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从风雨楼出来的时候,还和苏梦枕笑着道了别,然后垂下了轿帘,缓缓而去。
在风雨楼外候着的相府武士立即把情况报告给了蔡京。
蔡京人在‘澜沧山庄',他的身旁是一个刚进入青年阶段的少年。
这青年一身锦衣华服,指上戴着几枚白玉扳指,仅发上一顶紫金冠就镶二十四颗绿玉,服饰极其华贵,但是穿在他的身上,就显得非常平凡。因为他的人更贵气。
他的气质就象是天生的王孙贵族,所以让人觉得,任何过于奢华的服饰穿在他的身上都理所当然。
那青年在摆棋谱,蔡京坐在他的身旁。
他只专心摆着棋子。
房间里就只有他落子的清脆响声。
"其实相爷何必布这个局。我看苏公子未必就和神侯府联了手。"听了报告,他边摆棋边道。
"我对那座楼一向看不入眼。现在雷损不逆我,迷天七内部混乱不成事,我不想这京城的武林道中,再多一股势力。"蔡京微笑道。
"相爷不想招揽苏公子吗?"青年小心翼翼的问。
"当然想。"蔡京一直在笑,可是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可是......"他忽而止住,那年轻人仿佛并不好奇,也没有再问。只淡淡的道:"相爷要应看做的事,应看都已备妥。其他的还劳烦相爷自己费心。"
白云苍狗,瞬息浮生。
才初冬,便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一直在虞氏典当前行乞的老头子在破晓时分被人发现冻死在路边。
老人其实并不应该死。因为天气不算太冷,但是他的衣服太单。
夜霜在他身上凝成薄冰,还未散去。
他没有亲人,也没有人领尸,官府的人过来看了看,扔了张草席就走了。既不是命案,他们也不愿意管。
虞氏典当的少主子正在指挥着下人将这尸体仍到拐弯处的阴沟里,他当然不会为这老汉下葬,只觉得晦气。
拐弯处转来一顶轿子,绯红的轿帘被风雪吹的轻轻飘着,颜色轻艳,气势却肃杀的厉害。
抬着老汉尸体的几个下人挡住了这轿子的路。
轿里人看到那老头子被冻得僵直起了寒霜的身体,似乎叹息了一声。
然后弹出了一锭银子。
"拿去,葬了。"
下人愣了愣,那典当行的少主人已过来问怎么回事,有人跟他说了,他瞥了瞥仆人手上的银子,倒笑道:"哪来的好心人,给这要饭的下葬。这死叫花子死在我门口,少爷我觉得晦气,凭什么给他下葬。你有心,你去葬呀?"他说着,从仆人手中捏过银子,朝轿子里掷了回去。
--开玩笑,他家是京城里排前三的典当行,有的是钱,谁稀罕这么一点!
轿里的人接了银子,沉默一下,道:"我的心地不好,也没意思救助谁。只不过,转过这条街,就是我的地方,你们扔他到那里,似乎有些不妥。"
典当行的少主愣了一愣,道:"转过这个弯是三条大街,你说你的地方在哪,我让这几个人绕过去,不污了你的福气就是。"
轿里人笑道:"只要转过这个弯,就都是我的地方。你都碰不得。"
"你好大的口气!我虞春明也未曾这样说话--"那虞姓少东家白了脸,他底下的人就赶忙出言讽刺了。
"少爷,我们替你揪他出来--"
那虞春明点了点头,也觉得这轿里人说话口气太大,想自己家是城中数的上号的富贵人家,也不敢说几条街都是自己的!
轿里人又叹了口气,接着咳嗽起来。
然后他吩咐抬轿的人说:"不要多生枝节,我们走吧。"
他竟不愿意管到底,难道他怕了这些以富欺人的吗?
当然不是。
因为他‘附加'道:"我不是善人,我也不做善事。但是,这尸体如果今天在我的地方发现了,你们虞记典当就不要开了。"
语调温和,带着初冬小雪的微寒。
但说的话却是惊心动魄的狠。
他说话的口气,就象今天中午吃了几碗饭一样平淡。
然后他掀开了轿帘,冲虞姓的少东家一笑:"你记住了?"
轿子里的人很年轻,也很冷峻。
年轻而冷峻的人很多,或许比他更年轻冷峻的人也有很多。
但是谁也没有他那样一双眼。
幽如鬼火,寒如冰渊,那样的震慑人心。
虞春明不由得点了点头。然后在这个人的面前吩咐手下去棺材铺买付棺材收殓老人。
事后,有人告诉他,那个轿子里坐的是京城三大势力之一的金风细雨楼的新楼主苏梦枕苏公子。他只有庆幸那天苏梦枕似乎有急事赶路,不然,他也没有机会为自己的莽撞庆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