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乌云逐渐聚拢又渐渐散去,月影扶疏,婆娑的树叶声轻摆著。
一只大老鼠静静地握著小老鼠削瘦的肉爪子,爪子失去了光泽,带点灰黯的色调。小老鼠瘦了,瘦的几乎只剩下骨头,身上的毛色也变淡了,稀稀落落地落了满床。
小老鼠始终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雪白病床上。
床头摆著小花,那是小老鼠喜欢的小白花,那是莱克大清早去花园里采的,还挂著晶莹的晨露。挤身为安德救命恩人兼宠物的红蘑菇,则舒服地蜷在扑了柔软棉垫子的竹篮里。
硕大的病房里静悄悄地,没半点声响,带点寒气的月亮缺了一角,若有似无地洒进冰冷的病房。
走廊上渐渐出现老鼠走动的声音了,死寂一般的医院也渐渐热络了起来。
席靖抬头望向墙面的挂钟,八点半了呀!该给小老鼠擦擦身体了,小老鼠最爱乾净了,要是他醒了发现自己身上又脏又臭的,他一定跟我急!想到这里,席靖脸上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惨白的脸,配上满是倦意的浮肿双眼,现在的席靖离棺材只有一步之遥。
他颤颠颠的跑去接了盆温水,拿最柔细的小手绢给安德擦澡。才刚接触到小老鼠的身体,拿著手绢的大爪子就凝住了。他缓缓地抚过安德枯瘦的前肢,没感觉到肉,却抓到了一把毛,接近白色毛发说明了正急速衰退的身体。
席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他忽然无法再擦下去了。半仰著头,牢牢的盯著窗外的大柏树,使劲撑大了双眼,泪水在眼眶里转呀转的,却怎麽也没有流下来。
半晌,手里头紧纂的绢子落进了盆里,大老鼠才发现盆子里的水,早已冰凉。
挂钟的指针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九点,距离手术结束到现在不过短短73小时又17秒,席靖却觉得自己也跟著死过了一回。
白七的查房打断了席靖的思绪,白七大摇大摆地甩著白大挂进来了,手里还拿了块小木板,ρi股後面颠颠地跟著两只明显是菜鸟的白老鼠。
一看到白七,席靖立刻趋向前问:「七叔,他怎麽还没醒?还且他一直在掉毛,连爪子都退色了。」席靖关切的样子,让白七有些招架不住,忙向後退了两步。
「没事的,他心跳血压一切正常,就是受伤太重,还在复原罢了!」白七伸手看了看墙上的监测仪器,又翻了下手中的数据。
「没事怎麽都没有醒来?七叔,他什麽时候才会醒来?」席靖这个问题让白七伤透了脑筋,说实在他还真不知道小老鼠什麽时候会清醒过来。
也许今天,或许几天後也不一定。可要是这麽跟席靖这傻子说,他一定会老老实实地守著。看他连走路都不稳了,看来这几天根本没有阖过眼吧!不会傻了吧这孩子!
「嗯!他很快就会醒过来了!你看他的心跳有在慢慢回升。」白七故意晃了晃手上的统计表。
「真的吗?那太好了!」席靖脸上推满的欣慰的喜悦,柔柔地摸了摸小老鼠,似乎真让白七的瞎说给蒙上了,安德居然真的动了一下爪子,似乎有些不舒服的呻吟了两声。
这可让席靖兴奋坏了,这几天他时不时盯著墙上的仪表板看,就怕小老鼠的心跳停止。现在小老鼠居然动了,他居然动了!席靖简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在病房里蹦了两圈後,直直的扑向满脸惊恐的白七,噘著小嘴,作势要给他亲爱的白七叔叔一个亲吻。
幸好眼明手快的白七,拿手起手上的小木板,啪搭一声,俐落地把席靖给打昏了。
白七抖了抖沾在白大挂上木屑,对身旁两只目瞪口呆的小徒弟说:「把他抬到安德身边的那张病床上,看来他也需要好好的休息。」
「还有,你们了解固定断肢的木板的第三种用途了吗?」白七瞄了眼正认真做笔记的两个小徒弟,相当冷静优雅地走出病房。
安德醒来的时候,席靖正坐在床沿的小凳子上看著他。
安德带著浅浅地微笑费力的说∶「我回来了!」
「嗯!饿吗?要吃点什麽吗?」席靖的表情异常的平静,就像是安德不过是外面散散步。
「口好渴,给我倒杯水吧!」安德静静地凝视著这张憔悴凹陷的鼠脸,心想:席靖他...瘦了,瘦了好多,自己应该也瘦了吧!就知不知道已经成什麽样了?。
小老鼠的思绪还在四处漫游,身旁倒水的大爪子却开始颤抖,惨白的鼠脸扭曲了起来,清晰可见的肩骨一抽一抽的抖动著,滚烫的热泪滔滔流下来,滴滴答答地落进杯里,激起一圈圈浪花。
房间里很是安静,只有大老鼠断断续续地啜泣声。
莱克站在半掩地房门前,静静地看著,没有作声,也没有移动步子。
直到,手里的挺立的小白花慢慢地弯了腰,他默默地将小白花Сhā在门上的信箱里,悄悄离开了。
那是个大晴天,蓝天上的白云一卷一舒。床头的小白花已经谢了五回,胖墩墩的红蘑菇也长大了一寸,正软趴趴地趴在篮子里晒太阳。安德轻轻地笑了,笑意爬上眼角,走进心底。
安德现在的日子非常无聊,自清醒後,他就被席靖一家人当成了佛爷供著。
他每天要做的事,就是乖乖的张开嘴,等著席靖喂食,还连洗澡刷毛都有人代劳,养得他越发懒洋洋的。不过意外的惊喜是他身上杂毛全都消失了,新长出来的毛又滑又亮的,连安德自已都相当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