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陆爱侠就打电话给雪清雪荣,叫他们晚上回家吃饭,有事商量。平时陆爱侠十天八天见不到雪清雪荣,非常正常。儿女另门各过,有时几天都没个电话。一人头上一颗露水珠,一人一个家庭,哪家都有自己的小天地,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更有自己难念的经,早用不着她闲操心了。但是,陆爱侠就是放不下,哪家事情都想过问。大儿子雪清,本事不大,本来在一家化肥厂当工人,让她硬是搞成聘干,派到运阳县里做了副乡长。这一步已经非常艰难了,跨县区安排一个副乡长,职务虽然不高,但毕竟也要人情,更要履行组织程序。不是手眼通天、上下活络的陆爱侠,别人别想办到。本来陆爱侠还有打算,想把雪清一路运作到乡长、乡党委书记乃至副县长位置上的。可雪清狗皮上墙不像画,不给他妈争气,隔三岔五闹出点事情来。陆爱侠忙着给他擦ρi股都擦不过来,哪好意思再向组织开口请求提拔他呀。雪清其实人品挺好,就有一条致命弱点——贪酒。喝酒不分好坏人,只认酒,有酒就是大爷。上了酒桌不喝得东倒西歪不罢休。有好多次到县里开会,县领导在台上讲话,雪清喝多了酒,就在下面嘟嘟哝哝,声音盖过县领导。县里上下都知道他是个不可救药的酒鬼,自然不去理会他。但有两次雪清太过分了,居然从会场上站起来没大没小、不分场合地指着县领导说,“你说得不对,”惹得县领导咬牙切齿要处分他。幸亏陆爱侠有头有脸地周旋,才免了他的处分。陆爱侠一听到雪清喝酒不干正经事,就咬牙切齿咒儿子,“早知你是个孬种,当初拖去喂狗就好了。”有一次,雪清到市里来开会,副乡长难得有机会参加市里会议,放在别人会荣幸死了,但雪清觉得无所谓。正好那天陆爱侠和儿子在一个会场开会,但雪清不知道。会议开到最后,一位市领导讲话。雪清又站起来满嘴胡言乱语。那位市领导停下讲话,眼睛直直地看着雪清,“哪个单位的?”会场一片安静。雪清醉眼朦胧,嘟嘟哝哝,指手画脚。陆爱侠离开自己座位,走过去扇了雪清两个耳光,“吃屎的东西,尿汁子又灌多了,还不给我闭嘴!”雪清抱着肿脸坐下哭了。这种人哪里还敢指望再提拔呢?连陆爱侠也对儿子灰心了,放在乡下熬着吧,大不了到一定年龄调进县城当个股长,括号副科,结束自己的政治生命。有人说雪清一点不像陆爱侠,也不像雪荣雪梅,更不像丁家旺,他性格耿直,为人仗义。雪清虽然不堪造就,但陆爱侠最疼的还是他,这是后话。
陆爱侠最看好的是雪荣。雪荣跟雪清一样,也没能念出书来,但雪荣与雪清不同。当初雪清念书调皮捣蛋,雪荣念书却非常用功。只是那时都在乡下中学念书,没一个像样的老师教他们。当时陆爱侠在乡里工作,随着职务不断提拔,拖家带口地转战南北。雪清雪荣也从这个中学转到那个中学,但都是在农村中学,教学水平有限。雪荣第一年参加高考,没考上。丁家旺和陆爱侠商量,给她找个工作,比如供销社营业员或粮管所保管员什么的。但雪荣坚决不同意。她要凭自己的本事考上大学。于是,她进了县中的复习班,第二年高考又名落孙山。雪荣还不死心,再复读。第三年仍以几分之差与大学失之交臂。陆爱侠找雪荣谈,年龄一天天大了,没有那么多机会给你了,看样子不是念大学的料,咱先工作,边工作边上大学吧。雪荣闷睡了半个月,决定放弃高考,参加了当年的农村信用社招人考试。结果没费吹灰之力就进了信用社。此后,自学大专,自学本科,一路走来,一步不拉,稳稳当当,步步高升。从信贷员到信用社主任,转到财管所长,从副乡长到乡长、副县长,前年,提拔为市环保局副局长,党组副书记,主持工作。上面没天,她一人当家。真正的事在人为,雪荣还年轻,工作有魄力有能力,想干事,能干事,会干事,干成事,而且品行又好,特别有事业心,在全市女干部中出类拔萃,数一数二。雪荣最让陆爱侠引以为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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