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克斯,你是笨蛋吗?”
男人充满磁性的冰冷嗓音毫无起伏地飘过,菲利克斯反射性地颤了下,正在旋紧的螺丝歪向一边,就这样毫无预警地飞了出去。
“对不起……”菲利克斯讷讷地说道,反射性地只想到要道歉。
“有空说对不起不如多练习几次,等你可以到达标准时再来找我。”
男人冷淡地抛下这句话,看也不看菲利克斯一眼,就这样自顾自地离开了。
泪水在关门的同时落了下来。
菲利克斯用力地吸吸鼻子,粗暴地抹去泪痕。
不能哭……不能哭……我绝对不会这样子就被击倒,一分钟一枝枪算什么!我要练到五十秒一枝!
菲利克斯发愤图强地握拳,手肘却不小心撞倒桌子,当下所有零件枪壳全摔成一团,这下不要说把它拼回原样,他连零件能不能找齐还是未知数。
我真是一个笨蛋……而且还是笨到没有药救的超级大笨蛋!
在心中怒骂自己的笨拙,菲利克斯的眼泪不知不觉又掉了下来。
我真的好没用……好没用……
边哭边捡着散落在地上的零件,菲利克斯对未来的憧憬只剩一片惨淡。
连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的我,真的有办法学会艾司教的东西吗?
在强烈的自厌情绪下,菲利克斯甚至萌生了一股想逃跑的念头。
但这个念头一瞬间便消失了……
冰冷而黏腻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下,冰冷的感觉顺着指尖向脊髓深处蔓延。
滴答。
水滴溅散的声音无比清脆,覆在身上的温度逐渐冰冷,厚重的雪飘落,夜晚无比宁静…
…
用力摇头想将那晚的噩梦逐出脑海,但是烙印在身体上的伤痕却怎么也无法抹去,鲜血气味腥甜而浓烈,薰得人几近窒息。
不能原谅!绝对不能原谅!无论你们是谁、有多少人、有怎么样的理由我都不能原谅!
我要轰碎你们的脑袋!挖出你们的眼睛!割掉你们的舌头!拉出你们的肠子!掏出你们所有的内脏!把你们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磨碎喂狗!
不……这样太便宜你们了,死人不会感到疼痛,所以我应该要让你们晚一点断气才对!
对!我一定要让你们活生生地受苦到最后一刻才行,所以我要把你们绑起来,砍断你们的手脚……不!应该要先一片一片剥掉你们的指甲,然后拿针从指甲的伤口戳进去,翻搅、拉扯、用力搅成一团肉酱,然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慢慢敲断……不对!在这之前还要先泼一盆盐水,洒一把糖放一堆蚂蚁,然后接着要用火烧过伤口,这样才不会因为流血过多突然挂掉。
在脑中描绘着行刑的画面,菲利克斯越想越兴奋,兴奋到指尖都忍不住颤抖,只要一想到仇敌会如何在血泊中挣扎哭喊、忏悔他们的罪行,他就觉得未来还是有希望的。
所以……绝对的力量是必要的,现在的努力是必要的!我一定要变得很强很强,就跟艾司!不!一定要比艾司还强!到那时候我就能够为爸妈他们报仇了,我就能够彻底报复那些该死的混蛋!我就能够让他们彻底后悔他们曾经做过的一切!
到那时……我就不会再哭泣了吧?
用力甩头甩掉那一瞬之间的软弱,菲利克斯胡乱抹掉眼泪,将全副心神全投入到寻找眼前散落的零件上。
我已经没有时间再浪费了!我必须把握每一分、每一秒学会所有必须要学会的事,每一秒的延迟都会使复仇的时刻延后,而我一点都不想再继续等待!
怀抱着这样的心思,菲利克斯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将所有心神全投入到修复眼前的枪只上
直至疲倦将他完全击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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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艾司终于记起被丢在房间中的菲利克斯,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时分。
说是记起其实并不正确,正确来说艾司不过是为了拿一本书所以特地前往图书室,无意中经过房间门口时才恰好想起昨天被他抛在这里的菲利克斯。
算了!既然刚好经过就顺便看一下吧!
转开门把推开门,从艾司的角度只看得见菲利克斯垂着头瘫靠在沙发上,一副已经宣告死亡的情形。
虽然这样的猜想随即因为听见菲利克斯的呼吸声而推翻,但艾司还是不禁担忧着菲利克斯的情况。
他是听过小鬼跟小动物都很难养,动不动就会死亡,但是他没想过体积这么大的生物竟也会如此脆弱,只是放着不管一天而已,居然就会给他出这样的状况。
快步接近状似昏迷的菲利克斯,在确定他的生命现象一切稳定之后,艾司才总算放下心。
呼吸正常、心跳正常,瞳孔没有放大,四肢也没有积水的征兆……
艾司严谨地思考着有可能导致菲利克斯此刻完全昏迷的原因,然后在*到食指侧边浅浅浮起的水泡时,一切的诡异的状况都有了答案。
“真是个笨蛋啊!”
这句话骂的是菲利克斯也是自己,居然会把睡死的菲利克斯误认成昏迷——就算没真的养过动物,也不该这么小题大做——艾司深深觉得自己真的变蠢了。
绝对是被菲利克斯传染到名为愚蠢的病毒吧!
虽然是这么想着,可是艾司却没有什么恼怒的感觉,反倒还有一种新奇的感觉在心中弥漫。
愚蠢……在很多时候似乎也是一种乐趣的由来,孩子,似乎真的是一种快乐的泉源。
微笑地帮菲利克斯将前额垂下的头发拨到耳后,即使头发只停留了一瞬便又滑下,艾司的好心情依旧没有改变。
菲利克斯,你似乎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呢!
微笑地单手抱起菲利克斯,在瞥见那掉在地板上的贝瑞塔之后。艾司的心情显得更好了。
“真是个笨蛋啊!”
看着那把明显少了两颗螺丝的贝瑞塔,艾司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没有想要苛责的*。
就当作没有看见好了,毕竟这是你拼命努力才得到的结果,毕竟天生的才能有着无法跨越的差距,对于你这样的笨蛋来说,这样已经是极限了吧!所以苛责你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在心中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艾司满意地打算离开,抱在手上的菲利克斯却开始不安分,突然搂抱着他的颈子蹭过来。
“……嗯嗯……艾司……枪……我……嗯嗯……组好……称赞……吃饭……”
喃喃念着一堆难以辨解的话,菲利克斯一点也没有醒转的迹象。
爱怜地抚*着菲利克斯浅褐色的软发,艾司下意识地捏捏菲利克斯红扑扑的嫩脸颊。
好像会很有趣呢!有你在的未来。
我的菲利克斯。
~f~a~n~j~i~a~n~
从没想过有一天时间也会过得如此快速……
在不同基准点上的时间是不一样的。
虽然直到现在相对论还是无法被完全证明,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假说的确有其可信的道理存在。
快乐永远比痛苦短暂,所以我现在应该是很快乐的吧?
至少……远比过去漫长得看不见尽头的时间快乐。
叹息着翻过身,艾司不悦地看着桌上摆放的电子时钟。
三点四十五分……今天比昨天早了七分钟。
皱着眉头起身,艾司连一件上衣都没有披上,就这样*着上半身走向隔壁的房间。
菲利克斯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愚蠢到非常可爱。
一直以来,艾司都认为只有完美才有让人留恋的价值,但菲利克斯的存在却让他体会到何谓有缺陷的乐趣。
菲利克斯真的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孩子,有趣到非常可爱。
虽然对于射击方面的才能高到让人惊艳,高达百分之九十四以上的要害命中率即使是在一流的射击好手中也不容易找到可以匹敌的对手,平均零点零零六九秒的反应时间对一个普通的小孩更是堪称奇迹,但是除此之外的其他方面,菲利克斯的无能也无异是一种奇迹。
语言只有中、法文还可以,英文勉强——非常勉强算是及格,但是一旦讲到英式英语,菲利克斯就立刻趴在地上投降给你看。德文是完全不行,更别说其他他想要菲利克斯学会的陌生语文,学习效率之差让艾司甚至挫败到认为去教一只鹦鹉可能还比教菲利克斯来得有成就感——至少鹦鹉还会对你说声谢谢。
在语文上的挫败还可以勉强归罪给天分不足,艾司很清楚世界上很多人都缺乏语文方面的才能,无论是大脑皮质不对称发展造成的天生不利因素,或是因为不可抗外力所引发的意外造成的大脑损伤都可以是一个解释这类情况的优良理由。
但——生火不会、爬树不会、切菜不会、割肉不会、人体知识接近于零,丢在野外七天内绝对会饿死,植物辨认完全外行,挑食倒是很行的菲利克斯显然已经无能到超越艾司能够忍耐的界线,这死小孩根本只是一个被彻头彻尾宠坏的大少爷!
但——即使是一个被宠坏的少爷,在某些方面还是会令人觉得可爱。
无能会造成愚蠢,愚蠢会制造意外,意外会带来惊喜,在某个程度上,艾司其实很享受这些惊喜,因为这是在他完美的生命中,难得一见的愚蠢奇景。
但是菲利克斯带给他的惊喜却远不止于这些……
快乐是很短暂的,所以些微的快乐很容易被遗忘。
痛苦是很漫长的,所以即使是微小的痛苦也很难叫人忍耐。
用力踹*门,菲利克斯痛苦的梦呓声便更加清晰的传入耳中。
“……不要……妈妈……爸……不要……”
痛苦得几乎要扭碎人神经的压抑呼喊。
艾司不悦地踏着愠怒的脚步接近菲利克斯,即使*祼地沐浴在艾司冰寒至极的恐怖视线中,菲利克斯依旧沉浸在往昔的梦魇里无法自拔。
“菲利克斯。”
充满威压感的警告完全没有传进菲利克斯的耳里,躺在*的少年依旧痛苦地呼喊着已经不存在的爸爸妈妈。
真是捡回了一个麻烦的东西。
艾司在心中无奈地叹道,并没有因为菲利克斯叫不醒的情况感到更加愤怒,只因他原本就没有对叫醒菲利克斯这件事上怀抱着任何期待。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对于这个犹如不定时炸弹会在你最需要睡眠的时候突然大哭大喊要爸爸妈妈的情况艾司除了感到厌恶和无奈,至多也只能选择眼不见为净,毕竟这也不是菲利克斯愿意制造的麻烦,所以他也没有追究菲利克斯骚扰他的罪责,只有把他丢出自己的房间了事。
但显然他的判断错误。
一道墙壁的距离似乎离能够还给自己清静的标准还有一段不算小的距离。
丝毫不想花力气叫醒菲利克斯,艾司只是很不耐烦地随手抓起一条手帕用力塞进菲利克斯的嘴里阻隔噪音来源,随便卷过床被将菲利克斯捆成一只蓑衣虫,然后单手抓起让被子捆成虫的菲利克斯像扛尸体一样扛起,也不顾被吓醒的菲利克斯如何惊慌地挣扎,依旧自顾自的扛着菲利克斯率性离去。
‘绑架’是窜进菲利克斯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
‘尖叫’则是第二个。
在发现嘴巴居然被塞住之后,菲利克斯的惊慌指数已经飙升到最高,他拼命地挣扎想要从受制的情况下逃离,却怎么样也无法挣开束缚。
原本已经哭得很顺的眼泪掉的更凶,很快地便浸湿被子的一角,因为从来没有想过会被绑架——更别说是在艾司的房子里,所以此刻的菲利克斯真的惊慌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才对。
艾司他还好吧?
这个人是艾司的仇家吗?
他是来寻仇还是抢劫?
自己被绑的情况会不会害到艾司?
即使在恐怖到忍不住哭泣的无知情况下,菲利克斯心心念念的依旧是艾司的安危,艾司是他在这个世界仅剩的所有,他绝对不能够出任何一丝一毫的意外。
思想毫无界限地往最负面的地方奔驰而去,菲利克斯无法制止自己在脑中编绘着耸动的小说情节,担忧和恐惧在心中泛开,漾满泪水的金棕色大眼不甘愿地大睁着,希望能够凭着自己与众不同的夜眼争取到一点逃脱的契机,但是除了行进路线的轮廓,那双金棕色的眼睛并没有看见其他。
门在菲利克斯没有心理准备下被踹开,绑架他的人用力将他摔在*,冷冷的抛下一句。
“从今天起你就睡这里。”
这是离他的房间最远的对角线,如果这样还不能够阻隔菲利克斯魔音穿脑的哭声,那么明天他就立刻买下另一栋有隔音设备的别墅。
“呜呜?”
菲利克斯挣扎着想呼唤男人的名字,但是因为异物的阻隔,所以只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以为菲利克斯是解不开束缚,所以艾司难得好心的帮他拉出塞在口中的手帕,顺便赐与眼前的蓑衣虫被自己所夺走的自由。
“艾司?”
迟疑的……怯生生的试探,因为现实太过美好,所以反而令人无法相信。
“还有什么事吗?”艾司冷冷地问道。
无论是平常还是愤怒,艾司的声音除了高傲就只有冰冷的温度。
“艾司——真的是艾司!”
菲利克斯激动地大喊着,情不自禁地扑到艾司的身上磨蹭。
“太好了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菲利克斯边哭边说,然后头立刻被艾司很不悦地推开。
“你要哭可以,不要把鼻涕擦到我的身上来。”
听到艾司说的话,即使有再怎么澎湃激昂的情感也会立刻消退下去。
“我才没有做这种事!”
菲利克斯激动地抱怨,但是后续的话全在对上那双冰冷的海蓝色眼眸的同时,非常自动乖巧地吞回肚子里。
“我听到你的抗议了,现在解释你没事抱着我大哭大叫的原因。”
原以为菲利克斯半夜鬼哭神号的原因是那个圣诞节的夜晚,不过现在似乎又添加了新的剧情。
“我……我……”
想起刚刚自己天马行空的胡乱猜想,菲利克斯脸一红,我我我了半天,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没有动怒,没有威吓,艾司只是冷淡地抛下一个字。
“说。”
没有刻意昂高或是加重语气,仅仅平板地诉说一个普普通通的单词,可那没有表现出来的威胁,却恐怖到压得菲利克斯的眼泪差点又飙了出来。
“我……我以为有坏人……”
因为承受不住艾司给予的庞大压力,菲利克斯不由得边哭边开始告解。
“所以?”
“所以我以为你有危险,很担心……”声音越来越小,头越垂越低。
“所以?”
“所以就很担心嘛!没有再所以了!”
菲利克斯放弃一切地嘶喊出声,等到懂得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身体整个被艾司举起,菲利克斯惊叫,对上的却是艾司难得一见的真正微笑。
艾司……笑了?
因为太美,因为太过希罕,所以菲利克斯除了呆呆地看着艾司之外,已经完全丧失所有行动能力。
望着呆愣的菲利克斯,艾司笑得非常愉快,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真心笑过了。
果然圣诞节是一个奇迹的曰子。
“菲利克斯,你真的是个超级大笨蛋。”
那一天会有穿着红衣的怪人快递从天上掉下来的礼物。
扁着嘴,菲利克斯觉得委屈极了,但是慑于艾司的气势,他完全不敢为自己争取哪怕是些微的*。
“但是笨得我很喜欢。”
爱怜地亲吻着菲利克斯的额头,艾司笑得更开心了。
“所以你可以继续笨下去没关系。”
只要诚心祈祷……
“为什么?”
菲利克斯疑惑地问着,他完全不懂为什么艾司会笑得这么开心。
有着一头耀眼淡金色发丝的男人扬起一抹傲慢愉快到几乎刺瞎人双眼的邪魅笑容,一字一句的专断宣告。
“因为……我……最……喜欢……笨蛋……了。”
你就会收到最想要的礼物。
~f~a~n~j~i~a~n~
有菲利克斯在的每一天都很愉快,愉快到让人忍不住摇头叹息
教育、挫败、再教育、再挫败。
收拾着永远不会停止出现的菲利克斯牌烂摊子,在惊讶菲利克斯的愚笨之后再度惊讶他那绝对不是一般人类规格的脑袋,夹杂着欣喜和无奈享受着过去不曾享受过的“意外”和“惊喜”,艾司惊讶地发现这个世界不再是那么的无聊,永远有着昨日之前未曾出现过的意外等着你去惊讶。
曾经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是永远,但永远总是太远,无论你问哪个人永远在哪里,都绝对没有人可以给你哪怕是最接近的答案。
有人说:“小孩子可以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
其实很多这类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说出来的谣言其实都有它存在的道理。
小孩子是天真无邪的,天真无邪到几近愚蠢,所以他们不懂得隐藏,不懂得装作没有看见,不懂得在适当的时候,微笑地一字一句认真的说:
“我……没有……看见。”
“你是谁?”
带着浓浓的戒备颤抖地瞪视着眼前的金发男人胸前,菲利克斯不能自已地感到惧怕。
惧怕,然后想要跪倒。
如果说艾司的存在就是一种冰冷和高傲,那么眼前的男人是最深沉的恐惧具现化后的形象。
无法抑制地颤抖,害怕得想要跪倒,菲利克斯想要转身夺门而逃,却更想抱着头跪下来祈求男人的赦免和原谅。
恐怖、恐怖、恐怖……
好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