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的动作随着他的声音落下而停滞,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卡在了钟表叮咚响的一瞬间。
“阿凉,他是谁?”路平凉接着说下去。
宋念整个人都绷紧了,背对着路平凉,她的背影看上去像一只孤独的飞雁,在古旧的房间里呈现出旧时王谢堂前燕的感觉。
“路平凉,你觉得,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这个问题,病人照顾者?同事?合作伙伴?还是朋友?”
“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了,在声声慢那天,你从酒吧里跑出来,你……”
“我那天是喝醉了nAd3(”宋念说,然后她顿了顿,“阿凉是我以前的恋人,你别多想,碰巧跟你名字里有个字一样罢了。”
“是啊,碰巧,我以前也有个恋人,喜欢叫我阿凉。”路平凉说。
他们在各自的臆想中,述说着与世隔绝的谎言。
“我去给你买粥,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你自己在病房里走一走就好,别乱跑。”路平凉拿起外套出去,留下宋念一个人静静地伫立了一会儿,然后也走出了病房。
楼道里一个人都没有,逃生指示牌亮着绿油油的光,宋念轻咳了两下,从尽头的病房里露出一个年轻女人的头,穿着样式最老的那种护士装,穿一双圆头皮鞋,推着医疗小车走出来,路过宋念的时候说:“天黑了,别乱走动,医院里老人多。”
鬼使神差的,宋念从三楼一直走下去,走到一楼和地下室的临界点时停了下来,再往下走就是太平间了,说到太平间,宋念其实并不陌生,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确实还是有点阴森的。都说死人多的地方阴气重,宋念在宿城上学那会儿,学校宿舍也经常有人说闹鬼,传言那一片的楼都是在坟地上盖起来的,每天晚上起夜都必须拉个同寝室的一块去。
宋念越想越害怕,楼道的灯突然一灭,一只手从后面拍在宋念的背上。
“啊!”宋念吓得大叫一声,电灯亮起,宋念大着胆子睁眼去看,一个满脸皱纹的老爷爷慈祥地笑着:“姑娘,别害怕。”
宋念深呼了一口气,起来搀扶着老爷子坐下:“爷爷,您是这儿的病人吗,大晚上怎么一个人出来,您的家人呢?”
“喏,”老爷子拄着拐杖指了指太平间,“我唯一的亲人就是一个儿子,原来在西城最大的公交车公司上班。”老爷子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随即又黯淡下来,“现在就在那里面躺着,一动也不动,让我这个老头子送他最后一程啊。”
“您儿子叫付江?”宋念问。
“啊,是是……”老爷子颤颤巍巍的握住宋念的手:“姑娘,你跟我儿子是朋友?”
宋念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老爷子说:“姑娘,你比我儿子幸运,还能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
宋念摇了摇头,生生死死,幸与不幸,谁又能说的准呢。
“姑娘,我马上要去做检查拍片子,你能不能陪我这个老头子一起去。”老爷子问。
宋念想起路平凉说要她待在病房里不要走动,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老爷子。刚才在楼道里看见的那个护士是老爷子的主管护师,没戴胸牌,自我介绍说她叫刘丽丽,走过来牵引着老爷子到各个科室去,心电图、心肺功能、CT拍片,雀窝虽小,一应俱全。老爷子做CT的时候,出了住院楼,走过一条小路穿过荷塘走进一间更加破败的大楼,门口是三个字的油漆牌子——门诊部。上了三楼,刘丽丽带着老爷子进CT室去,防辐射的大门关闭,刘妮去了洗手间,宋念一个人坐在楼道边的椅子上,看对面的墙缝被漏下来的水浸湿,流到地上晕了一大片墙灰。
CT室对面的一间办公室长时间无人使用,门板坏了,修理工直接把门板拆下来横挡在两面墙中间,跟围了个牛栏似的。
时间过去的有些长,按理说做CT不需要这么久的,宋念站起来,看见对面有一个医生模样的年轻人走过来,上前问道:“你好,我想问一下这里面的病人做检查好了吗?”
“什么病人,我们医院从来不在晚上做检查,你是不是病糊涂了。”男医生奇怪地问。
“不是,不可能啊,你们医院的刘丽丽护士带着我们过来的。”宋念说。
“什么刘丽丽,我们医院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护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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