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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桃色

他盯着她,丝毫不动怒,“出去吃饭。”

她忍无可忍,“你为什么非要逼我丢人现眼?”

“没有。”他若无其事,“不是你说的,只要我们各取所需,然后一拍两散吗?”

她浑身上下冰凉,终于,她明白了。

“那天去超市,你知道有人拍照,对不对?”

他不说话,算默认。

“你故意的?”

他依旧不吱声。

“那天,在餐厅外,你也是故意的?”

他耸了耸肩。

“你其实是故意摔你的手机,对吧?”

他笑了。

她咬着嘴­唇­,“给我一个理由,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鹿鸣没有看她,似乎是在欣赏房子。“难道,这不是我们事先讲好的?协议里的?”

谷雨未浑身冰冷,协议里的。

“你忘了,你那天告诉我,因为正谷,你什么都可以忍受。”

“然后你便那样做?”

他终于看着她的眼睛,“有问题吗?”

“那你知不知道,我可能面临的压力会有多大?”

“压力?”

“一个女人,未婚和别人在一起过夜,我还是个老师,你说别人会怎么说我?”

鹿鸣轻哂,“这都是什么年代了?”

“什么年代了,这里也是中国!”谷雨未的眼里有点冒火。“男人是无所谓。女人呢?这不是拿男女关系当儿戏的美国!”

鹿鸣平静地说:“你只担心这个?”

“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只担心这个,那好办,我可以和你去领证。领证、办婚礼,都随你定——你看,是什么时候?”

“你——”她说不出话来。听鹿鸣继续浅淡地说,“婚纱,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我比较喜欢新娘子的大红袍,穿着才有喜庆的意思。”

谷雨未看着他,目光逐渐变冷。是的,他是那样的人。

鹿鸣语气尖厉,“其实,你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是吧?”

“你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鹿鸣慢慢逼过来,“你开着电脑,你敢说,你不是担心展一鹏?”

谷雨未的脸立刻煞白,“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他看着她,“很简单。你这么在乎,是因为展一鹏?”

谷雨未咬着嘴­唇­,“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给我一个答案,是,或否。”他盯着她。

她不说话。

“是,还是否?”

她的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像是要渗出血。

“是,还是否?”他逼她。

她猛地抬头,“是。”

他看着她的眼睛,极轻极轻地笑了。

“是,怎么样?”她的声音又冷又静。

他不说话。

“这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她的目光丝毫不躲避他。

他沉默,忽然笑,“没错,的确如此。”

她摇晃了一下。在看到图片时,她曾有那么一秒怀疑过。他那么­精­细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发现?他那么­精­细的一个人,人前很少说一句过头话,也并不太喜欢在人前说话,如何这次不一样?

她以为自己多疑,没想到,却只是疑得不够。

“啪!”耳光清脆。他抚上自己的脸,看着她,半晌,“你为了展一鹏打我?”

她一字一顿,“我这是为了我的尊严打你。”

“尊严?”他重复,似在咆哮,“你就是说成花儿,也改不了,你是为了展一鹏打我!”

她忽然笑,“那我是不是该打你第二回?”她走向门,拉开,“请离开这里。”

他站着。

“我不想报警,也不想如同你一样,还要请记者出动。请离开。”她冷冷地说。

“谷雨未?!”他的声音里是难以置信。

她低着头,站在门边,“您请。”

他望着她,一动不动。

“我不想做得更出格,请离开。”

“你不后悔?”

“谢谢抬爱。”她按亮所有的灯,“如果鹿总再不走,我只怕会声张出来。”

他走了出去,门立刻关上,然后是清晰地门反锁的声音。

鹿鸣倚在了门边上,良久,点了一支烟。

学校的反应这次很快。谷雨未第二天便接到通知,要去学校开紧急会议。她猜是为自己的事,于是,临出门前,她对着镜子仔细地化了一个妆,尤其是眼睛处,打了层眼影,以遮住那略微红肿的眼皮。

一进校门,她便觉得自己像是靶子,接受着周围­射­来的利箭,无处躲,无处藏,只有被动承受。

“小谷,没想到啊,居然和鹿总有那么一手。”孙鼎铭的眼神很暧昧。

谷雨未笑了笑没吱声。

孙鼎铭又来了,“你们认识多久了?”

“你感兴趣?”

孙鼎铭嘿嘿地笑了两声。

谷雨未又沉默地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过头,“孙老师,你把‘通途学术奖’那二十万的奖金怎么处理了?”

孙鼎铭一愣,谷雨未却接着说:“我的让我捐给系里了。”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远远的,传来孙鼎铭似狗皮膏药一样的声音,“视钱财如粪土,­干­吗还要傍大款?装什么?”

谷雨未的第一反应是想狠狠地往地上啐一口。若不是教养所囿,她真会那么做。

“……提醒有的老师,学校是学术之地。且不说本科评估这个时候,就是人民教师的本­色­,你该这样吗?学校当初引进你,是想让你在这个学科有所作为,是想让你把在海外学习的知识多带些回来。人民教师这个称号是很神圣的,你做一切行为的时候,应该想一想,到底对不对得起这份职业和你在讲台上面对的那些学生!”系主任叩着桌子,“我再强调一遍啊,谁砸了学校的评估,学校就砸了谁的饭碗。无论你有什么背景,都是如此!有二心的,早早收收心。别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了,那时候就没意思了。”

会场鸦雀无声,谁都知道,系主任这是火了。也是,在评估的环节上,眼看着评估组就要来了,忽然出了这么档子花边儿新闻。学校可以在思想上先进,但涉及个人私生活,还是相当保守的。

散了会,系主任把谷雨未单独叫到办公室里狠训了一顿,“小谷,今天我没有明说,但我希望,你能从学校的大局考虑……”

谷雨未沉默地坐着。她能怎么样?她觉得自己的头前所未有地重,似乎电子科技大学所有的耻辱都是由她带来的。严格说来,她错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这样吧,为了你,也为了学校,经学校领导研究,你暂时先停课一段时间,等影响消除了再说。”

谷雨未只能低头坐着。从小到大,她还没有挨过这样的训。妈妈是尊重自己的,她是好学生,也不会担心老师会这样训她。那现在,是怎么了?

有一句话千百次的冲上她的喉咙,但又千百零一次的被她压了下去。辞职是很容易的,但是辞职之后呢,她怎么办?在想好之后,她不能离开。她没那么幼稚。

谷雨未连找他质问的想法都没有。

她已经完全熟悉了鹿鸣的作风,鹿鸣永远都在盯着她,只要她不顺着他的意思去做,他便要她好看。

生气有什么用?他对她没有体谅。在他面前,她就是一条卑微的狗,他让她往东,她不能往西。她甚至想,事成之后,她杀了他,同归于尽。

哪里都是人,都是认识她的人,人们指指点点,看她仿佛是看怪物。她最受不了的是那些认识她的人的旁敲侧击,在那个时候,人情真的很冷,冷到真实地暴露出好奇心原来比同情心或善意更占上风,冷到让她觉得她存在的意义就是被人八卦。

少时被人议论没有父亲的感觉又上来了。那种自卑与无力想让她发疯,她想歇斯底里地大叫。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展一鹏在鹿鸣的话发布当晚并没有上线。谷雨未很忐忑。尽管她对展一鹏没有感情,尽管她曾拒绝过展一鹏多次,但至少,展一鹏是现在她的世界里她最亲的一个人。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她害怕被抛弃。仿佛是一个溺水者,连一棵水草都试图抓住。

第二天、第三天,展一鹏终于再一次上线,签名已经变成:让我包容你。

谷雨未也显示为在线,两人都沉默了许久,展一鹏终于发来第一条消息:还好?

谷雨未泪流,“还好。”

“累了没有?”

“还好。”

复又长久地沉默。然后他说:“是不是有人诬陷?”

她没有回答。她不想骗他,但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总不能眼睁睁地骗展一鹏。

又过了很长时间,他说:“我相信你有不得已的苦衷。”

谷雨未倏地捂着嘴,浑身颤抖。即便是在自己家里,她也不习惯号啕大哭。

痛彻心扉、经历沧桑、被当做话题的赤­祼­、无休无止的麻烦与痛苦让她的神经有些分裂,让她难以自持。

“一鹏,我后悔我任­性­,没有答应嫁给你。”

最风雨飘摇的时候,你能坚持多久?人人都有体力耗尽的时候。这是她现在的真心话,无关感情,有关体力。她后悔了。如果当时跟他去了,或许没有爱情,但至少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

她只是一个女子,柔弱、懦弱,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她承受这些。

许久,展一鹏说:“雨未,坚强点儿。我相信你……风雨同舟。”

谷雨未终于忍不住,伏在桌上大哭。

展一鹏,现在成了她最不能面对的人。

生活烂得千疮百孔,没有一处是还能提起来的。仿佛只是一夜之间,一切全变了。下落真的不需要多少时间。平静的生活在春天还有,在初秋时已经完全不辨模样。

除了累,她也真的再说不出什么。

她只想离开。这里的一切让她不堪重负。

谷维春的判决下来了。

内幕交易罪成立,被判六个月。但因其患有某种病症,需要监外执行。

有钱人家的花招多,这样的结果出人意料,又不出人意料。在现今的资本市场中,以内幕交易获罪的,本不多。谷维春的获罪,让人吃惊。而对罪刑的处理结果,则是意料之中的。

展一鹏早就说过,六个月的刑罚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谷维春已经失去了在正谷担任董事、经理和高级管理人员的资格。遗嘱被法院判定是假的,表面上看起来,谷维天与谷维春各占一半,谁也没有赢。但因为谷维春的内幕交易罪,致使她已经处于劣势。

这番话展一鹏讲给谷雨未听后,谷雨未心里寒冷无比。就像展一鹏说的,正谷这摊水,深不见底。

谷维春是不是正因为没有遗嘱,所以才要买她的?

似乎所有人都是在算计的,而她是被所有人算计的对象。

想起谷维春曾经几次和她要遗嘱,如果不是那个晚上,鹿鸣的出手相拦,或许她已经把遗嘱交给谷维春。

但是,鹿鸣的纠缠让她心生累意。

按照展一鹏的说法,对赌方的投行现在既然不要行权,那她就等着吧。谷雨未现在就是一副隔岸观火的态度,她能做的,也仅仅是这些。无论如何,遗嘱的原件都在她手里,无论是谁最终掌握了正谷——哪怕是鹿鸣——她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她行尸走­肉­地生活着。她经常安慰自己,最坏的情况往往就有转机。她已经着手开始申请学校,只不过,她没有申请美国的。

这半个月来,很平静,正谷像是突然从报纸上隐去了一样,什么新闻也不曾有。

周四,她奉命去参加一个讲座。之所以让她去,不是她恢复了地位,而是她的口语在系里是最好的。谷雨未穿了件短袖旗袍,她一出现,下面一片­骚­动。教授莫名所以,还以为是他的出现所致。

这位教授讲的并非是哲学,而是有点类似于神学,这位老美在国内获得的也不是哲学学位,而是中古文学学位,不过,谷雨未还是很高兴。她还是喜欢学术,喜欢这些知识。

讲座结束后,系主任意外地说:“小谷,一起去吃饭吧。”难得这种人的待遇,谷雨未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

席间,她和老美用英语谈着Tristan和Iseult的故事,谈得很投机,尤其是有关于爱情的部分。老美说,这便是古老的诅咒,任何不道德的爱情最后都会是悲剧收场。谷雨未却想了想,爱情的本身如果得到了爱情,那不是悲剧。爱情的本身如果失去了爱情,才叫悲剧。两人都宁可受到爱情的折磨,也不用那能让人忘记爱情的“忘忘”,就是例子。老美哈哈大笑,谷小姐,你说的是爱情的过程,我说的是爱情的结果。

包厢里的氛围很热闹。谷雨未中途出来去洗手间,许久没有和人聊得这么愉快,她的­精­神很愉快,以至于她居然忘了注意下自己的包厢名字,回来时不得不求助于服务生。

服务生在听她报上了包厢的名字后,指引她往左走。包厢的门都差不多,她记得自己的包厢是在最里面的那一个,便顺着那条路进到最里,一推门,她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卸下来,人就怔住了。

鹿鸣的脸本就冲着门,她闯入的正是他的眼帘。他冷冷地看着她,一声不吭。他的对面是个女人,她的手正覆在他的手上。听见门响,转过头来,不悦地皱了皱眉。

谷雨未下意识地捂着嘴,是谷维春!

她瞬间有些不知所措,慌乱、尴尬、愤怒、担心等等情绪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呆呆地站在那里。

谷维春的声音尖细,“有事吗?”说话的时候,打量着她,那只手丝毫没有拿开的意思。

她语无伦次,“哦,没有。”她看看那两只覆在一起的手,看看鹿鸣,又看看谷维春,一双眼睛盛着的是冷漠,另一双眼睛里放着的是不悦,她张了张嘴­唇­,没有说出话来。

“还有事吗?”谷维春第二次问。

“哦,没有。”她再一次看了下那两只手,轻轻的说,“对不起,我走错了包厢,打扰了。”她微微点了点头,掩门出去。

她终于由服务生一路护送到自己的包厢前,但她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活跃。系主任频频给她使眼­色­,她浑然不觉,那两只手一直在她面前晃。

好不容易散了宴席,她开车往回走。路上的人并不多,她昏昏然地开着车,脑子里纷乱,那一幕始终在她面前,模糊了她面前的路。

她心不在焉地开着车,忽然,旁边蹿过来一辆车。车子直逼她而来,她吓了一跳,连忙死命地把方向盘往左打,耳边是尖厉的刹车声,然后砰的一声,她的车撞到路边的花坛,熄了火。

她浑身冰凉地坐在那里,手脚发软得不听使唤,半晌没缓过气来。

好半天,她才开了车门,慢慢下来,后面那辆车上的人也跟着下来,他斜倚在自己的车门上,点着一支烟,旁若无人地吸了起来。

谷雨未的意识回来了,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尖厉,“鹿鸣,你疯了!”

鹿鸣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路灯下,一阵阵青­色­的烟雾清晰可见。

“你要­干­什么?”她有点歇斯底里。

他只是抽烟,依旧不答话。

谷雨未噔噔走到他面前,仰着头,“你疯了吗,啊?你要杀了我吗?那你别用这种方式啊。”

他凝视着她,她的眼睛因为愤怒而闪着光,睫毛随之微颤,嘴­唇­颤抖,许是因为刚才的紧张,她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小汗珠。

烟雾又升腾起来,遮住两人的脸,他听到自己说:“我是想杀了你,无时无刻。所以,你最好小心些,当心些。”

谷雨未站了半天,挤出两个字,“疯子!”转身要走。

手腕让人给抓住了,然后一股巨大的力把她拽了回来,她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唇­已经压了下来。她觉得空气瞬间被阻断,他却还不肯罢休,抱着她的手似乎要把她胸腔里的气体全都挤出去。她不由得想要推他一把,他的舌头却已经撬开她的防卫,烟草味随之渗进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她渐渐觉得眼有些花,极致的紧张之后,这突如其来疯狂的吻让她无法自持,她渐渐的软了下去,终于,丧失了所有的反抗的意志,任由他攻城略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开了她。她有点摇晃,他一伸手,把她揽到怀里,两人都在大口喘着气。她想推开他,却不能够,只能任由他揽着自己。她的头歪在那里,听见他的心脏在有力地跳着,缺氧让她仿佛已经忘了一切,世界只剩下这嗵嗵的跳动声。

他的喃喃自语钻入她的耳朵,“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声音忽然提醒了她,她猛地推开他,两人对峙,他的脸上迅速换上冷漠。

“鹿鸣,你,你——”她指着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反过身趴在车上,“我怎么了?”

明明有千万句话,她却找不到话说。她想说,你­干­什么?她想问,你对谷维春要做什么?她想骂他,想打他,她甚至想咬他,可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依旧不动,只有清冷的声音飘过来,“谷雨未,如果我以后不会再特别强硬地要你做什么,行不行?”

谷雨未愣了下,然后坚定地说:“不。”

“谷维春找我,是为了正谷。”他转过身,看着她,“为了正谷,你就一点牺牲都不愿意做?”

“鹿鸣,你别无耻!”

“是生气我和谷维春?”

“鹿鸣,我希望你能有些自尊。不要一转身,就过来找我。我不是妓汝。”

鹿鸣的眼睛停在她身上,“你这算是吃醋?”

谷雨未觉得自己是­鸡­同鸭讲,她恨恨地说:“和你多讲一个字,都是浪费。”

她转身要走,让他拉住。

“如果走,你会后悔。”

她狠挣不过,只好指着他,“鹿鸣,你如果再不放手,我要喊人了。”

他笑,“让别人看我们在街头缠绵?”

谷雨未只觉得血往上涌,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她扬手要打,让他架住。

“谷维天和谷维春不久可能要大战,奉劝你还是和我站在一起。”

“我奉劝你有些廉耻。”她毫不示弱地还口。

他忍耐地说:“看来你还真是笨得不可救药。”

“谢谢。笨总比无耻强。”

她用尽全力去甩他的手,他火了,往里一拽,将她拉到近前,“谷雨未,我真是受够了你。”

“谢谢。既然如此,你要是放开,还显得你是个男人。”

他望着她,话句如凿在冰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她终于甩开,“谢谢。但不要指望我再与魔鬼打交道。”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上了车,驶离现场。

几天之后,通途宣布,其已掌握正谷5%的股份,现依据证券法予以披露。

有评论说,以正谷现有的格局来看,鹿鸣此举或者可以理解成为争取正谷董事席位所做的举动。谷家这两个女儿无论谁和鹿鸣有真正的关联,这一部分股份应该都是未来正谷董事会中的一个筹码。

谷雨未想起那些风雨飘摇之时,正谷出现的莫名的买盘,原来是在这里。

她还记得他和自己说过。一旦正谷的股价稳定,他将获得正谷10%的股份。加上这5%,鹿鸣已掌控正谷15%的股份。有人分析,在两份遗嘱都是假的情况下,除非有新的遗嘱,否则,就是谷维春和谷维天对半继承谷正雄留下来的正谷的份额。而显然,鹿鸣现在持有的15%,将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有了这15%,谷维春算是胜券在握了吧?

可他居然那天还在和自己表演,要她和他站在一起。

原来,自己不过是替谷维春担心。

真正可怜的人是自己。

也罢,终归,正谷是正谷。她不是为了保正谷而保正谷,正谷得以保存,她就心安。虽然在最开始看到这个消息时,她曾有遏制不住的冲动,想要去找谷维天,要把自己的遗嘱转给他。

她终于没有。她还有理智,知道正谷重要。

虽然她是那么那么的不甘心。

除了不得已要去学校外,她每日就是在家里,时近冬天,也都光秃秃的,没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去。她偶尔还是会到墓园里,陪陪母亲。

生活就这样平淡。如果能一直这样平淡安静,未尝不好。

可是,除了这些,就没有了吗?

她夜不能寐。

是到她真正离场的时候了吧?

她时常站在窗前,凝望窗外。窗外除了陌生的车,还是陌生的车。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人,再走近她,向她笑一笑。

这天晚上,她心惊­肉­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她坐卧不安,仿佛哪里都有刺。关灯觉得黑,开灯又嫌刺眼。

天明,她听到一个消息,谷维春车祸身亡。

谷雨未像是被冰住了。谷维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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