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辰往后瞟了一眼,随手拉过后面一张椅子,说:“站那么远你要怎么看?坐过来。”
那绝对是人生中第一次跟周慕辰凑得那么近。当时我的下巴离他的肩胛骨只有零点零一公分,他的后背离我的前胸……还是有那么几公分的距离。运用一般文学作品中矫情夸张的修辞手法来说,我脸皮的温度绝对能刺破他淡薄的上衣直击他肩部敏感的肌肤……不过他肩部的肌肤好像没文学作品种形容的那么敏感,因为我觉得脸皮烫的都快炸了,他也浑然不觉,没再回头看我一下。
那一天,他给我看了游戏的人设界面,主题音乐出现的场景,以及一些关键情节的游戏动画,还大概讲述了一下游戏创意的主线,想要帮我熟悉一下游戏的背景资料。不过后来回想起来,十句话里我顶多听进去一句半,剩下的时间里,我都用来专注的偷窥他的侧脸和感受自己时速一百八的心跳。其实我真不想那么专注的走神,我也很想好好干点正事,不过在周慕辰低沉的嗓音和发梢散发着的那股清淡味道的夹击下,我从小就不怎么坚定的好学心立刻土崩瓦解。
最后周慕辰一句“大致清楚了吗”一语惊醒梦中人,我魂魄初归位,立马慌忙点头,生怕他看出我刚才神游太虚来着。还好他没有如那些万恶的高中老师一般,有那种叫人站起来重复刚才讲什么内容的癖好,虽然十分怀疑的看了我一眼,却什么都没追问,只淡淡的说:“我找了一些类似游戏的音乐素材,你可以做个参考。”然后他就拷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到我的优盘里,扔给我说:“晚上回去看一下整个游戏的脚本,明天你早点来,说一说你对游戏和主题配乐的大概想法吧。”
周慕辰就是这样雷厉风行的人。他要的东西,总是希望立刻就有答案和成果。后来骆维跟我说:“你这都算很好了,他还能让你第二天再来汇报。我们经常都是半夜十二点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他一拍脑门想出个什么来,然后那一晚上就没觉睡了。”我闻言叹息,这样想来,他没把我当贝多芬托世,让我看完那些东西就现写一段谱子给他,已经算对我非常手下留情了。
周慕辰很实干,牛鬼蛇神们啃面包,他绝不吃蛋糕;牛鬼蛇神们熬通宵,他绝不偷打盹;牛鬼蛇神们抽烟如厕去了,他还在跟我扯那些要亲命的宫商角徵羽,琵琶乱弹琴,我很多时候都觉得,他就算不太懂,也很善于让人觉得他其实是深藏不露的内行,决不能随随便便就忽悠了去,这让本来就是二把刀的我更觉得很有压力。
后来好不容易挤了半首出来,周慕辰让我拿去给他检阅一下。但工作室里并没有乐器,可以让我给他演示一下阶段性成果。为了能让他及时的提出指导意见,我把尘封了多年的口琴都找了出来。工作室里的牛鬼蛇神看见我举着口琴就冲进去时,纷纷欢呼叫嚷着“看来今天你俩一时半会完不”,然后作鸟兽散吃宵夜去了。
周慕辰当然去不了,他淡定的啃完最后一口面包,就示意我坐下来可以开始了。吹了几个音符之后,我就悔得肠子都青了。用口琴吹出来的那效果,怎么听怎么不是人写的东西,周慕辰也难得露出了一脸茫然的表情。
我硬着头皮吹完之后,工作室里顿时静的像在拍鬼片,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我偷偷的瞄了一眼周慕辰的表情,他嘴唇紧闭,眉头微皱,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深深的惆怅,我想,他已经终于顿悟我其实根本不是这块料,正在思考怎么才能将我这个历史使命完结了去。
半晌之后,他忽然站起身来,边穿外套边说了一个字:“走。”
我茫然的抬头:“去哪儿?”这都快晚上十一点了,难不成在把我踢走之前他还要请我吃顿好的算是酬谢我这小半个月的无用功?
周慕辰也没答话,看了看表,说:“快点!”然后一把抓起我的手腕飞快的冲出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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