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馨香扑鼻,温暖如春,与殿外的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截然不同。褪去厚重的镶毛棉氅,只着锦袍,亦不觉得有丝毫的寒意。环顾四周,锦幔华灯,盛宴豪筵,却唯独不见任何取暖器物。
沐晓正好奇地四下搜寻,就觉着有人轻扯着自己的衣袖。定神一看,见跟在公孙羽衣身侧伺候的宫女宛秋正暗自对着立柱旁的桌案朝自己使眼色,示意她坐下。沐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忙悄然盘腿坐了下来。
黎贵妃的席位就设在主位右侧,而左侧的席位上,柳贵妃早已端坐在那里,孔雀绿的锦袍上绣着大朵的牡丹,不知是用何种丝线所绣,极其的精美,光影之下竟泛着莹莹的五彩光芒,配以发髻上那支精巧之极的硕大金凤钗,格外的富贵醒目,艳丽无边。见到了黎贵妃,她笑颜如花,亲热地说道:“姐姐向来赶早,今日怎的来迟了?外头风雪甚大,那风寒岂是姐姐千金之躯受得的。来人,快将本宫的暖手壶递给黎贵妃,也好驱驱寒气。”对于她一番看似亲昵的嘘寒问暖,黎贵妃却似并不奇怪,看了看宫人手中裹着紫貂暖手套的暖壶,笑道:“妹妹的心意本宫心领了,想那暖手壶乃是彦邦进贡的稀罕物,珍贵的很,陛下既然赐予了妹妹,妹妹还是好生受用着吧;本宫手拙,这万一有个闪失,有损了它,那可是吃罪不起啊。再者,本宫天生康健,这点寒意算不得什么;加上妹妹的关心,更是自心底里暖和起来了,哪还会有什么寒意。”黎贵妃毫不客气,一口一个妹妹叫得甚是亲热。
说话间,黎贵妃已然一褪去厚重的锦袍,露出了里间的云锦华服。这云锦乃是丝中之珍品,即便是两位技艺高超的织工也需花费半月方能成就;以其成衣,在灯光下,能随着光的角度变换,折射出不同的色彩。黎贵妃身上的这件云锦霞衣遍布云纹,云纹间零落有致地点缀着晶亮的宝石,灯光下,云锦流光溢彩,色彩变幻莫测,随着人体的晃动,那云纹仿佛鲜活了一般,在其上流动漂移,间杂着宝石散发出的萤光点点,如同云际星辰。霎时间,大殿内几乎所有的目光皆集中到了她的身上,惊叹、艳羡、嫉妒……目光交错,百味纷杂。
柳贵妃顿时一愣,凤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快速地向着随身伺候的一位年长宫女一扫,那宫女自见到黎贵妃的妆扮后,便已变了脸色,此时被她这么一瞪,顿时煞白。柳贵妃看向黎贵妃的眼中闪着嫉恨的光芒,但转瞬便隐没不见,恢复了常态,笑道:“既是如此,那就罢了。本宫没有姐姐那般好身体,自幼便畏寒得很,这暖壶便还是自己留着了。”说着,装作欣赏钟乐别开了目光。
在这皇室最为隆重的场合中,各路妃嫔为了吸引皇帝的目光,以求获得圣宠,无不是竭尽所能,精心梳妆打扮,在服装饰物上费了不少心思,看这殿内一片珠光宝气便可窥一斑。黎贵妃这一身的装扮,无疑是艳压群芳,无形中再次向众人展示了她宫中第一人的地位和姿态;昭示着,这宫中只要有她在,旁人便无从盖过她的光芒。
沐晓缩在公孙羽衣身后的矮几后,殿上那一场无形的争斗与她好不相干,她亦无心去管,她虽说是公孙羽衣的女官,身负着伺候公孙羽衣的大事小情,但如此重大场合,一切事务皆轮不到她去Сhā手,她也乐得清闲,偷眼打量着周围的人物布置打发时间。
妃嫔们的席位在主位两侧按品级高低一字排开,直至殿边;皇子皇妃及公主驸马们的席位则分布在主位前通道两侧,按长幼嫡庶依次向两边摆开,年幼的便不另设席位,而是跟随在自己的母妃身边。
国岁宴,实际就是华夏皇室的家宴。大年三十晚,皇帝与太后、一众妃嫔,及皇子公主们欢聚一堂,同用年夜饭,共赏礼花开,其乐融融地共度除夕夜。但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妃嫔都有资格参加国岁宴,那些品级低微的妃嫔中,若有幸诞有龙子凤女便能沾上点光,来此赴宴共享这难得的人伦之乐,而且能一睹天颜;若一无所出,那便只能缩在自己那冷冷清清的住所里熬着。而那些冷宫中的妃子就更别提了,能否吃上一顿热乎乎的年夜饭都是个未知数。
那些品级低微的妃嫔们的席位远在大殿边沿,大殿的灯光隐隐照得见的地方,她们有的是出生寒微,有的先前只是个卑微的宫女,只因偶然得到圣宠诞下了龙种,才得到了谨封,在这佳丽三千、美色如云的深宫中,除了这国岁宴,她们几年都见不到皇帝一面。她们身上的衣着布料虽比不上那些品级高贵的妃嫔,但就其式样和花饰的精美,却也看得出花了很多的心思在里面,不过却隐隐带着久至箱底的压痕,想必这是她们最好的衣服,只留着一年中的这一天穿上一回,以期望能得到圣上的目光眷顾,再次获得圣宠。只是在黎柳两位贵妇的光芒下,她们又算得上什么呢!许多妃嫔的目光从满怀希冀变得黯然神伤,但看向大殿正门的目光中依旧带着侥幸的希望。
“哎!深宫中的女人啊,真可怜。谁让这宫里头就皇帝一个算得上是男人的呢!”沐晓暗自摇头叹息。
一转头,却瞥见了在锦幔的阴影下,有个妃嫔的神色与周边全然不同,全部的身心皆落在身旁那个男孩身上,目光中满是母亲的慈祥、温柔。
“她是谁?这宫里竟还有这样的淡定的人存在!”沐晓好奇地看着她。书包 网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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