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六拨探视的人出了房,她才小心伸头,推开一点点窗缝,想要窥探几眼。
视线及处,素白衣衫在眼前晃,呆了呆,头顶窗子大开,“碰”地撞在她头上,她哎哟一声,痛得立即捂住额头。
“有没有撞坏?我不是故意的!”白岫紧张地去扶她,才一俯身,牵动自己伤口,也是痛得哼了一声。
烛雁赶快忍痛站起,轻斥道:“下床乱走什么,来这许多人,本就歇不好,还不安心躺着!”
“你都不管我。”他郁郁难过,颇有怨言,“这几天,他们都来吵,就不见你过来。”
“那个、我……”烛雁支吾,白岫昏迷那几天,她担心忧虑,日日守在床前,生怕一转身,他就有个什么意外。自他醒后,伤势渐有起色,能说能动了,她却忽然怕见起他来,他一睁眼,她就忙不迭溜之大吉。
为什么怕见他?这个嘛……
她很紧张、很羞啊!发生了那种事,怎么可能和从前一样平静如常地说笑?她虽然得过且过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可是一见白岫似乎会提起的样子,她就想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再也不要见人算了。
像这样——白岫轻轻为她按揉额头。要是以前,多么寻常的举动啊。可现在,她竟僵得不敢动,大哥的面孔近在咫尺,好看的唇微抿,会不会又像那时一般,忽然就凑近来……
“还疼不疼?”
“哎?”
她赶快摇头,见白岫在窗口探臂出来,站得甚是辛苦,便离了窗子,转过墙角,从房门进入。
清静的房里只有她和白岫二人,看过他的伤后,气氛尤为不自在。烛雁正忖着该说些什么时,发现白岫在轻轻拉扯她——拉着她的手臂往他怀里带。
“干什么啊……”小声嘀咕着,还是被他抱住。她脸上微烫,不习惯地动几下,嗯、挣不开,算了。
和从前温情的拥抱不一样,似乎……有点缠绵缱绻的意味,就像那个夜里,虽然被糊里糊涂占了清白,她吃惊震动、不知所措,甚至是闯了祸般的害怕,然而……却并没有愤怒耻辱之感。若换了别人,她说不定寻了刀子就把那人斩个十七八段。
或许,时汉庭没有说错,她在心里,是宁可许了大哥的。朝夕共处,说不定喜欢了,却没发觉。
又或者,起先是没想过,但后来,遇了这许多事——
谁说得清呢?这世上情情嗳嗳的事难懂难解,她又怎么能辨得清楚明白?只要大哥平平安安的,她……其实、也不会计较太多啦……
反正,只要不嫁,也不会有人知道。
“眼睛好些么?大夫怎么说?会不会有遗症?”
“不要紧,只是药毒积得多了,那些药停用之后,不会再有事。”白岫轻声道,贪恋她柔馥的气息。
多好多好,他还活着,可以抱一抱可爱的烛雁,不像那天早上醒来,身畔空空,犹如一枕黄粱。也不像宫里肃杀之夜,以为必死,此生再无相见之时。
烛雁伏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袍绕在指间,想起今日再度登门的一干人等。大哥坚决不肯承认从前身份,终究不是办法……唉,她哪里有余暇替别人操心,自己这边还有个时家夫婿啊。
大哥的事犹无定论,她自己也是一团糟。如今定然不能嫁了,时汉庭却固执不肯退订,这些事一件一件麻烦难缠,到底怎么解决才好?她不是机变多智之人,事到临头能心里有数早有计较,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她的路在哪里?
“烛雁,我们回家罢,爹一定很惦记,盼我们回去。”
她气苦地想,爹只会将她赶出家门,怎么会惦着她?
“阿岫!阿岫!你到底想好没有?不许再装病听到没……”
卢射阳怒冲冲闯进门,正见拥在一起的两人乍惊分开来,不由几乎被自己口水呛到,立即尴尬回身。
“啊打扰了,我什么也没看到……不对!阿岫,你别光顾着和烛雁妹子卿卿我我,那件事你答不答应?”
他又折回来,气急败坏指着白岫快要跳脚。
“我说过,我记不得了。”白岫不悦道,见烛雁取了件外衣来,便听话地披在身上。
卢射阳手指颤了半天,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烛雁在这里,有些话不好说。他挠了挠头,沮丧道:“好吧,先说你们的事。听说汉庭还没应,这边所有人又都拦着你走,阿岫你有什么打算?”
“我们会回家。”白岫皱眉道,“实在有人不许,就只能想办法出京了。”
“你不会要杀出京去吧?都是为你好的人,撕破脸多说不过去。”
卢射阳念头一转,笑嘻嘻地出馊主意。
“其实呢,一了百了的法子是现成的,看你会不会用而已。咳、汉庭是古板的人,只要你先下手为强,生米煮成熟饭,他不退也不成了……烛、烛雁妹子,你的眼神很可怕,我也是好心,你们这么拖来拖去总不是办法,我是比较站在阿岫这边,如果他再愿意给我一点点好处,我还可以帮你们想想远走高飞双宿双栖的办法……”
他越说声音越弱,烛雁怀疑地盯了他半晌,又去盯白岫。白岫也很心虚地不敢抬头,觉得似乎有点不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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