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戈跑进警察局时马上发现了和以往不同的地方。办公室里没有人说话,也没
有人在工作,警员们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显得很紧张。虽然有一两位级别更高的
警官,但好像主事儿的就是迈克,只有他一个人好像在考虑问题,显得很老练。他
在给凤凰城的某位要员打电话。屋子里每张桌子上都有一摞信件,都没有打开,好
像谁也不敢碰不敢靠近似的。
迈克挂上电话,看到了杜戈就走了过来。“你终于到了。孩子怎么样了?”
杜戈点点头,“没问题了。”
“你的妻子呢?”
“很好。”
“那就好。”他说着把手里拿着的一封信递给杜戈。“你看看。”
杜戈低头看了一眼,信纸上潦潦草草地写着几个铅笔字:
再也用不着你了。
没有日期,没有签名。
“这东西是在警长手里找到的。”
“他在……”
“来吧,”迈克领着他几步走过大厅来到那头的一间紧闭着的办公室门前。
“别害怕,”他说着打开了门。
警长卡特菲尔德面对着门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身子向后仰着望着他们,
如果还有脸的话,眼睛一定在紧紧地盯着他们。一支猎枪架在桌子上,脸被削掉了
一半,鼻子眼睛都没了,只露着肉和骨头,血肉模糊,五六个牙向外呲着。墙上的
证书和证明粘满了鲜血和脑浆。“天哪,”杜戈望着迈克,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们去了邮局,什么也没发现,现在有五个警察和六个志愿者在全镇上搜捕。”
“去霍华德局长家了吗?他就在那儿住。”
“剩下的人马上去那儿。”
“那就走吧,”杜戈说着把警长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邮差的车没有停在霍华德家门前,两辆警车和两辆小型卡车横在大街上待命,
并且堵住了能逃跑的通道。这所房子比杜戈上次路过时看到的样子更糟糕,刷的漆
没有剥落,墙板也没倒,但总体感觉是颓败,草坪里也是杂草丛生,荆棘遍地。
他们下了车,有两个警察提着枪在前面开路,其他人跟在后面。当地住户没有
一个人出来,杜戈心里顿生疑问,这些人走了、死了还是吓得不敢出门?
一位警察走过去敲门、按铃,喊着要人出来开门,没人应声,最后他们只得用
特制的工具把门撬开走了进去。
房子里漆黑一团,门打开后,亮了一下。空气凝重,散发着腐烂的臭味,杜戈
赶忙用手捂住了鼻子。他皱着眉头四下看着,门道好像比印象里的更窄更没有规律
了。他伸手去摸身边的墙壁,摸到的是厚厚的纸。“天哪,”他下了一跳。
一摞摞的信件从地面摞到了天花板,一封信压着一封信,一点空隙也没留,把
墙速了个严严实实,窗户也封住了。
两个警察回到车里去拿手电筒,其余的人原地等着。杜戈的眼睛慢慢地适应了,
能够看到那边客厅里的情况。家具没人动过,长沙发和桌子上也没有信件,但四面
墙上粘着信封,足有一英寸厚,屋子中间有用信件搭起的各种造型和雕塑,很对称,
有点儿金字塔的风格。
手电筒来了,强光穿过黑暗,把邮差的疯狂和犯下的滔天大罪展现在眼前。杜
戈凝视着用信件做成的四面围墙,看着被精心拼对在一起的彩色信封和交叠在一起
的邮票。这些使他想起了墨西哥的阿兹台克人、玛雅人和南美的印加人,当年他们
就能够把石头码放在一起,而且不用灰泥或水泥,这些建筑至今还耸立在那些地方。
他们慢慢地向前走去。
“史密斯先生,”迈克喊道。“史密斯先生,你在吗?”
除了他们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外,屋子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他们穿过客厅、餐
厅和厨房,在邮差那疯狂的制作中穿行。越往前走,腐烂的气味就越浓。走在前面
的迈克推开了卧室的门。
霍华德找到了。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这是汽油、胆汁和粪便的混合气味。很明显,霍华德的尸
体早就开始腐烂了,但从脸上还不大容易看出来。邮差用暗红色的口红把他的嘴唇
涂得乱七八糟,还在局长大睁着的眼睛周围画上阴影。深陷进去的两颊擦了粉,每
边涂了两个玫瑰色红圈圈。霍华德死后头发还在长,因此现在长得在头顶上打了卷,
还被摩斯固定住;他的手指甲和脚趾甲也在长,已经长到令人感到恶心的程度。邮
差把这些指甲涂得鲜红。
局长坐在屋中央的一把椅子上,眼睛盯着面前的那台电视,电视是这个房间的
惟一一件东西。他周围的地板上洒着长了毛的面包屑,还有老鼠的骨头。
迈克从一个警察手里拿过对讲机,向巡逻的警官报告了他们的发现,并要求等
验尸官给那个小偷验完尸后马上赶到这儿来。
杜戈走出房间,穿过大厅和客厅来到外面,使劲吸了一口气。即使他的鼻子堵
住了,但仍能闻到那腐烂的气味,看到局长的样子,他的胃里就翻江倒海。他真想
拉过迈克大声说,“我早就对你说过会出这种事情。”但他心里清楚,这样做既卑
鄙又愚蠢,现在这样做时间场合都不对。
他站在那片毫无生气的草坪上,抬头望着天空,大口喘着气。太阳开始落山了,
影子越拉越长了。在这个州、这个国家的其它地方,此刻人们坐下来在进餐、聊天、
看新闻。在眼下的威利斯,这种惬意的日子只能在回忆中找到。
他觉得有人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是迈克。“巡逻队报告说没有发现邮差的
踪影,你知道他可能会在什么地方吗?”
杜戈看到薄薄的月光出现在东方天际,忽然想起了邮差为庆祝胜利而跳舞的情
景。“我知道他在哪儿,”他非常自信地望着迈克。“把所有的人都集中起来,这
次不能再让他跑掉。”
“他跑不了,”迈克低声说着,又拍了一下杜戈的肩膀就走进了房子里。杜戈
能听到迈克在里面说话的声音,但说的是什么并没有听清楚,一会儿工夫又听到身
后传来脚步声,警察跑出来集合了。
落日的余辉把山脊上的岩石染成橘黄|色,金星在西边地平线处已经隐约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