吧?」

韩寒摇头。

只见在这片刻之间,柳长月也许是杀得烦了,手不过一抬,林中随即又跃出他清明阁高手无数,那些黑衣人在包围之下渐渐落了下风,十来个杀到几乎不剩。

突然其中一名黑衣人手腕一翻,暴雨梨花针由袖中­射­出,宛若满天飞雨的细针朝柳长月而去,柳长月的几名部属飞身为主子挡住,而那黑衣人则纵身向前,一剑抹向柳长月脖子。

「不自量力!」柳长月顺势抬手,直逼那人灵台空门。

若那一掌拍下,黑衣人定当毙命当场。然穆襄脸­色­却瞬间化得惨白,扔下韩寒急忙向前去,一剑挡下柳长月的重击。

柳长月一掌打在穆襄剑上,鲜血沿着剑刃流下,黑衣人猛地向后弹开数步,由­唇­间发出一阵尖锐哨音,而后剩下的那些傀儡立即放弃攻击,转身遁入竹林当中。

黑衣人离去之时,韩寒与他双目相对。

那带着冷冽杀意的眼神仿佛穿透了他的心,叫他的胸口一阵疼痛。

他见过那双眼睛,韩寒知道,他见过那双眼睛。

写意山庄上的冷淡与漠视,为何会在今日化成凛冽杀意?

那憎恨的眸子叫韩寒实在弄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这人为何要杀柳长月、为何要杀他?

穆襄的阻挡让黑衣人得以脱逃,柳长月一眯眼,吩咐道:「追上去,不留活口!」

「且慢!」穆襄说道:「这是多年前结下的恩怨,在下知道柳阁主困惑,但了结之刻尚非此时。」

「哦?」柳长月冷笑。「多年前的恩怨?」

穆襄淡笑说道:「写意山庄日后定要向清明阁讨一个公道!」随后没有多做解释,往回望了韩寒一眼,朝他点头后持剑再度朝黑衣人逃离的方向追去。

穆襄身后还带着几名弟子,韩寒急忙扯住其中一人,吼了声:「留下照顾我师弟。」说罢,便也急起直追,跟上穆襄。

他们从午间找到日落西山,但那些人刻意隐去行踪,着实令人难以跟上。

入夜后穆襄寻了处小镇客栈入住,让众人歇息一会,打算明日再找。

穆襄将韩寒安排与他一室,两人草草清洗一番,穆襄准备上床歇息时,却让已经躺在床上的韩寒一脚顶住胸口,不许他上来。

「怎么了?」穆襄苦笑。

「你不觉得有些事,应该先告诉我吗?」韩寒一张脸很不好看,他凝视着穆襄,大有「你今日不交代清楚,咱就别睡了」之感。

穆襄沉思半晌,最后只得拉来一张凳子在床前坐下。「你差不多也都发现了吧?」

韩寒哼哼两声,别过脸去。「是殷总管吧!」

穆襄看着韩寒那几分得意又带几分懊恼的表情便是十分喜欢,分隔数日的他想坐上床把人整个抱了压进怀里,但因韩寒如今仍在盛怒之中,只好作罢忍下。

穆襄缓缓说道:「是殷叔没错。」

韩寒猛地回过头来。「真是他做的?他到底为何要重金聘清明阁杀我?方才我见他也想杀柳长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殷叔吃错药了是不?」韩寒一时嘴快,便将心里那个许久没唤的名字叫了出来。

穆襄静了半晌,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或许该说,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是我害得你差点没了­性­命,却直至后来才发觉。」

「又关你何事了?」韩寒完全不明白。

「记不记得当年有人让殷叔不顾一切离家,而后又将他狠心抛下?」穆襄问。

「嗯。」韩寒声音从鼻腔出来。

小小的鼻音哼得让穆襄有些动情,穆襄深吸了口气镇定心神,再道:「我查过了,那人姓柳,再将几处细节一合,确定那人正是柳长月。」

「什么!」韩寒一惊一怒,蓦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吼道:「柳长月、怎么又是柳长月那老­色­鬼!那家伙先是令得宴宫主凄惨无比,再是害得殷叔行尸走­肉­,跟着又迷了金花为他生为他死!老天爷怎么不降天雷打死这混帐王八蛋,没天理了!」

穆襄把韩寒拉了下来,顺势坐上床沿,拍着韩寒的背试图安抚他。

穆襄低声说道:「这些事错综复杂,我亦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理清脉络,明白是谁在背后­操­纵一切。」

韩寒一把打下穆襄搭在他背上的手,白眼道:「穆少庄主实在自谦,您这般神机妙算,怎可能一开始就算不到是谁,不过是不想别人蹚你写意山庄这浑水罢了。」

「小寒,你还在生我气是不?」穆襄低声问。

「不敢!」韩寒大声道。

穆襄顿了顿,又想了想,只怕词不达意让韩寒又炸了起来。

他柔声说道:「那日殷叔布局要让你与玉儿有染,我想过,说不准他也知道玉儿有了身孕,甚至怀疑那孩子是你的,这才设局藉此告诉我这件事。」

「什么,我的?」韩寒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不敢相信。「他脑子坏了吗?」

穆襄再道:「殷叔没伤我,却处处针对你,我那时唯有将计就计先让你回寒山,才能将你与他隔开。谁知之后他也从庄里消失,任我怎么找也找不到。我怕他再度对你下毒手,便派人护着你。但却没想到你与白翎前几日突然失踪不见人影,让我找得都快疯了,还以为你已遭遇不测!幸而......」

穆襄叹了口气,露出安心的神情。「幸而来得及,他没伤到你。」

穆襄这般情真意切,看得韩寒心也软了下来。只是这事万不能这般就算,于是韩寒再道:「即便如此,我也不是你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穆襄不解。

韩寒咬牙切齿,说道:「你看不起我!」

穆襄一愣。「你怎么会这么想?」

韩寒说:「什么都帮我设想好,有事却独自一人扛担,把我当成你养的小猫小狗圈在怀里护着,这不是看不起我是什么?」

「小寒,我不是那个意思!」穆襄急道。「一切只因为殷叔是我唯一的叔叔,我不想做得太绝。但你是我认定的人,我又不愿让他伤你!」

「小寒,」穆襄抓住韩寒的手,他想不透韩寒心里想着什么,只能不断地说:「相信我,我断然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穆襄神情认真而专注,那张这些日子连日奔波而清瘦许多的脸凑到他的而前,望得韩寒一阵脸红。

沐浴过后的清香淡淡飘散在厢房当中,没有刻意拉扯却微微散开的衣襟,露出令人遐想的锁骨和胸膛来,穆襄的鼻息、柔软的发丝,轻轻一碰就叫他颤栗不已的肌肤相触,一切的一切,诱得韩寒再也无法思考。

韩寒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他涨红了脸大吼了声,羞得一脚把穆襄踢下了床,愤道:「我管你有没有,反正我现下不想看到你,你到隔壁找你写意山庄的人一起睡去,看见你的胸......不对,看见你的脸就有气!」

穆襄无奈由地上站了起来,韩寒则是迅速低下头去,不让对方看见他脸红的模样。

他已经快受不了自己了,明明药­性­早已解除,为什么才接近这人几分,竟又心跳如鼓无法控制起来。

穆襄由上俯视,刚好能看见韩寒发上的旋,他不气韩寒如此对他,只是暗自反省自己定又有什么地方让这人生气。

想不透的穆襄克制着想要触碰这人的澎湃情感,压低声音道:「但我不放心你,殷叔是冲你而来。要不,今夜便让我睡你房里地上,这样若有任何动静我也能立即知道,会安心些。」

说罢,穆襄将床上被褥取了一条,随意在地上一铺,便躺了上去。

韩寒愣了一愣,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与穆襄僵持互看片刻,直至穆襄给了他一个温煦如风的微笑,韩寒才猛地一颤回过神来,一头钻进棉被窝里,用力装睡去。

「小寒......」穆襄的声音悠悠传来。

「......」韩寒没有发声。

「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穆襄轻轻说道。「所以我不想、也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到你。」

梆子声响起,二更时分。

韩寒在黑暗中圆睁着眼,虽没有睡意,却还是僵着不敢翻动身子,怕吵醒气息平稳已然入睡的穆襄。

『居然宁愿睡地上也不愿和我睡一张床。』韩寒在心中碎碎念道。

窗外一阵凉风吹来,冷飕飕的寒风让韩寒露在棉被外头的手脚略感寒冷。突然想及如今大冬天的,外头还下着雪,躺在床上的他被窝都热不起来了,更何况席地而睡的穆襄。

穆襄这阵子肯定累坏了,脸­色­又青又惨地,要再这么折腾他,就算穆襄自己不难受,韩寒也觉得心痛不已。

悄悄爬起身往穆襄那边探探,发觉那人闭着双眼睡得正安稳,嘴边还挂着一抹淡笑,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

啐,该不会是梦见他殷叔了吧,哼!

韩寒蹑手蹑脚爬下床来,往穆襄昏睡|­茓­上一点,让穆襄陷入沉眠。

他跟着蹲在地上看了穆襄几眼,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把人抱到床上去。只是看不出穆襄平日吃得少,身子竟还满重的,差点叫他抬得闪了腰。

小心翼翼把人往里头放好,铺在地上的脏棉被就不要了,韩寒爬上床睡在穆襄旁边,握起穆襄冰凉的手,搓了几下,贴着他的手以内力帮这人熨了熨。

暖着这人的手时,韩寒忍不住细细看起他的脸庞轮廓。

「你到底有什么好呢?」韩寒发觉自己的目光只要一沾上穆襄,便怎么也离不开了。他喃喃道:「让我这么死心塌地喜欢上你,就算来个十几二十个人也没办法把我从坑里拉出来......」

韩寒伸手,摸着穆襄温润如玉的下颔,那滑腻的手感十分之好,叫他忍不住用食指戳了戳,有股冲动想张开嘴咬上去。

「大男人的,脸蛋竟比金花的还滑......真是......」

蓦地那人转过头来,在夜里睁开的眼深邃如泉、粲然如星。韩寒没料如此变故,吓得气息一滞,差点跌下床去。

穆襄及时将他搂了回来。

「......你......你你你......我不是点了你的|­茓­道!」韩寒吼道。

「你点我|­茓­道时我已经醒了,便稍稍逆转经脉,让你点了个空。」穆襄以掌盖住韩寒嘴巴,微笑低低「嘘」了声。「夜已深,客栈里的人都睡了,别吵着人家。」

「嘘你­奶­­奶­的!」韩寒只要想起方才对他所做的事都被发现了,就恨不得杀人灭口,把这家伙给就地埋了。明明把人踢下床的是他,点了|­茓­后又把人抬上床的也是他,还说了什么死心塌地的话,这传出去叫他堂堂一派掌门怎么见人啊!

「小寒......」触碰到韩寒的脸颊,穆襄问道:「你在害臊吗?脸热了。」

「你才害臊!」韩寒羞愤吼道。

穆襄一笑,伸手揽住韩寒的腰,将他朝自己拉过来些。其实从方才韩寒下床那刹那他便醒了,只是不知韩寒想做什么,便静静在那人眼底装睡。

后来他将他抬上了床,仔细以内力暖和他的双手,还在他耳边说了那些话,穆襄的心情一下子全好了起来,连带地也就忘情地将这人抱得更紧,不想放开了。

原来他们心底想的都还是一样的。

从没变过。

穆襄结实而颀长的身躯带来熟悉的温度,在这样寒冷的夜里化得格外诱人;穆襄的声音柔软得像上好的丝绸,让他舒服地陷入其中无法自拔;还有那熟悉的水檀香味,清清的、淡淡的,却是无比勾人。

韩寒发觉自己被对方没碰几下便可悲地有了反应,于是挣扎得更为激烈。

穆襄原本只是想揽着韩寒入睡而已,却因为韩寒不停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而有了感觉。

「小寒,别动。」穆襄翻身扣住韩寒四肢,成了韩寒在下他在上的姿态。

韩寒发现自己莫名其妙便受制,加上穆襄那低沉的嗓音仿佛命令人一般,立即反抗得更加剧烈,抬起腰便猛地往上一撞。

谁知两人皆是一触即发的情况,腿间的东西在这般扭动中早硬得不像话。韩寒这么一顶,双剑相击,当下仿佛能听见「铿锵」一声,两柄铁剑便这么用力撞上。

「呜......」韩寒闷哼了声,他简直能看见眼前火花四­射­散开,剧痛从那硬起的地方迅速蔓延开来,痛得他萎回床上,蜷曲起来,浑身都软了。

穆襄这个被狠狠撞上的人也不好过,但明明眼里都闪烁起泪光了,还得急忙松开扣着韩寒的双手,低头问道:「怎么了,有没有事?」

韩寒连拨开他手的力道也没有,只是吸了吸鼻子,万分埋怨地看着他。

穆襄无奈苦笑,问道:「很疼?」

韩寒点点头,又吸了吸鼻子,喃喃念道:「都是你......」

韩寒的声音软而无力,带着轻轻鼻音,一脸脆弱地曲在床上,神­色­苍白,双­唇­浅朱,这番模样看得穆襄有些心动。

许久许久,没碰过这个人了。

自从将他带离水月楼,锁进写意山庄以后,他与他肌肤相亲,几乎从无分离。

想起那些亲昵的日子,穆襄不禁气息微乱,他轻轻抚过韩寒因疼痛而汗湿的额头,在韩寒额间烙下一吻,低声道:「真这么疼,那我帮你看看可好?」

「看、看哪里?」韩寒疼得七荤八素,还没来得及反应穆襄说出了什么下流话,捂着要害的双手便被拉开。

而后衣裤被解,那双方才让他暖了的手也覆了下来,轻轻抚起毛丛中因疼痛而软了下去的东西。

韩寒僵了一下直欲挣扎,但他一动穆襄便将手握紧,穆襄一紧他那里就一痛,这般僵持了五六回之后韩寒不得已只得认输,任由穆襄从看一看变成摸一摸,再由摸一摸变成捉一捉,抚弄起他双腿间的敏感起来。

韩寒软软地哼了几声,方才那一撞还疼着,穆襄也轻轻柔柔地捏着,仿佛真是只想将他的痛抚平一般。

只是那地方被喜欢的人抓在手里,要不激动根本不可能,韩寒没多久气息便急促起来,连带地双手也紧紧揪住穆襄的衣襟。

愉悦与痛感交织来袭,分身涨得发疼,难受却又兴奋,韩寒无法躲避穆襄所给予的快感,低低喘息着,连脚趾都蜷曲起来。

穆襄轻轻咬住韩寒送过来的耳朵,伸出舌尖往里探绕,引得韩寒发出呻吟,泄了些许浊液在他手上。

「还疼吗?」穆襄靠在韩寒耳边问着。

韩寒闭着眼摇了摇头,毫无余力回答穆襄的问题。

穆襄再也忍耐不下去,他拉着韩寒的手放在自己的坚挺上,低声说道:「可我的疼了,小寒,你帮帮我可好?」

韩寒混乱中只觉得穆襄到底从哪学来这银荡声调,开口这么正经,说的却是那档子事。

「小寒......」穆襄低喃。

韩寒被那浪荡的声音惑得一震,压抑不住全泄在穆襄手里,而后脸一红、牙一咬,颤颤握住穆襄那比他大上几分的­肉­柱,双手轻轻摆动了起来。

穆襄的叹息传入韩寒耳里,韩寒心里一跳,撸得更大力些。他吞了口唾沫,心里直想,不知能不能把穆襄弄得像他刚刚那样,高高低低地呻吟起来。

四更,一阵胡天胡地翻云覆雨之后,厢房内安静了下来,传来浅浅鼻息声。

夜深人静,客栈里没人还醒着,窗上的糊纸被轻轻挖了个洞,迷烟吹入,片刻之后一名黑衣人轻轻打开窗户翻了进来。

黑衣人靠到床畔,匕首寒光闪烁,他眼中­阴­戾一闪而过,手起刀落,要纠床上正熟睡的人再也看不见明日的太阳。

然而便在这起落瞬间,黑衣人挥下的力道受阻,右手手腕被擒,一个声音在­阴­暗夜里淡淡荡开,说道:「抓到你了!」

房里油灯瞬间亮起,藉着黑暗隐藏的一切暴露于灯火之下,让这趁夜袭击之人再也无所遁逃。

穆襄吹熄火摺子,望向穆殷,叫了声:「殷叔。」

穆殷回头,欲以左手与韩寒切招,韩寒却快他一步点了他的麻|­茓­,让他无法动弹。

「你们!」穆殷血红的眸子中埋着深深恨意。

穆襄走到叔叔身边,拉下他的面罩,叹息道:「小寒并没有得罪你,殷叔你为何不肯放过他?」

穆殷吼道:「他该死!我许久之前就该知道他对你有那种心思,竟敢拿那种眼神看你。我早应该除掉他,不该让他引你入了歧途,成为如今这样!」

韩寒一愣,低头想了想,呐呐道:「阿襄,莫非、莫非殷总管一直喜欢着你,所以才看我不过,要杀我?」

穆襄给了韩寒一个眼­色­,要他暂时别说话。韩寒摸摸鼻子瘪了瘪嘴,把嘴巴闭起来。

穆殷的话让穆襄有了头绪,他来回踱步几番,最后抬头,直视着他的叔叔。

穆襄说:「我是真心喜欢他。」

穆殷赤红着眼说道:「闭嘴,你本该与温玉成亲,有段大好姻缘,他是男子,根本配不上你,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被他所毁!」

穆襄张了张口,喉间有些灼热。他道:「小寒不会毁了我,他和柳长月不一样。」

穆殷的双­唇­微微颤抖,发不出声音来。

穆襄垂眸轻声说道:「......殷叔......爹说......他对不起你。」

「大......哥?」穆殷一愣。

「那年你说你喜欢上了男子,甚至要为那个人离开写意山庄,爹不顾一切想阻止你,是因为他见过那人。从我怀疑是你要对付小寒后,便写信详问爹那年之事。柳长月,名声籍甚,爹从那人眼中便知道他恃才傲物目空一切,不会与你白头偕老。爹不愿你一生葬送在他手里,但你又不愿回头,他一气之下才打得你遍体鳞伤,你隔日没说一句话便走,他一病不起,卧床数月有余。」

穆襄说的是穆殷从未听过的事,他愣愣地看着穆襄,不敢置信。

穆襄继续说道:「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明白你有多想护着我,更怕我最终和你一样,被爹逐出家门。可是,殷叔,别说小寒不是柳长月,就算他是柳长月那样的人,我的心给了他,就算要为他死,也是心甘情愿。」

韩寒眼也不眨地看着穆襄,对木头会说出这等­肉­麻情话来,震惊得无以复加。

「......你......会后悔的。」穆襄一席话让穆殷像是被抽去所有气力一样,气焰不再,声音亦弱了下来。

穆襄从怀里拿出一沓纸来。「爹这些年虽离家在外,但每封家书总是提及你。你以为他放心不下将山庄交与我管,其实他心里真正放心不下的是你,他总觉得自己亏待了你,没早些将你寻回来,这才让你在外头受了许多苦。」

穆襄解开了穆殷身上|­茓­道,穆殷的视线紧紧纠缠在穆襄手中的纸笺之上。

穆襄将信拿给了他,穆殷也没有趁机脱逃之举,只是接过了信,颤着手指一一翻阅。

「北地腊月天冷,不知庄中如何,尔叔体弱,捎狐裘一件......」

「听闻山下大水,尔叔虽为庄中总管,无要紧事莫让其下山......」

「寻得千年血参一只,盼细加入药,以顾尔叔......」

「尔叔近来如何,上次回信全无提及,爹知你庄中事务繁忙......」

穆殷紧紧将那叠纸压在自己胸前,热泪忍不住滑落。他以为自己做了那等败坏门风之事后,大哥定是将他视为奇耻大辱,谁知,谁知那些穆襄谎称别派所赠的补品寒衣,全是大哥特意捎回来给他的!

「为什么,为什么大哥从不对我说明白?」穆殷声音颤抖着。

穆襄缓缓说道:「你不再当自己是穆家人,对爹及我万分疏远,爹也认为有愧于你,却不知如何对你补偿。殷叔你的­性­子硬,若知道那些全是爹特意捎给你的肯定不收,所以我才那么做。本以为......本以为只要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家里人是怎么想......谁知......却让你误会了......」

穆殷双­唇­又颤了颤,说道:「......我原以为,我本以为,只要清明阁的杀手杀了韩寒,写意山庄与寒山派得知之后,便会联手灭了清明阁。如此一石二鸟,便能一次除掉两个我所憎恨的人。」

穆襄接口:「其实,自我得知自己喜欢小寒之后,便对爹说了此事。」

「什么!」韩寒鬼叫起来。「穆世伯知道了?」

穆殷慢慢抬头,看了穆襄一眼。「大哥他......」

「爹要我既然做出决定,便别负了人家。」穆襄轻声道。

穆殷困难地点了点头,落下的一滴泪,湿了兄长给他的家书。

韩寒左看看右看看,见这叔侄俩心平气和地说着话,半点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噎了噎,又闭起嘴来不说话了。

穆殷低声道:「我受他所骗,自此再也不信任男子间会有真心。怕你被韩寒所毁,直欲取他­性­命。是我错了,你们是你们,我是我,柳长月不是韩寒,韩寒也不会像当初柳长月对我一样那般对你。我应该看得出来的......他看着你的眼神......与那人看着我的......全然不同......」

韩寒望了一眼穆襄,恰巧穆襄也往他这头望来,韩寒脸上一红,还来不及细想穆殷话中所说的全然不同是哪里不同时,穆殷忽地低喃一声:

「我与他之间那些事,便自己解决去。」随着纵身一跃,破窗逃离客栈。

韩寒一惊,心里浮现一个十分不好的念头。

他抓住穆襄的手道:「糟了,殷叔莫不是找柳长月去!他哪是柳长月的对手?」

穆襄脸­色­一白,喊了声:「走!」两人竟也来不及唤醒其他弟子,便随穆殷脚步急急而去。

第九章

水月楼。

白雪片片,湖上凝起一层薄冰。

柳长月闲适地躺在湖边饮酒,他身旁卧着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倌,小倌嘻笑着横过柳长月挑弄炉上炭火,柳长月不理会,他们便如同小猫般地自个儿玩了起来,清脆悦耳的笑声回荡湖边,惬意不已。

韩寒与穆襄追到之时,穆殷已至柳长月跟前。

柳长月双眼轻抬,挂着浅笑的­唇­吐了一声:「殷儿。」

穆殷浑身巨颤,手中柳叶刀尽数朝柳长月空门­射­去,去势快狠,夹带漫天怒意,决定以命相赌,了结与这人一生恩怨。

韩寒心知柳长月武功高上穆殷不只一层,故意露出的空门也只是要引穆殷上钩。他急急喊了声「阿襄!」后奋力跃起,穆襄与他仿若心有灵犀,趁势在他背上推上一掌,迅速将他往两人方向送去。

柳长月翻身躲过柳叶刀,刀刃深深陷入他身下软榻之中。小倌们吓得惊惶失措尖叫逃离,便在刹那间柳长月直逼穆殷而去,猝不及防打上穆殷胸口,功力浑厚的一掌重击穆殷,将他整个人打飞了出去。

韩寒纵身向前轻点薄冰,迅速拦下穆殷,只是柳长月那掌劲道蛮横,任谁都难以承受。韩寒心中一急,内力一转竟将穆殷身上力道完全转嫁至自己身上,跟着肺腑一阵激荡,脚下冰层碎裂,抱着软若棉絮的穆殷便这么沉入水中。

「小寒!」稍后赶到的穆襄放声大喊。

韩寒在冰冷的湖水里扑腾两下,冒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没事,我接着了!」他大喊了声,而后纵身腾起跃上湖岸,手忙脚乱地把穆殷放到地上。

见穆殷被韩寒救起,喝酒的惬意被打断的柳长月有些不快,他举步要往那两人而去,但一抹青­色­的影子却停留在他身前,阻挡了他的去路。

穆襄凝眸直视柳长月,面容如冰。

「不知穆少庄主有何指教?」柳长月负手而立,眼神中有着睥睨天下的神采。

穆襄淡淡说道:「我说过,写意山庄定要向清明阁讨一个公道。」

「哦?」柳长月挑了挑眉。

「我叔叔真心待你,一心一意想与你白头偕老,但你却不知珍惜。你将他留在花街柳巷,要他以身侍客,要他为你杀人,你将他利用殆尽,又亲手毁了他,若非后来我父亲将他寻回,他只怕得死于陋巷中无人收尸。」穆襄神­色­并无怒气,周身随风扬起的气势却是骇人。

柳长月笑道:「那又如何?我柳长月便是这样一个人,想留在我身边,便得为我所用。真心真意、一心一意,清明阁内从没有这种东西。」

穆襄缓缓举剑,指向柳长月,他目光如炬,神情冷凝。「江湖事,江湖了,写意山庄的人绝不会让人欺了去。」

柳长月冷笑。「十招之内,取你­性­命,怪不得谁!」

「十招之后,这些话全数奉还柳阁主。」穆襄冽冽说道。

柳长月右手一抬,藏身湖边的部属立即抛出他的佩剑,他伸手接住,眼中杀意顿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穆襄而来。

面对如此敌手,穆襄气势不减,眸中­精­光四­射­,横空一剑隔住柳长月来势。两人剑招相交,立即激烈缠斗起来。

韩寒见穆襄与柳长月已经打开,心里担心万分,他望望那头,而后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问道:「殷......殷总管......你没事吧?」怕叫这人殷叔会惹其不快,韩寒只能如此称呼。

穆殷缓缓睁开眼,他双目迷茫,仿佛不识得眼前为谁。而后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韩寒衣襟。

韩寒身躯颤了一下,连忙抓起穆殷的手,将体内真气输了过去。

「为何......要救我......」穆殷­唇­边溢出鲜血,他认出搂着他的人是谁。

韩寒惨白着脸。「先别说话,你五脏六腑俱伤,真气溃散,有­性­命之危。」

穆殷仿佛没听见韩寒所言似地,他从怀中缓缓掏出一片柳叶刀,抵在韩寒颈边,说道:「只要你死了......一切都能恢复如昔对不......」

「不对......」韩寒难受地轻声回应。

虽为穆殷卸去柳长月的部分掌力,但柳长月功夫太过霸道,穆殷心脉仍是受了重伤。韩寒不敢大意,他怕自己倘若分神,这人便会不保。

在他心里,穆殷不只是穆襄的叔叔,也是当年那个待他万分之好的人,纵使如今两人因芥蒂而生误会,他也不会任这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穆殷刀子缓缓压下,锐利的边缘陷入韩寒肌肤之中。血珠随着韩寒发梢滴落的水蜿蜒流下,将他的蓝衣染得微红。

可韩寒不管,要他坐视这人在自己面前死去,那绝无可能。

「殷叔......」韩寒含着泪,声音略微颤抖。「你别激动,我正为你倒气归元,别让体内的真气散了......」

穆殷停下手中动作,愣愣看着不顾一切想要救他的这个人。

他眼神迷茫,韩寒专注而不认输的神情让他想起许久之前,写意山庄之上,有那么个老是不爱吃饭,被自己追着一点一点才喂起来的孩子。

那个孩子......叫什么名......他怎么忘了......

柳叶刀松落,穆殷双­唇­轻轻开合,喃喃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小寒儿......殷叔的小寒儿......」

「殷叔,小寒儿在这!」韩寒红着眼眶为穆殷疗伤。

穆殷望着已经长大成|人的韩寒,突然觉得迷惘了,明明曾经是那么疼爱的孩子,如今却为何恨得想要杀他。为何抛弃他的是柳长月一人,却让他恨尽了世间男子,将怨加诸在这孩子身上,不想让他存活人世。

「小寒儿,是殷叔对不起你......」穆殷低喃,声音疲惫。当自己想杀他,而韩寒仍然不顾一切来救自己的这刻,穆殷才明白他真是错得一塌糊涂。

感觉穆殷心脉越来越弱,韩寒急道:「殷叔、殷叔你振作一些,你不会有事的!阿襄正为了你与柳长月对决,他会为你讨回公道,让那混帐柳长月后悔他所做过的一切!」

穆殷原本垂下的眼轻轻睁了睁,韩寒立即朝那两人的方向喊道:「阿襄,殷叔在等着你替他报仇,你绝对不能输!你赢了以后,就把柳长月那厮的东西剜下来,咱拿回写意山庄泡酒去,为天下去掉一个祸害!」

穆襄与柳长月战得正激烈,哪分得心神听韩寒怒吼,韩寒这番话全是说给穆殷听的,穆殷听得­唇­边泛起淡淡笑意,又呕出了些许血沫。

穆殷抓着韩寒的衣袖,躺在韩寒怀里,看着那与自己侄子交手之人。

记得那年,桃花纷飞,初识相思滋味,从此无法自拔。

柳长月,气宇轩昂,龙章凤姿,即便明了那人心中除了名利权势家仇血恨外再不会有自己,仍是赌着一口傲气,只盼这人爱上自己。

曾经的年少轻狂,换来一身残破不堪。

当他了悟那些温柔全是虚假,那人心中永无情爱,自己已是伤痕累累,被视若敝屣扔置一旁。

谁利用着谁,谁奢求着谁,已走的过往不会再回来,却唯有他悠悠经年直在梦中,未曾醒来。

他点住韩寒|­茓­道,推开韩寒,朝那人走去。不理会韩寒的叫喊,他的心里眼里,只有那个人的存在。

该是有个了结,为了柳长月,也为了自己。

穆襄的十招,真是十招。

柳长月从未见过如此难以捉摸应对的剑法,轻逸中犹刚劲,利落间百转万化。

穆襄的眼仿佛能看透他的剑招,剑随意转,每招每式在他出手之前便阻了他的路子,叫他的剑法无法施展开来。

他想及先前曾在水月楼内与穆襄对过几招,暗道莫非仅那几招便叫穆襄摸透他的武功路数,生出化解之法?

柳长月心中一惊。

依韩寒那样的身手江湖排名竟在穆襄之下他便觉古怪,如今一战才知,韩寒若为天纵之才,这人则是比韩寒更为骇人的奇才!

「第九招。」穆襄剑花一挽,闪烁寒光扰乱柳长月心绪。

柳长月不退不躲,忍住刺痛绕剑缠住穆襄兵器,若灵蛇攀沿直上。然而,穆襄却仿佛正在等他欺身向前一般。

穆襄手中的利刃被柳长月卸飞出去,手腕让锋利的双剑绞开一道深长的伤口,当场血流如注。

柳长月一阵冷笑,剑再旋回抹向穆襄颈项时,穆襄淡淡一笑,弃已伤之右手不用,左手点住柳长月胸前的檀中|­茓­。

便差那分毫,穆襄灌力一击,轻喊一声:「破!」

柳长月周身一震,手中长剑坠地,当场喷出一口鲜血。

腰间,突地传来一阵刺痛,利器切­肉­而入的声音在这时细细传来。

柳长月不解地低下头,只见腰间埋着一柄匕首,而那握着匕首之人,竟是不知何时无声无息接近他与穆襄的穆殷。

「殷......儿......」

穆殷拔出匕首,柳长月晃了晃,再度溢出一口血来。

穆殷面容惨澹,低声说道:「这一刀,还给你,你欺我骗我的,从此两清。我穆殷与你再不相欠,黄泉路上再不相逢!」说罢,举起沾着柳长月鲜血的匕首奋力往自己颈项抹去。

柳长月抬起的手原本要打向竟敢伤他的穆殷,然而却在最后那刹对上穆殷冰冷却情感浓烈的眸子。

穆殷脸上没有当年直想让人将其折服的冷傲,只有眼神之中藏着温柔爱恋一如往昔。

站在两人之间的穆襄没有分开他们,只因柳长月那刹那的停顿说明一切。

柳长月出手,握住了穆殷横向颈项的匕首。他与穆殷对峙半晌,许久之后才道:「我早说过,我什么都不会给你。」

那是那年,他们都知道的事。当年曾蜷曲在他怀中笑着的少年,因为要得太多,让他厌倦,所以被弃之不顾。

他以为再回头,能看见的该只有恨,却没料到这么久以后的今日,那被他唤作殷儿的少年,对他,从未变过。

「你们走吧!」柳长月捂着被刺伤的伤口,鲜血蜿蜒而下,湿了衣衫。

他受穆襄一击,肺腑重伤,再也无力支撑,一旁两名部属迅速跃出搀扶住他,他的脸在月­色­下惨白骇人,神情失去以往从容之­色­。

这时韩寒冲破|­茓­道赶了上来,他面向柳长月,冷冷道:「柳阁主可还有一句话未说。」

柳长月静了半晌,带着倦意道:「是我负了你......殷儿......」

柳长月的这一句话,让所有的恩怨落了地。穆殷身躯猛地一颤,再也握不住手中匕首,软软向后倒去。

碎了的一颗心,以一剑与一句歉意来补偿。是这人不懂珍惜,毁了他,而他也还了回去,将这根名为柳长月的毒刺,从自己心里连根拔起,再也不留......

「殷叔、殷叔!」韩寒紧紧抱住在他眼前倒下的穆殷,穆襄觉得不妙,一搭上穆殷的脉后,神­色­化得苍白。

他的叔叔神­色­平稳仿佛睡了过去,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脉息却已全无。

了却心愿的人,没有了赖以存活的气力。任谁再唤,也唤不回。

穆襄望着韩寒,轻轻摇了摇头。

韩寒大吼了声:「不可能!」

「小寒......」穆襄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只觉得眼眶热得紧,似乎有滚烫的东西沿着双颊滑落。

「阿襄你骗我!」韩寒看着穆襄在自己眼前落泪,他不敢相信,抓着穆殷的手掌拼命地送入己身真气予他。他吼着:「殷叔、殷叔你撑着点,小寒儿不会让你有事,我们还要一起回滥沧山去!」

然而无论自己如何呼喊,怀里睡去的人,已是无法回应。

「对了,找赵小春!」韩寒猛地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只要有这个人在,死的都能医成活的,只要有这个人在,穆殷便能救得回来。

韩寒拼命说着:「阿襄,找赵小春、快找赵小春,只有他能救得了殷叔!」

穆襄轻轻抚了叔叔的脸。「赵小春离得太远......」

他低声对着穆殷说道:「殷叔,我碎了柳长月的奇经八脉,他马上会下去陪你,你若心里还有他,便别走得太快。这是侄儿最后所能为你做的了......」

「你骗我、你骗我,殷叔不会死的!」穆襄的话让韩寒放声恸哭,他摇晃着穆殷仍带着微温的尸首,无法理解明明就与这人和好了,为何却又会在下一刻失去了他。

湖边飞雪不停,落下的泪在脸上凝结成了冰。

忽地,一声朗脆还略带孩子气的嗓音在众人身旁响起。

「那个、那个......」

穆襄红着眼回首,见着是浮华宫的小宫主宴阙立在一旁。宴阙不停地往穆殷看,手中还揣着个绣工­精­巧的荷包。

见穆襄抬头看他,宴阙立即钻到韩寒与穆殷身前,他急忙解开荷包缠带,倒出了一颗通体血红带着淡淡香气的药丸来。

宴阙将药丸死命塞进穆殷嘴里,而后往对方咽喉一压一推,喘着气道:

「这是娘交给我的续命药丸,是八师叔以他药人之血加上百味灵药所制,只要还有一口气、不、吊着只剩半口气也成,服下这颗『赵小春­精­心力作福禄延寿小药丸』,就算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也能马上拉回来!」

穆襄与韩寒没料到宴阙会突然出现,还拿出颗牛目般大的药丸来,两个人都愣了,直直看着他。

宴阙以为他们不信,再度嚷道:「真的,我八师叔就是你们刚刚一直喊着的赵小春,绝对救得回来的,你们相信我!」

而后,韩寒听见他怀里的人,轻咳一声......

半个月后,寒山派。

连下了几天的雪,天气突然放晴,韩寒让冬阳晒得有些昏昏欲睡,拄着把剑在园子里摇晃,还打了个呵欠。

「师兄!」白翎朝韩寒跑了过来,擦着额头上的汗说道:「金花说你给他的厢房太小,被子又不够软,现下怎么办?」

韩寒搔了搔头,说道:「帮他换间大点的不就成了!再把我房里那床被褥给他送去。反正我刚回来也睡没两天,那被子是阿襄之前让人送来,比咱寒山派的都还软。」

白翎道:「可还空着的大厢房就穆少爷常住的那间了,要给了金花,穆少爷来时怎么办?」

韩寒摆了摆手,神情懒散。「去去去,他来我寒山我就得留房给他睡吗?让他睡路边树下去吧!」

「睡路边树下!?」白翎一脸震惊,不知韩寒说的是真还是假。

韩寒瞄了白翎一眼。「你也别折腾了,伤才刚好一点就这么跑来跑去。剩下的事交代其他师兄弟去做,快回房休息去。」

白翎搔搔头。「可是若是其他师兄弟去,金花根本不理会他们......」

「你给我回房!」韩寒吼道:「那朵小金花我晚点治他!你就是人太好了,才会让他给踩到头上!」

韩寒一吼,白翎脖子便是一缩,跟着便急急忙忙往自己厢房方向跑了。

韩寒哼哼两声,又晃悠着晒了一会儿太阳,这才慢慢地踱步回大厅里去。

那日与柳长月一战后,幸得宴阙之助,救回穆殷一命。

之后他与穆襄将穆殷送回写意山庄,待受穆襄照料的穆殷逐渐好转,便离开那处去水月楼把金花接出,一起回了寒山。

纵使经历了这些事,生死一瞬之后仿佛什么都能被遗忘,但那些芥蒂仍存在韩寒心底,并没有消失。

韩寒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穆襄,因为被护得太好,因为什么也不用做,这样令他着实不安。他怕若是继续下去,不是自己先服软成了仰赖穆襄而活的兔丝,就是再与穆襄大吵一架,让彼此关系更加恶劣。

「掌门师兄!」

韩寒一进寒山派大厅,便有弟子过来相请。他才开口问道:「怎么?」便见着厅上坐着个模样可爱的小小孩童,两只脚还在椅子上晃啊晃,手上端着一盏香茗,正经八百地在品着茶。

那孩童一见他入内,稚气的脸上漾起完全与年龄不搭嘎的笑,­奶­声­奶­气地喊道:「亲亲小寒儿啊--」

韩寒被对方叫得浑身­鸡­皮疙瘩起了来,抖了一抖,怒道:「不是说了别叫我小寒儿!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我以为你回去了!」

小春托腮看着他,而后略微­奸­诈地笑了笑。

「­干­什么?」韩寒被看得头皮发麻。

「我本来是想回去了,可是马车走到一半听见你们出了事,所以又踅了回来。」小春说。传消息的是云倾的下属。韩寒前阵子消失时各方急得人仰马翻,那时云倾便留了几个人在写意山庄和寒山派,这会儿也是靠了那几个还没收回来的人,小春才得到消息。

韩寒原以为小春说的是他四师姊宴浮华和柳长月那档子事,但没料小春接着开口却是道:「听说,你和你家那口子吵架了啊?」

「什、什么我家那口子!」韩寒差点跳起来。

「好好好,不是你家那口子!」小春说:「是你家穆襄!」

「还不都一样!」韩寒红着脸吼。

「情人之间啊,床头吵床尾和,我和我家那口子也是一样,一言不合时常有,但互相忍忍,没多久便会过去了。」小春抱着茶盏,神情娴静地说:

「刚才我上山的时候见到个人杵在山下,明明想上山来,却又怕被赶走,苦着张脸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真是可怜。你啊,这­性­子也就穆襄受得了,难为我特地出谷给你送来那味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瑃药『心儿怦怦一直跳』。到现下都大半年了居然还会和他闹别扭,我啊,完全不知该如何说你才好,欸,真是恨铁不成钢!」

韩寒恼羞成怒地叫道:「你才是!你这­性­子也只有东方云倾受得了你!乱下那啥乱七八糟的药,我差点都给你害得......害得......」韩寒说不下去。

小春­奸­笑道:「害得几天几夜下不了床是不?欸欸,你不用说了,神医的药神医自己都亲身试过,真的很厉害的!」

「可恶!」韩寒大步走过去,拎起赵小春的衣襟便要将他扔出门外。

这时,门外又有弟子来报:「启禀掌门师兄,穆少爷来访!」

韩寒的手颤了一下,小春便又从空中掉回原来的座位上。

韩寒摸了摸脸,抚了抚衣衫,神情本是有些紧张,但他突然想起自己可还没同那木头和好,随即又变了脸­色­,重重哼了声。

「本掌门事务繁忙,没空招呼不请自来的闲杂人等,告诉他,他想­干­什么自己­干­嘛去,不要来吵我!」放了话之后,韩寒立即朝内堂走去,只是脚步因为过于仓促,两脚一绊险险跌跤。

小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奶­­奶­个熊,害臊也别逃得这么快啊!」

穆襄入内时见小春正坐在厅上一派安详地喝着茶,只是一愣,随即拱手施礼道:「赵大夫有礼!」

小春喜欢人家称他作大夫,他一听见大夫这两字心情便会好,遂也回了甜甜的笑,说道:「穆兄有礼!是来找小寒的吗?真不凑巧,小寒刚刚明明还在的,可你一来,他便又不在了。」

穆襄苦笑点头。「我在门外便听见他那席话了。」

「他似乎很气你啊!」小春悠悠喝了口茶。

穆襄半晌不语。

小春眨了眨眼,古灵­精­怪的神情与那稚­嫩­可人的外表完全不符。

小春道:「你这人没什么不好,就是有时木头了点,小寒儿就那点心思罢了,你竟也摸不透。不过不怕,现有神医一名在此,什么病都治得了,你尽管说说,赵小春一泡药下去,包你相思病没一会儿便好!」

穆襄让小春夸张的神情逗得差点笑了出来,但他面容还是淡淡的,带着些许忧愁,像江南三月里那远山翠树、烟波渺渺,如梦似幻,逸雅得不像真实。

小春不禁摸了摸下巴,发现这穆襄原来还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难怪韩寒的心死钉在他身上,拿斧头都劈不开。

穆襄垂眸说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糟蹋了小寒的心意。我这几日反覆地想,才明白小寒心里的意思。」

「噢?」这倒有趣了,莫非木头开窍?小春一双眼闪亮起来,直盯着穆襄瞧。

穆襄缓道:「因为失而复得的缘故,我害怕再度失去小寒,所以私心将他圈在怀里,我欺他、瞒他,只为让他远离危险。只是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将一切都交给了我,却让我那般看待,也难怪他会生气。」

小春连连点头。「人家可是堂堂一派掌门,论江湖地位,如今更是比少庄主你高上一层的。你要他躲在你背后,的确是瞧不起他了。」

穆襄眉头轻蹙,带起了苦恼的神情。「但我绝非想限制他,我只是不愿他受伤,不想他有丝毫意外。」

小春问:「那你将这话同他讲过没有?」

穆襄摇头。「事到如今只怕他再也不愿见我......小寒他有时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有时......」

小春眼珠子转了转,像打量着什么,而后突然朝着穆襄咧嘴一笑,道:「对了,听说你之前与我那薄情寡­性­的四师姊夫对了一战,情形如何?」

穆襄经小春提起这事,脸上神­色­才稍微舒缓了些。「说到这事还得谢谢赵大夫,那日幸运由宴小宫主手中得到你所调制的灵药,这才能及时救我叔叔一条­性­命,只是用去宴小宫主一粒护命药丸,这恩情不知该如何偿还。」

小春摆了摆手。「那东西本来就是给有需要的人吃的,再做就有。倒是我那四师姊夫的武功高不高?你对上他肯定打得很厉害吧?怎着,伤得重不重?」

穆襄一愣,答道:「劳赵大夫关心,当日一战速战速决侥幸得胜,伤得并不重。」

小春放下手中茶盏,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桃红­色­的小瓷瓶来。他取了一粒药,对穆襄说:「嘴张开!」

穆襄没有怀疑便张开了嘴,让小春将那药丸弹入他口中。

「这是?」吞下药后,穆襄才问。

小春爬下椅子,来到穆襄身前,踮高脚尖伸出小手贴住穆襄胸腹,催动内力化开药­性­。

几乎便在瞬间,一阵剧烈的疼痛在穆襄体内猛地兴起,激得他腹中一片翻搅,而后喉头一股腥甜冒出,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小春嘎嘎地笑了出来:「现在,伤得很重了!」

穆襄只觉浑身虚软,整个人摇摇欲坠,他不解地看向赵小春,但那人却笑得更是没心没肺,说道:「争气点啊木头!都帮你做到这地步了,可别再让小寒儿有机会从你手中逃掉!抓牢些啊--」

第十章

当弟子来报穆襄出事之时,韩寒正和金花在房里为白翎的事情开打,韩寒一听便急急往大厅奔去,留下金花无趣地撑着下颔玩着杯盏,打起哈欠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韩寒边走边问。

弟子紧张回道:「也不知是怎么地,穆少爷和赵大夫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突然吐了几口血出来。」

待韩寒赶到大厅一看,吓得魂都飞了。穆襄弯着身躯脸­色­苍白地站着,不只青衣之上,连地上也全都是鲜红血迹。

这哪里是吐了几口血,分明都要吐掉一缸了!

「阿襄!」惊吓过度的韩寒焦急奔向前去,将穆襄揽入怀里。穆襄面­色­苍白,出气多入气少,已是虚弱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

韩寒神­色­慌张,对站在穆襄身旁那个只到他们腰间的赵小春问道:「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我才进去一会儿,就吐血吐成这样?」

小春面­色­凝重地道:「穆襄受了重伤!」

「重伤?怎么可能!」韩寒整个人都乱了。

小春脸不红气不喘地道:「他近日定是与人有过殊死之斗对不对?心神耗费过大、心脉又被震伤,再因不得休息持续­操­劳,外兼没人关心,引致心情郁结病情恶化,才吐了这么多的血。」

「啊!」韩寒急道:「定是日前与柳长月比试时受的伤,我以为他没有事,原来他竟瞒着我!那怎么办、小春,这该怎么办?吐血吐成这样,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穆襄被韩寒牢牢搂在怀里头晕目眩四肢无力,连开口说话的能耐也没有。看着韩寒这般担心,甚至连眼眶都红了,他本想要这人别伤心,一切都不要紧,只是他的手才微微抬起,便被人紧紧握了。

从韩寒手掌心中传来的温度让他感觉万分地暖,舍不得放开......于是......便也......小小私心地将头枕在这人肩上,让这人撑住了他。

都忘了,同为男子、同有并肩而立的能耐,他愿为这人撑起一片天,这人也当如是想,肯为自己付出一切。

「小寒......」穆襄喃喃地说出这人的名字,声音细小得几乎连自己也听不见,但韩寒却用力回握了他的手。

韩寒声音抖啊抖地,问道:「你一定有什么小药丸可以治好他的内伤吧?快拿几颗出来让他吃啊!」

小春撇了撇嘴。「纵使有灵丹妙药,缺人照料也是没用。韩掌门不是事务繁忙,没空招呼不请自来的闲杂人等,还要人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他这样子我看什么都­干­不了,唯有等死了,姓赵的才不想浪费灵丹妙药救个没人照料、终究要死的人。」

「谁说他没人照料的?」韩寒吼道:「把药给我,我会照顾好他!」

韩寒这一吼,小春脖子便是一缩,喊道:「唉呀,求药也能这么凶,你当大夫都是好欺负,随你搓圆捏扁的吗?」

「赵小春!」韩寒吼到脸红脖子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给你。」一见韩寒眼眶泛起泪,小春二话不说立即乖乖把伤药交到韩寒手上。「一日三次,一共十日。多吃点猪血鸭血,没多久就可以补得回来。」

穆襄原来住的那间房已经给了金花,韩寒便将人带回了自己房里安置下来。

轻手轻脚喂穆襄吃过药,再烧了些热水为他将身上血迹擦去,他屋里屋外忙得团团转,连最喜欢的金花远远探头朝他看了两次都没空理会。

穆襄昏睡了几个时辰醒来后,发觉不但身上那些不舒服的感觉已经消退,吐纳之间甚至比以往更为轻盈,除手脚仍是无力以外,再无任何不妥。

只是韩寒苍白着张脸坐在床边,那模样看着便叫穆襄心疼。

「小寒、小寒......」穆襄努力撑起身躯,他想要这人安心,不想他为自己伤神。「我没事,你别担心。」

韩寒立即坐到床边将穆襄压下,急切说道:「吐了那一大缸血哪会没事!你给我好好躺着别爬起来,要再吐血了我可不饶你!」

穆襄苦笑。那些血只是赵小春为他所施的苦­肉­计,他想开口解释,但韩寒却早一刻将他嘴掩了,红着眼眶道:

「好了,我再也不跟你吵了,这事全是我不对,我不该明知你全是为我好,却还是意气用事对你发脾气。阿襄,你好好养伤,快点好起来,你方才吐那么多血真要把我吓死了。

你闭上眼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要你再也没办法睁开眼那怎么办?我好不容易和你在一起,却老是让你伤身,还没发觉你受了重伤。阿襄,你千万别有事,以后无论如何我都会听你的,你要快点好起来,和我在一起......过接下来的日子......」

韩寒真的是被那些血吓怕了,他从来不认为穆襄会是那么容易就倒下的人,即使面对多强大的敌人,穆襄都是游刃有余的。可原来一点也不是,这人和他一样都是­肉­做的,只要小小一点差错,便没了,不会再回来了。

穆襄凝视着韩寒的模样,心里万种滋味不知该如何诉说。他轻轻握住韩寒的手,用破碎而沙哑的声音低低道:

「不,其实错的人是我,是我没有为你着想,不知你心中介意。以往我们是朋友、是兄弟,刀山火海都一起,后来你表明心迹,我太过自以为是,以为只有将你护得周全不让你受分毫损伤,才是对你好。

小寒,我想了许久终于明白,你不是我的附属,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从今而后我会试着松开手,努力将你放开。只是或许我会做得不够好,再度惹你生气,但只要你告诉我,我便会改。」

穆襄的话让韩寒皱起眉头,他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几乎要掉下来。

「­干­什么老是说这种­肉­麻话,到底谁教你的!」韩寒忍得整张脸都要扭了。这人以前明明就很正经来着的!

「这些全是我心里所想。」穆襄柔声道:「我心里早已满满都是你,一点也不­肉­麻。」

「别再说了!」韩寒眼眶泛泪,双颊瞬间烧红。穆襄就是有这等能耐,一字一句直入他的心坎,教他无法招架。

穆襄轻轻握住韩寒的手,说道:「小寒,我们以后别再吵架,每回只要你一走,我见不着你,心里便像空了一块,夜里也无法成眠。」

韩寒的脸颊烧得越来越厉害,他急急吸了几下鼻子,张嘴想说些什么,却都无法为之。

穆襄凝视着韩寒,朝他淡淡笑着。那虚弱的笑容带着无形的蛊惑,叫韩寒心又跳漏了好几拍。

韩寒张口结舌又手足无措,而穆襄只是握着韩寒的手,在他掌心中来回抚着,脸上带着满足的浅笑。

韩寒坐立不安,穆襄的神­色­却是沉稳如山,宁静室内半晌无语,唯有两人眼神交融,慢慢地兴起一点旖旎氛围。

「......阿......阿襄......」当穆襄的手指渐渐抚上韩寒的手臂,那酥麻搔痒的感觉最终叫他忍不住出声。

「怎么?」穆襄问道。

「你、你别一直摸我的手......」韩寒结结巴巴地道。

穆襄说:「但是小寒的肌肤柔韧有致,滑而不腻,让我好想碰。而且只是这般看着,便让人舍不得放开,直想在上头咬一口。」

韩寒闻言一愣,尴尬地正要把自己的手由穆襄那边抽回,可穆襄却将韩寒的手拉得更过去些,低下头,在韩寒的十根手指上慢慢吻过。

每一次穆襄的­唇­瓣落下,触及指尖,那柔软的感觉总叫韩寒震颤。这样的亲吻全心全意,那般的温柔,甜美得不可思议。

「这......不是咬啊......」韩寒说。

「我怎舍得咬你。」穆襄这般说时,脸上带着淡淡微笑。

他轻蹙着眉,脸­色­苍白,松开的乌发散在床上,衣襟略敞,露出洁白的胸膛。因伤之故吐出的气息有些灼热不稳,从不曾见过的脆弱模样便这般毫无遮掩地显露在韩寒面前。

韩寒看着这样的穆襄不禁心跳加速、鼻息加粗。

尤其当这人轻轻眨了眼,扇动那对浓密的羽睫,疑惑地吐露出沙哑无力的言语,问道「怎么了?」时,那毫不矫揉造作的柔弱模样,竟就让韩寒打了个冷颤,不争气地有了反应。

韩寒吞了口唾沫,缓缓朝穆襄俯身。

此时无声胜有声,韩寒心想,压下去就对了。

轻轻触碰对方­干­涩的­唇­,穆襄不但没有躲避,反而柔顺地张开了嘴,任他深入。

他舔舐着这人齿列,摩挲着上颚与舌根深处,吸吮着嘴里甘甜,每一处都反覆来回,不愿轻易放过。

穆襄的手环上他的背,抚着他的背脊,他们两人的气息都渐渐紊乱,体内热度也节节升高。

韩寒咬着穆襄光洁的下巴,略微疑惑地喘息问道:「为、为什么都服下解药了,我还会这么想碰你?其、其实赵小春送来的根本不是解药对不?」

穆襄轻笑一声,伸手抓住韩寒硬起的分身。

韩寒被他这么一抓,涨得更厉害,身子也软了下来,整个人靠在穆襄胸膛之上,只有臀部微微撅起,双膝分开跪在穆襄两侧。

穆襄一手抚弄着韩寒的柱身,一手沿着腰骨下滑,深入他双臀之间的秘境。轻揉的按压,缓慢的揉捏,手指从一根增加成了两根,而后抚着韩寒的腰,让他慢慢坐了下来。

「衣衫、衣衫都还没脱......」韩寒显得有些局促与不自在。

「不脱也没关系。」穆襄温和而坚定地让韩寒将他吞入。

「嗯......」韩寒吞吐着穆襄的欲望,腰肢轻轻摆起,带着低低的闷哼。

不徐不缓的动作,一上一下皆紧紧包裹着穆襄,让穆襄原本苍白的脸染上些许红晕,轻皱起眉,带起媚­色­。

仰躺在床上的穆襄今日是虚弱而无力的,韩寒没见过穆襄这样的表情,那个总是屹立不摇的俊美男子,如今竟面­色­酡红地躺在他身下。

有种......似乎能对这人为所欲为的错觉,韩寒秘道难耐地一阵收缩,逼得穆襄仰起了白洁的脖子。

他慢慢地晃动自己的腰,一起一落,深深吞吐着底下人火热的昂扬,忍不住低喊:「阿襄、阿襄!」

摇动的幅度渐渐增大,啧啧的水声也由交合激烈的地方传了出来。

穆襄紧紧扣着韩寒柔韧的腰,绷紧的双腿在说着即将到达顶峰,他朦胧的视线中,韩寒眼角含春,专注地凝视着他,没有移开过分毫。这人的心与眼,紧紧地胶着在他身上。

韩寒最先攀上了高峰,|­乳­白­色­的浊液飞溅穆襄的胸膛之上。

韩寒停下了动作,双手撑在穆襄腹上急急喘息,微微垂下的分身仍颤颤滴着白浊,暖暖的液体流至穆襄腹间。

穆襄翻身将面带绯­色­的韩寒压下,在韩寒都还来不及反应时,便曲起这人的右腿,将火热的楔子用力送入。

「嗯啊......」挺进的那一刻韩寒双眼迷蒙,喉间忍不住迸出呻吟,那勾人的嗓音让穆襄一颤,而后狠狠地冲刺起来。

韩寒还未从前一波的快感中回神,便又深陷另一波更急切的漩涡当中。

穆襄的分身硬得不可思议,撑得他都觉得自己几乎要裂开来。

情潮凶猛如狂风骇浪,一次又一次被撞击敏感之所,让韩寒颤抖着尖叫出声。

可他的叫声并没有让穆襄动作趋缓,反而更加激烈,直到让他无法承受,意识渐渐模糊。

昏厥之前韩寒恍惚地想,赵小春不是说穆襄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要人妥善照顾才成吗?

明明就吐了那么多血的,怎么、怎么如今竟能这般龙­精­虎猛,一直撞一直撞,一直捅一直捅......

腰,好痛......

ρi股,要裂开了......

赵小春那死小子肯定,又骗人了......

翌日清晨韩寒转醒,看到枕头边睡着的人,心中便泛起一阵甜。

穆襄眼下虽还有一层青,但面容安稳神情满足,嘴边还挂着浅浅的微笑,沉沉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韩寒眷恋地看了这人好一会儿,才想起还得找人算帐去。

他在穆襄脸上轻轻一吻,说了声:「好好睡。」便起身穿衣,跑去客房找赵小春。

只是当他到了客房,里头早空空荡荡没了那小子的人影。

韩寒问了弟子,知小春才走不久,立即驾了轻功急起直追,终于,在半山腰处发现一辆摇摇晃晃往山下前行的白­色­马车,车上还有歌声传来。

「赵小春--」韩寒立于崖上,对着几尺之下的马车放声喊道。

马车缓缓停住,歌声也歇。门帘撩起,一名面如冠玉潇洒爽朗的青年步下车来。

那青年身着素白小袄,脚踏同­色­云靴,如雪白发随风飘扬,慧黠的眸子有着戏谑之­色­,一见韩寒便喊道:「小寒儿你可起得真早,怎么,昨日没累着你吗?」

青年不是谁,正是那恢复了原来模样的赵小春。

韩寒一跃而下走至小春身前,本来心中怨念无数的,但在见了这人之后,却又无法发作。

韩寒看了看小春,问道:「内伤痊愈了?」

小春点头笑道:「大致无碍,所以长回来了。」

韩寒又看看马车。「云兄弟......」

「里头睡着。」小春挤眉弄眼地道:「他昨日也累了。」

韩寒连咳好几声,不愿去想小春所谓「也累了」是什么意思。

韩寒顿了顿,才道:「你......要走了吗?」

小春说道:「我这回出来纯粹为了看看你,待这么久已算意外,既然你和穆襄都没事了,那我也该离开了。」

「不再多留些时候?」

「外头是非多危险也多,云倾不愿我久待,我也不想让他担心。」小春如是说。

「那,后会有期!」韩寒心里虽万分不舍,却还是得送小春离开。

小春笑着拍了拍韩寒的肩,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车厢内传来细细低语声,韩寒知道那是小春正在和云倾说话。这两人几经波折才在一起,本已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却特意为他而来,撮合了他与穆襄。

小春的爱捉弄人,只是因为孩子心­性­使然。

再多的不满,都在想起这人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后,消逝无踪。

韩寒目送着小春离开。整个人,是他的生死至交,或许从此以后再也无法见到他的面,但他的好,他会永远铭记于心。

「他走了?」身旁传来穆襄的声音。

「嗯!」韩寒没有回头,任穆襄握住了自己的手。

清晨旭日升起,山间林木枝叶上覆着一层薄冰。

山里的风出来,寒意渐散。

穆襄与韩寒并肩而立,遥望山径间越行越远的白­色­马车,目送车里那两人离开。

紧握的手,十指交缠,手掌心传来的温暖,在两人心中流转。

他们将会永远珍惜彼此,如同那两人相互珍惜着对方一样,直至海枯石烂,直至地老天荒。

「对了,小寒,」穆襄说:「爹和娘前几日回来了,想见见你。」

「什么!?」韩寒脸­色­发青。

「怎么吓成这样?他们又不是妖魔鬼怪。」穆襄问。

「那、那个,能不能说我刚接掌掌门之位,所以暂时没空去拜访他们两位老人家!」韩寒不知所措,眼神游移着。

妖魔鬼怪......岳父岳母当然不是妖魔鬼怪,谁都知道那是比妖魔鬼怪还恐怖的东西!更何况他还拐了他们家年少有为的儿子,让他们家的儿子从此娶妻无望!

「咦?但我想他们该已朝寒山来了。」穆襄说。

「嘎--」韩寒一听,吓得跳了起来。

「小寒......」穆襄无奈失笑。

--全书完--

铁剑春秋和暗相思的联合后记

大家好,我是绪慈,很高兴又能在后记中和大家见面啦XD

之前因为几次没写后记,所以收到几封来询问的信,有同学问说是怎么了捏,怎么没有后记了?所以我想在这里和大家解释一下。

其实没有后记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拍写,我又爆字数了......

所以以后如果大家又看到没有后记的小说,可以请大家代入以上这个因素。

接下来来说说这套书。

说真的最初在写《蛋蛋江湖》的时候,我完全没有写成系列的打算(这是真的,请大家相信我XD),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写着写着,就有同学来问,那大师兄呢?那小寒呢?师父和二师兄呢?七师兄呢?他们的故事什么时候会出来?你要把大师兄写死了我不会饶过你......诸如此类......

所以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好拔,既然都没写过长篇系列,那咱就来试试看。结果一试......妈妈呀,蛋蛋系列已经十二本,都快比现代稿还多了>O<

再说这套《蛋相思》吧,写完赵小春原本是该接着写小寒与阿襄的,只是那时想破脑袋还是一整个没想法,后来翻书找灵感的时候看到小春系列里蝙蝠客栈中大胡子被他外甥强脱裤子的那幕,心里钟声响起,大喊一声:「这对有­奸­情!」

于是就立刻改变主意先把大胡子跟他外甥给抓出来写,然后写成了一套四本爆字数超级厚结果作者本人差点被编辑打死的《铁蛋春秋》出来>O<

话说《铁蛋春秋》出现时好像大家都很惊讶,月○大(马赛克处理)还透过高雄店长小○说:「为什么路人甲可以写四本?」

害得人家当下哭喊:「路人甲也是人啊--」

后来月○大才澄清说,其实接下来还有一句话,那就是:「如果路人甲可以写四本,那大师兄不就可以写九本。」

呜喔~~大家都爱大师兄~~

可是人家好喜欢铁剑春秋里头的大胡子跟小秋说>

呜呜呜......我要为小秋平反!如果从小就处在铁剑门那种地方还要耍心机才活得下去,能长成那样没歪过头就已经是恭喜老爷贺喜夫人了说,更何况他还是被他一叶小舅舅强行掰弯、不对,是被强行带坏的!

在此征求跟我一样是小秋派的同志。小秋很可爱的,对拔!尤其是碰上舅舅的时候更可爱,对拔对拔对拔--

咳......接下来再度拉回来《暗相思》。

《铁剑春秋》写好之后,因为不能再逃避了,所以便下定决心来写小寒和阿襄啦!毕竟这两位在别人的书里串场好久可是都没修成正果,如果就给他这样无疾而终,我想大概会有人想拿食指像戳小秋那样戳啊、戳啊、戳死我......

因为一开始打算严格控制字数的关系,再加上想写些比较不同于上一部基调的故事,于是便决定要把《暗相思》往比较轻松简单的方向去发展。

只是刚开始构思这对的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我想绝大因素是这两个正派中人太过正经了,我对于正经的角­色­完全没辄......

跟着当他们开始进入深情对手戏,每天都在甜蜜放闪光时我哀嚎得更大声。

这对说两句话就可以害羞一下,还有一个本来是闷­骚­的,可是情话说得比谁都多也不怕别人听。妈妈呀,有没有这么甜的啦,害我浑身软趴趴,觉得简直要被他们放的闪光给闪瞎。

所以总结便是,因为只有两本,没办法给他们那些前人曾经有过的死过去又活过来的刻骨铭心情节,于是这两个人很幸运地成为了,浪荡江湖系列里最幸福快乐的两位。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可是或许也是因为小寒的心思单纯与小木头那样的­性­格,加上两人之前经过的那些大风大浪,所以在他们的书里头,才能呈现这样温馨美好的氛围吧!

再来说一下,书中几名配角,有几位是前两部就出现名字的人物,不知大家有没有发现。像宴家小阙就是《铁剑春秋》里大胡子的宝贝徒弟啦,还有第一次出场的美艳人ℚi四师姊,跟捣蛋鬼小小春与云倾小美人。这几个人物因为实在太喜欢了,这次就抓出来串场一下。

在此也解释一下,小小春与小云倾变身过程是描写在《浪荡江湖番外之春满神仙谷》这本同人志里面。

另外《暗相思》开头之初,小春说他们来此之前探望过大胡子的故事则是写在《铁剑春秋番外之八月十五》这本同人志中。

这两本皆是一本小说番外加上一本由碧连天所绘的漫画而成的合辑,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找来看看,很好笑的喔(趁机打广告XD)。

另外,写稿期间去医院给医生看时还闹出了个笑话。因为烂掉的胃一直不见好转,吃了几个月的药也还是那样,询问医生时医生便说:「最重要就是三餐要正常,然后避免情绪起伏过大。」

后来去抽血站等待抽血时,就和母亲大人聊了起来。我说:「三餐正常好困难,而且你看我每天都在(写)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我爱你我爱你、你不爱我我杀了你,弓虽.女­干­弓虽.女­干­弓虽.女­干­弓虽.女­干­--啊是要怎么避免情绪起伏?」

这时候母亲大人就拍拍我,然后指着我前面坐的一个老杯杯。结果我一看,喝,老杯杯泥的耳朵怎么都红了!

真是有够尴尬,原来弓虽.女­干­喊太大声,被人听见了。哈哈......

《暗相思》完成后,如无意外的话,浪荡江湖本传接下来就剩下最后一对啦!

原本当初计划的是只有「赵小春历险记」、「小冰块历险记」、和「○○○历险记」这三套,谁知道中间又写了「大胡子历险记」,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希望下一部系列最终作能顺顺利利和大家见面,也请大家继续捧场>O<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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