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沸腾的綦城暂时安静下来,但远处渝黔高速公路上传来的汽车喇叭声仍然不绝于耳,月光落在阳台上,再穿过厚实的窗户爬进卧室,使得卧室里的东西在没有灯光的情况下也清晰可见。
綦国新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此时,他心里既后悔又担心,他后悔自己的行为会刺伤了秦思月,即使秦思月离开了綦江,也许也会记恨于他。他担心儿子也会恨他,明明知道儿子深爱着秦思月,却偏偏要棒打鸳鸯,他越想越后悔,开始那点睡意也完全消失了。
“月华,月华!”他轻轻推了推身边熟睡的妻子,嘴里轻声呼唤。桂玉华没有回答他,他又说:“我是担心儿子,如果思月真的离开了,我担心我们的儿子总有一天也会离开綦江的。”綦国新忧心忡忡。
“你现在知道后悔了啊?”桂玉华终于开口说话了,“知道后悔也好,你这样做是很伤她的心。”
綦国新心里开始担忧了:“我们是不是也去劝劝秦思月,希望她留下来。”桂玉华答非所问:“当初我们恋爱时你还说我父母是老封建,都什么年代了,还不准苗汉恋爱,你这种行为和我父母没什么区别,你不想想,凭你,就能阻止他们恋爱?当初我们的父母都千方百计阻止,结果怎么样?他们越是阻止,我们越是要来往,你还说‘月华,我们私奔吧。’你胆子也够大了……”
綦国新说:“是啊,想想自己的过去,我就觉得我这样做真的很伤害儿子,所以我后悔呀。”
“后悔有什么用?发生了的事情又不能重新来过!”桂玉华说:“顺其自然吧,是你的永远都不会变,不是你的任由你想方设法,绞尽脑汁也得不到。睡吧,都下半夜了,明天你不是要开会吗?”
“明天我……”
綦国新的话被桂玉华打断:“明天的事明天说,睡!”
可是綦国新仍然没有睡意。
月光如泻。
月光下的綦城宁静而安详,街旁的行道树如一列列整齐的士兵,忠实地守护着綦城的美丽。秦思月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元气,她在綦麟的陪伴下离开医院,步行到了南州广场。秦思月就要离开綦江了,此时,她心里被一种难舍的情愫塞得满满的。
“思月你看,月亮好圆啊。”綦麟指着悬挂在政府大楼上空的圆月说,“今晚的月色好美。”
秦思月抬头看看月亮,有点触景生情:“我明天就要离开綦江了,今晚应该是半月才对,怎么会是圆月?”
“知道吗?这叫老天有眼,他喜欢我们圆满,不希望我们分开。”綦麟说,“你不认为这也是綦江对你的一种挽留吗?”
“挽留?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秦思月有些伤感,“需要我的时候就要,不要了就要我走,这就是你的挽留?”綦麟不敢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仰视天上的月亮。
“思月,你知道吗?这个地方在我读大学之前还是一片平民房和杂乱的街道,现在变美了。”綦麟说,“我在上海读四年大学,每一年回綦江我都有新的惊喜,綦江的发展好快哟。”顿了顿,綦麟问:“思月,你对綦江最深的印象是什么?”
“当然是版画喽,我感受最深的是版画成了綦江的标志,时时处处都有版画的气息。”秦思月脱口而出。
“除了版画呢?”比如说城市建设?”綦麟引导秦思月说。
秦思月问:“城市建设?县城也算城市吗?”
“当然也算城市呀,虽说没有上海那么繁荣,这些年来,綦江的变化可大了,城市虽小,但功能齐全,能够很好地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你有没有发现,綦江有山有水是一个很不错的山水城市哩,好多重庆主城的市民都来这里买房子,这里确实是居家过日子的好地方。”
“綦江是你的家乡,你当然要夸奖赞美哟。不管綦江有多好,我也要离开好了。”秦思月有些伤感地说,“我想,我这一辈子与綦江无缘了,我就一直在想,我那么真诚地来,为什么綦江人不要我,綦江为何不欢迎我?”秦思月说完又重重地补了一句:“包括你,你也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