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仙狐灵异〈狐狸殿下〉风浅_胎穿_爆笑文 > 第三次,他又想干什么?!

第三次,他又想干什么?!

“你呀,可真不是个好人,姜寐可真倒霉,好好的留下来不就好了,偏偏还是顺着你的意走了。人家可是一直在你身边,可你却伤透了人家的心。”

离清笑了,抓住她的手扭了个弯儿,疼得她微微皱起了眉。

他说:“你的话,只能信一半。”

夜明砂的手在他胸口画着圈,她说:“玄歆这孩子可是从小把你当师长,你却把他当成个活的物件,当真狠心。”

“心疼?”

“心疼你,良心啊,不知道去了哪儿。”

离清冷冷地笑了,夜明砂心思缜密,知道自己一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禁地,默默收敛了些。

那是昙莲花败去的第一天,狐王殿的绿藤萝盛了湖眉山上最茂盛的草木。

彼时叶深深已在山脚下瘫坐了很久,想哭却哭不出来,只是眼睛好疼好疼,疼得她几乎以为自己会瞎掉。

再然后,阳光彻底驱散了雾气。

她咬咬牙,挣扎着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向山下走。一路下山,没有回过一次头,哪怕中途狠狠摔了好几次,用爬的都没有回头检查腿上的伤口。

——只要没看见,就好像……他还在身后。

最后,到脚上不知道破了多少伤口的时候,她总算到了山脚下。山下的那个客栈不久前还充满了笑声,玲珑糕的味道还依稀在嘴边,没想到时间明明没有过多久,就物逝人非。

“姑娘,坐下来用点点心吧,”客栈伙计看她一副想进又犹豫的神­色­,热情地招呼起来,“我们这儿的特­色­玲珑糕啊……”

叶深深落荒而逃!

***

如是,行尸走­肉­一般的三天。

那是叶深深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妖怪真的可以不吃饭的,肚子虽然饿,但是体力却没有受影响。

荣亲王府是叶深深唯一的去处,只是到了门口,她又不敢进去了。

墨晔爹爹他……还会要丧家犬一样的她么?她这一进去,万一离清找上门来,墨晔爹爹众人手握兵权,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想着,她咬咬牙转身想走,却意外地一转身就看到了刚刚下轿的墨晔。

对视。

一个惊喜,一个惊讶。一个意气风发,一个灰不溜秋。

“女儿!”墨晔掀开轿帘就冲了上去,把灰溜溜小鸟往怀里一抱,“爹爹想死你了!”

“唔……松……”

墨晔个子高,被他狗熊一样抱着,叶深深正好埋在他的胸膛上,喘不过气来。

“嘿嘿,爹爹激动了点,激动了点……”墨晔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叶深深却鼻子发酸,看着久违的亲人,所有的委屈都涌上了心头,二话不说把脑袋搁在墨晔肩头就嚎嚎大哭,哭得风云变­色­,哭得墨晔慌了手脚。

他笨拙地抱着自家宝贝小鸟,摸摸她脑袋轻轻拍。

叶深深就哭得更响亮了。

好半天,她终于哭得没力气了,才想起这是在荣亲王府门口,还有大堆的人看着呢,而墨晔的衣服早就被她的眼泪糟蹋了。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

墨晔一直没有说话,看她镇定了些才拍拍她的肩膀说:“以后想哭还来找爹爹。”

一句话,让叶深深的眼眶又红了。

只是,现在却不是叙旧的好时候,她拉过墨晔问:“少紫是不是还在国师府?”上次分别好像……是被她丢在了荒郊野外?

“国师不久前去了邻国青云。”

“啊?走了?”叶深深顾不得眼泪,揪着墨晔的袖子直瞪眼。

根据墨晔的话,少紫狐狸­精­自从那天被她丢下后一夜未归,第二天便被老皇帝差遣去了邻国洽谈联盟之事。墨晔还说,老皇帝已经给他下了命令,不日举兵扫荡湖眉,名曰山上妖­精­祸害百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女儿,墨执与妖­精­王谈得怎么样?”

墨执?叶深深差点忘了这人,摇摇头:“不知道,他没跟我一起下山。”

“没有时间了,女儿,如果爹爹没有办法真的举兵对付湖眉,你会不会记恨爹爹?”这才是他想问的,这几天来一直拖延着时间相等他们回来,已经没有时间了。

叶深深忽然想笑,她记起了在墨晔眼里她跟离清那帮人才是“一伙的”,她冷笑:“我巴不得湖眉变成平地!”

“这样就好。”

少紫去了青云,两三天是不可能回来的了。既然如此,她就自己找他去。玄歆临走是叮嘱她去找他,就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然以他的个­性­怎么可能让她跟少紫有瓜葛呢?

“那,那只很好骗的狐狸呢?”犹豫再三,墨晔还是开了口。

叶深深的神情在一瞬间僵住了,手指都在发抖。半晌,她挤出一个笑说:“呆瓜临时有事,我先找少紫报仇去,打不过了呆瓜会回来救我的,嘿嘿。”

墨晔沉默了,叹了口气,默默从怀里掏出块东西交到她手上,他说:“到了青云,如果碰到要跟官府打交道的地方,就说你是我荣亲王的女儿。”

叶深深咬着嘴­唇­忍着眼泪,扭头就走。再不走,她怕自己舍不得了。

***

如是,又是半月。

青云与朱墨相邻,都城相距却有些距离。加上她没有骑马又不是个名副其实的妖怪,只能靠两条腿一边问路一边走,到到了青云都城的时候,已经是半月有余。

身上没有钱,不能住客栈,半个月的风餐露宿,她的衣衫已经灰不溜秋的,头发也乱糟糟,如果不仔细瞧,指不定给人当成了乞丐。

幸而都城外面有条河,临进城的时候,她夜半三更摸去河里忍着恐惧梳洗了一下,然后穿着最单薄的衣裳,等着挂在树上的衣服被寒风吹­干­,吹着吹着,倒把眼泪吹出来了。

青云的都城比朱墨还热闹,叶深深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少紫,只好在城里乱逛,希望可以找到什么地方跟皇宫有关系。走着走着,忽然被前面围着的一群人吸引去了注意力。

“这只狐狸真漂亮。”人群中传来感慨,“就是贵了点。”

叶深深已经对狐狸两个字敏感到了极点,忙不迭凑了上去,拨开人群挤到了前面,才看清前面到底是什么状况。

人群中间放着个笼子,笼子里关着个雪白雪白的动物,毛茸茸­肉­嘟嘟,水灵灵的眼睛瞪得老大。这种动物叶深深再熟悉不过了,可不就是狐狸!只是这只……长得可真像……

狐狸见了她,兴奋地直撞笼子:“喵!!”

“……”思、思凡?

这世上是没有第二只猫叫的狐狸的。

人群中已经有人质疑了:“我说老板,你别拿个大号的小猫就当狐狸崽啊。”

“这分明就是狐狸嘛!”老板急了。

“不管是不是狐狸我都要了!”有人也急了。

思凡模样的狐狸,额,狐狸模样的思凡眼勾勾看着叶深深,在笼子里乱撞起来。

叶深深摸了摸口袋,空空的,没钱,又看了看撞得脑袋都快出血的思凡,咬咬牙冲了出去,一把抓起笼子,转身就跑!

“小贼别跑!”老板大叫,一窝人都跟着她追了上去。

扑通——

叶深深脚下一个不小心,绊到块石头,狠狠摔了。

完了……

她惨淡地抬起头,却见着一件白纱的衣摆,还有一阵耳熟的轻笑,顿时不详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寒毛林立。

我负责,你不许跑!

她惨淡地抬起头,却见着一件白纱的衣摆,还有一阵耳熟的轻笑,顿时不详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寒毛林立。

***

这个声音她再耳熟不过了,曾经很多天,每天晚上的噩梦里都有这个声音在徘徊,让她做梦都在磨牙,恨不得咬上几口的——少紫!

当是时,她抱着笼子张着嘴,少紫笑意融融,一副打算看好戏的模样。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叶深深好歹也算个豪杰妖怪,自然……该抱大腿就抱大腿。她一溜烟爬起来,躲到了少紫身后,拽着他的衣角嘿嘿笑。

“我救的是狐狸,你总得帮一下吧~”

少紫浅浅笑着,揶揄地看了灰不溜秋的叶深深一眼,从怀里掏出些银两,抛给了小贩,却没有看她,而是直接往前走。

——这么容易就放过她?

叶深深很怀疑,怀疑到怪异的地步,手忙脚乱地替思凡打开了笼子,抱着它站在原地踟蹰,想着总不能让他这么莫名其妙走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喂,你等等!”

少紫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道:“何事?”

“额……”好像没事……

少紫笑了笑,又甩下她一个人走了。

……

这只狐狸­精­,他什么时候变了­性­子?叶深深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思凡养着小脑袋看着她的下巴,又扭过去看看少紫的背影,默默地把脑袋埋进了她的脖颈边上。

叶深深眼睁睁地看着少紫越走越远,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千转百回,又惊喜惊讶变成惊异,最后变成了恼怒。

——混蛋,用走的,难道我还追不上你不成?

于是乎,二话不说,追。

不知道是不是这只狐狸­精­在故意整人,她一路跟着,他在青云的大街小巷走了不知道多少路,期间还去客栈喝了盏茶,让某个默默跟在身后嗓子冒烟的小鸟用眼神杀了千百遍。最后,他拐进了一条小巷。

叶深深跟着心里乐开了花,这种小巷她在朱墨见多了,一般是又进无出,她只要沿着走,就不信堵不到他!

又于是乎,她屁颠屁颠跟了进去,只是长长的小巷走到了头,却只是黑乎乎一条,周围堆着些杂物,哪里还有那只少紫的影子?

——就这么……不见了?

叶深深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浑身没有力气,就像是找了好久好久的东西忽然凭空失踪了一样,明明抓得住,打开手心却没有了。

“混蛋!!”

骂声未歇,一阵轻笑声从巷尾传了出来。

叶深深赶忙擦擦眼角,酝酿足了气势狠狠瞪去,却看到少紫的手里领着坛酒,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说:

“晚饭,你就那么舍不得我?”

“……”叶深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对抗。

少紫似乎早就料到她是这个反应,勾了勾嘴角转身就走。记得她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冲了上去,拽住他的衣袖吼:“我决定负责了!你不许跑!!”

一声大吼,余音在小巷里回荡,叶深深额头的汗一粒粒往外冒,冷风一吹,冷得直打哆嗦。

小巷里静谧得不像话,气氛诡异。

少紫脸上的表情很奇特,揶揄之下有些­阴­冷。他说:“你不是已经陪着你的小祭祀走了么?在半月之期未到之前。”

额……

叶深深心里一阵发慌,眼神忍不住飘啊飘,飘到了他的手腕上。唔,那个牙印还很悲惨地趴在上面,颜­色­淡了许多,却依旧很清晰。不知道这个传闻中的谦谦君子有没有因为这个被人当流氓看呢?

看着看着,她傻乎乎笑出了声,对上少紫­阴­沉的脸,她吐吐舌头。

“我这不是来负责了嘛~嘿嘿~”上次扒了衣服加一口的责任……

“不用了。”少紫冷道,转身走人。

叶深深僵在当场。

风过,小巷里萧瑟万分,小鸟终于尝到了一回被狐狸丢了的滋味,真叫一个心酸,外加……豪气冲天!

说不让跟就不跟,那是人家扭扭捏捏的大小姐,她叶深深早八百年前就把面子这回事情当饭后甜点了。这只死狐狸忽然变了­性­子,她照跟不误!

***

风萧萧兮,小鸟惨兮兮地跟着一只狐狸走。狐狸拐弯她跟着拐,狐狸回头他缩脑袋,不知道跟了多少路,狐狸总算是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豪华的院落,看得出是个大户人家,少紫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大步踏了进去,门口的侍卫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少紫进去了,她当然跟着去,只是才到门口就被拦下了。

……

进不去怎么办?叶深深努力想了想,爬墙呗。她再不济也是个妖怪,曾经自个儿飞上过湖眉山上那个千堆雪的妖怪,小小的一堵墙,她还是过得去的!

这户人家的围墙么,额,是有那么一点点高,所以失误几次也是免不起的啦。叶深深终于成功地爬上,啊不,是飞上墙头的时候,得意地差点笑出声,却在看清墙里面的景致时笑不出来了。

墙里面是个花园,花园里有个亭子,亭子里站着两个人。女的风姿卓越,男的恣意洒脱。院子里开着些漂亮的小花,男的正拿着一枝花往女的头上戴。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的是,那男的——赫然是少紫。

有那么一瞬间,叶深深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浑身麻麻的。梦里的声音又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姜寐啊,你呀,真丑,丑成这样没人要,只有我委屈要你。

——难看你­干­嘛每天折一枝非逼我带上?

——这样我看你就可以捎带着看看桃花,美丑相映。

她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只是看着,浑身不自在。

“叶深深,你是叶深深……”她咬着嘴­唇­提醒自己,“不要被姜寐影响了……这辈子要好好等天然呆的知道了没有!”

园子里的女人在轻斥:“不许骂我丑!”

很熟悉的一句话,叶深深闭上了眼,细细感受着心里的感觉,像一个很细很细的线,在心尖尖上绕了个圈儿,微微的痛,稍稍的麻。

——喂,你不是……嫉妒吧?

她咬牙狠狠捏了自己一把。你至于那么没出息么你!少紫从头到尾就没给过你什么好处,处处利用你,他那样的一个人,现在心里除了仇恨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就像是一只囚禁了千年的狼,如今出来了,谁又能管得住他?

他是几千岁的老妖­精­,她那点儿手段在他那儿可是透明的。谁能保证下一刻这个­阴­晴不定的混蛋狐狸­精­会不会忽然要她的命?如果可以选择,她才不会眼巴巴地贴上去,奈何玄歆说过让她来找少紫,就一定有缘由,她必须要找法子跟着他才行。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她好歹记起了一点姜寐时候的事情……让她怎么跟嘛!

园子里的一男一女亲密得很,叶深深在围墙上面磨牙。昨天刚下过场大雨,墙头上有些滑,她看得稀里糊涂分了神,最坏的结果发生了,她的手上一个不留神没抓紧,然后慢慢开始往下滑。

不是吧……她直冒冷汗。

咚——

砸在地上的声音。

作为一只鸟,次次爬高都能砸回地上,其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一切,叶深深归咎为都是园子里那个狐狸­精­的错!

忍无可忍,她咬牙:“混蛋,死勺子!”

背后说人坏话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叶深深以前不相信,但是当天上的太阳被一片­阴­影遮盖住的时候,她信了。

“晚饭,你这是­干­嘛呢?”戏谑的声音。

叶深深顿时结巴:“你你你你不是……”在里面春风得意着么?怎么这么快出来了?

少紫似乎是压抑不住一般,笑容一点点在他脸上绽放了开来,与刚才的冷笑不同。他说:

“晚饭,你认错人了。”

“……你故意的?”

少紫笑了笑,不置可否。

叶深深只觉得愤怒的血在身体里翻腾,每一寸都在叫宣着:咬死这只死狐狸!

少紫似乎有心事,完全没有把她的怒火看在眼里。到最后,她都分不清到底是气少紫安排了一场闹剧捉弄她呢,还是气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那么简简单单的把戏给气到。他想怎么着,关她什么事情?她为什么要被气到?

“晚饭,你要跟着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得保证,事事听我差遣,如何?”

“……”

这个狐狸­精­,绝对是趁火打劫的行家。

“好,听你差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叶深深好像忽然看到了桃泽中的少紫,微微青涩的脸,还有脸上那让人想一拳招呼过去的表情。

“如果反悔呢?”他又笑。

叶深深咬牙:“如果反悔,我把下半辈子赌给你!要杀要剐要煮要吃,随便你!”

话一出口,身后就凉飕飕的,感觉像是掉进了冰窟窿,还是无底的那种,她就在那里面不断下落不断下楼。

少紫的神­色­在那一刹那非常的奇特,她看不懂。

不管如何,这契约是定下来了。叶深深想过他可能会让她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譬如变回小鸟啊,早饭吃虫子啊,但是却没想到他却把她当奴婢使,端茶倒水就不说了,出门当小跟班就也不说了,居然还包括梳洗打扫吃饭侍候。

于此,叶深深得出一个结论,他在报复,他绝对是在报复。报复她当初扒了他衣服把他丢了,报复她当初咬了他一口把他丢了,哼哼。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可以歇息了,侍女又来传报,说国师让你去他房里。

大晚上的去一只狐狸­精­的房里……叶深深打了个哆嗦。

妖孽的日子(上)

少紫出使青云,住的是使节大臣的别院。这但凡使臣住的地方有个特点,婢女侍从都特别的敏感识趣,叶深深照着少紫狐狸的吩咐披着月光往他房间方向走的时候,所有的侍女侍从都自发地撤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踏着被月光投­射­得婆娑丛丛长廊走。秋天的晚风很凉,吹得树叶沙沙的响,连同她的心一块儿在风里颤颤悠悠。

“喵~”一声可怜兮兮的声音。

叶深深的汗一滴滴下来了,她突然记起了被放在围墙边上后来忘了拿回来的……思凡小狐狸。这会儿它正坐在使臣府的围墙上,万分委屈地看着她。

“思凡啊嘿嘿……对不起啦,那天我不知道抽什么疯,不小心把你给忘了……”

“喵……”委屈瞪。

“好啦好啦,我房间在那个挂着灯笼的地方,”她点点来时的路,“你自己先去睡,我对付我狐狸­精­回来找你。”

“喵。”

思凡一溜烟跑没影了,留下叶深深独自惆怅。

古人说,杀人偿命,古人又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偏偏少紫他是个狐狸­精­,他可不是什么良善,这次她去了,不被报复才怪哼哼。

稀里糊涂想着,少紫的房间也到了。有个侍女从房里端着茶壶出来,撞上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个侍女早上还对她呼来唤去呢,这会儿这么恭敬,想必是想歪了。叶深深嘴角抽搐,无奈地挤出个僵硬的笑,在门口徘徊上了。

进,还是不进?

这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纠结了很久,最后她决定壮士断腕,豁出去了!

吱嘎——门被推开了。

她的心跟着悬得紧,小心翼翼地踏进了第一步。映入眼帘的是一室的月光,和月光下坐在桌边那个模模糊糊却依旧看着很妖孽的身影。

这个家伙,居然连灯都不点。

叶深深心里发毛,站在原地前前后后打量,想着待会儿他要是临时想杀人灭口或者见鸟起意,她就立马撤了。

“倒茶。”少紫闲道。

叶深深很自觉地走上前去,拿起桌上的茶壶替他斟了一杯茶,顺便附赠怨恨眼神一记。

月光下的少紫每次都显得善良很多,叶深深高度警惕,因为每次都是晚上被他骗的,没有了白天的明媚,晚上的少紫……更容易骗到人。

“坐。”少紫轻道。

“嘿嘿,我站着就好,站着就好。”

少紫有心事,这个她早就发现了。确切的说,自从那次她变成小鸟,听他讲起姜寐的时候,他就时不时地会陷入一种奇怪的状态,­阴­晴不定,叶深深把这种情况归咎为五千年封印,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变态。

然而她也知道,这次回来是恨不了少紫了,在知道少紫与姜寐的关系,知道姜寐与她的关系,虽然记不得五千年前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她却对他恨不起来了。

她了解寂寞的痛苦,她上辈子总共两百岁的寿命,却只欢快地渡过了四十年。十六岁的时候村子里人人都夸叶家出了个标志的孩子,三十岁的时候村子里都说叶家的孩子怎么是个克夫命呢,亲事定一门相公死一个,都还没过门哟,不过幸好叶家姑娘长得美,三十了还像个二十岁的女娃儿。四十岁的时候,村子里风言风语,叶家出了个妖怪,四十岁的人却没有变老,妖怪,一定是妖怪……到五十岁,她就被人打出了村子,因为她还是一副二十未满的模样。自此一百多年,在山中渡过。

她知道,太过久远的生命和漫无目的的孤寂,活着就像是死水,到最后把前尘往事忘光的时候,就是生不如死。

所以她自杀,自己把自己的­性­命掐断。

她无法想象,少紫在这五千年中,究竟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你在发呆?”少紫揶揄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啊?”叶深深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想什么?”

“额?啊,没有。”总不能说我突然同情你了吧?

少紫的眼里闪过一丝愠怒。

下一刻他就把她拽到了身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刚刚走神的叶深深,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恼怒,不明白的后果是更加恼怒,最直接的反应是想让她走不了神,最快捷的办法就是——吻。

“啊等等!”叶深深暴跳起来,“你寂寞对吧?我给你讲故事嘛~你是暴君我是皇后,我给你讲一千零一夜吧!嘿嘿,讲完故事你心情就会好了!”

“一千零一夜?”少紫的眼里有疑惑。

“对,一千零一夜。”叶深深忙不迭点头,拿过桌上的杯子灌了一口茶,“我们今天讲第一个故事,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有什么来着,啊对,有只狐狸,狐狸作恶多端嘴巴又刁,还经常笑话漂亮姑娘丑,终于遭报应了,后来那只狐狸死了,成了鬼狐狸,鬼狐狸后来去吃人了,后来来了个道士……”

“晚饭,你很闲?”少紫揶揄。

“啊?没有啊。”抓头。

“我告诉过你我寂寞么?”他的眼神冷了下来。

一瞬间,叶深深想到的是上辈子在山里见过的,被猎人­射­伤的野兽,就是这种眼神,明明痛,却更加凶恶。

“我……对不起。”本能地想道歉,不知道是为了姜寐还是自己。

少紫的眼在那一刹那有些迷蒙,像是被轻纱遮盖了的清泉,又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一般。他站起了身,把她拽近了些,低下头喃喃了一句:“你自己要跟来的……”

“……”我跟来是别有目的啊!

叶深深想争辩,但是看着他这副样子,她又争辩不起来。如果是白天那个嚣张的混蛋少紫她还可以一拳打开,但是面对现在这个只要看着就好像会哭出来一样的少紫,在她知道了他的过往的现在,她真的……下不了手。

或许有一天,她会被叶深深的情感,与姜寐的记忆给纠缠分裂吧。

没有悬念的,少紫吻上了她才­唇­,辗转。

那一刻,叶深深想起了玄歆,她是为了玄歆的嘱托来到他身边,到此刻却分不清到底是为了玄歆,还是为了姜寐。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是她第一次,没有挣扎,没有乱撞的坏心思,以一颗姜寐的心,去接纳眼前的那个寂寞的吻,寂寞的灵魂。

勺子的­唇­有些凉,带着淡淡的茶香,一点儿也不像他那副天生狐狸­精­的模样。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环绕到了她的身后,让她轻轻颤了颤,有些抗拒,却……没有想过要推开。

­唇­舌相交,他的心跳声透过微凉的舌,在她的口中辗转游走,一点一丝地传递给她。

——姜寐啊,你呀,真丑,丑成这样没人要,只有我委屈要你。

姜寐,姜寐?

情 欲,其实只要一丝丝的热情就可以挑起来。叶深深觉得从心尖上划过一丝说不清的东西,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一片迷蒙,好像是一朵花绽放一样,花叶到处,情难自禁。

可是,沉醉的却只有她。她睁开眼,看到的是少紫眼里不仅仅有迷乱,更多的是­阴­霾。在他喘息加剧的时候,他推开了她,­干­­干­脆脆的。

喘息。

“你,很难受?”她问他,却感觉自己的声音虚浮得好像是飘荡在空中。

少紫几乎没有呼吸声,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难得地皱起了眉头,到最后,他咬咬牙,想伸出手去拉她的手,最后关头却握紧了拳头,强扯出一抹笑意。

他说:“晚饭,你就这么巴不得送上门来?”

一瞬间,叶深深想到了四个字:逞强,逃避。

她突然想哭……

“你走吧。”他笑了笑,手一挥开了门。

笑着,眉头明明锁得很紧,像极了玄歆。发现自己在比较,叶深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咬牙往门外走。

出门的时候,她听到了少紫很轻很轻的一句:对不起,为什么?

她知道,那句话不是对她讲的。

***

对不起,对不起谁?

为什么,你会失控?

***

叶深深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丫鬟小梨就来敲门,说是少紫与皇帝相伴郊游,让她跟随侍候。小梨是她到青云的使臣府后走得比较近的丫鬟,熟悉了,就没什么芥蒂。见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小梨神经兮兮地凑到她耳边问:“诶,深深,身体负担得了么,郊游?”

负担?叶深深花了很久去理解,终于发现了她言下之意,脸黑了。

“我跟那只……少紫没关系!”

小梨点点头:“嗯嗯,你好好保重身体,将来啊飞上枝头去~”

“……”

叶深深深呼吸,不予这个两眼冒泡泡的小丫头计较。

少紫说要她陪伴去郊游,这个……她顿时警惕,虽然那只狐狸昨晚是手下留情没对她咋咋的,但是就凭他那个记仇的个­性­,指不定又想起上次那一口了。真是……一失口成千古恨啊!

几乎是用龟爬的速度到了门口,就看到少紫骑在马上,明明是只几千岁的妖­精­,还一副我骑马所以是人间翩翩少年郎的模样。对于这个,叶深深抛去一个鄙夷的眼神。

他旁边的马上还坐着个人,模样倒是很俊俏,笑容温和,一副贵公子模样。

这样的两个人去郊游?

“你们骑马,我呢?”她点点自己。

少紫眼神一飘,飘到了身后跟着的一匹马上。

很好,叶深深咬牙,就当挑战无极限。

晃晃悠悠上了马,她丢了个胜利的眼神给少紫,少紫笑了笑,策马扬鞭。

……

叶深深惨烈地看着他的背影,还能怎么着呢,追。

追到目的地,她傻眼了,在她面前的是一片大湖,湖上有只船——他们居然是来游湖的!

看到那一汪深蓝­色­的湖水,就像是海一样。

她的腿软了。

妖孽的日子(下)

那是一片湖,一片非常大的湖,一片碧蓝碧蓝的湖。

用叶深深心底的声音来说,就是一片可恶的混账的该死的大湖!

少紫与那个年轻人已经下了马上了船,她却觉得这会儿颠颠簸簸的马背比那个漂来漂去的船安全得多,打定了主意,打死不下马,下马不上船,死也不上船。

“晚饭,怎么不上来?”少紫戏谑的声音传了过来。

叶深深咬牙不说话,抱着马脖子含恨瞪。

正是日出时候,少紫的身上一片霞光,居然好看得很。

只是再好看,也抵不过那片蓝汪汪的湖水对她的恐惧来得强势,所以当少紫朝她招招手的时候,她选择了跳下马,往回走。真搞不懂这只妖怪怎么跟个纨绔子弟似的,爱玩这些人界的富家把戏,游湖游湖,都是水啊!他爱玩,她可不奉陪,昨晚失眠,还不如回房间好好睡一觉,顺便把昨晚奇奇怪怪的事情通通忘掉来得实际些。瞧少紫那春风得意的模样,还真看不出昨晚他纠结的模样。

“晚饭,不上来?”少紫笑着问。

叶深深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咧咧嘴,拉着马儿往回走。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少紫在身后闲闲的声音,他说:

“我们这趟是顺便游湖,上了船就直接去对岸,半月之内不会回来。”言下之意,就是你是喜欢一起上来呢,还是在使臣府乖乖待上半个月?

叶深深恨不得一口咬死这只狐狸。

少紫在等,而且明显等得不耐烦了。在最后关头,叶深深终于豁出去了,一步一步,踏着岸上渡头的甲板,浑身僵硬地上了船。

那是艘豪华的船,船上挂着淡­色­的垂幔,船舱里面放着些酒菜,还跟着两个歌姬,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纨绔子弟伤风败俗逍遥挥霍来的。

有船舱对叶深深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缩到最最里面去,远离那碧蓝碧蓝的水。

少紫与那个年轻人坐在船舱里对酌,酒到酣处,那个年轻人总算是察觉了缩在角落里的叶深深的恐惧,疑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从上船后就没有看过她一眼的少紫,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国师,你这个侍女好像……晕船?”

“似乎。”少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叶深深气炸了,似乎你个头!你眼睛瞎了吗?我都这样了你还在一边凉快,混蛋!

事实上,少紫的确是个混蛋。他不仅没有体谅她怕水,他居然还一个喝酒喝得快活得很,更可恶的是,他明明看到她缩在船舱最里面了,他硬生生地朝她招了招手,点了点酒杯,意思再明显不过:你给我过来,斟酒。

叶深深当奴隶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她很认命,咬咬牙走过去,哆哆嗦嗦拿起酒杯给那只该死的狐狸倒酒。末了,少紫又点了点对面的年轻人,她咬咬牙再斟。

年轻人看她脸­色­苍白,似乎是不忍了,伸手挡住了她的手。

叶深深感激地看看他,刚想缩回角落,却听到少紫说:“继续。”

年轻人看不下去了,他说:“国师,这个小丫头晕船,还是让她先回去吧,也省得饶了游湖兴致。”

“好,叶深深,你下去吧。”少紫笑了笑。

叶深深一呆,不知所措,接着是死命摇头。她才不要下去,下去了,就得有半个月跟少紫分离……万一,万一玄歆回来找她的时候,她不在少紫身边呢?万一可以少紫可以救玄歆,而她白白浪费了机会怎么办?几天的强颜欢笑都撑下来了,不过是坐船,不过是恐惧,还有什么比玄歆回不来了更恐惧的事情呢?她只怕他回不来……其余,通通不怕,阎王老子来押人也不怕。

少紫的纠结,她看得出来,可是她不想看懂。他既然记不起来,她只想他好好过日子。上辈子的事情如果再多做纠缠,那就真的纠缠不清了……

或许有一天,当她自己想起过往的时候,她会伤心会难受,却不会后悔。

她叶深深是不聪明,却不笨,有些事情认定了,就不会变。

“不下去?可是你扰了陛下雅兴。”少紫敛起了笑意。

叶深深依稀还记得,梦里的少紫每每愤懑难受,就是这么一副神­色­。她知道,他在生气,她却不知道为何。只要顺了他的意思,跑到甲板上,咬着牙忍受甲板上湿润的风。

“再远点。”少紫淡道。

她已经站得很远了,远到两腿发软,远到……看不清他。

少紫的眼里愠怒更盛,赌气一般地,一杯又一杯地灌着酒。

叶深深没有­精­力去多想,她已经坐到了船的边沿,只要稍稍歪过些视线,就可以看见碧蓝碧蓝的水。恐惧一点一丝地在她的身上蔓延了开来,窒息感越来越严重。

那水很清澈,对她来说却是洪水猛兽,她几乎可以想象在水里的那种感觉,冰凉,窒息,绝望,暗无天日。

怀里有什么东西在发烫,她无意识地伸手去摸,才发现发烫的是萃心。这块小小的红­色­玉石像是可以感应到她的恐惧一般,在发烫。

“叶深深,回来吧。”勺子眼睁睁看着她脸上的迷蒙,终究开了口。

船边上的人却好像没有意识,压根就听不到他是声音。

他发现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微微的慌乱,直到看到船边上那个人摇摇晃晃站起了身,猛的从船上跌落的时候,心跳好像停止了。

他跟着冲了出去,跳进了冰凉的湖中。

——叶深深!

***

窒息,水不断地灌进身体里。叶深深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却依旧没有用,脑袋胀得厉害,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谁……有谁可以救救我……

好像,好像千百年前,也有过那么一种生死不如的感觉,那时候还伴随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姜寐,你回来!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姜寐不填东海,不退洪水,誓不罢休!你等我,等我把所有的草卒石丢进东海,等我回来!

***

可是,回去了么?

叶深深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任凭湖下是暗流冲击,她都不做抵抗。迷蒙中,有个温暖的东西包裹住了她,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整拖着拽着她往上游。

她却沉浸在过去虚空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她记得,她后来终究是体力不支,掉进了海里,然后……淹死了。她记得后来有了翅膀,又飞了起来。草卒石在临海的朱墨那儿,埋得有点深,她一颗颗翻,一颗颗找,到最后翅膀被泥土染成成了黑­色­,脚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海水却依旧没有退却,直到她再也支撑不住,跌落海中。

那时候也是现在一样的窒息,在落入海里的一刹那,她回头最想看见的是那个被她设计困在湖眉山上的人。他一定在看着她,或许现在正在他们的小屋看着他的昙莲等着她,又或许,他正拼着­性­命在暴风雨之情冲破结界来找她,只是……见不到了。

舍不得,比­性­命还舍不得,却再也看不到……

最后一眼,还来不及看他,还有没有说完的话:

我言而无信,没有保住­性­命,对不起。

我再也戴不上你折的那枝很丑,很丑的烂桃花,对不起。

我……舍不得,死了也舍不得啊……

***

舍不得你,少紫,死也舍不得。

***

湖水很凉,抱着已经晕厥的叶深深回到船上的时候,少紫的脸­色­­阴­沉得厉害。

怀里的人浑身都湿透了,头发上衣服上不断往下淌着水。

他的眉头皱得很紧,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把她掉了个个儿用掌力拍出了呛着的水,他的神­色­才稍稍缓和。

青云的皇帝坐在船上,看到他这副样子,轻轻摇了摇头。他说:

“既然她这么宝贝,你又何苦处处为难她?”从刚才的端茶倒水到后来的赶人下船,哪一件不是针对她的?

少紫沉默着,目光触及躺在怀里的人苍白的脸,­阴­郁万分。

“谁让她动机不纯。”半晌,他轻声说了一句,飘散在风中。

谁让她一开始就抱着奇怪的念头来说“负责”呢?他冷笑,却带着一丝自己都察觉不了的慌乱。

这个人,三番两次置他于不顾,他可以不计较,这次她是不怀好意而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他只知道,她的欺骗,他自己的几次失控,让他险些乱了阵脚。

而这一切,叶深深自然不知道。她已经晕了过去,在晕迷中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是一片汪洋,还有湖眉山上的小屋,屋子外长满了昙莲花,屋子里Сhā满了桃花。一个小屋两个人,多半斗嘴小半赌气,磕磕碰碰到末了,依偎着看斜阳。

他说过要草卒石,她找来给他,结果他却皱着眉头说­色­泽不好,传说中的草卒石原来这么丑,气得她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当她割破手腕去浇灌草卒石的时候,他却慌了神,连法术都不会用了,咬着牙用手捂着她的伤口直瞪她。

到最后,她笑了,他狠狠抱她,还捎带着抢走了草卒石。

“国师,这个小丫头似乎呛得不轻,朕看还是暂且会使臣府暂歇吧。”皇帝发话了。

少紫沉默着点点头,抱起叶深深走进了船舱。至此开始,再也没有讲过一句话。

*****

叶深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夕阳斜斜的照进房间里面,把整个房间染成了一片金­色­,刺得她睁不开眼。

少紫闭着眼,静静地坐在不远处的桌边,神­色­有微微的倦­色­。

叶深深捂着了自己的嘴巴,把头埋进被子里,不敢喘气。

她怕,怕自己一不小心哭出声来,吵醒了他……

少紫,少紫,五千年啊,你怎么就等了我五千年呢……

少紫的任务

少紫,少紫,五千年啊,你怎么就等了我五千年呢……

***

夕阳把少紫的身影染成了金黄|­色­,她还记得五千年前那个分别的黄昏,他眼里闪烁的,也是这样金黄金黄的光芒,那是他滔滔的愤怒。

五千年,沧海桑田不知几遍,她从来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起他,想起五千年前的过往。

他闭着眼,眼角下有淡淡的­阴­影,在夕阳下,这个等了五千年的灵魂几近透明,没有一丝­色­彩。叶深深不知道,是他的等待太过­干­净,还是岁月已经把他的情感磨得退却了原本的­色­彩,只剩下一个装着灵魂的模子。

看着,她的眼泪就止不住,一点一滴地落到锦被上,化成一个个水晕。

门外响起了一阵叩叩的敲门声,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了起来:“国师,陛下来访,正在前厅等候。”

少紫几乎是在敲门声响起的一瞬间睁开了眼,对上的是叶深深窝在被窝里那双眼泪还来不及擦­干­的眼,顿时他皱起了眉头。

“委屈?”他忽而扬起了笑脸。

叶深深一愣,才想起晕倒之前,似乎是他一直在为难她,最后才让她从船上摔了下去。

她摇摇头。

少紫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马上冷了下来,他冷道:“不必做戏!”

“我……”她瞪大了眼,不知所措。

少紫却笑开了眼,从桌边挪到了床边,用手戳了戳她湿嗒嗒的脸,忽而埋下头舔了舔。

叶深深僵硬。

少紫便埋头在她耳边轻轻吐气,他说:“你不必做戏的,该怎么对我照样怎么对我。”

该怎么对?她闭上眼,握紧了拳头逼自己不去感受少紫的呼吸。他从来都是被打个半死还是笑嘻嘻的德行,那样的法力,到现在要靠人界的力量去报仇,天知道他已经伤到了什么程度……她想告诉他,我回来了……

“你的房间里,有昙莲的味道。”他喃喃,轻轻松松地把她放在包裹里面的,那朵已经风­干­的昙莲花找了出来,放在鼻下闻了闻,似乎是百无聊赖,把那朵花放到了她的脸上,轻吐了两个字:“真丑。”

叶深深不说话,她一动不动看着他,看着明显变苍白了许多的他。这反映似乎并不是少紫乐见的,他瘪瘪嘴,又重复了一遍:“你丑,花美,”俯下身又轻轻跟上一句,“生气就咬我啊……”

再煽情的气氛也被他打断了,叶深深哭笑不得——这个人,还是一生气起来就犯幼稚。

“少紫,我……”

那朵花,还是玄歆折下的,她把差点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国师,陛下等很久了。”丫鬟又来催促了。

少紫总算是打算搭理一下前厅守候的皇帝了,临走前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得风淡云轻。

***

青云的皇帝居然是那天那个年轻人,叶深深回忆起船上的事情,顿时觉得老脸都丢尽了。

少紫与青云皇帝能讲什么东西呢?联盟炸了湖眉?

她咬咬牙,整理了下衣服,跟着轻手轻脚地到了前厅,悄悄站在拐角的地方,躲开厅内两个人的视线小心听着。

青云皇帝说:“国师的意思是要我青云与朱墨停战?”

少紫笑道:“少紫说陛下意下如何?”

原来他这趟居然是来求和的,叶深深差点被口水噎死。谁见过来求和还趾高气扬成这样的使臣?谁见过来求和还跟敌国皇帝游山玩水不亦乐乎的?

青云皇帝笑了笑,说:“国师是个明白人,我愿意与国师交个朋友,所以不想欺瞒国师。这求和,我是一国之君,我自然要为青云着想。”

少紫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笑道:“无妨,请。”

“国师果然爽快。”

“陛下唤我少紫即可。”他笑。

“好,少紫,”青云皇帝扬声大笑,“朱墨有你这个国师,真是福气。”

前厅里其乐融融,拐角处的叶深深正托着下巴防止它掉下来。看来这个皇帝还真是合他胃口,否则向来高傲得很的少紫不会主动让人直呼其名。只是他们这是在商讨国事吧?这这这算哪门子针锋相对啊……

皇帝说:“听说朱墨境内有个湖眉山,人杰地灵,乃是仙山。我青云子民向往已久。停战五年,条件是湖眉山划入青云境内,还有少紫你,”皇帝微笑,“归顺我青云,协助我共商霸业。”

少紫道:“我协助陛下可以,但是湖眉是我与朱墨皇帝的交换条件。大概两日前,怕是已经有兵士着手开铲湖眉。陛下要的仙山可能不在了,不如我将湖眉夷为平地,赠与青云百姓做耕田如何?”

皇帝笑了:“一言为定。”

……

……

虽然是室内,但是叶深深忽然觉得冷风吹啊吹。这个朱墨的皇帝什么人不好派,偏偏派了少紫这个披着人皮的狐狸来当求和大使,真是……找死啊!

“谁?”皇帝警觉。

少紫似乎早就知道,眯起眼呷了一口茶:“晚饭,出来。”

“……”

还能怎么着呢?叶深深站在原地细细想了一会儿,最终自暴自弃,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小丫头,是你?”皇帝惊讶,“身体怎么样了?”

身体?

“嘿嘿,没事了。”

“小丫头,你可不要记恨国师啊。”皇帝又说。

“额?哦。”叶深深稀里糊涂,这个皇帝的个­性­……怎么这么婆妈?

“小丫头,国师可是个至情之人,你可得好好珍惜。”

“……”这什么跟什么啊……

“昨天你晕倒了,国师把我晾在了船上,”皇帝神秘兮兮地笑了,“国师好轻功。”

“……”

昨天,他很担心?

她愕然回头,却看到少紫压根就不在看她,他别开了头,完全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喂,勺子,”她不怀好意地拉拉他的衣角,“你害羞了?”

换来的是少紫­阴­冷无比的一记瞪眼。

她摸摸鼻子,傻笑。

***

这求和之事,莫名其妙地定下来了,还是在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中。叶深深傻傻看着,直到晚宴在使臣府上摆开了,山珍海味堆满一桌,少紫与皇帝把酒言欢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所谓的国事,真的已经在这几天吃喝玩乐中完成了。原来朱墨老皇帝想要的不过是青云停战,而少紫想要的是湖眉炸为平地,青云皇帝要的是炸为平地的湖眉,这一切真的顺理成章得不像话。

宴罢酒酣,少紫闲闲开口:“不知青兄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

叶深深努力灌着的一口酒终于呛在了喉咙里——一顿饭,居然已经升级到兄弟相称了?

青容,也就是青云皇帝说:“青云境内有个邪教叫祭风,多年来朝廷一直拿他们没有办法。素闻国师擅长奇能术数,昨日游湖,国师的能力大家已经有目共睹。我希望国师能替青云除了这邪教。此后少紫就是我青容的朋友,君臣协议到此为止。”

“一言为定。”

***

如是,定下了协议。

少紫只在国师府待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晨他就收拾行装准备启程前往青云江南。

叶深深早早地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一副我本来就不打算带你的模样和微微惊讶的表情,她得意地笑了。

“说好负责的,你想一个人跑?”

少紫诡异的沉默。

“一起去嘛~”叶深深嬉皮笑脸地贴了上去,不顾他怪异的目光,“你不是重伤了嘛,我好保护你啊~”

“……”

“反正你让跟我也跟,你不让跟我照样跟!”叶深深急了,口不择言,“对付完那个祭风教,赶紧回湖眉,阻止那个朱墨皇帝。把湖眉炸了你会后悔的!”

“我为什么会后悔?”他冷笑。

叶深深语结,张了半天嘴巴还是说不出来,最后往他的马背上一跳,抱住了他的腰。

“我随口说的,反正我就是要跟着死活要跟着你打我也要跟着哼哼,你是怕暴露了你其实没剩多少法力吧,打不赢凡人就直说嘛,我保护你。”

论耍无赖,叶深深弱是排第二的话,姜寐排第一。

少紫冷冷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反正打定了主意跟着他,万一他傻乎乎地真的去对付离清,怎么可能打得赢?再者,他若是毁了湖眉,他一定会后悔。

“下去。”他似乎不打算妥协。

叶深深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下去就下去么?

其后续是她咬咬牙抱得更紧了,脸整个儿贴到了他的背上,大有誓死不松手的架势。

都用上骑马了,他的身体其实已经垮得不成样子了吧……

少紫不再说话,只是策马扬鞭,在黎明的道上奔驰起来。

风有些冷,晨曦微露。

叶深深细细听着少紫微乱的心跳,咬着嘴­唇­忍住眼泪。这个人,等了她五千年,却不记得她是谁了,这是要把他逼到什么地步才会让他把自己是谁,她是谁都忘记了?一百年她尚且自杀,五千年啊……

“晚饭。”少紫在前面轻声唤她。

“啊?”

“松开。”

“不要。”

“我说过,你不必做戏。”他说,“你还是凶巴巴的要咬人的不丑一点。”

“……”

这只狐狸­精­,为什么会­阴­晴不定成这样?她瘪瘪嘴,拿脑袋在他背上蹭了蹭,找不到下口的地方。

“我是想跟着你动机不纯,但是我也担心你老命玩完。”

“真的?”少紫在前面轻笑。

叶深深白眼:“当然!”

马速骤然加快。

叶深深汗涔涔地想,这只狐狸到底在生什么气呢?

祭风教捣乱

青云国比朱墨大得多,至少在叶深深骑马赶路的时候她是这么觉得的,一连四五天,走过了沼泽,荒漠,平原,最后终于到了传说中的江南。

这几天,少紫比往日安静了许多,也安分了不少。赶路的速度放慢了,他的脸­色­却从始至终都是苍白的,好几次,她都以为他会停下来歇息,可他却是马不停蹄地赶着路。

本来两个人是同骑一匹马,到了半途,少紫硬是又找了匹马过来,把叶深深支了开去。思凡自然是跟着她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不会开口,也变不回小孩模样,这些天就一直是狐狸模样待在她的肩膀上。

“喂,少紫!”她在后面喊他。

少紫勒住缰绳停了下来,见到的就是叶深深一副无赖样抱着马脖子停在路边,摆明就是不想走了。

“累了?”他笑道。

叶深深狠狠点头,抱着马脖子支着脑袋咧嘴笑:“是啊,好累。你必须停下来,不然我就赖在路边不走了,到时候饿死在路边,你一定后悔。”累的是他,他如果再走下去,怕是身体真的负荷不了了。

少紫揶揄地看着一脸耍赖,讪笑。

叶深深打定主意无赖到底,­干­脆跳下马跑到他的马前,扬起脑袋看着他:“喂,停下吧,你真的要累死我?”

彼时天已近黄昏,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赶路中途停下来歇息。

路边有个小水塘,叶深深身上没带什么器具,只是水塘上有大片宽大的水草叶子,她就用水草叶舀了一些水,小心翼翼地捧到了站在路边休息的少紫身边,递了上去。

“喝。”

少紫明眸一闪,眼里的揶揄更甚。

叶深深熟门熟路,默默低头暗骂了几句这个幼稚的不知好歹的狐狸­精­,抬起头时已经满脸的笑意。她又递上去:“喝吧~没毒的啦~”

少紫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勉勉强强接过叶子喝了一口,看到叶深深的脸上一副满足的模样,嘴角微微露出了一点笑意。这几天来,她似乎变了不少,只是动不动就喊累,这让急于赶路的他有些恼怒。可是……却气不起来。

“好喝么?”她笑嘻嘻。

少紫微微笑了笑,一不小心把叶深深给看呆了。

***

祭风教位于青云江南的山峦交叠的地方。他们这一行走得有些艰难,到了第五天傍晚的时候,才赶到了传说中的入口附近。只是周围是层层的山峦,哪里是入口呢?

荒郊野外,长着一种漂亮的花。那是种紫­色­的藤蔓,开着紫­色­的花,漂亮得不可思议,几乎可以媲美昙莲。

叶深深看得入神,毛手毛脚地想进花藤去摘花,没想到那种花看着是很漂亮,只是花藤上长满了刺,只踏进了一步,她的腿就被划破了好几道。划破的地方立刻鲜血淋淋,还散发着诡异的香味儿。

有毒?

叶深深的汗下来了,不是吧……

“疼。”她抬头看看在远处冷静得过分的少紫,瘪瘪嘴,“有毒。”你该关心一下。

少紫桃花眼一眯,不答。

叶深深惨烈地揉着伤到的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冷、血!”

“不过是人间的毒花,能奈你何?”

“……”你好歹意思下紧张下嘛!

事实是,这花虽然有毒,的确不能拿她怎么样。叶深深失望地低头,恶狠狠拔了一把那个紫­色­藤蔓。

就在僵持的空挡里,忽然从花藤深处嗖地冲出一个白­色­的小身影,踩着荆棘丛一路奔跑,最后猛抬头瞧见了站在边上的叶深深,就­干­­干­脆脆地往她冲了过来,扑通一声撞到了她身上,倏地朝地下跌去。

叶深深在那个人摔倒前扶住了她,手上摸到的是黏糊糊的温热一片,是血。

“救救我……我不要被烧死……”那个人哭着抬起头揪着她的衣服喊。

那是个女孩,确切的说,是个七八岁左右,脸蛋脏兮兮,浑身上下到处是伤口的凡人家女孩儿。她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抓着叶深深衣摆的手不断的发抖,只是喃喃重复着:救救我,我不要被烧死。

“谁要烧死你?”

“邪教……”女孩儿不住地发抖,尖声道,“那个邪教祭风!他们把我跟姐姐绑在木头上,要烧死我们!”

祭风教?

叶深深眼前一亮,揪住女孩儿的手臂:“带我们去!”

女孩立刻抱着头蹲在了地上:“不要!”

她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叶深深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可以救你姐姐。”

“真的?”女孩小心地抬头。

叶深深点点站在远处的少紫说:“你看,那个人很厉害的哦,可以打得人家片甲不留。”

女孩咬着嘴­唇­想了很久,终于颤抖着点点头。

***

原来所谓祭风教的入口,是在那片紫­色­花藤的深处,那个断壁与地面相交的地方。那里有个很不引人注意的小山洞,听那个叫白汀的女孩讲,那个山洞就是通往祭风教总坛的入口。

站在入口处,叶深深徘徊了。那山洞里面黑乎乎一片,看不到一点儿光亮,天知道女孩是怎么出来的。

“呀,火把灭了。”白汀说。

“……”

“进去把。”少紫咧嘴笑,一步踏进了黑乎乎的山洞里面。

叶深深忽然一阵心慌,把思凡跟白汀放在了入口,自己忙不迭地跟着走了进去。一踏进去就懵了,里面好黑,伸手不见五指,本来还看得见一点点光亮,拐了个弯后就彻底看不见了……

脸出口在哪儿都看不见。

“少、少紫……你在哪里?”关键时候,那只狐狸跑哪里去了!

空旷的山洞里面回荡着的只有她的声音: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跟我走。”少紫是声音微微的沙哑,却带着笑意。

叶深深只觉得手上一暖,却是少紫拉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

——嘿嘿,她怎么就忘了狐狸本来就是晚上活动的呢?

黑暗的山洞里看不见任何东西,少紫自然是看不到叶深深脸上的笑的。只是在这样的山洞里面,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对方的手是可以相信的,这种感觉,会上瘾。

再然后,逐渐有了光亮,出口到了。

一出山洞,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神台,台下围着很多穿着各异的人,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围着同一个地方。那是个神台,周围点着一圈火把。神台中央竖着根木头,木头上面捆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她身上的衣服沾满了鲜血,已经碎成了一条条。

这样的女孩,捆在上面是等着被火烧?果然是邪教。

叶深深打了个寒战,卷起袖子就打算冲上去救人的时候,身边白影一闪,却是少紫借着几分法术上了神台。

嘎?他什么时候那么热心肠了?叶深深呆呆看着,随后看到的是少紫虽然上了神台,却没有如她所愿地去解开绑着女孩的绳子,而是手一挥,袖中藏匿的剑脱壳而出,直至神台上的人。

……

原来,他才不是好心,他只是专程来灭人家教了。

叶深深飞了一记白眼过去,正中目标。看来这些日子,这只狐狸因为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不方便动用法术,已经习惯了人界的刀剑当兵器啊。

叶深深正想甩个鄙视的目光过去,却看到神台上横七竖八已经倒了一片。嘎?邪教的人,杀着这么容易?才晃眼的功夫,少紫的剑又刺进了一个拿刀壮汉的咽喉。叶深深忽然浑身发凉:他杀的那些人,居然只是些坑蒙拐骗的普通百姓?

“喂,少紫!停下!”

少紫的身形如闪电,辗转于人群之中,哪里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他已经红了眼,浑身的暴戾。他原本就不是什么清心寡欲之人,禁锢了五千年,今天凡人的血把他身体里压抑的血­性­完全引了出来。

“少紫!”

叶深深在人群后吼,却没有一点作用。这样下去,不光是这些骗子要死了,他自己都可能把积聚的­精­力耗光!这只狐狸发什么疯!

无计可施,叶深深咬着牙握着拳头在原地拼命回忆,她现在的身体是承受不了五千年前惯用的法术,只好借一些旁门左道了……

“少紫!离清找你!”

少紫杀红了眼,不顾。

“少紫!镜字辈的老头儿都死光了!”

不顾。

叶深深急得满头是汗,也不管当时什么情况,仗着七分技巧三分蛮力越过人群上了神台,瞅准了机会一把抓住他拿剑的手腕。

“停下!”她喊。

少紫冷眼看着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的眼里满是血光,显然已经失去了冷静自持。

叶深深急得汗如雨下,却发现她的声音对少紫来说压根就等于虫鸣鸟叫。无奈之下,她唯有放手一搏,把这个身体里所有的力量积聚到了手上,咬咬牙,夺过少紫的剑,把他往神台下面一拽,跳了下去。

“你还想要你的老命就跟我走!”她恶狠狠,喉咙底下有腥甜,那是用力过度的惹的。

少紫似乎是恢复了一点意识,呆呆看着浑身凌厉的叶深深,若有所思。叶深深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她现在只想把这只不知好歹的狐狸带走!

“叶深深。”狐狸在叫她。

他总算认得她了么?叶深深脚不停歇地拉着他走,顺便拿他的剑帮他挡开那些快砍到她身上的刀剑:“深你个头!”这只狐狸,杀人的时候那么厉害,暗算人的时候那么­阴­险,嘲笑人的时候那么欠揍,为什么每次都是一发呆就毫无防备?混蛋!没脑子!几千年了都不知道长进!

相思引(番外)

我叫玄歆,乃是这湖眉山上的祭祀。

自我有意识开始,就在湖眉山上的听雪居长大,年复一年,从来没有人到过听雪居。初时为成|人形,我还只是只白狐。千堆雪上严寒万分,每次风暴我都以为会被冻死,却一次又一次挨了过来。直到我化成|人形的第一天,来了个白发苍苍拿着权杖的老人,老人带着一身的衣服交给了我。

“你叫玄歆,是我狐族湖眉一支的族长。”

我不会说话,却不知道为什么听得懂他的话语,从那日开始,我便知道,我叫玄歆,乃是这湖眉山上祭祀,一族之长。

***

初为人形的时候,我问过长老,为什么有了狐王,还会有我这个族长?长老说,狐族并不是只有湖眉山上有,只不过湖眉是狐族中最具灵­性­的一支,所以狐王选择长驻湖眉。

离清便是狐族的王,也是我的师傅。

离清是个严格的师傅,也是个温和的师长,所以当他跟我说,狐族的天灯将灭,需要找个有缘的女子一起祭祀,才可以使得天灯延续下去的时候,我没有过怀疑,确切的说,是那时候我的根本不知道怀疑为何物。

根据离清的指示,我第一次见到了叶深深,居然是她跌下山崖,掉进湖里的时候。她是我命定的祭祀人,怎么可以死呢?我跳下去救了她,把她带到了湖边的小屋。

她闭着眼睛的时候安静得像是昙莲,与山上花枝招展的任何人都不同,只是没想到,一醒来居然……那么的吵。

后来,她跑了。

我追上她的时候,见到了那个传闻中的叛徒少紫,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性­命岌岌可危,我居然忍不住心底的愤怒。

后来,我受伤了,我以为她会跑,而她也确实跑了,只是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

她替我包扎伤口,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用法术,而是任由她把我的手捆成了一团,到最后,手上血脉不和,我偷偷解松了些绑着伤口的衣料,一路靠着她,到了山上。

再然后,是沐浴斋戒。

她告诉我,牵着手代表信任,她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到老,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只要拉着一个人的手,居然可以暖到胸口。

***

沐浴斋戒中途,我毒发,失去了意识。朦胧中,我做了个梦,梦里居然是她。

她发上带着朵桃花,明明脸上在笑,下一瞬却气红了脸,把桃花拽了下来,捏在手里想扔,却怎么的都扔不下手,最后咬咬牙说:“少紫,下次你再说我丑,我咬死你!”

“死了就没人敢娶你。”有个声音说。

她的脸就变红了。

***

少紫是谁,我当然知道,那个湖眉的叛徒。我不喜欢她跟他一起。

所以,当她回来的时候,我发了火,把她拿来的解药丢在了地上。她跑了,我却慌乱起来。那么晚,她能去哪儿?

只是当我追上她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她与少紫亲密的模样。思凡说过,那是是吻,是人界最亲密的两个人才会做的事。我的心头像是被石头压住了,难受得紧,第一次失去了镇定,落荒而逃。

那是我在这世上以来第一次做的后悔事。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她带着伤,知道她与少紫的赌约,那时候的心还是会痛。

思凡说,爱一个人,就是在一起会很暖和,不在一起会想念,这样的人就该相伴,要不择手段把她留在身边。

思凡还说,吻一个人,是爱的表达。

我都做了,她笑了,又哭了,我第一次觉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

她跟我上了湖眉,长老说其实不必沐浴斋戒也可请神。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落,冥冥之中总觉得如果不去,会错过点什么,最后是镜容长老帮的忙,延续了这一场沐浴斋戒。

就在那天,我记起了所有的事情,我,少紫,姜寐,湖眉,龙族。

记起了,我却不知道玄歆的身体可以做什么,看着隔世的她,我几乎忍不住想告诉她我们的过往,几乎……忍不住想冲上去抱住她吻她告诉她我等了五千年,我等得心都麻木了,只有见到你才会疼,但我终究没有开口,不记得的她才是安全的。

所以,我掐破了掌心,忍住了。

那夜,我找到离清,我想杀了他!但我还是错估了现在的身体的能力,结果,输的一­干­二净。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死在了离清手上,只是剩下一个未灭的灵魂,千堆雪的严寒可以摧毁我。

离清用的就是这个条件,我去千堆雪,他放过她三个月。

我答应了,我赌她回来找我,那样……我就可以见她最后一面。

千堆雪的冰洞里长年冰封着的我前世的身躯,已经五千年。

离清终究是个胆小的人,杀不了我前生,就把我的的魂魄一分为二,一半封印,一半用来找寻转世的姜寐,到最后,连我的身体都毁不了,只能冰封,还真是可笑。

更可笑的是,身为玄歆的我,在这里与少紫模样的自己朝夕相对了几天几夜。

然后,她真的来了。

我却乱了阵脚,不知道是几千年的思念突然成真的狂喜,还是不久就要分别的哀痛,我只好笨拙安抚她。看着她暴跳的模样,我又想笑。

笑着,心里却好酸,酸得发痛。

五千年相思,她近在眼前,我却不敢告诉她,姜寐,我爱你,爱了五千年……

姜寐,我多想……

***

不知道为什么,一路跟着她的时候,我不偏不倚想起了很久前的一件事。

五千年前湖眉山上的昙莲还只是刚刚发芽的时候,是姜寐把为数不多的昙莲种子洒到了湖眉各个角落,她说这花­干­净。带着种子沿着湖眉一直跑,跑到浑身没力气了。

“少紫,你没人­性­。”最后,她累得不行了,坐在桃泽边上恶狠狠骂人。

她生气的时候,眼睛会瞪圆,感觉像一只鸟儿,头顶上的毛都会竖起来。每当这时候,我就想去伸出手替她顺毛,结果可想而知,被她凶巴巴地瞪。

我只好笑笑:“我本来就不是人。”狐狸哪来的人­性­?

她的眼睛顿时圆溜溜的,我便拿着手递过去:“给。”

“­干­什么?”她瞪眼。

“给你咬。”

“你……”

这个姜寐,一生气就咬人,咬完又会看着我手上的伤口满眼心疼,我最爱看的就是她把我咬出血了心疼的模样。她怎么就是人族帝女呢?那么傻,那么丑,丑得我想把她关在屋子里,不让她出去吓人。

我把这个主意跟她说了,没想到她满眼的兴奋,那天傍晚就在桃泽砍了好几棵桃树,着手在山上搭建起小屋来。笨手笨脚地搭了好几天,最后还是我偷偷帮了她一把,才把小屋建了起来。

“这是家。”她郑重其事地告诉我。

我不明白一间破烂的木头房子对她居然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让她的笑容灿烂成那样。

“死狐狸,以后这当我们的家好不好?”她有些扭捏,更多的是……凶巴巴!

“不要。”

太破烂了,比不上我的宫殿。

“喂,你别不知好歹!”

“娶你就得住这儿?”

“额,也不是啦……”

“那这房子建着有什么用?”我笑笑,想起自己昨晚居然为了个没意义的东西偷偷费了好些力气又有些恼火,“拆了。”

她的眼又瞪圆了。

我却忍不住笑了。

只是那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就是那个小屋,绑了我百年的相思,最后一滴泪。

***

我在小屋住了整整一百年,直到离清与我动手。

他告诉我,她死了,死在东海,永远回不来了。就在那一刻,我放弃了挣扎。

***

岁月是件奇怪的东西,它让封印在湖眉的少紫更加暴动,却让我安静了不少。以至于我觉醒的那个晚上,记起自己与他的关系的时候,一个人趴在岸边笑了很久。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姜寐,少紫,玄歆,叶深深,这一切到头来像是一场梦,五千年都醒不来的梦。

我一直在想,少紫与姜寐是一对,玄歆跟叶深深是一对,只是后来记起的东西越多,我越来越分不清我姜寐与叶深深,我与少紫。

又或许,玄歆是少紫对姜寐整个儿的爱,没有记忆,只有灵魂记得。

那天她对我说,我爱你,跟我走。

我其实想哭。

那天天很蓝,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我跟着她一起下山,我幻想着真的是陪她下山去隐居,这样一想,就开心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下山的时候路过关押少紫的断崖,我偷偷看了一眼,告诉自己:我与他,终究是不同的。

只是当太阳升起,薄雾开始消散,我快要灰飞烟灭的时候,我又掐着拳头想,一样的,一定要是一样才行,不然,我怎么情愿,怎么甘心啊……

所以,我让她去找少紫。

最后一刻,我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我叫住了她,对她说:深深,我等了你五千年,我是少紫啊……

只是,我想她还是没能听见,因为连我自己都看不见自己的手了。

阳光照下来的时候,我看到她蹲在地上哭。

渐渐的,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沉重,我不知道这是灰飞烟灭的症状,还是别的什么,只是能看见的东西越来越少,到最后成了黑压压一片。

最后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经常拿来嘲笑她的一句话:姜寐啊,你呀,真丑,丑成这样没人要,只有我委屈要你。

其实怎么可能是她丑呢,人族帝女姜寐,可是三族中出了名的漂亮。只是我想让她自认丑得没人要,才会少些花花肠子,现在想来,着实……卑劣了点。

只是卑劣又如何呢?

无他,爱而已。

小小的幸福生活(上)

于是乎,突袭祭风教,狼狈收场。

少紫的脸有些­阴­沉,叶深深的脸更­阴­沉!

拉拉扯扯撤回了山洞里面,叶深深也不敢喘口气,一直拉着少紫往外走,结果一不小心忘了自己看不清洞里的情况,砰——撞到了石壁上。

悲剧,在黑暗中由一只鸟牵着一只狐狸闯绝对是悲剧。

身后的少紫忽然发出了一阵闷哼。叶深深的心跟着悬了起来,她摸索着找到那只狐狸的手臂,拽了拽:

“喂,你受伤了?”那些人真的能伤到他?

少紫轻轻喘息,没有回答,只是稍稍挨近了她,拉着她往外走。

“喂,你到底怎么样?”话这么少,不像是那只狐狸。

少紫闷不作声,只是拉着她转个个方向走,力道之大,让叶深深踉踉跄跄差点又摔了。

“喂!”这只狐狸在­干­嘛?他生什么气啊……

好不容易到了洞口,就看到思凡和白汀还乖乖站在那儿。面对白汀渴望的目光,叶深深忽然觉得背后发凉:糟了,她姐姐还在那个神台上!

怎么办,回去?

她在原地咬着牙支支吾吾,死命想着该怎么跟这个充满企盼的小女孩解释时,少紫拦住了她想冲回去的步伐。他的眼神很认真,让她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他说:

“思凡,你先带她走,与我们反方向。”

“喵。”思凡点点头,张嘴咬咬白汀的裤子,朝着一个方向跑了开去。白汀想了一会儿,犹豫不决。

“没有命,连报仇都没有机会。”少紫冷道。

白汀想了想,咬咬牙跟着思凡跑了。叶深深还在发愣,直到听到山洞里面传来的脚步声她才如梦初醒,拉着少紫离开山洞口。

古人有险之极实则安,换个说法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其实最安全。祭风教位于青云江南的郊外,四周都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叶深深耍了个小心眼,拉着少紫绕到了山洞所在的那座山的背面。

彼时已经是黄昏,夕阳满天,把她额头上的汗珠染成了金黄|­色­。

少紫一直静静站在她身边,等到她觉得安全了,气喘吁吁停下来的时候,他却挑眉站在一边,眼里满是玩味。

于是乎叶深深的火气噌的一下上来了:都是他­阴­晴不定莫名其妙开杀戒惹的祸,他居然还一副“你真有趣”的模样在原地看戏?

“死狐狸,你不是人。”她恨恨道。

“我不是人。”少紫陈述语气。

“……”

原来,他不仅是个混蛋,还是个无赖。

对于比自己更无赖的人,叶深深向来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跟他一般计较。

说来也巧,在后山的半山腰,不偏不倚正好有间小木屋,在夕阳下柔得不真切。此情此景,让她想到了五千年前在湖眉山上搭建的小木屋,五千年的时间像是一下子被抽没了,她兴奋地回过头:“喂——少紫?”

刚才还笑嘻嘻没个正经样的少紫,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了路边。

“少紫!”

***

小木屋里有张床,上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小鸟把那只狐狸拖到屋子里的时候已经虚脱了,看着床上那厚重的灰尘,她拧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死心了,又折回外面去摘了一大摞树叶,翻着白眼擦那张木床。

——这只狐狸有洁癖。

收拾好了床,她又吃力地把他搬上了床。一晃眼,天就暗了。

这只狐狸,明明刚才还嚣张得很,其实身体已经到了连这么一会儿都撑不住的地步,还是撑着一张笑脸不肯服软,还真是倔强。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犯了困,她就趴在床边闭上了眼睛,任由思绪越来越沉重,越来越飘渺。

***

这一夜,叶深深睡得很安稳。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阳光洒进窗户,跳到少紫苍白的脸上,却没有让他睁开眼。长长的发丝凌乱地铺在床头,显然没有挪动过。

叶深深有些慌了:他居然整整一夜没有醒来?

“喂,少紫,天亮了……”她摇摇他的肩膀,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少紫……

不经意间,她的袖子里滑落一个东西,居然是萃心,这让她眼前一亮——这个萃心是用她的心血练就,应该对他的神衰有点作用。

没有什么捆绑的东西,叶深深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少紫那柔顺的三千青丝,­奸­笑,掏出随身带着的匕首,悄悄从他脑袋上割了一束下来,把萃心绑在了他的手腕上。又使了个咒术,让它不至于被他瞧见笑话她。

如此一番小动作下来,太阳已经高升了。

少紫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叶深深一脸的狡黠,正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瞧着……他的手?

“晚饭。”两个字,咬字清晰。

做贼心虚的叶深深蹭地站了起来,尴尬地咧嘴笑——这年头,做坏事不容易啊。

“嘿嘿,你醒了啊。”

“你在­干­嘛?”他勾勾嘴角。

“额,没、没­干­嘛。”总不能说在把萃心送还给你吧。

“真的?”狐狸的眼睛闪啊闪,坐起身轻轻松松把她往身边一揽,叶深深就以非常僵硬的姿势到了他的身边。

“……”白眼。

“你最近……好像胆大了许多?”

狐狸的眼睛眯了起来,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这个人从来都对他怕得不得了,只要稍微靠近点就会发抖,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对她纵容过头了,她的眼里居然没了恐惧。

“啊?啊哈哈,你错觉。”某人心虚挠头,却不知道这个举动无疑是对某只狐狸的怀疑的挑衅。

“真的?”少紫眯眼一笑,看着她心虚的脸,笑容越来越诡异,最后不动神­色­地把她拽到了怀里,低头就想吻。

叶深深的汗下来了:这只狐狸的幼稚个­性­还真是五千年不改,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她的确很怕这个这只­阴­晴不定的狐狸,其实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幼稚得不行的个­性­,最讨厌的就是在自己控制理解之外的东西,越是不顺他心,或者越是引起他的兴趣,他越是会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折磨你,说白了就是都几千年的老妖­精­了,还是一副小孩子心­性­。

­唇­已经被他占领,叶深深恶狠狠加上了一条:不过——是个满脑子坏念头的老妖­精­!

“晚饭,你为什么不躲?”狐狸眯眼。

“……”躲了然后被你掀起挑战欲然后揪过去吃­干­抹净么?她这叫以退为进!

“这么凶的鸟。”对着她的­唇­咬上一口,舔舔。

“……”你混蛋。

吱嘎——

门被推开了,一团雪白的东西咕噜噜滚了进来,一不小心撞到床板,委屈地抬起头眼睛闪闪。

思凡?

“喵。”

“思凡,白汀呢?”叶深深看了看他身后,哪里有那个小女孩的身影?

思凡似乎是急了,喵喵喵个不停,叶深深听得稀里糊涂,无奈之下求助少紫。少紫笑了笑,手一挥一道白光闪过,笼盖了思凡小小的身子。

“你……”叶深深脸黑了,居然还敢用法术,混蛋不要命了么!

“姐姐~喵~”思凡抖抖身子,居然变回了小男孩模样。

叶深深赶忙抓着问:“发生了什么事?白汀呢?”不是被抓回去烧了吧……

不提白汀还好,一提她,思凡的脸立马就黑了,气急败坏地跳上了床,一拳头砸在桌子上。

叶深深与少紫相望一眼,少紫低头笑,叶深深白眼。

“气死我了!那个祭风教哪里是想烧她啊,人家是把她们两姐妹当神的!绑在神台上是仪式,喵喵的,她把我们骗惨了,那群追上了我们,我还以为完了,结果人家都跪下了喊教主!喵!”

……

……

叶深深叹了口气。

少紫微笑。

场面出奇的僵硬。

“算啦,反正我们也没吃多大亏嘛。”叶深深最后安慰暴跳的小狐狸,“还好我把少紫拽回来了,不然血洗祭风教,额……”

她拍拍胸口,却没发现少紫的脸有些­阴­沉,等她回过头时,看到的就是少紫一副探究的目光,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糟了……

果然,少紫沉下了脸,他说:“你为什么会有能力阻止我?”刚才初醒,他忘了昨天的事,刚才被思凡一提醒,他才记起昨天居然是她强行带他离开。纵然他的身体再差,却不至于被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妖­精­给制住手脚。

叶深深的手心已经出了汗,她强撑起一个笑脸:“额,我当时太害怕了嘛~你在神台上的时候脸都白了,我害怕,就没多想冲上去把你拽回来了。”

少紫眼里忽然有光芒闪过,然后眯了起来:“真的?”

“恩。”诚恳点头。

少紫笑了,眼里像是琉璃,盛满了碎光,却转瞬即逝。

他很少真的笑,有那么一瞬间,叶深深的心跳漏了一下。

其实,这只狐狸也很好骗。发呆的空档,叶深深迷迷糊糊想,那么好骗的狐狸,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呢?

咕咕——

肚子叫了。

叶深深难堪地别过头,暗自咬牙:一定要戒掉三餐都照人间饭菜吃的习惯,不然总肚子饿太丢脸了!

“饿?”狐狸眯眼笑。

“……我下山买吃的去,你跟思凡好好待在山上。”戒三餐也不能一下子戒啊,得慢慢来……

好在墨晔爹爹临别时给的钱还剩下好多,足够她吃吃喝喝的了。正好下山去买些人间的药材,少紫的身体不能用法术治疗,或许人间的药材会有些帮助。

太阳升到半空的时候,叶深深下了山,骑马赶到镇上的集市去买东西。却不想,在那儿还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小小的幸福生活(下)

太阳升到半空的时候,叶深深下了山,骑马赶到镇上的集市去买东西。却不想,在那儿还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时候深深已经买完了药和食物,正打算回山上,却在街脚看到了个熟人。不是她仔细,而是因为太好辨认了,白胡子白头发白衣服,拿着根权杖,除了湖眉山上的六个老头儿还能有谁?

今天下山的是最年长的镜容和镜为。

湖眉长老下山,是出了什么事么?

她小心地靠近,偷偷溜到了拐角的地方,屏着呼吸仔细听两个老头儿对话。

镜容说:“凡界的人越发胆大了,这次居然敢围攻湖眉,简直是不自量力。”

镜为点头说:“朱墨区区几千凡人兵士,我早说不必客气。”

叶深深暗暗心惊:难道墨晔真的带兵去围剿湖眉?他虽然历经百战,但是怎么可能是湖眉山上一群妖­精­的对手啊……

镜容与镜为显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偷偷摸摸的叶深深,自顾自地说下去:

镜为说:“少紫逃离湖眉,玄歆又因为叛变灰飞烟灭,湖眉难道真的到历劫的时候了么?”

镜容叹了口气:“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少紫要紧啊。”

——他们,竟然还没有放弃追捕少紫?

叶深深心里咯噔一下,咬咬牙悄悄离开,一离开就直奔山上。该死的湖眉,该死的离清。

***

一路马不停蹄,到山上小屋的时候还是天­色­近晚。

少紫出奇的听话,居然真的乖乖在屋子里坐着等到她回去,看到风尘仆仆的她,他的脸上又是揶揄。

对于他这种反应,叶深深很有自知之明地不跟他一般见识,转而对着思凡笑眯眯:

“思凡,我买了些吃的,这儿没锅啊什么的,不如我们晚上用火烤?”

思凡的反应是畏畏缩缩朝后退了一步,满眼惊恐:“嘿嘿,不用了……”他见过她刚上湖眉的时候逼着族长用法术生火然后她烤东西的样子,那些食物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惨、不、忍、睹。

“……”是可忍孰不可忍,大狐狸小狐狸都是这种态度,绝对戳伤她的自尊心了!

谁说她做的东西永远吃不了的?谁说的!

不用多说,叶深深决定用实际行动来表示。虽然火是用法术生的,但是烤还是她自己亲自动的手。虽然买来的东西约莫只有一半坚持到了最后没烧光,但人家毕竟熟了!

“吃吧。”她捧着吃的屁颠屁颠地凑到少紫面前,就差没摇尾巴了。

少紫轻轻一挑眉,用怀疑的眼光扫视着食物。

叶深深火了:“喂!你爱吃不吃。”

或许是她眼里的怒气打动了少紫狐狸­精­,他居然伸手接过了,微微皱了皱眉头,张开嘴想咬。只是来没来得及动手,就给叶深深一把夺了过去。

少紫疑惑地抬头,看到叶深深满脸发红。

“额,那个,我想……你有伤,反正也饿不死……就算了吧啊哈哈。”说老实话,那个东西黑乎乎的,连她自己都……不敢吃。

沉默。

诡异的沉默。

最后是思凡爆笑出声,惹得叶深深一记绝杀的白眼。

夜,就在诡异的气氛中过去了。

***

小屋旁有条小溪流,前夜下了场雨,小溪流里的水满了,流水潺潺。

少紫一向是浅眠的,不知为何,那夜睡得很安稳。

隔日清晨,醒来却不见叶深深。他有些诧异,出了门却看见她正在小屋边的小溪里,猫着腰在找些什么。阳光披洒在她的脸上,细细的汗珠闪着碎光,头发粘在脸颊旁边,一副汗涔涔的模样。

“晚饭,你在­干­嘛?”他走出小屋,到了溪边。

“你醒啦,快来帮忙!”

叶深深兴致勃勃地抬头朝他招招手,贼溜溜地瞄着小溪里。昨晚下了大雨,把山上水潭里的鱼冲下来不少,正好抓来当午饭。

“鱼?”

少紫浅笑,伸手捏了个咒,还没着手就被一波忽然袭来的水打断了。抬起头就看见叶深深黑了一半的脸。

“你真是活得不耐烦!”她咬牙,半天挤出一个笑脸补上了一句,“鱼要用亲手抓的才好玩嘛~”

“你抓。”少紫笑眯眯。

“没指望过你哼哼。”

谁也没有想过,他们出使青云的日子里,居然过起了田园式的隐居生活。

叶深深的抓鱼运动一直持续到了晚上,肚子饿得实在不行的时候,还是一条都没有抓到。少紫就在一边找了棵大树,跳到了树上,很逍遥地坐在树杆上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看着在泛光的溪水里暴跳如雷的叶深深。风过,吹得他衣袂飞扬,树影斑驳,那个微瘦的身影在小溪里若隐若现。她的手腕上有朱­色­的图腾,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很眼熟。

空暇的时候,少紫眯着眼睛百无聊赖地想,明明不胖的一个人,怎么变回原形的时候那么圆呢?

如是,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转眼,已是第三天黄昏。

那时正是夕阳落山的时候,叶深深兴奋地捧着三天来唯一抓到的一条鱼往小屋跑,思凡兴致勃勃地等着看,少紫抱着胳膊一脸的玩味。

对于突然出现在小屋旁的人,三个人的脸上的表情各异。

少紫脸上的戾气忽然加剧,思凡一脸的惊恐,叶深深满眼惊讶。

居然是镜容与镜为两个老头儿?他们居然找来得那么快……

“长、长老……”思凡的小脑袋耷拉下来了。

叶深深的第一反应是揪住少紫的胳膊,警惕地看了两个老头儿一眼:“你们来­干­嘛?”找死啊!

镜容摸摸白胡子,说:“少紫,久违了。”

少紫冷笑,手一挥就把叶深深死拽着他的爪子拧开了。“是,久违了。”

“啊哈哈好久不见了长老,你真是音容不改笑貌长存啊。”叶深深只能死死档在他面前,隔开两方的视线,一面把少紫往后压一面朝镜容拼命使眼­色­:还不快走!

无奈的是,两个老头儿似乎不打算理会她警告味十足的眼神,反倒是向前进了几步。

噌——

少紫的手上燃起了青­色­的火焰,那是他调用身体里积聚的力量的象征。

叶深深心里发慌,挡在少紫的前面已经没有用了,她抓住少紫的手腕不让他动手,偏偏两个老头儿不知好歹,死活赖着不走,这让她很是恼火。

“少紫,别动手……”她咬牙抓着他。

少紫却一脸的决然,他的眼里只有隐隐闪动的仇恨光芒,像是一只困兽,闪动着燃烧一切的光亮。

完了……

“少紫,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动手!”论一时的力量,他的确可以杀了两个长老,只是之后呢?之后他会力竭而消散。

“我自己的身体你会比我清楚?”他冷笑。

叶深深语结。

镜容老头却不知好歹,一步踏到了叶深深生拉活拽才腾出的安全距离内,看着他居然笑了。

就在叶深深以为这个老头儿疯了的时候,他却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们就放心了,这几日切不可回湖眉。”

……

……

听说过猫哭耗子,从来就没听说过狐狸还会哭叛徒狐狸。

叶深深一下子懵了,现在是什么状况?两个老头不打算把少紫抓回湖眉么?

两个老头没有打算解释,一个恭恭敬敬地对少紫行了个礼,还有一个小心翼翼地抓过少紫的胳膊,替他诊了诊脉象,最后轻轻舒了一口气。

叶深深紧张兮兮地揪着少紫,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动起手来。好在他好像也对两个长老的怪异行为不解,并没有立刻动手。等他眼底的氤氲积攒到快爆发的时候,镜容已经松开了手。

“老头,你­干­嘛?”叶深深问。

镜容老头忽然扬声大笑,寒她打了个寒战,浑身发毛。

“叶姑娘,”镜容含笑打量着一副母鸟护小鸟模样叶深深,从怀里掏出个玉质的镯子,交到她手上,叮嘱她,“让他带上,这个可让他不至于耗神过度。往后的日子,除非万不得已,否则能不回湖眉则不回湖眉。有朝一日如有不测,你可到湖眉湖心小筑找我和镜为求助,切不可找其他长老。”

“老头你打算放水?”

叶深深不可置信,少紫当年听说是背叛了湖眉,虽然她一直不知道怎么个背叛法,但是好歹是个叛徒,堂堂大长老镜容居然肯背着其他人帮助他?

可信么?

“你们下山,是特地来送这个镯子的?”她问。

镜容点头。

“……”

到最后,还是没有动成手。镜容镜为送完镯子就下山了,留下小屋里三个人各有所思。

夜,悄悄降临。

叶深深拿着镯子看了看少紫,不出意外地看到该狐狸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喂,戴上吧。”她苦着脸。

少紫挑眉,揶揄地笑:“不需要。”

“我管你需不需要。”叶深深嘀咕。

不出意料地,僵持了。

到最后,没有一个人肯妥协,叶深深决定出下策。

“你要是不戴,我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回朱墨去哼哼。”

不料少紫不以为然,他勾起一抹笑说:“我本就打算明日启程,去祭风教总坛。”

“你还打算去玩命?!”叶深深一口气噎着了。

少紫垂眸,不再言语。

叶深深咬牙:“你不就是想毁湖眉么,朱墨已经派兵去铲了,青云的事你可以不用管了。”本来不打算告诉他,事到如今没有办法了。

少紫的眼里微微露出诧异,继而一笑:“那出发去朱墨。”

“你……”

宿缘纠缠(上)

少紫想去朱墨,叶深深反对,思凡搬着凳子看戏,三个人硬是把一个晚上给荒废过去了。

什么时候睡着的叶深深自己都不知道,只记得睡过去之前正瞪着少紫不服输,然后脑袋越来越沉,最后就没了意识。

时间已是深秋,晚上还是很冷的,这夜她却睡得异常暖和,好像很多只思凡抱在怀里一样,软绵绵暖呼呼,到最后大晚上的也不冷了,睡得异常的舒服。

只是再醒来,却没了少紫的身影。

“思凡,醒醒!”她不由分说,拽住身旁睡得稀里糊涂的小狐狸。

思凡睡得迷迷糊糊,被她一阵猛摇惊醒,揉揉眼。

“少紫呢?”

“少紫?”思凡继续揉眼睛,­奶­声­奶­气,“昨晚你睡了之后,他让我转告你,他去朱墨了,你不必跟去。”

去朱墨?

那个混蛋!

叶深深气得发抖,手忙脚乱地拽过思凡往门外冲。好在没什么行李,想走就走­干­脆得很。

这只任­性­的狐狸,早知道他打的是不告而别的主意,她昨晚就该找个绳子把他捆死得了!

屋子外面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朝霞似锦。

路上的花草树木上都带着露珠,在太阳底下微微反着光亮。

路旁浅草如丝,柔­嫩­青翠,尖尖上还带着昨夜的湿痕。

路边柳枝摇曳,柳树旁倚着个人,白衣如云,他低着头,似乎是在小憩,听到道上的声响,他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

叶深深呆呆站着的那会儿,看得忘了言语。她不知道有多长,但可以确定的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天早晨见到的景致了。

“你……没走?”她结巴。

少紫扬眉一笑,他说:“走过,又回来了。”

“……你麻烦。”

叶深深有些眼红,别过脑袋:麻烦,真是只麻烦透顶的狐狸!

少紫笑了笑:“是。”

还能怎么样呢,他都­干­­干­脆脆承认了。叶深深这才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好像经历了一场虚惊,浑身都出了汗一般。

“走吧。”少紫道。

叶深深妥协了。

***

这一行又是好些天,到了朱墨的时候,几个人都已经风尘仆仆,确切的说,是思凡与叶深深风尘仆仆,少紫依旧是­干­­干­净净一副世外高人模样,让人看得牙痒痒。

到了朱墨还可以去哪儿呢?自然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荣亲王府。

到了王府,几个人坐在客厅里,少紫一脸的“我是世外高人”表情,叶深深累得眼皮直打架,墨晔则是一脸的……三姑六婶式微笑。

“乖女儿,你这次怎么把国师给爹爹带回来了?”他咧嘴直笑:这个女儿可了不得,上次是带个狐狸­精­,这次居然把国师带回家了,只是看气质,上次那个是媳­妇­儿,这次怎么像相公啊……

叶深深无力白眼。

墨晔顿时收敛了不少,­干­咳几声开了口:“咳咳,国师啊您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少紫微笑:“得知荣亲王最近带兵围剿湖眉山,特来拜望。”

“可惜没剿成啊,辜负国师厚望了。”

“哪里,王爷过谦了。”

“国师过奖了。”

叶深深:“……”

这两个人,果然都是表里不一的料。

一席和乐并让人浑身­鸡­皮疙瘩的谈话之后,少紫在她的坚持下,在荣亲王府住了下来。因为墨晔说男女授受不亲,男妖照样也不清,所以叶深深与少紫是分开住两个别院。

少紫回房了,叶深深好不容易见着墨晔,很多话还来不及讲,午后休息的时候又拐到他住的地方去了。

门口难得有守备,一见是自家小姐纷纷让开了道。她才无声无息地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墨晔没有料到有人回来,正在换绷带。不小心被自家女儿看到了,尴尬地笑。

“你受伤了?”叶深深惊诧,他刚才在客厅之中毫无表现啊。

墨晔咧嘴笑:“女儿哇,你爹爹我跟妖­精­作对哪,能保住小命回朱墨就不错了。”说罢又皱皱眉头,“女儿,你别那么盯着爹爹啊,搞得跟墨采薇似的。”

“……”你狠。

墨晔瘪瘪嘴,很利索地把衣服套上了。

叶深深一记白眼:“说,为什么受伤?”别以为这样就可以糊弄过去。

“不就是被一群妖­精­施了个什么咒嘛,好像叫什么无什么还,反正我看也死不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无还咒?

叶深深咬牙说不出话来,该死的狐狸们,亏他们想得出来!这个无还咒是不会要命,但是身上的伤却永远好不了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身上的伤口永远是血淋淋的,这么­阴­狠的招式他们都用。

“女儿啊,你不用担心,这点小伤,爹爹歇息个半个月就没事了。”墨晔安慰。

叶深深直咬牙,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向墨晔解释。

倒是墨晔,看上去无所谓得很,只是看着她沉默了会儿,终究是叹了口气。

“女儿你先休息去吧,爹爹躺会儿。”

“好。”

在这个时候,叶深深并不打算多做纠缠。墨晔的脸­色­苍白,让她出去定是虚弱的样子不想让她看见。她再继续追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从墨晔房里出来回自己房的中途,叶深深迎面还撞上了个人,居然是墨采薇。

若不是在湖眉山上看惯了墨执穿得比较正常时候的样子,她还真的认不出来路过的窈窕淑女就是那个穿着怪异的墨采薇。兄妹两长得很像,只是墨执偏硬气,墨采薇偏柔美。这会儿墨采薇的装扮就是一个公主的样子,居然长得颇为可人。

“深深?”墨采薇惊讶。

“墨……公主?”叶深深更惊恐。

“你回来了。”墨采薇笑道。

“是……”

“青云玩得可好?”微笑。

“好……”

“天凉了,怎么还穿这么点,莫要着凉了。”微笑。

“好……我加衣服去……”娘诶,这什么跟什么啊。

叶深深悟了,原来,越是尴尬但是必须和乐的两个人见面,对话越是诡异。想起刚才少紫与墨晔的一席对话,顿时同情之心翻涌。

“嘿嘿,公主你是要去爹爹那儿吧,他没穿衣服。”叶深深坏心地提醒。

墨采薇果然眼里一阵闪光,顿时有了几分以前那个异装怪人的模样。叶深深一阵哆嗦,保险起见,转身就走。

“深深。”墨采薇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啊?”惊讶。

“上次岩洞的事,对不起。”墨采薇轻声说,“我一直以为要父王命的会是墨晔,没想到要父王命的是哥哥。上次的事,对不起。”

“额,没事……”只是过了一阵子小鸟的日子。

“墨晔的伤绝非一般大夫能治,深深你……”

墨采薇的话并没有说完,叶深深却已经了然。墨采薇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墨执要她父王的命,所以不打算再保护墨执,所以恢复了正常女装。墨执叛变,墨晔是她认知里唯一可以与墨执抗争的人,所以她现在真心保墨晔。

从前的叶深深或许看不明白,但现在不同,墨采薇和墨晔一样,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只是墨晔拿她当自家人,墨采薇则不一定。

“爹爹的伤,我会想办法。”

“如此,多谢了。”

墨采薇拐进了墨晔房里,叶深深一个人沿着长长的走廊往自己的别院走,一边走一边思量,究竟该如何?

想着身边都是这么一群人,她不得不佩服之前自己还真是福大命大傻人有傻福,居然在这么一群人中间摸爬滚打活了下来。

无还咒狐族特有的咒法,却不是个复杂的咒术。五千年前少紫也曾教过她,而且现在以叶深深的身体想解开它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需得以桃泽的水为引,这个是更改不了的。

难道再上湖眉?

少紫那个麻烦的狐狸怎么办?

不救,墨晔的伤永远好不了,迟早会拖得他生不如死,救,谁敢保证她不在的时候,少紫一时发疯做出什么不要命的事来……

“晚饭?”戏谑的声音。

“啊?”

“你再向前几步,就是柱子。”

“……”

转身,回头,瞪。

“变回小鸟吧。”某只狐狸笑眯眯。她这副样子还是比较适合那只圆鼓鼓的小鸟。

“……”

……

“少紫,你接下去怎么打算?”她惴惴不安地问。

少紫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从上到下打量着她,害得她浑身发毛。

“你想­干­什么?”少紫问。

额,那么明显?叶深深汗涔涔地想了会儿,决定坦白从宽:“我想上湖眉去桃泽,取一点水来,给墨晔解无还咒。”

“你有这个能力?”少紫揶揄。

“……应该。”

“那就明日出发吧。”他很­干­脆利落。

叶深深的手心出了汗,小心翼翼地验证:“你……不是打算一起去吧……”

“不然?”

“不行!”找死去啊!

他去湖眉,那就像是一只受伤狐狸送到猎户屋子里面去,还能有活路么?对此,她绝不会妥协。

少紫的目光忽然深远起来,他看着她,却面无表情。

叶深深忽然有些心虚,却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瞒了他好多事,瞒的事情多了,常常会有种愧疚感,只要被他正儿八经看上一会儿,整个人就不舒服,心虚得厉害。

“为什么?”他问。

叶深深支支吾吾,最后挤出一句:“我不想你有什么闪失。”

上次就是这么蒙混过去的,只是这次似乎不奏效。少紫眯起了眼,身上的戾气又渐渐弥漫了起来。

他冷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

“对于我,你算什么?”似乎是花了些力气,他又跟上了一句。

那一刻整个世界安静了,叶深深觉得,死|­茓­被人家一剑刺中了,也差不多是这个感觉吧。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逃避的事情终于摆在了眼前:对于少紫,她到底算是什么呢?

宿缘纠缠(下)

对于我,你算什么?

那一刻整个世界安静了,叶深深觉得,死|­茓­被人家一剑刺中了,也差不多是这个感觉吧。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逃避的事情终于摆在了眼前:对于少紫,她到底算是什么呢?

她留在他身边,究竟是为了等玄歆回来,还是为了五千年前的那段感情?叶深深到少紫身边来是抱着死活赖着他等玄歆的念头,那么恢复记忆的叶深深呢?又或者……姜寐呢?

很久以来,她一直都不敢去想这个问题。之前面对离清的时候一口咬死说前生事她不想追究,可是,那是感情啊……在记起了的现在,能­干­­干­脆脆甩甩头走人的,那不是人。

“怎么,很难答?”少紫的声音揶揄更甚。

她咬牙不答,只是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角,想着柳树下浅笑的那个少紫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呢?

“你叶深深,也不过尔尔。”他扬眉,眼眸中却没有光亮。

她沉默,脑海里茫然一片。

少紫沉默了,半晌没有声响,最后他嗤笑一声道:“叶深深,对于我,你什么都不是。”

时间一点点流失,少紫走了,叶深深就在原地想,什么都不是是什么呢?

“你对于我,也什么都不是。”良久,她喃喃。

——因为,实在不知道把你放在什么位置,少紫。我只想你不要像这五千来那样的伤痛,只想你……安乐。

——时隔五千年,我对你的感情,又算什么?

***

少紫走了,墨晔却是不能不救的。

湖眉山离这儿有些距离,墨晔的伤却是不能耽搁了的。墨晔的个­性­要是知道了她打算去湖眉,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叶深深当天就离开了荣亲王府,前往湖眉。

这是她第三次上湖眉,感觉是天差地别的。有了五千年前的记忆,上山的路途变得容易许多,只半日的功夫就到了半山腰。

湖眉山没了昙莲花,就像是湖里没了水,一派死气沉沉。

过了分界溪就是狐族境内,去桃泽除了正道还有个偏僻的小径,就是她第一次遇到离清的时候无意中闯的那条。沿着分界溪一直走,很快就可以进入湖眉幻境。

只是临到入口,她停住了手脚,冷道:“出来!”

从刚才开始就有人一直跟在身后,不是她不想揪出来,而是因为没有意义。到现在这个地步,那个人居然还不放弃,不揪不行了。

诡异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树丛里走了出来,灰溜溜到了她面前。

思凡?

“你来­干­什么?”

思凡支支吾吾,揉着耳朵说:“跟着姐姐~喵~”

“说实话。”她冷道。

这只小狐狸,每次出现都太巧合了,每次出现状况都会遇到他,以前叶深深不会注意到,现在则未必。

思凡转转耳朵,耷拉着脑袋,小心地往她身边蹭了蹭,撅起嘴巴不说话,一副委屈的模样。

看来他是不打算招了,叶深深也不想多耽搁,转身就走,思凡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姐姐……”

叶深深继续走。

“姐姐!我、我是偷偷听到陛下和夜明砂的话嘛,”他找准一会一把拽住她的衣服,“陛下说族长可以回来,只要把少紫带到湖眉,他就有办法让族长活过来呜呜……所以我偷偷跑到青云去,可是路上被个道士暗算了呜呜……”

离清说的?

叶深深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却不打算多追究,眼前最重要的是趁早拿了水趁早回家救墨晔,其他的再做打算。

思凡坚持跟着她,她想了个法子甩了思凡,独自进入了湖眉幻境。

这幻境,其实是她五千年前为了阻止少紫不要命地跑到东海去设下的一个封印,没想到时过境迁,几千年来不曾有人解开的封印自行消褪了,却锁住了之前的景象,成了一个环境。环境里的一切,正是五千年前的湖眉。那个小屋,还有……少紫。

走过幻境,就是桃泽。

昙莲花不再,桃花却依旧盛开得很是旺盛,只是不知为什么,那片沼泽小了许多,很多地方甚至已经不用绕着走。没了沼泽的桃林就像是普通的桃林,只有烂漫,不见泥泞。

上次第二次来沐浴斋戒的时候就觉得水好像变少了,这次她确定了,湖眉山的水正在一点点­干­涸。

湖眉是仙山,水岂是说­干­就­干­的?这其中,可能真的是狐族的天灯出了问题。只是什么沐浴斋戒祭祀可以救天灯,纯属扯谈。她还从未听说过这个法子。

所幸的是桃花潭水未­干­,她弯下腰就可以舀到水。

装满了一个水袋,她满意地笑了笑,正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山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声轻叹,害得她浑身僵硬了。

“寐儿,你来了。”

——离清。

这个人,害死了玄歆,害得墨晔重伤,那一刻,她真的想杀了他!

可是,叶深深的身体办不到。

“是啊,我来了。”她挤出一个笑容,回过头就看到了不知道看了多久的离清。

“近来可好?”他微笑。

“好极了。”她咬牙,“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告辞。”转身就走。

叶深深才迈开步子不久,就看到眼前一片迷蒙,居然是有人临时使了个咒法挡她道路。她冷笑,伸手一挥强行解开了那个不是很难的咒法,照走不误。

“寐儿!”离清在她身后喊。

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暗自警惕着身旁,直到走出幻境都没有回过头。

只是到了分界溪的时候,站在溪旁的人让她恨恨皱起了眉头,气得牙痒痒。

“你有完没完!”她吼了过去。

离清淡笑,说:“寐儿,你我的缘分远不止如此。你为何拒我于千里之外?”

说到缘分,叶深深忍无可忍。

“离清,你给我搞清楚,你我哪来的缘分?”她咬牙,“我初见你是在湖眉幻境,五千年前可没有你狐王离清这回事情!你说,你五千年前哪里认识过我?”

离清的眼里闪过几分惊讶,马上被笑意掩盖。

“寐儿,你记起来了。”

“是。”

“这样,也好。”

……混蛋!

叶深深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当初在千堆雪上他说他们前世是情人就算了,当时她完全不记得,现在她想起来了,他却依旧可以睁眼说瞎话。她姜寐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离清这号人物!他打哪儿冒出来的都不知道。

“我跟你有何冤仇?”她问他。

离清笑了笑,轻道:“无冤无仇。”

“五千年前少紫和你有何冤仇?”

“无冤无仇。”

“那你为何把他折磨成这样子?玄歆敬你如师长,他和你也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连他都不放过?”玄歆死了,少紫现在可是人不人鬼不鬼,还一不小心就会神衰而亡,这个都是拜他所赐!

“少紫身为狐王,五千年前三族征战之时置狐族安危于不顾,更是为了儿女私情,最后向龙族下跪,我取而代之,乃是众望所归,有何不可?”

“你……”

叶深深的心有些绞痛。五千年前少紫向龙族下跪,定是为了求他们放她,可是他不知道,她早就死在了百年之前啊……

“狐王虽然是选贤代之,但是我记得,当时的王储可是苏澈与夜明砂,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苏澈去了哪儿?”狐族从来都是狐王与王储并立,要取而代之的也不会是个毫不相­干­的人。

她还记得当年的皇储有两个,漂亮的夜明砂,和笑得很甜的苏澈。五千年后,夜明砂还在,苏澈却从未见过了。

离清淡道:“苏澈与夜明砂当年自愿放弃皇位,夜明砂辅佐我,苏澈下山了,五千年未归,也许历劫成仙去了也不一定。”

该知道的都差不多知道了,叶深深悄悄瞅准方向,准备尽快走人。离清并未阻止,只是在她临走的时候淡淡跟了句:“你不想救玄歆了么?”

叶深深咬牙不回头,却依旧阻止不了自己去听他的话。

最后听到的是他那句:“如果想救他,你可以救完那个凡人,上山来找我。”

下山的时候,她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从墨晔的无还咒到刚才的巧遇,其实都是在他的算计之中吧,连思凡听到的事情,都说不定是他的以防万一之策。为的不过是她主动上山,或者带着少紫上山而已。哪怕是当初她和玄歆顺利下山,都说不准是他的计划,这个离清,真的很恐怖。

直到到了荣亲王府,她才稍稍调节好了一些情绪,替墨晔解咒。

整个解咒的过程中,墨晔一直瞪着眼,看变戏法一样看着她,末了激动地抓着她的手直叹女儿出息了啊,不愧是妖­精­!

“我不是妖­精­。”她白眼。

姜寐虽然死后化­精­卫,但是追根究底她是炎帝之女,怎么着都不算妖­精­吧。

“对了,少紫呢?”她问墨晔。

墨晔忽然支支吾吾起来,在她严厉的目光下招了:

“爹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不见的,好像是你走了之后就不见了,我派人找过,但是没有结果。”

走了?

虽然不是没有准备,但忽然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皱起了眉头。

走了,他能去哪儿?总不会……跟着她去了湖眉吧?

马上,这个让人心慌的念头被她否定了。他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不可能偷偷跟随。不管怎么样,只要他不去湖眉就好。

“女儿,你这次会在家里住多久?”墨晔问。

叶深深想了想,咬牙做了决定:“三天后我走,上湖眉。”

明知是离清的陷阱,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不能放弃。

追逐的爱(上)

叶深深给了自己三天的时间去等少紫,只是三天里面都不见少紫回荣亲王府,第一天心急,第二天烦躁,到第三天的时候,却坦然了。只要他没去湖眉,去哪儿都好,只要他不耗神去打斗,说不定凭着几千年的道行,改日飞升也不一定。

这样想着,上湖眉的心也宽了一些。

墨晔似乎是看出了她这一行会花很久,第三天早上扭扭捏捏到了她房里,看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说:

“深深女儿,你这一走,怕是会很久吧。”他默默看了她一眼,拍拍她的肩膀,“你或许不知道,凡人­性­命不过数十载,这一别,不知何时能见了。”

“爹爹,你觉得我会去很久?”

墨晔点点头。

叶深深眼­色­暗了一些。

墨晔是个敏感的人,这不是表现在他平时咋咋呼呼的生活上,而是他天生的感知,行军打仗屡战屡胜,靠的就是这一股天­性­。叶深深知道,凡人中每隔万人便会出这么个奇才,对身周的事物感知异常敏锐,而墨晔,怕是就是这万中选一。

所以,他说要很久,那就会很久。

“女儿啊,爹爹好舍不得你啊~”墨晔叹,“你怎么没一点反应啊,你们妖怪命那么长,也不知道懂不懂人间情感,爹爹这父爱难道打了水漂……”

“……”

“女儿哇~爹爹至今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妖怪啊~”墨晔继续叹。

叶深深翻了个白眼,原来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事到如今,她也不打算瞒他。

“爹爹,我不是妖怪。”她扯出个笑,深深吸了一口气,五千年后,第一次真正回忆起作为姜寐,或者是作为叶深深的过往。

五千年前,人狐龙三族鼎立,势均力敌。凡界无人管理,争乱不断。天帝想从三族之中选出个立为上仙,三族之中便爆发了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她姜寐,便是炎帝之女。那时年少,溜出家门之时遇到了同样年少的狐狸模样的少紫。她素来好奇狐媚­精­怪与凡人有何不同,就悄悄缠上了那个永远眯着眼懒洋洋的狐狸,哪里知道那狐狸高傲得很,居然瞧不起她堂堂帝女,还想尽办法甩了她。她不甘,仗着自己法术略高一筹,动手想抓个狐狸­精­回家找个笼子养着,却不想逮到的居然是狐族的皇储。被爹爹恶狠狠教训了一顿,放了那只漂亮狐狸。结果不出几年,家里来了个漂亮公子,说是代表狐族来商谈联盟和亲事宜,然后一不小心撞见了,两个人都气红了眼,把自家父皇晾在了一边,很有默契地出走了。

那便是,姜寐与少紫第一次相识。

到后来,人族与狐族联盟,奈何还是抵不过龙族,最后龙族水淹人界,她收集草卒石头撒到水淹之处,最后力尽跌入东海,后来不知怎的变成了一只鸟。大水不退,她就继续衔石填海,直到后来,再次力竭而死。

姜寐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墨晔听得眉头皱得很紧。

“那这五千年,你去了哪儿?”

这五千年?

叶深深笑了,她一直不甘心就此投胎,每每都是挑着人世间那些往生的缝隙投胎,不在生死簿之列,所以每一世的命都很长,如果意外死了也没有鬼差知晓,寿命长得所有人都把她当妖怪。一千年记着过往,两千年记着过往,到后来也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直到这一世自杀,稀里糊涂自己走到了阎王殿,然后,也许是宿缘,她这一世投胎居然是原形,还醒在了少紫的封印旁。

“那你上一辈子在哪儿?”墨晔问。

叶深深挠挠头:“不知道。”

这也是她好奇的,上辈子好像是跟这儿两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距离炎黄时代也是五千多年,少紫却也是等了五千多年,两个世界好像不是古代和现代的关系,而是平行的,却有着共同的起源。

当然,这一切若要跟墨晔解释清楚,天都要黑了。

与墨晔分别是在午后,深秋的阳光照得她浑身发暖,舒服得很。

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和玄歆的约定,一直在一起,同一张桌子吃饭,同一块石头晒太阳。与他分别不到两个月,却好像已经隔了沧海桑田。

***

上了湖眉,叶深深没有径直去找离清,而是又去了桃泽。只不过这次不是冲着桃花潭,而是冲着幻境去的。她沿着那虚幻的湖一点点往下走,各­色­的鱼就在她的身旁游走,地上还有珊瑚,蔓草,随着水流摇曳。再过去一点点,就是姜寐和少紫的小屋了。

这幻境记载的世界似乎也是一点点往后推移的,这次的屋子里已经没有少紫,脸院子里的昙莲也都枯萎了,小木屋变得很丑,却让她看得想掉眼泪。

五千年前,少紫在这儿哭了,她却不知道。

她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偿还少紫这份情。

“叶姑娘。”

有个声音在她身侧响了起来,她赶忙揉了揉眼睛,警惕地看过去,看到的是一个老头儿站在她身旁,毕恭毕敬的模样。

“你是谁?”

“镜仪。”

原来是那六个老头儿之一,她倒给忘了。

“有何贵­干­?”

“陛下让我请叶姑娘过去。”镜仪如是说。

叶深深忍无可忍咬牙:“不必了!”

这个离清,到底想­干­什么?她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弓箭瞄准的动物,让人毛骨悚然。她就是打算上湖眉了,也绝不顺着他的意思走!

“姑娘还是配合点吧。”镜仪说,“别让我为难。”

见不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叶深深挤出个狰狞的笑:“那您就为难一下吧。”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镜仪的光刃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袭来,她察觉了,但是身体的速度却是远远跟不上的,镜仪是几千年修行的狐狸­精­,当年姜寐尚且没有把握,现在的叶深深怎么可能有反击之力?光刃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她的肩头,她恨恨回头,看到的是镜仪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顿时料定了这个劝不了就动手的命令是离清亲自下的。

混蛋。

“叶姑娘是否考虑好了?”镜仪又问。

叶深深咬牙不说话,捂着肩头的伤口,额头上出了一层汗。随手给自己织了个障,却也不抱希望可以抵得过镜仪的攻击。

难道今天就这么傻乎乎地让人给送上门去?

就在她想破脑袋都无计可施的时候,一道凌厉的青光刺破了长空,一个白­色­的身影缓步到了她身边。她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了,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少紫。

他终究还是跟来了。

何苦……

“少紫。”她轻轻叫了一声,他却没有反应。

他的眼里已经被怒火点燃了,戾气一点一滴地从已然暗红­色­的瞳眸中溢出来,他站在那儿,好像整个世界除了敌人就只有他一个人,身周的杀意连站在他身边的叶深深都想逃开……

那一刻她知道了他要­干­什么,彻底慌乱了。

“少紫!你不能杀他!你杀不了他!”他现在这副身体如果跟镜仪动手,他必死无疑!

然而少紫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像是在祭风教里一般,于其说是他不听,不如说是他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被本能支配着。支配他的,可能只有杀戮。

“少紫!”

她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却毫无作用,只能忍痛去拽他,却发现凭着自己的能力压根靠近不了他。

而少紫与镜仪的对决已然开始。两个人你来我往,看似可以打平手,但是少紫的身体又可以坚持得了多久呢?这样下去,他会灰飞烟灭。

第一次,叶深深恨自己现在的身体恨到极点,她根本帮不上一点忙,只能眼睁睁看着。

少紫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她的心跟着揪紧了。

“镜仪!你看清楚,你面前的是你狐族的王!”她嘶吼,“有朝一日,如果他重登王位,你必不得好死!”

或许是她的话起了作用,镜仪的攻势在那之后微微停滞。只那么一瞬间,却足够少紫酝酿起浑身的­精­力给了他致命的一击。镜仪死的时候睁着眼,似乎到死都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少紫却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身上到处都是血,却没有一处伤口。

“少紫……”

叶深深没有哭,只是眼睛­干­痛得厉害。她走了过去,抱住了那个摇摇欲坠的人,他的身上都是血,黏糊糊的,且僵硬得不成样子。

她发现自己除了抱着他,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事情。

直到少紫恢复了一点意识,在她肩头轻轻叹了口气,他说:

“本来,不打算出来的。”

“我知道。”他在不在附近,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呢?只是既然阻止不了,就不想戳破……

“我本来,还打算等他杀了你后我再帮你杀了他报仇,这样我就不会每次都为你改主意。”

“我知道。”这一路,他的确已经为她改了很多……

“呵……可是,怎么就看不下去呢?”

他笑了,抬起头看着她,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溢出了血。

脏了。一瞬间,叶深深想到的是他有洁癖,她很笨拙地用袖子给他擦,擦着擦着把自己给擦哭了。

这只笑眯眯的狐狸,爱了她五千年啊……

叮当——

一个东西从她袖口里掉了出来,是镜容给的,他死活不肯戴的那只镯子。

像是溺水之人找到了一根浮木,她慌乱地捡起来,拉起少紫的手就往上戴。

追逐的爱(下)

叮当——

一个东西从她袖口里掉了出来,是镜容给的,他死活不肯戴的那只镯子。

像是溺水之人找到了一根浮木,她慌乱地捡起来,拉起少紫的手就往上戴。

少紫却费劲了力气,甩开了那只镯子,吃力抬眼看着她。

“戴上。”她咬牙,忍住眼泪,“少紫,听话,戴上。”

现在的他,就像是个垂危的老人,或者是个初生婴儿,稍稍不慎,身体就会一败涂地。只是,他倔强的个­性­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发作起来,他如果不想戴,那是在跟自己的­性­命过去不去啊……

“晚饭,你现在的眼泪,是为我的吧?”他笑了,“要是还在想那个小祭祀,我……我照样把你当晚饭吃。”

0 0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