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不宜攻击的距离站住。此时,我才发现与他交谈是件难度很高的事情,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则不打算说些什么。许久,我始开口:“站在你身后,我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情:秋波劫为什么要劫走小灵子。像小灵子这么大的孩子都喜欢摹仿,摹仿她们喜爱崇拜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摹仿你。秋波劫想通过她了解你的习性,尤其是在她无法窥视时你的习惯。”
我停了一停,又加了一句:“她亦不会放弃继续窥视你,现在一定躲在什么地方,偷听我们说话。我的话怕是要开罪她了。”
他垂下胳膊,就那么转过身来,头低着,毫无礼貌地以他一贯的步伐从我身边走过,回房去也。
我不觉得意外,却多少有些失望。此行看来是徒劳往返了。
轻轻地落地的声音,秋波劫在我身后:“你这个人非常讨厌,要是有人肯出钱,我会很乐意杀掉你。”
我不太放心她站在我的后面,回过身:“没有钱你从不杀人?”
她说:“十两银子我回答你。”
时刻把银子挂在嘴边的美女虽然市侩,有时倒也可爱,我不由莞尔,绕过她向外面走去。她在我身后叫起来:“你这样小气市侩怎么当将军?”
我停下来,转身:“想知道么?”
她说:“你说。”
我说:“五两银子我告诉你。”
她又咯咯地笑起来:“你说话的口起活像我孙子。会喝酒吗?”
我说:“看谁请客。”
她说:“我请呢?”
我说:“我会喝。不过现在战时禁酒,算你欠着,打完仗我陪你喝。”
她说:“我那儿还有两根黄瓜,请你吃黄瓜吃不吃?”
我点头:“吃。”
她的卧房薰着我说不出名的香草,房间虽差点儿,仍是十分怡人。
战时,食物紧缺,水果罕见,两根黄瓜大有嚼头。我接过她递来的一根黄瓜,不急着吃:“以前,有个尼姑,得了病,让小尼姑去请郎中。小尼姑少不更事,请来一个蒙古大夫。蒙古大夫装模作样地把完脉告诉尼姑说她已怀了身孕。尼姑一听就哭起来,说:‘当初我就是为了男人不可靠才出的家,没想到现在连黄瓜也不可靠了。”
秋波劫冷眼看着我:“很好笑吗?”
我说:“我只是怕这黄瓜不太干净。”
秋波劫:“你倒不笨,黄瓜里我是下了一点点毒。”
我问:“有人买我的命还是你偶尔也不为钱杀人?”
她说:“两百两银子告诉你。”
我说:“不要老在我面前提钱,我不是薛大少爷,口袋里没有大把的银票。”
她说:“那你还不抓紧时间去赚,赖在这里干吗?”
我放下黄瓜,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心里希望她能叫住我。她的市侩虽让我很没面子,狠毒复让我害怕,可我还是有些喜欢她。
她没有叫我。一点点失望地,我出门,上马,向军营行去。冷冷的月光下,我要去到一个冷冷清清的营帐;忽然间,我强烈地渴望着拥有一个家,一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家,温暖、舒适、安全,还有遗世,有一位爱我的亦为我所钟爱的妻子,一两个稚嫩可爱的孩子,为此我甚至可以抛弃已拥有的一切和满怀的抱负,萧然离去,从此寄情于山水之间。功名利禄美好诱人却虚无缥缈,像雪花握在手中就会化去,更多的人是不曾握住它便已为之魂断天涯。
我不明白秋波劫赚那么多钱为什么,或许亦有人不明白我追求着的功名又是为着什么。
贪财好货的秋波劫现在在想着什么呢?美丽单薄的薄轻语又在想些什么?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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