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彦抱着头,眼眶里充满血丝,哀伤道:“我是你们的儿子吗?”
没有人回答他,苏信徵扶着伤心不已的妻子出了书房。苏槿彦蜷缩在沙发上,开始思索着如何筹集剩余的三千万,并且顺利把钱从银行里提出来。舅舅家里有现金,而且他的门路也广,但去找他等于是把自己卖给了他的女儿。办法还有一个,先让老头子去赎,等小安平安回来之后马上登记,先斩后奏,最多冷个几年。总归是自己的儿子。
之前并不是没有想过先和为安结婚,再去求得父母的谅解。但他不愿意让为安受半点委屈,他要在所有人的祝福下和她走进礼堂,办一个全城最隆重的婚礼,让她成为他永远的苏太太。
方紫星来了电话,“你回国了吗?”
“我在家里,刚刚和老头子谈完。”
“绑匪来电话了吗?”听得出方紫星的焦虑。
“没有。”
“他们到底要多少赎金?”
“五千万美金的现金。”
“五千万美金?狮子大开口啊。我们家上哪里找那么多的钱?”
“他们是冲着我家来的。”苏槿彦的喉咙开始发胀,端起书桌上的茶,一口气喝光,“我会想办法,不要走漏了风声。”
“我套现了几百万人民币,我也只有这么多钱。想办法把我妈妈手里的存款拿出来,加上公司的流动资金,应该能凑个两三千万人民币……”
情海沉浮(21)
“先不要和两位老人讲,你那些钱也先留着,如果真需要我会找你。”
“Kevin,你这话什么意思?她虽然是你女朋友,但她首先是我父母的女儿,是我和思婕的姐妹。这些钱理应由我们出,现在每一分钱都是钱。我会再想办法。”
苏槿彦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应付方紫星的责备,“我明白了。有消息我会通知你,记住不能报警,也不能走漏风声。”
一晚上没有绑匪的电话,苏槿彦整晚坐立不安,迷迷糊糊躺了一会儿,梦见了姑姑。一袭白衣,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她说要和子建跳舞。两人跳起了华尔兹,跳着跳着眼前的人变成了白衣飘飘的小安,苏槿彦欣喜若狂,情不自禁地抱着她亲吻她。就在睁眼的瞬间,他看着姑姑牵着小安的手要走,小安幽怨地看着他,不肯走。苏槿彦怎么也抓不住,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苏槿彦惊醒,额上全是汗,发现自己把莫晓彤紧紧的抱在怀里。马上意识过来,把她当小安了。愤怒地推开她,“你怎么在这里?”
还在沉醉在迷情中的莫晓彤不明白他怎么变得这么快,“表哥,好好的,怎么啦?”
苏槿彦指着门吼着,“快给我滚出去,否则我就把你扔到海里喂鲨鱼。”
“我路过你门口,看你很累,好心来安慰一下,用得着这么凶吗?”莫晓彤悻悻地下床回了自己房间,这个人处于危险状态,不能惹。
苏槿彦仰躺在床上,一股死亡的气息笼罩着他。已经是下半夜。下床开窗,咸湿的海风吹进来,让人心神清醒不少。他安慰着自己,那只是因焦虑而做的梦。死死的握着手机,生怕漏了一个电话。
身穿白衣的小安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幽怨的眼神刺痛了他。似乎在责怪他,为什么让姑姑把她拉走。他开始拨为安的电话,一个一个地拨,拨到想把手机摔了。他总想做点什么,却在卧室不停地来回走动,静不下心。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绑匪要的只是钱,只是钱而已。
寂静的夜,让人发疯。
他站在自家门口的栏杆边,望着月光下灰蒙蒙的大海,海浪一波一波袭来。昨天小安应该就是站在这个位置,看着夕阳下的金色海面和他通的电话。他甚至能想象她当时的心情,她说要给他一个惊喜,傻丫头在挂电话时还哭了。母亲一定没给她好脸色。也许就是在这里上了计程车,在山下被劫持。苏槿彦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不能再想……
他什么也不能做,只有等待。
去了公寓,发现那里更让人烦躁。躺在床上,闻着小安的气息,甚至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天明,他的小安就会抱着他的腰,脸贴着贴的背微笑。一刻也呆不下去,又上了山,下地下室健身。
他闻到了栀子花的味道,那年盛夏的栀子花,白色花瓣,纯洁无瑕。那个穿着百褶群的女孩蹲在栀子树前轻嗅花的芬芳。那个时候他十七岁,内向而敏感的青春期。也正是那一年,他在父亲的安排下利用课余时间进入企业学习。他深知自己的责任和存在的意义,对于学习和工作丝毫不敢松懈。他没有假期,也很少朋友,他不能像其他同龄人一样花时间经营和同学的关系,所以不知情的同学们都觉得他冷酷。其实不是,他只是没时间。
他的妹妹苏珊则和他不同。她生下来就是公主命,每天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成绩不太好也没有关系,她要做的只是健健康康长大,大学顺利毕业,最好出去留学,拿个学位。到了年纪,他家的门槛就会被踩破,不需花费吹灰之力。苏珊比他幸运,她最终觅得的郎君是自己喜欢着的,并且父母一致赞成。
情海沉浮(22)
有时候苏槿彦甚至有些嫉妒这个妹妹,从小不知愁滋味。没有压力,也没有所谓的责任。
从高中时候起,他总是不断地收到不同年级的女孩写来的情书,那些看着幼稚却真挚的情书往往被他搁置一边,不理会。他不知道那些不同班的女同学是通过何种途径把情书塞进他抽屉的,有好几次打开抽屉信就掉出来。他的同桌是个调皮捣蛋的家伙,见此状况经常把信抢过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一遍,一而再再而三,苏槿彦也就习惯了,随他们闹去,只要不公布姓名就可以,但往往是没有署名的匿名信。苏槿彦甚至怀疑是不是某些同学的恶作剧。他人缘虽不好,但也不至于去得罪别人。
为安上次说她给她的情书被公之于众,不是没可能,她的多半也是匿名信。
那是一个躁动的年纪,他表面淡定,内心也一样情潮汹涌。二十九岁的男人喜欢二十五岁的女人是惺忪平常的事,然而十七八岁的男孩喜欢十三四岁的女孩又不一样。都是相差四岁,情况却截然不同。后者是成年男子爱上幼女,苏槿彦现在想起来会嘲笑当时的自己,但当时的确觉得自己不正常,罪不可恕,她还那么小。他偶尔也写信,写完就撕,仅仅留下一两封,作为纪念。那些信也应该称为情书,没有寄出去的情书。
进入大学,整个人放松了不少。大学生活多姿多彩,校园里情侣们出双入对,他也和别的男同学一样抱着尝试的态度恋爱,他一开始就对那些投怀送抱的女同学表明态度,只是恋爱。即使这样,那些女孩还是义无反顾,总以为自己会是那个敲开王子心门的灰姑娘。那段时间是他人生中最松懈的时候,为此挨了父亲不少骂。
出国的事很早就开始准备,他还没毕业就去了美国学习工商管理。为安说她进了南丰实习,这件事他的确不知道,如果知道这样,他们也不用走这么多弯路。出国后他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并且在当地找了一家企业做中层管理,不再游戏人间。他写信寄贺卡给小安,总是得不到回应。这也许是报应,不给别人回信的他,也得不到小安的回信。渐渐地,也就不再写信。
回国探亲时,他含蓄地向父亲打听小安家里的情况,才得知她们早已搬家。他心里安慰了一些,应该是没有收到他写的信。那时冲动得像个少年,打听到小安的学校,傻傻地在校门口等了一天。到傍晚,她才姗姗来迟,然而她的身边却多了个男同学。犹如一盆冷水把他浇了个透彻,清醒了。凭什么漂亮的小安一定要喜欢你,而你又为小安做过什么?
其实小安对那个叫李穆的男同学并没有多亲密,他一直尾随着小安,不停地和她说着什么,小安只是淡淡地笑,她笑起来特别好看。那时候他想,如果尾随的同学换成是他,她也会这么笑么?罢了,罢了,不去打扰。
再次回国,她穿着漂亮的礼服穿梭在苏珊的婚礼上,对身旁的人笑着,还是那样淡淡的笑,温婉娴静,美丽无比的她,亭亭玉立。在与她交汇的瞬间,他终于是明白冥冥中有些东西是注定了的,逃脱不了。
方为安算着,已经是第四天,他们换了两个地方。绑匪不再蒙着她的双眼,嘴换了胶带,脚也给绑上了。她环视四周,破败不堪,斑驳的墙面,最老旧的上着栏杆的玻璃窗,一张简易木床上堆了两床廉价棉被。两个看着她的绑匪就睡在上面,轮流看守。
情海沉浮(23)
她不知道绑匪总共有几个,他只见过三个。两个看着他,另一个被称作“老大”,专门负责打电话。这八成是个变态,一打电话声音就变得令人作呕的阴柔。这两天一直逼着她开口给苏槿彦打电话,她不肯,他们也没辙。
所幸的是,除了第一个上午时的巴掌以外,他们并没有太为难她。每天有两个馒头,为安是打算活着出去的,所以没有理由拒绝。那些绑匪不会因为她不吃饭就放了她。她知道拖着,时间越长,绑匪心里就越没底。他们怕她的家人报警,也怕被人发现。
没想到她方为安的人生还真是精彩,绑架这样的事也会发生在她身上。手被绑了三天已经麻木,脚也丝毫动不了,缩在墙角。床上的一个打着呼噜大睡,另一个叫阿南的正坐在床边玩俄罗斯方块。
为安想小解,嘴里嗡嗡地叫着,阿南吼着她,“叫什么叫?”拿着游戏机边玩边向她这边走来,撕开她嘴上的透明胶带,“叫什么叫?坏了老子的游戏。”
阿南身材瘦小,与他的粗犷的声线极为不符。为安双眼无辜地看着她,怯懦地说道:“大哥,我想上厕所。”
阿南不信,“麻烦事还真多?想什么花样?”
为安赔着笑:“真没有,你们把我绑成这样,我就是Сhā翅也难飞。”
卫生间里连个窗户也没有,小解出来,阿南立马把她手脚捆上了。要封她嘴时,为安哀求他,“大哥,等一下再封嘴行吗?呼吸实在是太困难了。而且,我手脚都被绑着,跑不了的。”
阿南一想也是,“料你也跑不了。我们可是里三层外三。除非你是孙悟空在世。”又将她扔回了墙角,自己坐回床边认真的完起了俄罗斯。
为安依稀记起刚绑来那天,阿南说他要拿着赎金去澳门,况且还打了她的主意,此人定是贪财好色之流。而且看上去年龄不大,做事情没有另外两个老练。
“大哥,现在几点了?”
阿南不耐烦地答:“你管几点干吗?”
“外面天黑了吧。你在玩什么游戏?看样子打得很不错吗。”为安夸赞。
这招果然奏效,阿南抬头兴奋地看着他:“俄罗斯方块,你会玩吗?”
为安暗笑,这游戏还是她初中时候玩的。
“没听过,什么游戏,好玩吗?”
“还不错,我也是刚学的。”
难怪玩得这么起劲,气氛有些松懈,为安趁热打铁,“大哥,我很好奇,要是拿到赎金,像你这样的能拿到多少钱?”
阿南立即警觉:“你问这个干什么?”
为安慌忙解释:“你不要误会,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们这么豁出去性命的干是不是也有相应的报酬。比如我这次的五千万美金,你能分到一千万人民币吗?”
“一千万?”阿南瞪大眼睛看着方为安,“要是有一千万我就去澳门玩个天翻地覆,只光听”老大”他们说,还没去过。”
“你没去过?那里非常不错。你去过拉斯维加斯吗?”
“那是什么地方?”
为安胡诌着,“美国,那里的赌场比澳门更大更豪华,玩得更尽兴。”
“你去过?”说起赌博,阿南也顾不上完游戏,和为安闲聊起来。
“去过。和我男朋友去的,不去一次真是枉费了这一生,那次我们玩疯了。”
“真的有那么好?”
“当然。大哥,想去吗?”
“这不是废话吗?我们那的人做梦都想去美国。”
“那个大哥睡得可真香。”
“他啊,死猪一只,只要一睡下去,房子塌了都不知道。”
情海沉浮(24)
为安压低声音:“大哥,你过来。我们谈一笔生意怎么样?我给你两千万。”
阿南在她面前蹲下,比着手指:“两千万?”一脸不可思议,
为安点着头,“只要我能活着出去,见到我家人以后立即给你两千万。怎么样?你放心出去后我绝不会为难你。”
阿南显然被那两千万吸引住了,“我怎么相信你?万一你一出去就把我抓进去了怎么办?”
“你放心,不会有这种事。你救我出去,我感谢你还来不及。你也只是吃别人的饭,替别人办事而已,我理解。”为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抬头望了望四周,呼噜声还在,继续压低声音,“大哥,你要知道我男朋友家里势力很大,要是报警搜到这里,你们一个都跑不掉,下半辈子就要在班房度过了。两千万没了,更别提什么澳门,拉斯维加斯了。如果把我杀了,一样是没钱,白忙活一场,你说对不对?”
“你说的是没错,但我们根本出不去。”
方为安看见了曙光。“大哥,可以找找漏洞,或者想想办法。我们现在在哪里?还在本城吗?”
阿南摇着头。
有人敲门,阿南马上把她的嘴堵上了,吼了一声:“给我老实一点。”
进来的是那位身材高大,留着络腮胡的”老大”,手里拿着一个矿泉水瓶子,听着鼾声,“这还真是一头猪,都睡几个小时了,怎么样,这妞还是不肯打电话?”
阿南答道:“不肯开口。”
“阿南,帮我把阿信叫醒。”“老大”圈起袖子,撕了方为安嘴里的胶带,目露凶光,“你给不给苏家打电话?”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和苏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不会给你一毛钱来赎我。”
“老大”拎起地上的瓶子在方位按眼前晃了晃。“我要给你一点颜色瞧瞧。”
为安看着眼前的瓶子,里面装的肯定不是好东西,“我劝你还是早点放我走,我是不会打电话的。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我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阿南推醒了阿信,和“老大”一起围着方为安。“老大”捏着方为安的下巴,“嘴还挺硬的嘛,不过很快我就会让你开口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阿南和阿信纷纷问道:“老大,这是什么?”
“催|情药。”“老大”邪恶地笑着,“她喝了这东西,只怕会求着你们两个上她。”
“老大,你厉害。”两个小绑匪对“老大”竖起大拇指。
方为安脸色煞白,转眼像阿南求救。此时的阿南早已忘记了两千万,色欲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方为安。四天以来,方为安第一次觉得恐惧。看着那瓶蓝色的水,她感到绝望。他们拿不到钱真的什么也干得出来。为安不断地往墙根缩,口气依旧强硬,“你们不要乱来,否则我就死给你们看,到时候让你们一毛钱也拿不到。”
“不要紧,只要让你把这瓶水喝了,你就不会想死了。我们几个一起伺候你,怎么样啊?阿南,把她的嘴打开。我看她是活得不耐烦了。”
为安瞪着褪一直往后缩,恐惧到了极点,闭上眼颤抖地叫着:“你们别过来,别过来。”脸贴着壁突然失声叫道,“子建,子建,救我。”凄凉的声音响彻了整间屋子。她此时叫子建几乎是一种本能,她也只能叫子建。
“害怕了?害怕就给苏家打电话。只要打电话,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否则,就把你送给我兄弟。他们可是要美人不要钱的主喔。”
其他两人哄笑。
情海沉浮(25)
那笑声让为安战栗不止,她再也受不了了,“我打,我打。你们不要乱来。”她不怕死,但绝不能屈辱而死。
劫匪掏出电话,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号码,开始拨打苏槿彦的手机。
苏槿彦听到为安声音的刹那,以为又过了一世。四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他都快疯了。如果再没消息,他不排除会报警的可能。他只是听小安叫了她一声“子建”,就要这一句就够了,证明她还在活着,活着就是希望。他们要的只是钱。
“你不要伤害我女朋友,钱我已经准备好了,怎么给你们?”
“好,苏公子,爽快,放心我们要的只是钱。交货地点我明天给你电话。记住如果报警,我马上撕票。”
“明白,明白。让我再和她说两句。”接着是忙音,绑匪挂了电话。他只是想和为安说两句,帮她减轻心理压力。
四天,他的神经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紧绷,心理承受能力达到了一种极限。给方紫星打了电话,和她说有消息,只要交赎金就可以出来。
苏槿彦有些发烧,却执意地坐在花圃的摇椅上吹风。苏母走出来,坐在她儿子旁边。拉着他的手,“子建,吃点东西吧,看你几天没合眼了。”脸颊比前几日消瘦不少,
苏槿彦抽出手,母亲终究是关心他的,淡淡地回道:“妈妈,您去休息吧,我坐一会儿。”
苏母红了眼眶,“子建,你不要怪你妈妈,我这是为你好。儿是母的心头肉啊,那天你父亲打的是你的脸,打的是我的心啊。”
想起那天说的那些伤她母亲的话,苏槿彦心生内疚,“妈妈,对不起,我是无心的。”
“傻孩子,还和妈妈说这些。是不是一直以来都看不起你妈妈?”许多年以来,外室就像一枚钉子,钉进了她的心里。她拔不出来,也不想拔。她摆脱不了这一切。在这座富丽的大房子里,独自凄凉。
“怎么会?”他一直不明白他这样可以容得下父亲养情人,生私生子的母亲,为什么就容不下小安?
“妈妈,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功名利禄也不过是浮华,况且您要知道我也不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我也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他一直都在捍卫母亲的尊严。
“儿子,妈妈这都为了你好。你要知道你娶的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苏家的媳妇。”
苏槿彦更正道:“妈妈,她首先是我的妻子,才是苏家的媳妇。”
这是鸡与鸡蛋的问题。
“好了,别说这些了。你去睡一会儿。赎金你父亲已经准备好了,不用担心。不管怎么说,人最重要。这些问题等小安出来再说吧。”
苏槿彦不想再说什么,苏母走开了。他已经默认了用父亲准备的赎金。他还没有那个能力一下子找到那么庞大的现金。那么将计就计,只要小安回来,一切都不是问题。
回卧室时,经过父母房间,门虚掩着。父母低声谈话还是让他无意中听见了,“那边都叮嘱过了吗?可不能有什么差池。”母亲的声音。
“我亲自叮嘱的,放心。”
“别把他逼得太紧了,等那女孩子回来,我再和她谈,慢慢来。年轻人哪那么容易忘记。”
“哪那么多情种,我看他过一段就忘得干干净净了。”父亲自嘲,“他身上流的是我的血,本性改不了。”
……
苏槿彦敏锐地从这两句话里捕捉到了什么,脑袋嗡嗡作响,心理防线轰然坍塌……
原来他永永远远无法逃脱。就在昨天他还计划着,接到了小安马上和她去登记。当木成舟,谁也不能改变。
情海沉浮(26)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里的,只觉得从内心深处慢慢地渗出一股悲凉。
颓然地趴在软榻上,他陷入了深深地黑暗,永远无法摆脱的黑暗。这个大男人居然想哭,讽刺的是他流不出眼泪。木然了。
他无法选择出身,无法选择姓氏,无法选择自己身上流淌的血液。他开始憎恶起自己的姓氏和身上流淌着的血液……
纵然他愿意放弃现今的所有,不做父亲的儿子,不姓苏,然而如他父亲所说,血脉永远无法改变……
他第一次为自己的出身悲哀。他一直以来都在试图改变这一切。父母走过的路他不愿意再尝试。生活了十几年感情依然如冰,把他们纠缠在一起的只是利益。利益比那纸婚书还牢固,无懈可击。这样的例子在他们的生活圈子中太多太多了。他以为他可以例外,现在看来是自以为是。
在这之前,他从不后悔自己所做过的一切事情,他觉得只要他能和为安在一起,那些事都变得无足轻重。可是就在这一刻,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太贪婪,贪婪地想要得到幸福也给予她幸福,却连最基本的安全也不能给她。他应该远远地看着她就好……
他原本自信满满,现今才知道他必须沿着那条既定的人生轨道走下去,没有选择的余地。
窗帘在风中轻轻摆动,他和小安站在窗边接吻似乎是昨天的事。他曾在那个位置告诉小安,他爱她。
那张泛了黄的老照片还静静地躺在钱夹的最里层。穿西装打领结的小男孩拉着身穿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的手,神情肃穆,仿佛是在神父面前宣誓:
“听着礼堂的钟声,我们在上帝和亲友面前见证,这对男女生就要结为夫妻,不要忘了这一切是多么的神圣,你愿意生死苦乐永远和他(她)在一起,爱惜她,尊重她,安慰她,保护着她,两人同心建立起美满的家庭。你愿意这样做吗?”
……
悲伤到无以复加就不再是悲伤,痛苦到了极致也就不再痛苦。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苏槿彦。”
“你好,Kevin,我是简意轩。”那边停顿了一下,“还差多少?”
“谢谢,已经不需要了。”
“为安已经平安出来了吗?”
“明天就能见到她,她不会有事。”
苏槿彦第一次如此没礼貌地挂了别人的电话,他的嘴抿成了一条线,刚换的手机又成了他盛怒之下的牺牲品。
他的父母和表妹正在客厅看电视。这几日,苏信徵每天回家,苏母心情舒畅。苏槿彦坐在单人沙发上,头发凌乱,搭在沙发边缘的右手不断的空手揉捏,脸色平和地听着新闻。
莫晓彤和他母亲不知在聊什么,时不时地发出笑声。
韩嫂给他上了一盅燕窝,苏槿彦抬了抬眼皮,“谢谢韩嫂,我不太想吃。”转向沙发上的莫晓彤,“晓彤,给你养颜。”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集中在他身上,他已经好几天不说闲话了。
莫晓彤甚至有些受宠若惊,“谢谢表哥,我刚刚吃过,你自己吃吧。”
苏槿彦就像平时闲聊:“爸爸,明天交赎金的事就拜托你了。我们分头,我去接小安,怎么样?”
苏信徵脸上亦无波,“可以,钱我已经准备好了。方家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只有她姐姐知道。事是由我们家而起,没有理由让他们担惊受怕。”
苏母接过话:“方家不知哪里修来的福气,先是和父亲交好,现在我们还替他家赎女儿。”
苏信徵对他妻子皱眉,“好了,等明天这件事结束,都不要再提了。”
情海沉浮(27)
苏槿彦坐在那半晌才开口:“你们若是觉得那五千万白花了,我可以把手上南丰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立即转给爸爸。父子间账目也要清楚。”
正喝茶的苏信徵将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茶洒在了桌面上,怒道:“放肆,爷爷留给你的产业岂能随便转让?”
“爸爸,何必这么生气,我是转给您不是别人,这南丰还是我们苏家的。”苏槿彦说得眉都不皱一下。
“不孝子。”
“爸爸教诲得是,我马上就会成为大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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