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坐到自己的小屋里一边准备明天的教案,一边思考妈妈说的“事”,我会有什么事呢?雪梅估计妈妈关心的肯定是她的终身大事。妈妈不止一次唠叨过,二十六七岁了,有合适的男孩子谈吧。雪梅却一直不急不躁的,说不急也不确切。雪梅不憨不愣的,早过了豆蔻年华,对男女之事难道就没有自己想法?当然有。但她自己也奇怪,自己长得不差,有老师说她绝对是美女,可就是没有男孩子追她。大学里没有,难怪。她光顾着埋头念书,对谁都不理不睬,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美人的样子。进了市中教书,居然也没有男孩子追求她。大学里同舍女生曾说:“你美得像件艺术品,让男孩子自惭形秽,不敢动念头,动念头就是对美的亵渎,谁敢对你下手!倒是咱们这些残次品,扔了打碎了也不可惜,男孩子蜂拥而至当然在情理之中了。”当时雪梅听了这话不理解,琢磨许久,发现有点荒唐。难道自己曲高和寡不合群?难道自己真的美到极致?难道自己只是一个大众情人?其实自己还是很有想法的女孩子,只是不说出来罢了。到了工作岗位上以后,雪梅依然没有男孩子追求,她开始反思查找自身原因,是不是太清高,太自闭,太专注于工作,没有人情味?她开始感到孤独、感到寂寞,但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却也并不着急。着急有什么用,这种事情是能凑合的吗?哥哥雪清的婚姻是妈做主撮合的,结果怎么样?听说当时嫂子王丽的爸爸当着财政局长,正得风得雨的,妈妈就托人上门求亲。亲是做成了,可大哥也成了窝囊废。还有大姐雪荣,这辈子幸福吗?似乎也谈不上。听说大姐在高考复习班时跟一个男生好上了,家里人都知道,就瞒着陆爱侠。但后来妈妈知道了,把雪荣没考上大学归罪人家男生骚扰,尽管那个男生当年就考上了大学,但用妈妈的话说,乡下人就是乡下人,穿上龙袍也是乡下人。将来雪荣嫁过去,他还是脱不掉乡下人的坯子,经受不住乡下人来来往往的纠缠。“咱们是乡下人,好不容易跳出农门,把你变成城里第一代居民,你再回去变成第一代进城的农民,不行。”活活掐掉姐姐刚刚萌动的爱情之花。姐姐痛不欲生。不久,妈妈与建设局陈局长对口结亲,硬把陈利民和姐姐捏合到一起。雪梅记得清楚,姐姐从结婚第二天就开始跟陈利民吵架,有时还大打出手。尽管姐姐寸步不让,大多数时候占据上风,而且随着姐姐步步高升,陈利民有时服软服输了,但姐姐的日子过得很难说顺心顺意。一个家庭,没有民主,父母太强势,势必毁灭儿女的幸福。陆爱侠却不这么认为,她始终认为自己是在为儿女们谋求幸福。她必须把自己强烈的政治欲望强加给儿女们,让他们品尝人上人的快乐和幸福。雪梅想起妈妈一手炮制下的兄姐婚姻就不寒而栗。她下定决心不会在个人终身大事上听妈妈半句,哪怕一辈子单身。雪梅套上耳麦,听起MP3。
陆爱侠的家庭会在多数缺席的情况下就开始了。
当雪荣从一场应酬中脱身,气喘吁吁回到家里,陆爱侠知道雪荣时间宝贵,没等雪清回家,也没喊雪梅出来,就拉着雪荣坐到沙发上商量起来。在陆爱侠心目中,自己的心事只有雪荣理解,别人的意见都不值得参考。她把雪荣当作官场情投意合的知己。雪荣手里攥着手机,开始看时间。她总是什么时候都把手机攥在手里,而且手机一直打在振动上,一有电话,没听到任何响声,她的大嗓门就吼起来。坐到妈妈身边,她还没走出环保局副局长的角色,像听部下汇报工作一样,不住看手机上的时间。这对陆爱侠是个威胁。虽然陆爱侠也是领导,也有手机,也有处理不完的事情,但陆爱侠就比雪荣从容,手机一直放在包里,听到响声再接不迟。即使错过几个电话,她也觉得天没塌下来,地球照样旋转,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是外界知道她面临退休,打她手机的人越来越少,有时一天接不到一个。不是她主动找人,几乎没人主动找她。雪荣就不同,雪荣如日中天,蒸蒸日上,整天忙得跟奔跑的兔子似的,哪有工夫和人叙家长里短。有事说事,没事各做各的,说死就闭眼,没什么好商量的。现在坐到妈妈身边,雪荣还火烧火燎地说,“妈,什么事,快说?”陆爱侠听了脸一沉,不乐意了。但马上又心疼起雪荣来,“别这么着急上火的,事情哪是你一个人做完的,哪是一天做完的,要注意身体。”雪荣心里烦,刚想跟妈着急,催她快说,手机颤抖了。她站起来走向阳台,大声责备打手机的人,“你跟我别玩七十二个啷地当,照我说的去办,砍头我去顶着。”雪荣雷厉风行的作风,陆爱侠听了高兴。等雪荣再次坐下,陆爱侠直截了当告诉女儿,“今年要退休了,今天组织部吴部长找我吹了风,让我有个思想准备。同时问我对组织还有什么要求。你想想看,我该向组织提点什么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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