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猛地楼上传来杯子摔碎的声音,接着就是老板高昂的骂声:“水这么热,怎么吃药!来了两个月了,还这么笨手笨脚,什么都学不会!不想做就不要做了!他妈的!”老板具有港味儿的骂声一点也不减威力,仿佛每个字都是从腹腔深处运了气发出来的,这样的发声方法我只在小学学习美声唱法的时候用过,却不料老板可以用来骂人,因此这骂声有着慑人魂魄的功力。我眼睛盯着天花板,仿佛那吊灯也晃了一下呢。
寂静无声。彭小姐眼睛不抬地喝着牛奶,偶尔用叉子叉起一块水果,咬一小口,细致地吃着。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显示出与气氛不相协调的平静。
突然,饭厅旁边那个保姆睡觉的房间门一开,小燕出来了。她拧着眉头,上了楼。老板家里平时只有两个保姆,小燕就是其中一个。小燕说不清是哪里人,却是来老板家很多年了,投了老板的口味,炒得一手好河粉,如今专管做饭,不管杂事。另外一个保姆几乎月月都在换,可这小燕却扎了根一般岿然不动。
“小秦,老板叫。”小燕从楼上唤我。我不由心头一凛,看了勇子一眼,勇子正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
我悉声上楼。老板此时正在二楼的书房,坐在椅子上,怒容未敛,呼哧呼哧喘粗气。旁边是四川小保姆,她几乎跪在地板上,抽噎着用手去捡碎了的杯子。小燕则拿了一张纸巾,垫在脚底下,蹭木质地板上的水渍。
我一眼扫见书房角落的饮水机,拿了纸杯,接了多一半热水、少一半的冷水,笑着过去,拉了老板的手绕过现场:“来,老板,先吃药。大早晨的就发脾气,对身体多不好啊!”
老板胸口起伏:“你不知道,她们一个个的都是笨蛋!”
“老板,您得容许别人比你笨啊!我们大多数还都是普通人嘛,像老板这么聪明能干的人能有几个啊!”我接过小燕递过来的药,捧给老板。
“今天都有什么安排?”
“九点半有个会,主要是销售部和规划部。下午两点晚报的记者要来采访。昨天下午四点,开发银行的信贷处赖处长打电话问您有没有空吃饭……”
“那帮龟孙子,不见。”老板一口吞了若干粒药,抬头问,“还有吗?”
“再有,就是昨天市委办公厅的袁秘书打了电话来……”
“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问候了您,然后就是聊了聊天。”
“嗯。”老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下午提醒我给袁秘书回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