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死就和生一样普通,却还是让人难接受。
飞影的尸身已冰冷,萧逆飞还在靠着那颗树呆呆地望着天,似在等天给他个答案,告诉他为什么飞影突然死去。飞仙坐在飞影旁边,眼神空洞让人心伤。
在萧逆飞的生命中给他最多人情暖意的便是飞影,十几年的相伴,共同出生入死,在血泪刀口间拼命,一路走到今日,是飞影用友情保住他内心深处的爱,让他不至于对万物完全冰冷,让他还有情,就算那情被冰封了多年,可总有融开的时候,是飞影让他感觉活着并不是太无趣。
但,现在飞影就那么静静躺在他眼前,没有了心跳,没有了呼吸,一切都没有了。
“你不该这样对待你的恩人。”人在远处,声已在耳。
萧逆飞突然一挺身站起来,眼中含着锐利的杀气和深刻的仇恨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魔鬼般的人。银白色的头发蓬松地散着,紫红的面膛和紫黑的双唇,眼球略有些发蓝,再加一身猩红的袍子让他看上去比恶鬼还要怪异。
飞仙忙握住飞影的手,可那已冰冷的手只能让她的心颤抖得更厉害。
魔鬼般的人在一丈之外站定,冷岑岑地道:“你难道不该让他入土为安?”
萧逆飞的手用力地握紧玉箫,似要将它握碎,他心中的仇恨与怒火在瞬间迸发,他咬紧牙在牙缝挤出两个字:“连绝义?”那双倔强的眼睛似乎已燃烧起来。
魔鬼般的人仰头哈哈笑道:“不枉我养你十六年,我练功走火变成这副样子你也认得出。”
萧逆飞冷冷地道:“就算你变成灰我也认得。”
连绝义撇着嘴摇摇头道:“看来我为你请的教书先生没教好,这句话是对仇人讲的。”
萧逆飞笑了,冷笑,他抬眼逼视着 信道:“难道我们不是仇人?”
连绝义作出吃惊的样子道:“孩子,是飞影的死对你打击太大了?你怎么……”
萧逆飞抬手止住他的话,道:“还打算骗我多少年?到我们骨肉相残的时候?”
连绝义一怔,随即阴冷地一笑道:“看来飞影在临死前告诉你了。”
萧逆飞眉头一动,他不知他的身世与飞影有何关系,幸好连绝义继续道:“这飞影为了寻找萧十一郎的第四子萧逆飞竟隐身至圣宫十六年。”
萧逆飞不禁低头看着飞影。
连绝义又道:“我很难想象他如何面对我这杀父杀母仇人,如何克制自己听我调遣。”他斜着眼睛瞟了地上的飞影一眼。
萧逆飞又被刺痛了一下,他到此时才明白飞影的痛,他慢慢抬起头道:“我要报仇。”
他的话冷冰冰的,说得不快不慢,似没有任何感情,却带着坚定。
连绝义很赞同地点头道:“应该,他们父子为你而做出的牺牲的确值得你为他们报仇。“
萧逆飞又一次被震惊,他忍不住脱口道:“父子?”
连绝义也怔了怔,道:“飞影没告诉你这些?好吧,我告诉你也一样。”他发蓝的眼中跳动着兴奋,是种报复的快感,他慢慢道:“他的父亲为了救你被我给杀了,他大概受他父亲临终托付才到了至圣宫来寻找你,他很行,我也是半年前才发现他的身份。”
萧逆飞被完全震惊,他心中喊道:“原来飞影说这辈子是还我前生债是指的这件事,原来他一切的悲苦都是为我。”他的眼眶中又盈满热泪。
连绝义道:“你的毒是怎样解的?难道是……”他将目光移向飞仙。
萧逆飞道:“爹爹已将解药给我。”他说着拿出那只药瓶,丢给连绝义。
连绝义不敢相信道:“不可能,这‘童子无史’根本没有解药,萧十一郎怎会有?”
萧逆飞挑战似的看着他道:“莫要忘记,萧十一郎是深不可测的。”
连绝义冷冷一笑道:“是吗?好,我机缘巧得千年灵物,功力倍增,正好可以拿你试试威力,看你那深不可测的老子救不救得了你。“他说着手好像在动。
萧逆飞无意间转头看了看飞仙,淡淡一笑。
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手,似乎很满意,他侧着头道:“当年萧十一郎废我武功,那我震断你全身筋脉好不好?”那张恐怖的脸在扭曲,或许那就是在笑。
萧逆飞的手干燥,冰冷却很稳定。
狼不怕死,却不会轻意就死,真正的狼会为生存奋斗到底。狼懂得忍辱负重,不会冲动地做什么力所难及的事,要做也要等到最佳时机出手。但若是必须应对强敌狼也不会示弱,就算死也要战死。
萧逆飞将眼睛闭了起来,顿时,一切都被隔离在他之外,现在他只是个为生存而战的斗士,就如荒原上雄狮面前的苍狼。他全身每一分每一寸都进入战斗状态。
连绝义的袍子渐渐飘动起来,他脚下一滑动便到了萧逆飞面前,双臂由外向里直夹萧逆飞的双肩。
萧逆飞闭着眼睛听着疾速的风声,他没躲,反而拔动玉箫直击连绝义胸口,他知道在他周围一丈左右全都在连绝义内力的笼罩下,就算躲也是处可躲,全力一击也许还可以震伤他几分,尽管那样自已将处于险境。
连绝义的大手扣住了萧逆飞的双肩,萧逆飞的箫也抵住了连绝义的胸口,只见原野上的石砾突然翻动着向四周滚去,飞仙和飞影的尸体也被推出二丈以外,那棵枯树猛得晃了几下。
连绝义一惊,低头看着胸口的玉箫,勉强咽下要吐出的血,咬着牙阴沉道:“你身上有萧家的功夫?”他发蓝的眼睛中射出仇恨的光,就似闪着恶魔之力的蓝色水晶。
萧逆飞紧闭着嘴巴,他觉得全身的骨头像在被生生抽出,但肉还连着骨、骨又牵着肉,血在骨肉间突出,染红了地面,染红了天空,染红了空气,后来萧逆飞觉得眼皮很沉了。
连绝义的双手紧掐着萧逆飞的肩,强大的内力直冲向萧逆飞的体肉筋脉,他的双唇已因兴奋而颤拌,他看着萧逆飞的生气一点点殆尽,他的呼吸也急迫起来,突然他一掌打在萧逆飞胸口,怪异地笑道:“哼哼,孽种,震断你的心脉,看你那深不可测的老子怎么办,看沈璧君怎么哭,哈哈……哈……”他仰天大笑,突然瞪大眼睛、咬紧牙猛得将一股强烈真气灌入萧逆飞体内。
萧逆飞的嘴角涌出鲜血,抵在连绝义胸口的玉箫渐渐垂了下去。
飞仙无助地坐在地上,只是紧握飞影的手绝望地哭得道:“哥,你快起来救救他,快……”连绝义猛得一松手,萧逆飞整人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连绝义俯身盯着他,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胸口,要将他提起来再抛出去,但他却没有。
“放开他!”一声低喝让连绝义的手不觉松开停在半空中,他转过身那双冷蓝光的眼睛又明亮起来,他看到了萧逆天和萧逆风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萧逆天目光中释放着逼人心魄的力量,连绝义不禁避开那双黑亮的眼睛。
萧逆风的脸色已因愤怒而发青,他忍不住高声道:“连绝义,你竟将他伤成这样子!”
连绝义又咧开那张黑黑的嘴。竖起食指摇了摇道:“不是伤,是杀,他的心脉全断了。”他说完含笑盯着萧逆天和萧逆风,想见他们暴跳如雷的样子,可他又失望了。
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带他们走!”
声音不大,却含着无穷的威力,连绝义觉得耳膜都有些生疼,那声音以内力传输,快得让他还不及防御,他已猜出来者是谁。
萧逆风一个箭步冲到飞仙和飞影身旁,抱起飞影,萧逆天转过连绝义身边俯身抱起萧逆飞,他知道现在连绝义绝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萧十一郎就在他身后几十步外。
萧十一郎就那么随随便便一站,却让这无边原野瞬间缩小,他看着萧逆飞时眼中不禁流露出他内心的痛,但他仍平静道:“带逆飞去找逆云。”
连绝义背对着萧十一郎大声笑道:“你以为萧逆云救得了他?也许一个时辰内你的内力还能让他活过来,但你现在还有机会救你的儿子?”他猛得转过身,咬牙切齿道:“我也让你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去却无法救他,让你也尝尝这入骨的痛苦!”
萧十一郎的眼神中含着叹息,为这扭曲的父爱而叹息。
萧逆天一手扶住萧逆飞,一手解下已系在腰畔的割鹿刀抛给萧十一郎,深深看了他一眼。
狂风,飞石,刀光……
萧逆天不知狂奔了多久,他认准去未寒山的路便拼命地飞奔,他感觉萧逆飞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冷,感到自己的心也在随萧逆飞的身体冰冷。
“哥,哥,坚持住,我们快要见到逆云哥哥了,见到他就好了,他医术很好的,会没事的,”他眼中含着泪不断地哽咽道,“我们兄弟几个分别十六年,你不要开玩笑,你向来是最冷酷的,怎能开玩笑?娘亲会打你ρi股的,如果你不起来。”他必须找些话来说,否则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残酷的现实。两天前分手时还活生生的萧逆飞,现在却在自己怀中逐渐冰冷,本来似永远不败的飞影却将尸体呈现在他面前,他突然觉得自己像被掏空一般,又觉得像在梦中一样不真实。
未寒山山林中的屋子已在眼前,萧逆天急掠过去叫道:“逆云哥哥。”
三间屋子中只有西边的屋子的门开了一道缝,杜闭月闪身出来,当他看到萧逆飞不禁惊呆。
萧逆天焦急地问道:“逆云哥哥在哪里?”
杜闭月马上反应过来,快步走向最东边的屋子一把推开房门。
萧逆天已抱着萧逆飞冲进屋子。
酒,满屋子的酒味,满地的洒坛。萧逆云如雪的白衣上不再一尘不染,那柔和的笑容在脸上匿迹,那满怀的美好已无影无踪。
萧逆云倒在一地的酒坛中间,醉得分不出东南西北,辨不清黑夜白天。
萧逆天将萧逆飞放到床上,转身提起萧逆云,大声叫道:“哥,醒醒,救人了,逆飞哥哥的命在你手里了,哥……”他将头埋抵在萧逆云软软无力的肩上,几乎绝望。
杜闭月着急地道:“这逆云近日来,如此消沉颓废,实在……”
“天儿,出了什么事?”随着绝美的声音传来,一个绝美的人出现在门口,是沈璧君。
萧逆天转头望着沈璧君,将萧逆云靠在自己肩头,勉强笑道:“娘,没什么,你……”他不知如何才能让沈璧君承受萧逆飞几乎无生的可能这个打击。
沈璧君的目光还是移到了躺在床上的萧逆飞身上,她轻呼一声快步走到床前。
萧逆飞的脸苍白得可怕,看上去就如冬日里的寒霜。
沈璧君神情木木地颤抖着双手捧住萧逆飞的脸,突然笑道:“逆飞,怎么学逆剑赖床?”她向屋子看了看,在寻找什么似道:“十一郎,快把他叫起来。”
萧逆天握住沈璧君的肩头,轻摇着她哽咽道:“娘,逆飞哥哥只是睡一会儿,一会儿……”
沈璧君睁大眼睛,仿佛一个天真的孩子问道:“真的吗?”
萧逆天闭紧嘴狠下心猛地点点头,泪水不禁又充满眼眶,他来到萧逆云身后猛得抬掌打在他背上,萧逆云体内的酒立即喷出,可他的人却醒不过来。
萧逆天皱眉闭上眼长吐了口气,他急转到萧逆飞身边,将他扶起,将内力输入他体内护住他的心脉,也许还能等萧十一郎回来,可萧十一郎是否能平安回来?
萧逆天不敢想下去,他也近乎绝望,内力几乎已进入不了萧逆飞体内。
沈璧君的神情看上去像个好奇的孩子,她伸手去握萧逆飞的手却握到一阵死的冰冷,她的神智似一下恢复过来,那双美丽的眼中充满痛苦、心痛,她一把萧逆飞搂在怀里,终于哭出声。她断断续续道:“飞儿,起来……不要……吓……吓娘亲,快……”
萧逆天忍不住抱住沈壁君和萧逆飞,眼泪从那双痛心万分的眼中无声流出。
“是谁在哭?”清脆的声音刚传进,杜沉鱼已像阵小旋风般蹦进屋子。
她手中还拿着几根干枯的树枝,那快乐无忧的神情在进屋立即凝在脸上,她一步步走近萧逆飞,眨着大眼睛瞅着他,似乎有些害怕。
萧逆天转头看着她,一阵心酸又涌上心头,现在萧逆风正抱着飞影的尸体带着飞仙向未寒山赶来,他不知这个天真的女子如何面对飞影冰冷的尸体。
杜沉鱼又眨了眨眼,怯怯地伸手碰碰萧逆飞的手,她突然大叫一声道:“他死了!“
杜闭月忙拉过她,试泪道:“沉鱼,别乱讲!“
沈璧君突然松开萧逆飞,萧逆飞立即向后仰去,萧逆天忙抱住他。
沈壁群脸上的悲痛又消失无踪,看上去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她瞅着杜沉鱼笑笑道:“小姑娘,你说他死了?”说着慌忙从床边后退几步,她又环视了一下屋子,有些困惑道:“十一郎去哪里了?刚和连城壁决战完,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又跑出去玩?”
杜沉鱼闪着大眼睛,吃惊地看着沈璧君道:“萧夫人,你没事吧?”
沈璧君轻轻一笔,道:“我很好啊,只是找不到十一郎,不过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
萧逆天放下萧逆飞,走到沈璧君面前,小心地试探道:“娘,天儿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沈璧君向后退了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慌惊,道:“你是谁?为什么叫我……叫我……”她的脸迅速扉红,就像个害羞的少女,很少有被个大男生叫做娘而不害羞的少女。
萧逆天的眉头微微动了动,轻舒了气,心疼又怜悯的眼神中也有丝庆幸,至少她不必承受那肝肠寸断的丧子之痛。想到萧逆飞,他的心又在绞痛,他转身看着躺在床上的萧逆飞,恨不能替他承受一切,他也体味到无可奈何、无计可施的煎熬,亲兄弟的生命在一点点接近终点他却只能看着,等着。
萧十一郎能否在一个时辰内赶回?就算赶回来他还有力气、有内力去救萧逆飞?何况连绝义已今非昔比。
萧逆云已彻底醉了,就算他醒来又有几分把握救得了他?
萧逆天突然向门外冲去,他无论如何都要缠住连绝义,要萧十一郎回来救萧逆飞。
萧逆天刚冲出门口,就见到一个不高不矮,不胖也不瘦的老头,这老头身穿着碎布拼成的衣服。
老头在门前转了一圈,突然闪进屋子。他就从萧逆天身旁一闪而过,萧逆天如此灵敏的身手却未来得及拦住他。萧逆天忙回身进屋。
老头窜到床边夹起萧逆飞就向外跑,萧逆天倒滑几步挡住门口,微笑道:“老人家,闯人家的屋子带走人家的人可不大好。”
老头张嘴刚要开口,似又想到什么又将嘴紧紧闭起来,眨了眨不大不小的眼睛身形一动竟已到了门外。
萧逆天一惊,他根本未看清他是怎样出去,只觉得眼前一花老头便已到了他身后,他急追出去,可那老头的身影已近乎消失在林中。
萧逆天停止脚步大声道:“前辈,家兄性命全拜托了。”他以内力将声音送出很远。
一阵凉风卷起满地枯叶,萧逆天茫茫地望着老头离去的方向。
“你们想要做什么?”沈璧君略带怒气的声音从房中传来,萧逆天转身大步迈向屋子。
沈璧君摁住桌角,咬着嘴唇瞪着杜闭月和杜沉鱼。
杜闭月为难地看着萧逆天道:“萧夫人好像不认识我们了。”
萧逆天涩涩地笑道:“也许忘记现实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是一种本能。”
杜沉鱼道:“那个比鬼还快的老头将你哥哥带到哪里了?”
萧逆天道:“不知道,只要能让他活下去就好。”
杜沉鱼叫道:“你怎么知道那老头不是坏人?”
萧逆天闭上了嘴巴,他不知道。
沈璧君突然从头上抽下根金簪对准自己的脖子,道:“你们不要妄想抓我去威胁十一郎,我死也不会跟你们走。”她温柔的眼中透出钢毅和坚持。
萧逆天心中暗自叹息,他微笑着道:“璧君,是我,十一郎。”
沈璧君盯着萧逆天看了一会儿,渐渐露出笑容,柔声道:“真的是你,十一郎?”
萧逆天点点头,伸手将金簪拿在手中,道:“你很累了,现在回房去休息好不好?”
沈璧君很听话地点头,垂头向外走,却突然转过身怒道:“你是骗子,你不是十一郎!”
萧逆天笑笑道:“你看看清楚,看我是不是?”他不禁感叹,神智混乱的沈璧君也不会认错萧十一郎,尽管自己与萧十一郎一模一样。
沈璧君突然手一扬冲萧逆天打出几根金针,转身向门外掠去,萧逆天一闪身躲过金针就要追出去,可他又将要迈出的脚收了回来,因为沈璧君并没有跑远,只离门三四步而已。
沈璧君刚冲出门口便撞到一个人身上,她站稳后仔细看着这个人突然大叫道:“风姐姐!”
这人竟是风四娘,杜落雁和展残命跟在她身后。
风四娘泪眼朦胧,一把握住沈璧君的手激动地无法言语。
沈璧君忙道:“风姐姐,有人要抓我去威胁十一郎。”她说着回身一指萧逆天。
风四娘一怔,以询问的眼神看着萧逆天。
萧逆天无奈道:“娘她受打击后神志有些混乱。”
风四娘轻叹一声将沈璧君轻搂在怀里,道:“璧君,没事的,他不是坏人。”
沈璧君似信非信地闪着眼睛道:“真的吗?”她回头看着萧逆天突然笑笑道:“十一郎,你刚刚说要我去休息,我现在就回房。”说着便推开中间的房间房门走了出去。
风四娘道:“逆天,璧君怎么变成这样子?”她的话中含着无数的叹息与怜爱。
萧逆天道:“逆飞哥哥他……他被连绝义震断心脉,娘她一时无法接受,所以……”
这时,杜沉鱼和杜闭目从房中出来,杜沉鱼忙跑上去搂住杜落雁跳起来道:“雁儿,太好了。”
杜落雁脸上也有了喜色,鼻子一酸道:“两位姐姐都在这里,那太好了。”
风四娘看着杜沉鱼和杜闭月不禁面上略带愧疚,她为了掩饰忙道:“逆天,去房里再说。”
萧逆天点头将他们让进屋子,随手将地上的酒瓶排了排。
萧逆云还是不醒人事地趴在桌上,就如一只醉死的猫。
风四娘找了把椅子坐下来道:“那么逆飞现在怎么样了?”
萧逆天道:“被一个功夫奇高的老头抢走了,我却未能追得到他。”
展残命用食指按着眉头,道:“连你的轻功都及不上他,难道真的是与世隔绝之绝顶高手?也许那小子还有救了。”他说着一ρi股坐到椅子上,叉起双手垫在脑后。
萧逆天苦涩一笑道:“但愿是,逆飞哥哥受那么多苦,必定后福无穷,”
一个人若是自己骗自已必定不会太好受,他无意中发现杜落雁爱怜疼惜的目光正痴痴地落在他的脸上。
她的脸色很苍白,人也憔悴得多。一双美丽却带忧的眼睛更让人心碎。
萧逆天心中一阵痛,仍淡淡道:“还好吧?”他将目光转向门外,他知道她为了父仇不会收回离开他的决定,又何必再给她爱让她为难,让她更心酸?
展残命跳起来冲萧逆天肩头狠狠一拳打过,怒道:“混蛋,我妹妹吃那么苦还不是因为你?就换你这比白开水还淡的三个字?”他又一把揪住萧逆天的衣领。
萧逆天轻闭了闭眼,浓眉间又又隐现着那深重的痛,淡淡一笑道:“你认她做妹妹也好。”
展残命苦着脸作央求状道:“拜托了,那是我亲妹妹,否则像这样美人我怎会放过?”
萧逆天一惊,道:“残命,你……”
风四娘轻叹道:“他说的是真的。”
萧逆天又将目光转到风四娘身上。
风四娘道:“落雁是我的女儿,当年我带着她逃离杨家后无意间闯进无欲山庄,便将她与无欲山庄的四小姐调了包,我算谁了杜天龙一定不会声张自己亲生女儿被换掉,这毕竟不怎么光彩。随后带无欲山庄的孩子继续逃亡,等没有追兵时,我将她托付给了一户人家,她的掌心有个梅花胎记,不知……”
杜沉鱼立即瞪着风四娘叫道:“你把我亲妹妹偷走了?”
风四娘没理她的喊叫继续道:“之后我便悄悄回到杨家,却……”她的泪不禁滴落,她定了定神道:“后来我出关隐居几年,等她长大一点,便又回无欲山庄传授她武功。”
杜沉鱼恍然大悟似道:“哦,原来雁儿的武功是你教的。“
风四娘点头道:“可终于被杜天龙发觉,他竟是连绝义的手下,我只好再次离开,就到了这关外荒原,后来被冷天赐收留,他为了方便,便对外称我是他的夫人,谁知他……”
萧逆天沉默着,他又能说些什么?
杜闭月道:“夫人可否告知当年带走的孩子现在何处?”她仍是那么有礼。
风四娘脸上闪过一丝歉意,道:“我出关回来时那户人家已不在了,我……”
杜沉鱼窜到风四娘面前叉起腰叫道:“这么说我们永远也找不到妹妹了?”
展残命一伸手拉住杜沉鱼的小辫子将她拉回几步,道:“小丫头,不许对我娘亲无礼。
杜沉鱼满脸涨红,甩手打开展残命的手,没好气地冲他喊道:“她是你娘亲?”
萧逆天也迷茫地看着风四娘,风四娘道:“他是杨风。”
萧逆天震惊地看着展残命,良久说不出话。
展残命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苦苦淡淡的一笑道:“叫我展残命好了。”
萧逆天会意地一点头。若是叫杨风,难免要再忆起那些伤痛,展残命难免要再将杨风的遭遇与痛苦更重述一遍。现在杨风活着就足够了,至于呣子如何相认,兄妹如何重逢已不再重要。
“逆天。”萧逆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萧逆天看了杜沉鱼一眼,他知道萧逆风的怀中便是飞影的尸体,他垂下头去。
无奈。
萧逆风已迈进屋子,飞仙紧握着萧逆飞的寒潭玉箫垂头跟在他身后。
“飞影!”杜沉鱼像突然被毒蜂刺到似的惊叫起来,猛地扑了过去。
萧逆风悲伤地看着她,道:“沉鱼,飞影他……”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杜沉鱼这一哭,杜闭月也掩口落泪,飞仙的眼泪又一次冲出眼眶,萧逆天把头转过,不忍再看,他的泪中也闪着泪光。杜落雁紧抿着嘴悄悄落泪,也暗中看了看萧逆天,眼中含着疼惜,她知道萧逆天的痛不易外露。
埋在心里的痛苦到底有多痛?
萧逆风将飞影放到床上,杜沉鱼伏在飞影胸前不停地大声哭着。
杜闭月红着眼睛走到杜沉鱼身后,轻轻拍着她安慰道:“沉鱼,乖,别再哭了。”
杜沉鱼猛地转过身,大声道:“萧逆风死了你会不会哭?”说完又继续伤心地哇哇大哭。
杜闭月怔怔地看着萧逆风,突然泪水泉涌般流出,萧逆风又何尝不是刀光剑影中的人?
风四娘 站起来,凝望着萧逆风,颤声道:“风儿……”
萧逆风怔了怔,仔细看着风四娘,突然上前几步跪倒在地,风四娘上前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展残命吸吸鼻子,按了按眼睛,似要将那感动的泪摁回去,他眨巴眨巴眼道:“喂,萧逆风,你怎么还跟我抢娘?太过分了。”他说着已将萧逆风从地上拉起来,紧紧抱住他。
萧逆风热泪盈眶,道:“你……你是杨风?”
展残命用力拍着他的背,道:“小子,竟敢不记得我。”
萧逆风道:“我就是你,我要忘记你除非先忘记我自己。”
展残命一拳打在萧逆风肩头道:“混小子,也不看我死没死就把我埋了要不是我师父发现我,我现在早成泥了。”
萧逆天走到床边,道:“让飞影安静地走吧,好不好?”
杜沉鱼摇摇头,大声喊道:“他出去的时候说是去为我买好玩的,怎么会这样?”
飞仙跌跌撞撞扑到床边,抽泣道:“哥哥是我害死的,是我不好。”
杜沉鱼用手擦了擦拭泪,突然站起来道:“我要带他回凤凰林。”
萧逆天道:“凤凰林远在中原,你……”
杜沉鱼倔强地歪头瞪着萧逆天道:“我要带他回凤凰林。”
萧逆天轻叹道:“好,我护送你回去。”
风四娘道:“天儿,你不能离开这里,不如我们送她,反正我们也要回中原。”
萧逆天道:“你们?”他猛转头看着风四娘,又不禁看了杜落雁一眼。
风四娘岂看不出他的心思,却狠下心道:“我打算带他们两兄妹去杨家祭祖,然后……远离江湖世俗之地。”她突然想到什么似道:“萧十二郎已带着南宫紫云和宇文天错走了。”
萧逆天出神地道:“哦,那倒不错。“
萧逆风道:“何不等……”他又突然想到萧逆飞,看着烂醉如泥的萧逆云,他大惊道:”逆飞呢?”向来沉稳的他顿时焦虑起来,一双眼睛看着萧逆天迫切要得到答案。
萧逆天仿佛又被什么刺痛道:“被一位绝世高手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