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查普曼住在山顶上一所有三间卧室的大房子里,过去的阿纳撒兹村就在
这里。这所房子是大玻璃的木架结构,很现代化,室内的装饰就和杂志宣传的差不
多:地面是墨西哥白瓷砖的,铺着厚厚的地毯,还摆着又软又厚的白色长沙发,过
道一面墙上是灯,另一面是镶着框的艺术广告。比利走在汽车道上,不错眼珠地盯
着这座两层建筑。他很羡慕也很欣赏这所房子,但却不喜欢,房子显得冷冰冰的,
像个艺术展览而不像住家。这两个孩子的大部分时间是在比利家度过的,那所A型建
筑虽不很宽大但却很舒服。
比利还觉得莱恩的父母也同这所房子一样冷冰冰的,常拒人于千里之外。莱恩
的父亲常不在家,在家的时候,他总躲得远远的。他很少面露笑容,常骂骂咧咧,
也不愿浪费时间跟孩子说话。比利同莱恩自幼儿园起就是最好的朋友,可他甚至说
不清莱恩的父亲是否知道自己叫什么。莱恩的母亲常常在家,虽然脸上总挂着笑容,
但比利却觉得她笑的不那么实在。另外,他知道莱恩喜欢自己的母亲,可又不知道
这种情感是不是在呣子间能够相互传染。查普曼太太给人的感觉像是这所房子的昂
贵家具。
查普曼一家搬到这里之前就住在离比利家不远的地方,房子是活动房子,他父
亲亲手盖的,用来显示手艺,招揽生意。现在他们家的电话号码也没公开。到他家
来的人不多,即使有也是请来的。
比利按门铃,隐隐听到里面传出熟悉的音乐声。过了一会儿,莱恩打开门。
“喂,你好,”莱恩说道。“我爸在家呢,他喝醉了,咱们出去吧。最近他有
一份合同没签下来,输给贾弗父子公司了,他情绪不好。他威胁我,还要带我去疯
子卡尔那儿。”
比利笑了起来。疯子卡尔是镇里最年长的理发师,二次大战的老兵。他的理发
店很小,里面挂满了大人物的画像,他认为把顾客的头发剪到他认可的程度是他的
爱国责任。不管顾客要求如何,一律剪成平头。几年前比利的父亲带他去了一次,
父亲让卡尔就把比利耳边的头发理一下,谁知几乎剃了个光头,一连好几个星期同
学都拿他开玩笑。从那以后,父子俩谁也没有再去过这家理发店。
“他说着玩儿的吧?”比利问道。
“我爸爸的事情可说不清。他老威胁说要把我送到军校什么的。”说到这儿,
他摇了摇头,“我真讨厌这个老东西。我对天发誓,到了18岁我就不在这儿了。他
要是不让,我就揍他。”
比利没敢笑出声来。莱恩总说他要“揍”他爸爸或“踢他ρi股”。上星期他们
在地上捡到一张彩票,莱恩说,要是中了奖,他就离开家,送一卡车狗粪糊在他爸
的车上。他的打算总是那么可笑,可也让人觉得有点儿悲哀,他庆幸自己的爸爸不
是这种父亲。
莱恩看看汽车道,问比利,“你的摩托车呢?”
比利朝路那边点下头。“车放在那边了。我刚才想你弟弟可能睡觉呢,我不能
吵醒他呀。”上次到这儿来,比利没有敲门也没有按门铃,而是在外面高声喊莱恩
的名字。莱恩的母亲出来了,脸上带着微笑,礼貌但也不失冷酷地对比利说,他吵
醒了屋里的孩子。
莱恩哈哈笑了起来。“你以为你的摩托车能吵醒他?门铃声比车声大多了。”
“我又吵醒他了?”
“没有,他睡得挺好的。别跟娘们似的。你觉得我妈妈会拿你怎么样?接你?”
那可说不定,比利心里这么想,嘴上什么也没说。他朝放车的矮树丛走去,莱
恩则骑上了自己的车。不一会儿比利也骑上了车,两人在路上飞快地骑了起来。
虽说山顶上的那片土地两年多以前就允许开发了,但也只卖出去几英亩,卖出
去后真正盖了房的就更没有多少了,看到的只有查普曼和考斯罗斯基医生的住宅;
这片地产的所有者阿尔·霍顿在这儿倒是有他的住宅,此外还有几所从没人用过的
豪华度假别墅,别的地方就是高矮不同的树丛和岩石了。
比利和莱恩蹬着车顺路而下,路过了医生那土里土气的住所,还有旁边的黑树
林。从这里看,景象是别有风采的。左边是城镇,在绿葱葱的树木和远方崎岖山岭
间,白色的木制建筑和棕色的屋顶隐约可见。右边是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森林,森
林随着山脉峡谷起伏,只是在被人开垦的地方和远处坐落城镇的地方才被断开。
他们在路上飞快地骑着,今天他们的计划是察看一下山下印第安人的遗址。昨
天,一队学考古的大学生来了,要在这儿搞他们每年一次的研究。他们俩盼望那些
学生能邀请他们一起考察。
学生的活动是他们去年暑假发现的,当时他俩在树林中一条很隐蔽的小路上练
习摩托车越野时的起跳和其它动作。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绿树丛中有其它颜色
的东西在活动,于是就藏起身观察。挖掘已经进行了一个月了,眼前的景象让他们
吃惊不小。地面上用小树枝和绳子围起一个浅浅的方坑,大概有15到20个男女用小
铲在挖掘。他们中许多人在察看着石块和陶瓷片,用黑色的小刷子刷去这些东西上
的泥土。草地中间,一辆破旧的运货卡车旁堆着排排骨头、骷髅和印第安人的磨石。
一堵低矮的围墙已经挖出了一部分。
两个孩子把车支起来,站在草地边上看着。后来有人发现了他们,向他们打招
呼,朝他们喊。可他们却蹬上车逃命似的骑跑了。
可第二天他们又来了。
第三天他们也来了。
他们就像野兽似的慢慢地接近了这些学考古的学生,这些学生也习惯了他俩的
活动。最后他俩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就鼓起勇气走进学生的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