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闲闲的翻书,嘴角噙着丝笑意,并不抬头:“皇后这么跟我说话,会不会太不讲礼数了?”
“还敢说礼数?耽误在这儿,早晚库莫尔发现了你的身份,还不马上把你的头咔嚓下来挂出去?还是赶快想办法逃出去吧。”我恶狠狠地瞪他,都到什么份儿上了,还计较礼数,我看他是给火炉烧坏了脑子。
“怎么逃?归无常每隔十二个时辰就会来把我的大|茓点一遍。而且现在这种大雪天,让我出门,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嘛,不等库莫尔来砍我,你就要做寡妇了。”不知道是不是做男宠做的,他说话越来越轻佻,从书本中抬起头,笑看着我,:“现在要我来想办法了?当初都看到山海关的城门了,叫你走你怎么不走?”
还以为他已经把那个忘了,怎么还在斤斤计较,我真怕了他了,只好有气无力的解释:“万岁爷,没您在我怎么去叫山海关的门啊?我还不想让当成闯关的射成刺猬。”
“我来的时候吩咐石岩日夜站在城墙上看着,他认得是你,马上就会开门。”说完,他居然十分可恶的笑了笑:“怎么?不告诉你的话,这点都不想不到?”
我一时语塞,只好恶狠狠的说:“好啊,咱们英明神武的万岁爷能不能再带我闯出大营一回,这次他要还是摔下马去不知死活了,我要是再回去拉他,我就是傻子!”
“不行。”他立刻断然拒绝:“雪太大了,我不能出门。”
我翻翻眼睛,白他一眼:“你真有那么怕冷?”看了看他身上围着的厚厚狐裘:“穿这么厚,还冷不冷?有什么办法御寒没有?”
他笑了笑,回答:“一般的时候,喝酒大概能好些。”
“原来你那么喜欢喝酒,天天手不离杯,就是因为这个。”我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到狐裘里摸他的手,坐在这么旺的火盆边,他的手还是凉凉的。
“苍苍,小白,酒和肉来了。”敏佳兴奋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我连忙把手缩回来,清咳了一声。
敏佳不知道从那里找来了一盘还热腾腾的熟鹿肉和一大坛酒,这时候乐呵呵的跑进来,把东西放在帐内的小木桌上。
我看那坛酒是冷的,就对敏佳说:“有热酒的盆子吗?把酒热一热吧。”
敏佳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对啊,赫都老倌说了不能给小白喝凉的东西,我都忘了。”说完起身去找东西热酒。
萧焕含笑看我:“谢谢夫人关怀。”
我瞪他一眼,哼了一声。
敏佳找来一只铁盆添上水,放在火上把酒热了,就着热气腾腾的黍酒,我们三个边吃肥嫩香滑的烤鹿肉,边随口拉些家常,倒也其乐融融。
酒酣耳热的时候,库莫尔突然掀开帐帘走了进来,人还没到先开口问:“敏敏,苍苍在你这里?”
我赶快站起来:“是,大汗,我在这里。”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跑来跑去?不要伤风了。”库莫尔衣襟带风的从门口走过来,站在我身边,伸手抱了抱我的肩膀。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呵呵笑着,从眼睛的余光里看到萧焕没站起来,坐在躺椅上低头晃着杯里的黍酒。
库莫尔似乎看到了我的目光,淡扫了萧焕一眼,就把目光移回到我脸上:“你在汉人的皇宫里,没遇到过这么冷的冬天吧。没关系,马上我就带你到山海关城里避风。”
“哥哥,你想到破城的方法了?”敏佳听到,立刻惊喜地说。
“嗯,趁今夜风雪正大的时候,我派一个千人队悄悄凿冰攀岩偷袭长城上的烽火台,然后再把大队人马拉到城门处。现在风雪这么大,汉人们一定疏于防备。这时城墙结冰,也利于凿冰攀援,一定能攻汉人一个措手不及。”库莫尔说。
“太好了,哥哥,今晚我要打头阵!”敏佳兴奋的说。
“不行,攻不破城的。”一直不说话的萧焕忽然淡淡的开口,抬起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直视库莫尔:“山海关不是酷寒之地,就算连天大雪,城墙结冰,只怕也不能供人攀援。而且,这计策的胜算全都在偷袭上,假若山海关城墙上有个目力很好的人,在大雪夜也能看到几里之外,这条计策就一点儿用也没有。”
他说的不假,他一天没回去,石岩肯定就在城墙上等一天,石岩被誉为大内第一高手,内外修为都很惊人,而在内功精湛的人在雪夜里从高处看到几里之外的动静也不是奇事。
库莫尔终于注意到了萧焕,皱了皱眉。
敏佳连忙在一边解释:“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小白。”
“那个男人?”库莫尔的语气里并没有不以为然,反倒颇为郑重的问:“依你看,山海关城墙上是有个目力很好的人了?”
“只是随口说说,大汗信则已,不信也罢。”萧焕仍旧直视着库莫尔的眼睛,轻晃着手中的酒杯。
“我会先派一个队去侦查。”库莫尔扯动嘴角笑了笑,忽然补了一句:“你实在不像一个男宠。”
萧焕微微欠身:“大汗过誉。”
库莫尔转身向敏佳说:“敏敏,你跟我来,我来告诉你今晚的布署。”
敏佳兴奋的答应,冲我和萧焕笑笑:“苍苍,你和小白还在这屋里说话吧,我听完了就回来啊。”
我含笑目送这对兄妹出去,等他们把门帘放下,才一ρi股坐在椅子上,擦着汗埋怨萧焕:“你干什么?生怕库莫尔认不出你?”
“认出来就认出来了,”他晃着手中的酒杯,居然悠悠然说得十分轻松:“认不出来就认不出来了。”
我气得直翻白眼,索性不再考虑这个事情,开口问:“你一直躲在女真大营里,这仗还怎么打,大武什么时候能赢?”
说完不由愣了一下,我居然一点都不怀疑这场仗的结果,只问大武什么时候赢,难道都陷到这种境地了,我还是觉得只要有萧焕在,这个仗就一定不会输?
萧焕像是发现了这点,抬头看着我挑了嘴角:“这仗又不是我在打,是戚承亮在打,我怎么说得准什么时候能赢。”
我撇了撇嘴:“说得也是,咱们这位御驾亲征的好皇帝自己还在敌营里侍奉人家公主呢。”
他又笑了笑,像是要说什么,却忽然放下手中的酒杯抚胸轻咳了两声,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
我连忙走过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怎么身子弱成这样,还跑到女真大营里逞强?”
他低头轻咳着,过了好一会儿,等归顺了气息,才笑了笑:“也是这场雪来的不巧。”
他停了停,垂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他刚才叫你苍苍吧。”
我愣愣:“这也是第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个年轻人的容颜来,他笑着叫我,苍苍,把温暖的手指贴在我的脸颊上。
“叫了又怎么样?”我把手从他背上抽开:“天下人只要喜欢,都能这么叫我。”
他应了一声,头低的更低,肩头微微颤动,应该是在忍着咳嗽。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转过头:“要不要休息一下?反正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睡吧,我不吵你。”
他点了点头,抬起头向我笑笑,火光下的脸色依然白的厉害:“刚才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我挑起嘴角笑笑:“放心吧,就算想放到心上,估计也记不住。”
他笑着点点头,倚在躺椅上,却没休息,像是斟酌了一下,才看着我开口:“你的肩膀,是不是受伤了?”
“噢,肩膀,”我醒悟过来,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突然问,不在乎的拍拍肩头:“出紫禁城的时候伤的,没什么大事,都只剩伤疤了。”
他笑了笑,又咳嗽了几声,这才合上眼睛。
我看他休息下,又走回到火炉边,坐下拿了火钳炉火拨的更旺,红彤彤的火光映到眼睛里,帐篷里暖得让人懒洋洋的。
敏佳回来的时候,我已经靠在椅背上快要睡着了。
被敏佳大笑着拽起来,我转头看到萧焕已经又坐起来执着书卷在看了,眼睛垂着,手里握着只酒杯,感到我在看他,他就抬起头,挑了挑嘴角。
我想说酒喝太多也伤身子,马上想到他也不会不知道,就微微点了点头,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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