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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双方力道解消也不可能。因为他们不是用同类型的兵器,一个用掌,一个用剑,那是不可能互相碰击而又不受伤的。只有各打各的了。

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各出绝招,除了他们自身,还有何人可以化解?

眼看就要同归于尽了,不料竟有极其出乎意外的变化。

剑光掌影之中,突然有两个人Сhā进他们中间。一男一女,男的出掌,女的出剑。

齐燕然的那一掌,那男的接了下来。

上官云龙的那一剑,那女的也接了来。双方都是接得恰到好处,大家都没受伤!

是谁能够这样恰到好处的替他们化解?

齐燕然失声叫道:“元儿,是你,你……”

上官云龙失声叫道:“凤儿,是你,你……”

不用说,来的这两个人就是卫天元和上官飞凤了。女儿和父亲对剑,徒孙与师袒过招。

上官飞凤道:“爹爹,请莫生气。女儿井没有违背你的禁令。”

卫天元道:“爷爷,请原谅我。我并没有损及你的英名。”

齐燕然和上官云龙是说好了的,不许别人帮手。

但现在上官飞凤却并不是帮她的父亲,卫天元也并不是帮他的“爷爷”,虽然他们都已“Сhā手”,但严格说来,他们还不能算是违背规矩。

要怪的话,也只能怪他们帮助对方。

齐燕然在最初的一瞬间,的确是有点恼怒的:上官云龙也的确是有点伤心的。一个以为是“女生外向”,一个以为是亲如骨­肉­的徒孙“胳膊反向外弯”。

但他们毕竟是当今之世数一数二的武学大行家,瞬息之间,亦已明白了他们的亲人的心意了。

上官云龙首先笑了出来,说道:“好孩子,我不怪你。天下除了你一人之外,也没有谁能够接下我刚才的一剑了!”

齐燕然则在说道:“元儿,你何必拦阻我?我不会白死的。

天下除了你一个人之外,哼,哼,恐怕也没有准能够接下我刚才的一掌!“

原来上官飞凤和卫天元之所以要那样做法,也正是因为除了这个办法之外,就没有别的法子可以化解这两大高手的恶斗。

最熟悉上官云龙幻剑的奇招的,当然是他的女儿。

最熟悉齐燕然的掌法的,当然也只有他亲手调教出来,名分是徒孙,实际是徒弟的卫天元。不过,也幸亏这两大高手都是耗损了十分七八的真力,否则恐怕他们还是不能接下来的。

他们不是偏帮亲人,也不是反助“对方”,他们只是为了要救亲人的­性­命。

齐燕然忽道:“元儿,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你的丁大叔报仇,你若是我的好孩子,替我去吧!”

卫天元叫道:“不,不,爷爷,你真的是误会了。杀丁大叔的不是上官姑娘!”

齐燕然道:“误会?我亲眼看见她和银狐联手行凶!”

卫天元道:“是哪一天的事?”

齐燕然道:“九月十三。”

卫天元道:“九月十三那天,我和她尚在华山,有华山五老可以作证。”

齐燕然道:“但凶手的名字,可是你的丁大叔亲口说的!”

卫天元道:“你就只相信丁大叔,不相信我吗?”

齐燕然不作声,丁勃和卫天元,一个是他的老朋友,一个与他亲如祖孙,这两个人他都是相信得过不会欺骗他的。他不觉一片茫然了。

“如果不是她,为什么丁勃在临死之要告诉我是‘上官云龙的女儿和银狐’呢?他说出这两个人的名字,他的用意难道不是要告诉我凶手是谁么?”

卫天元道:“那另一个人也不是银狐!”

齐燕然道:“银狐我是认识的。”

卫天元道:“人有相似……”

他只说了半句,齐燕然就想了起来,说道:“对了,我听得人说穆家双狐,相貌是一模一样的。丁勃把金狐错认作银狐也有可能。”

卫天元道:“我不敢断定那另一个人是否金狐,我只能说凶手一定是白驼山妖人。”

齐燕然道:“你怎么知道?”

卫天元不知从何说起,他只能说道:“爷爷,请你相信我,银狐穆娟娟不是如你想像的那么坏。现在也还不是查究杀害丁大叔凶手的时候!”

齐燕然沉声道:“还有什么事情比给你的丁大叔报仇更加紧要?”

卫天元没有回答,因为上官飞凤已经把另一件更加紧要的事情说出来了。

上官云龙道:“凤儿,你为什么不给自己辩白?”

上官飞凤道:“我受冤枉是小事,爹爹,你中了好人之计了!”

上官云龙道:“什么­奸­人之计?”

上官飞凤道:“好人之计就是要你和齐老前辈斗个两败俱伤。外面的­奸­人是白驼山妖人,内部­奸­人是谁,我还未知道。”

上官云龙吃了一惊道:“还有内­奸­?”

上官飞凤道:“爹爹,你赶快回去查究吧,西域十三家已经来了十二家了。他们好像正在商量什么大事。”

上官云龙道:“哦,十三家来了十二家?我还没有召集他们,怎的他们就都来了?”

上官飞风吃了一惊,说道:“爹,你还未知道这件事情?他们说是因为听见风声紧急。故此赶未帮你防备白驼山的偷袭。”

上官云龙道:“这两天我是曾经考虑过要不要召集他们,但命令还未发出。”

上官飞凤道:“但事实上他们是已经来了,难道你还没有见过他们?”

上官云龙道:“一个也没见过!”

这一下上官飞凤的惊愕更加大了。要知像目前这种情形,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在她的父亲和齐燕然离开冰宫之后,那十二家首领方才来到。

但这十二家首领散处西域各地,又怎可能在差不多同一时间来到冰宫?

上官飞凤本来已经有所怀疑,十二家首领已在冰宫集会,她的父亲怎么还能答应和齐燕然上星宿海比武,此时方始知道,她的父亲是被蒙在鼓里。明白了这一真相之后,再想起盖覆天和她说的那些话,心中的疑惑是更加深了。

“怎么连盖叔叔也骗我呢?”不错,盖覆天并没谈及她的父亲是否知道这件事情,但口气中却是暗示她的父亲已经知道的,甚至暗示是曾经见过面的。他说过一句“我们拦阻也拦阻不来”的话,这个“我们”,岂非就是故意要引导她认为“我们”一语是包括了他和十二家首领在内的。

想到了这层,上官飞凤不禁心头颤栗,只怕事情的真相比她所能想像的更加凶险了。

她想得到的上官云龙当然亦已想到了,他不再说话,站起来便走。

但可惜他只走了两步,便不由自己的停下来了,她吃了一惊,赶忙扶稳父亲。只见卫天元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去扶他的爷爷。两大高手都是有如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爷爷(爹爹),你怎么啦?”他们各自问道。

上官云龙道:“我的功力尚未恢复三成,恐怕此际是不能下山的了。”

齐燕然则打了一个寒噤,苦笑不答。倘若他功力未失,又怎会抵挡不了寒冷?用不着他回答,卫天元已经知道他的功力是比上官云龙耗损更甚了!

卫天元道:“爷爷,我背你下去。”

齐燕然面­色­沉暗,半晌说道:“在你在江湖上已经闯荡多年。

还是这样不懂事!“

上官飞凤也在劝她父亲:“爹爹,你服两颗阳和丹吧,服下了阳和丹,你有三分功力,就可以施展踏雪无痕的轻功了。”

阳和丹是上官家传秘方制炼的、功能抵御奇寒的药物。在冰宫执役的弟子多备有阳和丹。前两年上官飞凤的内功还未练成,也是需要倚仗阳和丹的帮助才能够上星宿海。她的身上恰巧还藏有三颗阳和丹。

上官云龙苦笑道:“你知不知道,倚仗药物之助,总是难免给人看出破绽。我若这样子下去,岂不是叫好人更可以肆无忌惮。”

卫天元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爷爷不愿我背他下山。他不但是为了自己着想,更是为了替上官云龙着想,”要知上官云龙为了恐防给人看出破绽,他本来可以靠药物之助来施展轻功的。他都不敢施展;齐燕然若然要人背下山去,那岂不是摆明了他们已经斗得两败俱伤。

但卫天元在担忧之中却也稍稍安了点心。他的爷爷目前虽然还是甚为固执,对他的话采取半信半疑的态度,不愿便即与上官云龙和解,但最少他已经是开始替上官云龙着想了。

只见上官云龙已经盘膝坐在地上,对他的女儿说道:“我行大周天吐纳法,一个时辰内料可恢复五成功力,有五成功力,勉强也可对付他们了。阳和丹你拿去给、给……他。”

上官飞凤心中气还未消,把阳和丹交给卫天元,低声道:“给你爷爷。”

齐燕然哼了一声道:“我还未至如此不济,你以为你的爹爹当真胜我许多么?”轻轻一弹,把阳和丹弹回给上官飞凤。

上官飞凤甚是尴尬,心里想道:“你不愿领我的情,难道我还要巴结你不成。”不过,她虽然气恼齐燕然的执拗,却也和卫天元一样,放了点心。从齐燕然那一弹指的力道看来,他的功力大概也还保有原来功力的两成,施展轻功不行,但还不至冷坏。

上官云龙缓缓说道:“如今只盼在这一个时辰之内能够安然度过了。”

卫天元道:“爷爷,你……”

齐然燕盘膝坐在地上,说道:“你爷爷虽然年老,谅还不至于冻死在这山上,你要下山,就先走吧。”

卫天元知道爷爷好胜,恐防他在一个时辰之内恢复不了五成功力,那就要输给上官云龙了,心想:“好了我得给他挽回这个面于。”当下把手掌贴在齐燕然背心,说道:“事情紧急,恐怕必须你和上官山主联手才能对付­奸­人。爷爷,你的功力越快恢复越好。”

卫天元已经尽得齐燕然所传的内功心法,此时即以他们所传的心法助他凝聚真气,这样,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哪知欲速则不达,齐燕然体内的真气流窜不定,加上卫天元的助力,竟然还是约束不住。

齐燕然忽地喃喃说道:“中了­奸­人之计,中了­奸­人之计,……”这句话是上官飞凤对她父亲说的,但齐燕然知道其实是对他说的。

他是在后悔呢,还是仍在半信半疑?

卫天元道:“爷爷,你别胡思乱想,恢复功力要紧!”

齐燕然张开眼睛,说道:“不行,我非问个明白不可。你,你是怎么知道­奸­人之计的。”

卫天元知道他的脾气执拗,若是疑团未释,心境难以空明。

“让他知道事实,纵然他难免悔恨,但可能比他的心里藏着一个闷葫芦好些。”卫天元心想。

“我们上山的时候,碰上秦岭三英,无意中偷听了他们所说的这个秘密。”

“你为什么不把一个活口带上来?”

卫天元道:“那三个自封为秦岭三英的家伙,已经给人杀了灭口了。”

“杀人灭口的是谁?”

“是一个冒充金狐的妖­妇­。”

齐燕然越听越奇怪,说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冒充的,焉知不是银狐呢?”

卫天元道:“从那妖­妇­的身法和武功看来,她的年纪要比金狐还老得多。”

“是你自己看出来的么?”

“初时我也看不出来,不过,穆氏双狐的武功深浅,我是知道得相当清楚的,经过上官姑娘的讲解,我相信我们是绝不会看错的了。”

齐燕然道:“初时你也看不出来,如此说,她的易容术岂非胜过了老一辈的快活张?”

“是否胜过炔活张我不知道,但她的确是扮得维妙维肖。连武功家数,也和穆氏双狐相似。更奇怪的是,她也有穆家的独门喂毒暗器。”卫天元道。

齐燕然没作声,脸声却是忽然苍白了。

“莫非我那日看见的那个银狐也是这个妖­妇­假扮的,她的易容术如此­精­妙,帮另一个年纪较轻的女子扮作上官飞凤,料想也骗得过丁勃。”齐燕然这才明白,卫天元为什么敢于说他所见的那两个女人都是假冒的了。

齐燕然叹了口气,忽地说道:“好,你助我用天魔解体大法!”

“天魔解体大法”可以在最短的时间恢复功力,甚至还可以胜过从前,但过后一定元气大伤。

卫天元大吃一惊,说道:“爷爷,你何必如此!就用本门心法,一个时辰之内,你也可以恢复五成功力的。”

齐燕然厉声道:“大错若然由我铸成,就该由我赎罪。事情紧急,这是你自己对我说的。还能再待下去吗?”

上官飞凤的目光向卫天元投来,摇了摇头。

她的父亲则正在行那大周天吐纳之法,行功到了紧要关头,对外问的一切,恍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即使没上官飞凤的示意,卫天元也是不会帮他的爷爷作法自毙的。他继续把真气输入齐燕然体内,但却不是助他行那“天魔解体大法”。

齐燕然怒道:“怎么你只听她的话就不听我的话了?我若能够自行运功,还求你么?”

上官飞凤道:“齐老前辈,你别着急,我的爹爹就快可以恢复五成功为了。”此时一个时辰已经过了十之七八。

哪知就在这紧要的关头,忽听得有人大叫:“主公,不好,不好了!他们联合起来造反,他们、他们已经追上来了!”

一个人满身鲜血,跑上星宿海来。

“他们要杀我,主人,我死不足借,但我还有话要告诉你!”

上官飞凤想要阻止他大叫大嚷,但已经来不及了。

上官云龙已经睁开了眼睛。

“阚骅,是你,你过来!”这个阚骅是上官云龙的亲信,曾经与他共过患难,对他十分忠心的下属。三、结拜兄弟是内­奸­上官飞凤忙道:“有内好和白驼山妖人勾结,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只须说出内­奸­是谁。”

阚骅受伤甚重,跑上了星宿海,被刺骨的寒风一吹,哪里还禁受得起?“咕咚”一声,阚骅倒了下去,刚好倒在上官云龙的跟前,在生命消逝的那一刹那,他还伸出双臂,抱着上官云龙的脚。

上宫云龙将他扶了起来,他的身子已是僵硬如冰!

上官飞凤叫道:“爹爹,他已经死了,你何必还为他消耗功力!”原来上官云龙尚未肯放弃挽救阚骅的生命,正在以本身真力,替阚骅推血过宫。

上官云龙道:“我这是为了报答他对我的忠心!”不错,他也明知是救不活的,但若不一试,他又怎能安心?

大周天吐纳法是必须满了一个时辰才能告一段落的,他突然中断,不但前此的努力化为乌有,连剩下的那三成功力,亦已因强运真气受了影响,此时剩下来的,已是不到一成了。

内­奸­是谁,阚骅至死都未能说出来。

但也无需他说出来了,谜底已经揭开。

上官云龙刚刚放下阚骅的尸体,山下叱咤追逐的声音业已传入他的耳朵。

“姓敖的,咱们已经说好了服从公议,你如今又要反悔了么?”是十二家官领之一的叔梁汔的喝骂声。

也是十二家首领之一的呼儿盖牧场场主敖错沉声喝道:“别的我可以依,要我反叛上官云龙那可不行!”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只说了三十字:“杀了他!”随即便听得敖错撕心裂肺的惨呼,他是在中了七八种暗器之后跟着被乱刀斩死的。

上官云龙叹道:“敖错本来是个拿不定主意的人,想不到在这紧要关头,他竟有这样大的勇气仍然对我效忠。唉,但更想不到内­奸­竟然是我最信任的人!”

那个上官云龙最信任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了,是他的结拜兄弟,也是在星宿海上地位仅次于他的盖覆天。

跟在盖覆天后面的是西域十一个门派的头领。盖覆天眼力何等厉害,一看就知道上官云龙和齐燕然果然是如他所料业已斗得两败俱伤了。

盖覆天惺忪作态,上前行礼,说道:“大哥,请恕我违背你的禁令,未经禀报,就来谒见。只因他们有大事相商,我不敢擅自作主,只好、只好……”

上官云龙的一双眼睛盯着他,像是盯着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似的。盖覆天在他的目光震慑之下,虽然明知他的功力已失,仍是禁不着心中颤栗镊嗫嚅濡,不知怎样说下去才好。

上官云龙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要来的,但想不到带头的是你。”

盖覆天道:“大哥,你别误会,我们是来向你请示的。”

上官云龙哈哈笑道:“请示?太客气了吧?现在,你们还用得着向我请示吗?”

叔梁汔越众而出,大声说道:“你知道就好。明人不说暗话,老实告诉你吧,这是我们大伙儿的意思,你不依从也得依从!”

上官云龙冷笑道:“既然我反正都得依从,那你­干­脆下令好了,何必还来问我?”

盖覆天斥道:“叔梁汔,不许对老当家无礼!大哥,请你恕他莽撞,他也是为了大家的好,只不过心急了些,你就听他禀告吧。”

上官云龙道:“嘴巴长在他的身上,他要说,尽管说。”

叔梁汔道:“好,那我就直说。白驼山和我们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却偏偏要我们和他作对,我问你,这样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上官云龙道:“是呀,对你来说,的确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相反,你要是投靠白驼山的话,倒是大有好处,说不定可以发一笔大财。“

叔梁汔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白驼山卖他们的神仙丸,和我们又有什么相­干­?姑不论神仙丸是否毒品,但天下的毒品也多着呢,例如鸦片就是。朝廷也禁止不了,有人贩卖,有人喜欢吸服,你去横加­干­涉,那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上官云龙冷冷说道:“看来你倒很有资格替白驼山推销神仙丸了!”

叔梁览恼羞成怒,说道:“我不是想发财,我只是不服你的强横态度。哼,哼,什么不奉灵旗,幻剑诛之?你以为你是神灵,抑或以为我们都只配做你的奴仆?”

上官云龙冷冷说道:“是么?如此说来,我是罪有应得的了。

但遭我幻剑所诛的人屈指可数,我倒想听听你们的公论,那些人是不是罪有应得?“他的两道目光如寒冰,如利刀,十一家首领,每一个人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都是不由自已的打了一个寒噤。

叔梁绝对上官云龙的指责虽然还是有人附和,但预期的“鼓噪”却是井未发生。

和叔梁汔交情最好的大熊山山主熊抱石说道:“我们可没功夫和你一一细算死人的帐。”叔梁汔跟着大声叫道:“是呀,咱们可别中了他缓兵之计,他故意枝节横生,不过是想拖延时候罢了。”

上官云龙道:“在这星宿海上我还能有什么援兵么?你们既然这样害怕,那就赶快定我的罪吧,要不­干­脆把我杀了,那更利落!”

此时众人都已看出他和齐燕然确是两败俱伤,心中俱是想道:“即使他想拖延时候,那也不足为惧。”

盖覆天作好作歹,咳了一声,说道:“大哥,你言重了。他们并不是对你叛变,只是想你听听他们的意见。”

上官云龙道:“好,那你说吧。人多嘴杂,我听不了那许多。

他们的意见,想必也就是你的意见。你代表他们说。“言语之中,已是隐隐含有对盖覆天的讥诮。

盖覆天苦笑道:“就不知大哥听不听得进去?”

上官云龙冷笑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该说的你就说,该听的我一定听!”

盖覆天道:“大哥,依我之见,他们说的也未尝没有理由。

和白驼山作对,只怕难免要弄到两败俱伤,还是化­干­戈而为玉帛的好。……“

上官云龙道:“说下去呀!你们准备怎么做法?”

盖覆天道:“有两桩事情定要大哥裁决。第一桩,咱们和白驼山结盟,盟主轮流来做。他们的使者已经来了。”

白驼山的使者应声而出,共是三人,盖覆天道:“这位是白驼山的少山主宇文浩。这两位是他们的护法南宫旭和武鹰扬!”

宇文浩抱拳说道:“晚辈奉了家父之命与上官先生修好,不知上官先生意下如何?”

宇文浩抱拳施礼,上官云龙的眼睛里却好像根本没有这个人存在,只是冷冷的对盖覆天问道:“第二桩又是什么?”

盖覆天道:“齐燕然和白驼山有点过节,宇文山主想请他到白驼山去走一趟。”话说得客气,其实即是要把齐燕然交给白驼山的人,让他们将他押解回山。

上官云龙勃然变­色­,说道:“盖覆天,你跟我三十年,可曾见我做过出卖朋友的事?”

盖覆天道:“大哥,齐燕然要来取你­性­命,即使你不把他当作敌人,似乎也不应该再是朋友了吧?”

上官云龙亢声道:“他是误中­奸­人之计,就算我死在他的手上,他也还是我的朋友。但只要我还未死,就不许谁动他分毫!”

宇文浩早已满腔怒气,忍不住纵声笑道:“上宫云龙,你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还要保护别人!”

上官云龙突然目露­精­光,盯着字文浩冷冷说道:“哦,原来我已是自身难保了吗?那你为何不来试试?要是你能够将我一剑杀了,岂不马上就可名扬天下!”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缓缓道来,却是震得宇文浩的耳鼓嗡嗡作响。宇文浩吃了一惊,不觉想道:“难道他的身受内伤,竟是假装的么?”

武鹰扬道:“此处自有盖先生作主,少山主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齐燕然在那边也蓦地大笑起来,说道:“上官老弟,你也未免太过小看我吧。比武我赢不了你,但别样事情,我也不想输给你。你省掉气力管自己的事吧。对不住,我不领你这个情!”笑声宏亮,和刚才那萎顿不堪的样子,突然好像换了个人。连盖覆天都不禁吃了一惊了:“难道他们的两败俱伤,都是假装?”他可不知,齐燕然在大笑过后,偷偷的把一口鲜血吞下去。他是残余的真气又耗了一半,才能发出那慑人心魄的笑声的。

盖覆天道:“大哥,这是齐燕然自己说的,他的事不用你替他­操­心了。那么,咱们和白驼山订盟一事……”

上官云龙冷冷说道:“灵旗还在我的手中,到你当家作主的时候,你再和他订盟吧!”

盖覆天面­色­铁青,说道:“大哥如此见疑,小弟倒是不便说了。”

叔梁汔道:“有什么不便说的,常言道得好,天下唯有德者居之,他凭着幻剑灵旗,就想压服众人吗?你不说我说!”

他踏上两步,冲着上官云龙喝道:“我再问你一句,盖大哥说的订盟之事,你到底依是不依?”

上官云龙道:“你待怎样?”

叔梁汔道:“也没什么,你若下依,就请你退位让贤!”

上官云龙道:“很好,贤者是哪一位,请出来待我把灵旗交他执掌!”

叔梁汔想不到他忽然软了下来,大喜说道:“算你识趣。盖大哥,我们都拥护你,你怕什么,过去接他的灵旗。”

盖覆天道:“唉,你们何必一定要我接义兄的位子。我和他几十年交情,这太令我为难了!”

熊抱石粗声粗气说道:“这是他自愿让位的,你怕难为情,我给你拿过来。”

上官云龙道:“对啦,反正我是要退位让贤的了,谁来拿都是一样!”

熊抱石道:“把灵旗交给我!为什么还不拿出来?只说说就算数么?”

上官云龙谈淡说道:“你好像忘记武林的规矩了,我是说可以支出来,但你也得有本领从我手中接过去呀!”

熊抱石面­色­大变,说道:“你是要我夺旗?”

上官云龙道:“不错,幻剑灵旗是我上官家传之物,要是轻易的就交给你,我也愧对历代狙宗。再说,贤与不贤,那也难定标准。但只要你有本领把我打倒,我不交也得交了,你说是吗?”

熊抱石暗自想道:“看来他是装模作样罢了,我不相信他这样快就能恢复武功。”但毕竟心中虚怯,想了一想,说道:“叔梁兄,咱们一同替盖大哥接他的灵旗。上官云龙,我们这也是依照武林规矩,我们是比你小一辈的,要是和你单打独斗,那倒是不尊重你了!”

上官云龙道:“很好,多谢你尊重我,你们并肩子上吧!”

他从冰台上走来,伸伸懒腰,只听得他的骨骼似炒豆似的逼卜作响。

叔梁汔、熊抱石和上官飞凤三人,听得这炒豆似的声响,不禁都是大吃一惊。

不过他们吃惊的原因却是各自不同了。

原来上官云龙在这段时间内,已是将真气一点一滴凝聚起来,但凝聚的真气还未够用来行使天魔解体大法。现在他是用逆运真气的霸道方法,以求迅速见效。逆运真气一贯通,天魔解体大法就可以发动了。

这种爆豆似的声响,就是天魔解体大法即将可以发动的先兆。

逆运真气和天魔解体大法乃是上官家的不传之秘,亲近如盖覆天都不知道他这两种奇门内功的秘奥的。叔梁汔和熊抱石当然更是莫名其妙了。

正因为他们莫名其妙,他们只道是上官云龙的内功已经恢复。这刹那间,两人不约而同的退出几步,心中俱是想道:“原来他果然是假装受了内伤的,这回可是上了他的大当了!”

上官飞凤比他们吃惊更甚,心里想道:“可千万不能让爹爹施展天魔解体大法,否则他过后恐怕不死也得大病一场。”

心念电转,迅速行动。上官飞凤飞身掠过,抢在父亲的前头,喝道:“灵旗在我手中,要夺旗得向我夺!”原来这面灵旗,她从江南回来的时候,根本就未曾交还父亲的。

她怕父亲拦阻,左手将灵旗一扬,右手已是使出幻剑绝招,唰唰两剑,分别向叔梁汔与熊抱石刺过去了。

剑势奇幻,快如闪电,这一瞬间,叔梁汔、熊抱石都是感觉一股寒气,那碧莹莹的剑尖好像是在同一时间刺到了他们的眼皮底下。

叔梁讫虚晃一招,侧身问避,他的武功本来不在上官飞凤之下,此时心慌意乱,虽然闪过这招,但听得“嗤”的一声,衣袖却已是给削去了一截了。

熊抱石身形一矮,脚尖挑起一块磨盘大的冰块,上官飞凤飞身掠起,跳得更高,冰块在她脚下飞过,轰隆一声,落地时碎成片片。熊抱石那脚尖一挑的力道如此之强,令得上官飞凤也是暗暗吃惊。

上官云龙道:“凤儿,你何必如此?还是……”

上官飞凤不待他把话说完,已是又把灵旗一扬,说道:“爹爹,你也忘了规矩么?灵旗在谁手中,别人就都得听他号令!”言下之意,当然是连父亲也不能例外了。

上官云龙叹道:“那就任凭你去胡闹吧!”说罢,走上冰台,又再盘膝坐下。

叔梁讫叫道:“上官先生,且慢打坐!”他害怕上官云龙武功已经恢复,是以虽然不再尊称他为“宗主”,却是不敢直呼其名了。

上官云龙道:“你们要怎样,是不是非得我出手不可?”

叔梁讫道:“不,不是。我只是想问个明白,令千金说的话你认不认帐?”

上官云龙道:“灵旗在她手中,我尚且要听她的号令!”说罢,闭上眼睛,不再理睬他们。

上官飞凤喝道:“不奉灵旗,幻剑诛之!灵旗如今在我手中,你们听不听令?”

叔梁汔哈哈笑道:“要是我们把灵旗从你的手中抢过来呢?”

上官飞凤道:“那当然我也只能听你的命令了。除非我不想活!”

叔梁汔道:“这话的确是说得很清楚了。不过……”

上官飞凤道:“还有什么不过,你们并肩子上吧!”

叔梁汔纵声笑道:“你手执灵旗,是可以代表令尊说话。但令尊的辈份和武功,那就不是你所能代表的了。还是让我单独领教你的幻剑吧。我可不愿落个以大欺小的臭名。”

上官飞凤哼了一声道:“我的剑上没长眼睛,它是分不出大小的。你们两个齐上,我可以省事一些。但你喜欢独自尝一尝幻剑的滋味,那也由你。”

熊抱石是个莽汉,火气上冲,立即喝道:“割­鸡­焉用牛刀,叔梁兄,让我来教训这不知死活的丫头!”大吼声中,已是向着上官飞凤扑去。

他力大如牛,手脚起处,全带劲风。上官飞凤展开轻灵的身法,绕着他转,连衣带也没给他沾着。

熊抱石喝道:“为何还不出招?”

上官飞凤笑道:“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我要你教怎样出招么?你懂不懂,幻剑之所以称得上一个幻字,就是要令对手无从捉摸。”

原来上官飞凤深知熊抱石不但蛮力惊人,而且有一身横练功夫,铜皮铁骨,几乎已经可以说得是练到刀枪不入的地步了。

故此她必须一击即中,否则反受其害。

熊抱石哼了一声道:“故作神奇,你以为我就怕了你的幻剑么?哼,我倒要看你能够躲到哪里?”说罢,双臂箕张,一步步向上官飞凤逼近。他采取逐渐收紧的打法,把上官飞凤逼到一面峭壁之前,眼看已是没有转身的余地。

上官飞凤忽地喝声:“着!”旁人还未看得清楚,她的剑尖已是刺进了熊抱石的肋骨。

不但上官飞凤满心欢喜,熊抱石这边的西域十个门派首领也都以为他是输定的了,哪知事情竟有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变化。

只听得“咔嚓”一声,上官飞凤的剑已是给熊抱石拗折。原来幻剑之所以可怕,固然是由于它的变化莫测,但更主要的还是一个“快”字,必须快得出奇,才能瞬息百变。如今上官飞凤的剑尖嵌在他的肋骨之中,急切间抽不出来,神奇的幻剑等于变成烂铁,那还有什么作用?熊抱石不过断了一根肋骨而已,他一身横练功夫,断了一条肋骨,并无大碍。他却趁此时机,拗断了上官飞凤的幻剑了。

不过他虽然拗断了上官飞凤的剑,却还是抓不住她。上官飞风手上一轻,便知不妙,立即从他身旁好像游鱼一般滑过去了。

熊抱石喝道:“幻剑已折,你这丫头还不认输?”

上官飞凤冷笑道:“剑是幻剑,幻剑非剑!任你跟我爹爹多年,这道理你都不懂吗?”说罢,索­性­把那半截断剑抛下,又再扬起灵旗,说道:“除非你把我的灵旗夺去,否则你不奉灵旗,我仍然可以用幻剑诛你!”

原来“幻剑”并不是某一把剑的名称,只要使得出那奇幻的剑招,任何一把剑都可以作为“幻剑”,故此说“剑是幻剑”;但使“幻剑”的奇招,却又并非限定必须用剑不可的,刀、笔、铁尺甚至一根树枝都可以当作“幻剑”,故此说“幻剑非剑”。

熊抱石狞笑道:“好,那你就再去找一把幻剑来对付我吧!”拳脚展开,把地上的冰块打得满空飞舞,星宿海上有亘古不化的冰块。有的冰块大如鹅卵,给熊抱石的脚尖踢起,功用已是有如暗器一般。这一下比刚才的打法更厉害,上官飞凤眼看又要被他逼进了一条冰胡同。

上官飞凤忽地冷笑道:“幻剑何须去找?”

一直在旁凝神观战的叔梁汔叫道:“小心!”但已来不及了!

就在这瞬息之间,熊抱石陡觉眼睛一亮,随即什么都看不见了。

上官飞凤已经刺瞎了他的一双眼睛,用的只不过是一支七寸长的冰条。

她是把一个冰块接到手中,捏成略具匕首形状的冰剑的。

叔梁汔这一惊非同小可,赶快跑去救护好友,喝道:“待会儿我再找你这丫头算帐!”

上官飞凤笑道:“何必待一会儿,我早就叫你们并肩子上的了!”

叔梁汔喝道:“你……敢……”话锋未了,上官飞凤己是把手一扬,手中的“冰剑”化成珍珠未似的碎片。叔梁汔眼前白蒙蒙一片,怕受她的暗算,急忙抽剑反击。

他的剑刚刚出鞘,脉门忽地一麻,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剑已是给上官飞凤夺了过去。

上官飞凤笑道:“剑是幻剑,冰剑不如真剑,还是用你这把剑好!”话犹来了,她的剑已是刺穿了叔梁汔的琵琶骨。一剑得手,心里暗暗叫了一声侥幸。其实叔梁汔的武功是还在熊抱石之上的,只因刚才的变化来得太过突兀,上官飞凤才能攻他一个措手不及。

上官飞凤收剑跃开,冷冷说道:“看在你对朋友还很不错,废你武功,饶你不死。还有谁要这面灵旗?”

叔梁屹倒了下去,熊抱石瞎了双眼,狂叫向上官飞凤冲来,撞着冰崖,跟着也倒下去了。

叔梁汔和熊抱石是在场的十一家首领中武功最高的两个,旁人见他们伤得这样惨,还有谁敢自告奋勇?大家都把眼睛望着盖覆天。

盖覆天只好撕下虚伪的假面具,走出去道:“凤姑娘,你做得太过份了!我和你的爹爹虽然是八拜之交,也不能容你胡为。”

上官飞凤道:“好,那你就来夺旗吧。”

在冰台上打坐的上官云龙忽地张开眼睛,说道:“凤儿有我管教,用不着你替我­操­心。凤儿,把灵旗交给我,让我亲手交给我这位好兄弟。”他站了起来,五指Сhā入坚逾钢铁的冰崖,硬生生掌下一块,以掌力削成一支三尺长的冰剑。原来他逆运真气,此时所积聚的真气,即使不是用来发动天魔解体大法,也足够他支持半枝香的时刻了。

他也知道在半个时辰之内,未必能够击败盖覆天,但没更好的办法,只好如此一试。要是试不成功的话,最后一刻唯有发动天魔解体大法了。

盖覆天不知他这逆运真气的奥妙,见他掌劈冰崖,硬削冰剑,倒是不禁一惊,心里想道:“看来他的功力纵然未曾完全恢复,恐怕亦已恢复一半了。”心中患得患失,一时间竟是踌躇莫决,不敢向前。

白驼山的两个护法南宫旭和武魔扬忽地走上前来。

南宫旭说道:“盖大哥,咱们两家已经决意结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顾念旧情,不愿和上官云龙动手,让我来吧!”

武鹰扬跟着说道:“我们是不用听什么灵旗的号令的,管它是在什么人手中,我们都不能放过上官云龙!”

原来这两个人已经看出破绽。破绽之一:上官云龙的功力倘若真的已经恢复,以他的身份,他用不着劈崖削剑,炫耀功夫。这等于百万富翁,用不着拿出一绽元宝来炫耀自己的财富一样。上官云龙意在“立威”,反而给他们看出是虚张声势了。

破绽之二,上官飞凤明知自己不是盖覆天的对手,但却不肯把灵旗交给交亲。可见连她也是不相信她的父亲可以对付得了盖覆天的,否则她何须冒这个险。

白驼山这两个护法,上官云龙虽然没有和他们交过手,对他们的武功深浅,却也素有知闻,若然只论武功,他们尚在白驼山主字文雷之上,不在盖覆天之下。

上官云龙也知他们看出破绽,心想唯有速战速决了。“否则,若是等到盖覆夭也省觉之时,那只有更加糟糕。”于是沉声喝道:“凤儿,退过一边!”

南宫旭、武鹰扬同声笑道:“对啦,上官先生,还是你自己来吧,棋逢对手,那才有意思!”

忽听得有人喝道:“凭你们也配和上官云龙做对手!”

发话的是齐燕然。

武鹰扬们目斜睨,说道:“齐燕然,你是不是要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齐燕然道:“你们不是要把我拿回自驼山的吗?你们和我先了结这段梁子再说!”

南宫旭听出他中气不足,不觉心里犯疑,暗自想道:“兵法有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齐老头儿的武功未必胜得过上官云龙,但临敌的经验却丰富得多。像他这样的老狐狸,岂能轻易露出破绽?他明知一开口就会给我们看出破绽,还是要向我们挑战,莫非故意示人以弱?”

思疑不定,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不错,反正我们这一战是兔不了的,你替上官云龙出手也好,为自己出手也好,我们奉陪就是!”

陡听得有人喝道:“凭你们也配!”

说话的口气和齐燕然刚才对他们的斥责一模一样。

但这回发话的却不是齐燕然本人,而是卫天元了。

卫天元身形疾起,俨如鹰隼穿林,话声来了,他已是和上官飞凤并肩而立了。

“普天之下,只有上官先生才配得上和我爷爷交手。你们算是什么东西、我出手教训你们,已经是抬举你们了!”

武鹰扬脾气暴躁,大怒喝道:“狂妄小子,且看是谁教训谁?”

上官飞凤更加心急,她生怕父亲出战,不待武鹰扬把话说完,她已是抢先发动了。

她找上了的对手是南宫旭。唰的一剑刺出,方始喝道:“给我滚下山去,否则你也同样难逃幻剑之诛!”

南官旭倒是甚为沉着,哈哈一笑,说道:“你吹牛的本领也是你爹教给你的么?”

说话声中,只听得铮铮声响,两人的兵器已是碰击了十七八下。

南宫旭用的是一对判官笔,出手虽然不及上官飞凤迅捷,却也防御得风雪不透。

上官飞凤攻不进去,虎口反而隐隐感到酸麻。立即又再采用绕身游斗的打法。幻剑瞬息百变,稍合即分,一沾即退。以轻灵的身法补功力之不足,全副­精­神,注视对方的笔尖,蓄劲以待,等待对方露出破绽。

另一边,卫天元与武鹰扬也是棋逢对手,但只不过斗了三招。

第一招双方同时抓向对方。武鹰扬用的是大力鹰爪功,卫天元用的则是“擒龙爪”。

武鹰扬的大力鹰爪功有三十年以上的苦功,不但足以称霸西域,即使放在中原,他的鹰爪功也称得上是武林一绝的。这一抓抓下,劲风疾­射­。五根指头胜过五把匕首。

这一抓劲风呼呼,相形之下,卫天元的“擒龙手”无声无息,似乎是逊­色­多了。

只听得“嗤”的一声,卫天元的衣袖被撕去半边,武鹰扬则只不过在冰原上滑开两步。

但上官云龙却高声叫起“好”来,他当然不会是为武鹰扬喝彩的。

原来齐家的“擒龙手”另有一功,擒拿撕抓的手法本该是以刚劲凌厉见长的,但擒龙手的手法则甚为含蓄,它是以柔辅刚,正好可以克制武鹰扬的大力鹰爪功。是以武鹰扬虽然撕破了卫天元的袖子,但他所发的那股刚劲力道却已给卫天元卸开,身形也给带动,失了重心了。

撕破对手的袖子不过是表面的优势,身体失掉重心,却是实际的劣势!

武鹰扬连忙使出重身法,拿桩坐马。说时迟,那时快,卫天元己是一声大喝“看掌!”呼的一掌向他背心猛击过来了。

高手相搏,只争毫黍。卫天元跟踪急击,当然是为了不让对手有喘息的余地,但因武鹰扬尚未转过身来,他不愿意给人说他是从背后偷袭,故此发招之际,先喝一声。

武鹰扬没有转身,头也不回,便是反手一掌。

双掌相交,声如郁雷,武鹰扬接连退了三步,卫天元只是晃了两晃。

但这次上官云龙却没有喝彩了。

原来这一次在掌力上的较量,却是卫天元输了半分。要知武鹰扬是吃亏在先,身体失了身心,脚步也还未曾十分站稳的情形之下,硬接卫天元掌力的。倘若双方的掌力是一样的话,他就要当场摔倒,而不仅只是退后三步了。

卫天元三度扑上,这一次打法又变,骈指如戟,点向武鹰扬的眉心。他是以指代剑,使出齐家独门的刺|­茓­手法。

武鹰扬这次竟然不退不闪,五指如钩来拗卫天元的手指,卫大元迅速移转方向,点他肩井|­茓­,武鹰扬转动小臂,在极小的圈子里防御,动作虽不及卫天元之快,却也足够阻遏卫天元的攻势。他用的是小擒拿手法,利于近身缠斗,而且可以随时变为分筋错骨的功夫。对手只要给他沾上,不是指头拗折,便是关节错开,伤残必定难免了。

双方在瞬息之间,互为攻守,过了十多招,彼此都没碰上。

这十数招近身缠斗,双方都不肯退让半步,当真是掠险绝伦!

星宿海是古冰川遗址,地面就是坚冰。齐燕然坐在冰坡上,看得紧张,ρi股忽然一滑,滑下数尺。幸亏没有滑倒,但也不禁大吃一惊了。

卫武二人不敢让这样的局面僵持下去,不约而同出掌相抵,“蓬”的一声,双掌相交,各自退了三步。齐燕然放下心上的石头,此时方始能够坐稳。

双方接连用了三种功夫比试,在擒拿手法上是卫天元稍占上风,掌力的较量则是武鹰扬较有优势,但在点|­茓­与分筋错骨的近身缠斗中却又打成平手,总的说来,还是未见输赢。

另一边,南官旭和上官飞凤也是打得难解难分。南宫旭见她采取绕身游斗的打法,生怕稍有疏失,便要给她乘虚而入,当下也只好改变打法,与她对攻。南官旭的一对判宫笔使得出神入化,比起上官飞凤的“幻剑”也差不了多少,但他的功力则是胜过上官飞凤不只一筹,双方对攻,上官飞凤仍是无法占到上风。

南宫旭哼了一声,说道:“到了此际,你也应该知道打不过我了吧?对你这小丫头我是胜之不武,换你爹爹来吧!”

以上官飞凤的轻功,远较对方高明,若要全身而退,决非难事。但她要保护父亲,岂能罢休!冷笑说道:“什么胜之不武,我看你不过胜在脸皮够厚罢了。待我戳破你的脸皮,看你还夸不夸嘴!”

南宫旭给她气得七窍生烟,喝道:“臭丫头,不知死活!”双方不肯罢休,斗得更加激烈。

卫天元也不肯罢休,和武鹰扬第四度交手。双手都是不敢再有轻敌之念,斗得反而没有初上来时候的激烈了。不过表面看来虽然似乎较为平淡,但却像暗流汹涌,暗地里藏着杀机。

奇怪的是,站在旁边观战的益覆天与宇文浩此时却是不约而同的都把注意力转移,他们不再注意面前的恶斗,却转过头去,把目光投在齐燕然身上。

半晌,宇文浩回过头来,望向盖覆天,目光中带着疑问的神气;盖覆天点了点头,宇文浩面露喜­色­,跟着也点了点头。

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原来他们都已看出了齐燕然的破绽了。

齐燕然刚才在冰坡上滑下数尺,已经露了底了!

层冰覆盖的山坡光滑如镜,武功稍弱的人都会滑倒,坐不稳就更不稀奇了。但齐燕然是几乎被公认为天下第一的高手,他滑下数尺,可就大不寻常了。若非武功尽失,亦已是元气大伤。正是:岁月销蹉跎老朽,冰崖搏斗已神疲。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九歼­奸­徒冰台决斗惊闻叛乱大漠驰援

一、赶来救父宇文浩和盖覆天交换了一下眼­色­,盖覆天随即点了头。这是表示“英雄所见略同”的意思。宇文浩得到他的鼓励,胆子更加大了,昂然就走过去。

“齐老头,咱们两家的仇冤如何了断?”宇文浩喝道。

齐燕然眼睛里好像根本没有他这个人,完全不予理睬。

宇文浩冷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倚老卖老?哼,你以为倚靠徒孙的保护,就可以做缩头乌龟了吗?我告诉你,我是奉了父亲之命来处置你的,你要躲也躲不掉!”

齐燕然双目圆睁,眸子­精­光电­射­。宇文浩吃了一惊,不知不觉退了两步。随即心想:“他若是恢复了一分功力,也不会让我这样辱骂他的。看来,他受的伤恐怕是比我的估计还更重了。”

“我看还是由我们赶快了结吧,免得阻碍人家的大事。我不想给人说是欺负糟老头儿,你站起来,我让你三招!”

齐燕然仍然盘膝坐在地上,而且索­性­闭上眼睛了。

宇文浩狞笑道:“你不敢和我动手吗?也罢,念在你年纪老迈,我可以给你另外划一个道儿。常言道得好,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给我磕三个头,我可以当作是替我的爹爹受你的礼。这样,我也就可以替爹爹作主放过你了!”

齐燕然宛若视面不见,听而不闻。但尚在和武鹰扬恶斗的卫天元却是忍不住了,大怒喝道:“放屁,放屁,好臭的屁!那边放屁,臭到这里来了!”

高手搏斗,岂可分心,武鹰扬趁机急攻,顿时夺了先手。卫天元连连后退,给他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武鹰扬冷笑道:“看你还敢放屁!”卫天元骂道:“你才是放屁,你们白驼山的人就只会放屁!”他一轮反攻,阵脚稍定。但却是摆脱不了武鹰扬的缠斗。

宇文浩恐防失了时机,不理那边吵闹,喝道:“齐老头儿,你听着,我数到三字,你若不磕头赔罪,可休怪我下手不留情!”

忽地听得有人喝道:“宇文浩,给我跪下!一、二、三!”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1声音远远传来,己是震得宇文浩的耳鼓嗡嗡作响,他窒了一窒,那个人已是抢在他的前头,数到“三”字了!

宇文涪大吃一惊:“是谁有这样功力?”

谜底立即揭开,那人已是声到人到。

宇文浩好像是碰见了勾魂使者,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

来的不是别人,是齐燕然的儿子齐勒铭!

跟在齐勒铭后面的还有一个女子,是银狐穆娟娟。

宇文浩吓得宜打哆嗦,双膝就要弯下去了。

齐勒铭喝道:“好小子,我数到三字,你还不跪下来给我爹爹赔罪。如今你要下跪,已经迟了!”

宇文浩叫道:“姨妈,救我!”

穆娟娟淡淡说道:“你若不是死到临头,恐怕也不会认我这个姨妈吧?”

宇文浩寒透心头,蓦地想起:“妈妈说过,齐勒铭曾经服下她的一年之内有效的酥骨散,而且后来他的琵琶骨亦已给他这姘头捏碎了的。即使酥骨散有解药,但琵琶骨碎了是难补好的,琵琶骨一碎,气力就使不出来,我怕他作甚?”

这么一想,他刚才被齐勒铭用狮子吼功吓破的胆子又大起来了。他自作聪明的猜想:琵琶骨碎了,内功还可以练,但出手无力,多好的内功也不能发挥。而齐勒铭之所以迟迟尚不出手,目的恐怕就是要用狮子吼功来吓走他。

生死关头,与其束手待毙,何如冒险一搏?更何况他以为齐勒铭是真的已经被废了武功?

“饶命!”他口中大叫。突然在装作下跪之际,一剑向齐勒铭小腹刺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齐勒铭手中无剑,但中剑倒下去的却是宇文浩。

齐勒铭只是使了一招借力打力的巧招,把他的剑反拨回去,让他用自己的剑穿了自己的琵琶骨。

“看在你姨妈的份上。饶你不死。但你若想恢复武功,那就得要看你以后怎样做人了。你若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说不定过了三十年,我会教你怎样在琵琶骨碎了之后重新练功的法子。”

齐勒铭一面说一面向那座冰台走去,冰台下面,上官飞凤和卫天元还在和对手激战之中。

南宫旭和武鹰扬看见齐勒铭来到,不是心里不慌,但一来是欲罢不能,旌鼓相当的高手搏斗,除非双方同时停止,否则谁先罢手就只有谁先吃亏;二来他们料想齐勒铭也不会不顾身份,在一对一的单打浊斗中Сhā上一脚。

谁知齐勒铭不但是Сhā进一只脚,而且是整个身子都“Сhā进”去了。

武鹰扬和卫天元是正在比拼掌力的,要分开他们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齐勒铭却背负着双手,硬生生就Сhā进他们中间,把他们分开了。

只听得“蓬、蓬”两声,武、卫二人都是双掌打在他的身上,也同时给他反震出三丈开外。卫天元靠着一条冰柱,武鹰扬背后是空地,直打了三个盘旋,方始稳住身形。

齐勒铭神­色­自如,说道:“我是一帆同仁,我既然来到,我的事就用不着别人代劳,谁都不许再打下去。”

他的确是并没有偏帮哪一方,只是以他自己的身体硬接了武、卫两人的掌力。

说话之间,他又已来到了上官飞凤的身边,上官飞凤的一把长剑和南宫旭的一对判官笔也正在打得难解难分。

齐勒铭眉头一皱,说道:“我给你们定出输赢吧!”突然衣袖一挥,南宫旭的判官笔被卷了过来,飞上半空;上官飞凤倒跃出去,长剑居然并未脱手。

齐勒铭一看袖子,说道:“我这一卷力道对双方都是一样的,上官姑娘的剑没有给我卷去,但南宫香主的判官笔却刺破了我的衣袖。依我看是都没输赢,你们服不服气?”原来上官飞凤胜在乖巧,她虽然来不及收剑,但一觉袖风拂面,剑锋便即闪电般的贴着袖子“滑”过去,而她的身子也像游鱼般的滑开了。不过,南宫旭的判官笔能够刺破齐勒铭的衣袖,功力却是胜她一筹。

上官飞凤道:“齐叔叔,你的剑法我一向是心眼口服的,有你来到,自是无须我献拙了。”其实齐勒铭刚才显露的并非剑法,她故意这样说,乃是来个“伏笔”,要看“下文”的意思。

南宫旭则没说话。

齐勒铭果然哈哈一笑,说道:“你们不服也得眼,因为是我自己要打下去,你们不罢手,我就找不着对手了。”

齐勒铭喝道:“齐家和白驼山的梁子由我和你们作个了断,两位大香主,你们已经打了一场,我不想占你们的便宜,你们并肩子上吧!”

南宫旭与武鹰扬面面相觑,甫宫旭连跌落的判官笔都不敢去拾,哪里还敢上前?武鹰扬更如斗败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

齐勒铭冷笑道:“你们的气焰哪里去了?刚才还那么嚣张,向我的爹爹挑战,如今我替爹爹应战,你们因何还不出手?难道你认为我不配做你们的对手吗?”

南宫旭道:“齐大侠、我不是你的敌手。你若要替令尊出气,剁剐随你的便!”说得似乎颇有“气概”,其实是存着侥幸的心理,博一博齐勒铭或许下会杀他。因为他业已放弃抵抗,连兵刃也任凭它委弃于地,江湖上不成文的规矩,对方若然讲究“好汉行径”的话,是不杀手无寸铁之人的。

齐勒铭却仍然冷笑道:“你们不敢和我动手,却有胆欺负我的爹爹!是谁给你们这个胆子的?”

南官旭道:“我们是奉了山主之命,身不由己!……”

齐勒铭道:“只是奉了山主之命,谅你们也还没有这个胆子吧?不过,现在我也不想追究这么多了,看在你们求饶的份上,你们各自把一条手臂斩下来,我就让你们保留吃饭的家伙!”

武鹰扬练的是“鹰爪功”,斩下一条手臂,那就等于是自废武功了,因此他比南宫旭更加着急,连忙叫道,“实不相瞒,这个胆子是盖覆天给我们的。盖覆天说他已经安排了巧计,可以让令尊和上官云龙斗个两败俱伤。他要我们帮他的忙杀掉上官云龙,他也帮我们的忙,杀掉令尊。他说这叫做互相帮忙,一举两得。但主谋的是他!”

盖覆天铁青了脸,喝道:“这计划是你们山主夫妻安排好的,如今都推给我吗?”

齐燕然道:“这两个人既是奉命而为,他们也不值得我拿来当作对手,已经招供,就任凭他们走吧。”

齐勒铭应了个“是”字。喝道:“你们听见了没有,还不给我快滚!”

南宫旭、武鹰扬喜出望外,如奉纶音,扶起宇文浩便走。

齐勒铭回过身来,眼睛盯着盖覆天。

盖覆天自知不能幸免,喝道:“大伙儿上呀!喂,你们听见没有?大伙儿上呀!这个时候,难道还要和他讲什么江湖规矩吗?”

跟他来的一共有十一家首领,除了熊抱石和叔梁汔已经被废了武功之外,也还有九个帮派的首领。假如他们都和盖覆天联手的话,齐勒铭加上了卫天元和上官飞凤也未必能够打胜他们。但他们给齐勒铭吓破了胆,却是没有谁愿意替盖覆夭卖命了。

盖覆天喊破喉咙,他们只当听不见。

盖覆天大急,顿足叫道:“我们说过的,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你们怎能这样不讲义气?”

上官飞凤冷笑道:“我爹把你当作心腹,和你结为八拜之交,你却要害他­性­命。亏你还敢讲‘义气’二字,知不知羞?”

上官云龙忽地叹了口气,说道:“也不能都怪他,我亦有过错。”

上宫飞凤道:“爹,你有什么过错?”

上官云龙道:“第一,我有眼无珠,任用非人。我和他结拜,事无大小,都信任他,这就是我的过错。第二,我御下太严,欠缺宽厚。其实要他们尊奉灵旗是不能只凭幻剑诛之的。”

那九家首领一听见他自责的话,不由得都是大喜过望,黑石山的头领石龙首先跪下,说道:“我被盖覆天的花言巧语所骗,上了他的大当。但说老实话,我虽然害怕和白驼山作对,也只是想宗主改变主意而已,并不是想要害死宗主的。请宗主从轻发落。”

有人带头,其他八个也跟着都跪下了。纷纷诉说,他们是受了盖覆天的威胁利诱,事先并未知道盖覆天有害死上官云龙的­阴­谋。

盖覆夭嘿嘿冷笑,说道:“好吧,你们把过错都推给我吧。

不过,上官大哥,我即使罪该万死,似乎也不该死在外人之手。“他自知和众人辩也无益,只能抬出武林规矩,宁愿让上官云龙处置他了。

上官云龙点了点头,说道:“这也说得是。凤儿,把灵旗给我。”有齐勒铭在场,这次上官飞凤是不怕将灵旗交回父亲了。

上官云龙接过灵旗,说道:“不错,好歹你也是我的结拜兄弟,清理门户之事,是应该我自己做的,你上来夺旗吧!还是我刚才说过的那句话,要是你能够夺了这面旗子,我可以任凭你的处置!”

上官飞凤叫道:“爹爹!”

上官云龙道:“灵旗在我手中,你给我站过一边!”

齐勒铭却上前说道:“上官先生,我蒙你再造之恩,无以为报,这点小事,请你让我代劳吧。”

上官云龙森然道:“清理门户,可不能说是小事!”

齐勒铭笑道:“大事也好,小事也好,我只是想请你给我一个报答你的机会。”

上官云龙道“我给你一种练功的秘决,换取你给我女儿的帮忙,这是公平交易,谁也不久谁的人情,更谈不上什么报答!”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齐勒铭在残废之后,还能够恢复武功,乃是得自上官云龙所授的练功秘诀。但齐勒铭帮了上官云龙什么忙。可就没有谁知道了。

齐勒铭已经走上冰台,说道:“清理门户,一定要你自己出手吗?”

上官云龙叹道:“我没调教出好弟于,只有一个女儿,女儿可还不能替我。”

齐勒铭忽道:“好,那么请你收我做你的关门弟子!”

上官云龙大吃一惊,说道:“这怎么可以!”

齐勒铭笑道:“你不是嫌我够不上做你的弟子吧?但不管怎样,我也是要拜你为师的了!”不由分说,竟然就跪下去。

上官云龙连忙托着他的双臂,说道:“你我份属平辈,你的武功在我之上,若要拜师,应该是我拜你为师!”他也跪下去了。

齐勒铭握着他的双手,结果是两人都跪不下去。

盖覆天当然懂得齐勒铭想要拜师的道理,见上官云龙不肯答允,心上的一块石头方始放了下来,冷冷说道:“闹剧演完了没有?”

不错,这桩事情看来的确像是闹剧,但站在父亲身边的上官飞凤却已注意到,父亲脸上那一层­阴­暗的脸­色­忽地不见了,突然问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神采奕奕,目光流露出又喜又惊的神气。上官飞凤明白了几分,她心上的一块大石头也放下来了。

齐勒铭装模作样,苦笑说道:“我诚心拜师,别人却说我胡闹。没办法,我只好自叹没有福气得列门墙了。”说罢走下冰台,对盖覆天喝道:“你上去吧,可不许不守规矩!否则我以证人的身份,还是非得管你一管不可!”

武林中不同门派的决斗,惯例必有证人,这个证人是由双方同意邀请的。现在的上官云龙与盖覆天之战,不管算作是“清理门户”也好,算作是“权位之争”也好,总之是“家务事”,根本无须邀请证人。而且齐勒铭的这个“证人”也只是自封的。

但盖覆天却是不敢反对,也不想反对。

不敢反对,当然是因为他害怕齐勒铭的缘故,目前,最能令他忌惮的人已是无过于齐勒铭了。(上官云龙的武功最多不过恢复几分,他是早就已经看出来了的。)

不想反对,那是因为他经过细心一想之后,觉得此举不但对他无害,而且有利。他是证人,只要我能够击败上官云龙,他就要执行证人的任务,按照双方说好了的,承认我有权继承上官云龙的位子了。古往今来,决没有证人再和当事者比武的道理。他最大的希望只是希望可以避开和齐勒铭交手而已。

“不知齐先生要我遵守什么规矩?”盖覆天问道。

齐勒铭道:“你们这次交手,和寻常比武不同。你是以下犯上,他怎样划出道儿,你就应该怎样接。”

盖覆天应了一个“是”字,心里则在想:“他已经划出道儿了,只是要我夺旗,并没附加条件。这话众人都已听见,难道你齐勒铭还能节外生枝?”

齐勒铭道:“好,那么他叫你上去夺旗,你为什么还不上去?

难道要他贬低身份,下来向你讨教么?“

盖覆天这才懂得他的意思,原来齐勒铭是要他走上冰台去和上官云龙比武。

比武地点的选择是相当重要的,盖覆天的轻功不大高明,但自忖在水台比武,也还可以应付,于是索­性­大方一些,毫无异议,便叩走上冰台。心里想道“上官云龙不敢下来,显然是因为武功尚未恢复,在平地过招,更难取巧的缘故。”虽然在冰台交手,于他不利,但如此一想,却又觉得胜利的把握多了几分。

齐勒铭继续说道:“这不是寻常比武,他要你夺旗,你就必须夺得灵旗才能下来。否则,你若因为自知打不过;中途就要逃跑的话,你一下来,我守在台下,立即斩断你的双腿!”

比武有两种,一是“点到即止”,一是“至死方休”,齐勒铭要他遵守的这个规矩,无异是逼他必须和上官云龙一决生死。

盖覆天自信有取胜把握,却装作苦笑说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这、这未免……”二、冰台决斗上官云龙冷冷说道:“什么未免不未免的,我死你话,不正合了你的心意?”

盖覆天叫道:“大哥!”

上官云龙喝道:“谁是你的大哥,别假惺惺了,进招吧!”

盖覆天装模作样,叹口气道:“我也想不到会弄成今天的局面的,但好歹咱们也曾有过八拜之交,大哥,你就不认小弟了么?”

上官云龙道:“我认得你,我的剑认不得你!废话少说,动手吧!”其实上官云龙的手中并没有剑,有的只是捏成剑形的一段坚冰而已。

盖覆天看了他的那支“冰剑”一眼,取胜的信心又增了几分,但仍是装出逼于无奈的样子说道:“大哥,你不肯原谅小弟,那我唯有等候你的处置了,请大哥赐招!”

上官云龙冷冷说道:“你不值得我站起来和你动手,有本领你杀了我,我死在你的手下,死而无怨。”

这一下倒是大出盖覆天意料之外,要知上官云龙是业已元气大伤了的,即使站出来也未必打得过盖覆天,何况是坐着接招。

“难道他另有所恃?”盖覆天倒是不禁有点思疑了。

齐勒铭喝道:“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规矩么,上官先生划出的道几,你非得接下不可!”

上官云龙道:“放大胆子来吧,你若逼得我站起身,也就算你赢了,我甘愿把灵旗奉送给你。”

盖覆天一想,这样打法,自己已是立于不败之地,还怕他作甚?当下­阴­恻恻的一声冷笑,说道:“大哥,你定要伸量小弟,我只好领教大哥的高招了!”

他用的是一柄厚背斫山刀,刀重力沉,呼的一刀劈过去,恍如雷轰电闪!

上官云龙坐在台上,冰剑轻轻伸出,点了两点,不知怎的。

盖覆天这一刀竟然劈不下去,反而倒转回来,轰隆一声,劈碎一块岩石,溅起点点火花。

原来上官云龙那一招乃是后发先至,又准又快,侧好克制了他,他若不赶快收刀后跃,虎口就要给剑尖刺着。上官云龙纵然只剩下三分功力,一刺着他的虎口,也就可以把他手上的少阳经脉挑断了。他收刀太急,险些劈伤自己,幸亏有冰崖挡住。

卫天元拍掌赞道:“说得不错,高招,确是高招!咦、凤妹,你怎么不为你的爹爹喝彩?”

上官飞凤看得出了神,半晌叹道:“剑是幻剑,幻剑非剑,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练到爹爹这般境界!”

冰台不比平地,如果上官云龙是坐在地上,盖覆天打不过他的时候,有足够的地方可以避开,冰台却是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的,盖覆天不论如何闪躲,几乎都是在上官云龙冰剑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加以冰台光滑无比,稍一不慎。就有跌下去的危险。盖覆天一面打一面暗暗叫苦,这才知道在冰台作战的不利,实是比他原来估计更甚。

他吃一次亏,已是不敢近身逼攻,当下把一柄厚背所山刀舞得风雨不透,心里想道:“只要你的冰剑给我的钢刀碰上,冰剑一断,你的幻剑绝招就使不出来了。”

上官云龙似乎知道他的心思,上身微向前倾,手臂放长,冰剑竟然使了一招“白虹贯日”,从他的刀圈中刺进去。

盖覆天心中怒骂:“你也未免欺我太甚了!”钢刀一翻,猛砸冰剑。这次刀剑碰上了!

但奇怪的是冰剑并没断折,反而是盖覆天在这一瞬间,陡然觉得一股冷气从他的掌心透入:不由自己的打了一个寒噤。说时迟,那时快,冰剑剑尖已是指到他腹部的“愈气|­茓­”。盖覆天大骇,百忙中一个倒翻筋斗,险些从冰台上滚下来。

他倒翻筋斗之时,脑袋夹在双腿之间,眼睛倒看出去,看见齐勒铭拿着一柄长剑守在台下,忙把钢刀Сhā入坚冰,这才能够定着身形,又再爬上。

他死里逃生,虽是在冰台之上,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上官云龙的冰剑也短了几寸,而且有一颗颗的水珠滴下来。

原来他虽然能够以轻灵的剑法,冰剑只是和钢刀轻轻一擦,便即滑过。但盖覆天那一刀也是用足力道的;磨擦生热,纵是坚冰,也不能不溶化少许了。

盖覆天看出他内力难以为继的缺点,他的冰剑短了几寸,盖覆天就刚好可以站在他的剑尖所能及的范围之外了。他打定了消耗上官云龙内力的主意,舞刀防身,只守不攻。不过相差仅只数寸,有时刀剑还是不免碰上。每次碰上,盖覆天都感到冷气直透心头。

不仅如此,再过片刻,他的钢刀也好像变成冰块了,冷得他几乎掌握不牢,而且冰台的冷气也从他的脚心传上来,上下夹攻,令他如坠冰窟,饶是他咬紧牙关,也禁不住连打冷颤!

要知这冰合乃是一块硕大无朋的冰块,中心部分更是亘古不化的万载玄冰,比寻常冰雪冷了不知多少倍,盖覆天在消耗对方内力的同时,也消耗了自己的内力,他是禁受不起这种彻骨的奇寒了。

但上官云龙的上乘内功,却正是在这座冰台上练成功的,纵然只剩三分功力,亦可禁受得起,不但禁受得起,他还可以运用“隔物传功”的手段,将万载玄冰的奇寒之气,透过冰剑与钢刀的接触,传给对方。

再打一会,盖覆天双足已是麻木不灵,只觉冰剑好像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要躲也躲不开。他颤声叫道:“大哥,我,我知错了,你,你……”一张开口,冷风吹进口腔,舌头都冷僵了。上官云龙的冰剑轻轻一点,点中他的脉门。盖覆天的厚背斫山刀脱手飞出,他的身子也骨碌碌的从冰台上滚下去了。

上官云龙站了起来,说道:“知错就好,齐大侠,让他去吧!”

上官飞凤道:“爹,他背叛你,你还饶他?”

上官云龙道:“他现在背叛我,但当初结拜的时候,他是确实把我当作兄长,”

齐勒铭道:“上官先生,可惜你虽然肯放他走,他却是只能走进鬼门关里去了!”

原来盖覆天残存的功力,已是不足抵御奇寒,何况他在冰台滚下之际,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又哪里还能运功御寒?他是给冻死的。

与盖覆天同来的九个西域门派首领见盖覆天业已伏诛,吓得都跪下来,恳求宗主从轻发落。

上官云龙把冰剑捏成一团,在掌心一搓,张手抛出,冰剑溶儿,只剩下少许冰屑,结他一抛,冰屑亦已随风而逝。

上官云龙叹了口气,说道:“幻剑已幻灭,从今之后,有形的幻剑是没有了,幻剑只能存在心中,你们即使不奉灵旗,我也不会勉强你们了。你们都起来吧。”

九个门派的首领齐声说道:“多谢宗主仁慈,悬在我们头上的有形幻剑纵然没有了,我们心中还是有着幻剑的。我们愿意像从前一样遵奉灵旗。”

上官云龙道:“说得好,你们知道用心中的幻剑监督自己,那是胜于有形的幻剑多了。你们可以走了!”

他遣散九个门派首领,但他自己却已是不能从冰台上走下来了。

齐燕然坐在地上,连站也站不起来,说道:“上官老弟,我错怪了你,请你接受我的道歉。”声音低沉,似乎有气没力。

上官云龙道:“不必!”声音嘶哑,比齐燕然的声音还更难听。

齐勒铭吃了一惊,心里想道:“他们都是伤得不轻,爹爹年迈,更加可虑。不过上官云龙在冰台之上,我应该先把他扶下来。”

不料他刚走上冰台,上官云龙忽地团了一个小小的雪球,双指一弹,居然还是弹指神通的功夫,雪球挟着风声,倏的就弹到齐勒铭面前。

“你我是公平交易,你没欠我的恩,我也不想欠你的情!”上官云龙在弹出雪球之时,冷冷说道。齐勒铭心念一动,接下雪球,便即回到父亲身边。

上官云龙弹出雪球,已是恍若风中之烛,摇摇欲坠。原来他因急于见效,逆运真气,但逆运真气,见效虽快,消失也快,此刻已支持不住了。还幸齐勒铭刚才和他握手的时候,助了他一臂之力,助他把部分逆运的真气纳入正轨,否则早已是元气大伤。

上官飞凤连忙和卫天元上来扶他,上官云龙靠着女儿,却把卫天元向他伸来的手推开,沉声喝道:“走开!”

上官飞凤叫道:“爹爹!”

上官云龙森然说。“你若是要和这小子在一起,你也给我滚!”

齐燕然叫道:“云龙,你生我的气不打紧,但这可和卫天元无关。”他想站起来,但力不从心,又再颓然坐下,上官云龙没有回答,也不知他因气还未消,还是已经没有气力说话。

卫天元大为尴尬,上官飞风向他使了一个眼鱼,示意叫他等待她的父亲气平之后再说。卫天元也只好回到齐燕然的身边了。此时齐勒铭正在救治父亲。

齐勒铭握着父亲的手,只觉父亲的手其冷如冰。原来他的伤虽然不比上官云龙更重,但因年老气衰,却是不能抵御严寒了。他不懂逆运真气,即使有外力相助,也难以很快凝聚真气。齐勒铭给父亲把了脉。不禁暗暗吃惊。

上官云龙弹给他的那个雪球,此时已在他的掌心融化,雪球内原来藏有一颗药丸。齐勒铭转惊为喜,方始懂得上官云龙所谓“公平交易”的意思。

齐燕然道:“我大概是不行了,遗憾的是天元……”一股冷风吹来,齐燕然的神智已是逐渐模糊,话也只能说到一半了。

不过他的昏迷也只是片刻间事,迷糊中忽觉好像咽下什么东西,丹田如有暖气,很快就清醒过来。醒过来后那股奇异的药香还留在嘴里。

齐燕然皱了眉头,说道:“我平生从不受人恩惠,你未得我的允许,怎么可以替我要人家赠药?”

齐勒铭道:“禀爹爹,这药丸不是讨来的。”

齐燕然道:“分明是上官家的阳和丸,难道你有这种药丸不成?”

齐勒铭道:“这药丸是我和人家交换得来的。”

齐燕然霍然一省,说道:“对啦,上官云龙说是和你做了一宗公平的交易,究竟是怎么回事?”

齐勒铭道:“这宗交易,其实是娟娟和他做成功的。不过,娟娟和我已经结成……”

齐燕然道:“你和穆姑娘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已经知道儿子想说什么,他可不愿即承认穆娟娟做媳­妇­。

齐勒铭道:“他帮我恢复武功,娟娟帮他的女儿一个忙。”

齐燕然道:“她帮了上官姑娘什么大忙,居然可以交换他帮你恢复武功?”

齐勒铭道:“娟娟,你说给爹爹听。”

穆娟娟道:“我可不敢居功。”

卫天元早已来到,说道:“婶婶,你不说,我替你说。”

“爷爷,这宗交易其实都是为了我的缘故。华山派前掌门天权道长被害一案,师叔和我都受嫌疑,上官姑娘为了替我洗脱嫌疑,只好去求师婶帮忙。”

齐燕然道:“何以要她帮忙?”

卫天元道:“凶手其实是白驼山的妖人,这妖人隐姓埋名,装疯扮呆,混进华山派做个服侍天权道长的下人,伺机害死天极道长的。华山有个内­奸­和他串通了的。”

“爷爷,我不说你也知道,师婶和白驼山主的妻子是同胞姐妹,师婶为了我的缘故,不借用一种她姐姐都不能解的毒药,下在姨甥身上。用解药来交换白驼山主和华山派一个内­奸­的密件!”

齐勒铭道:“爹爹,她为了我的原故,不借和姐姐翻脸,你可以原谅她吗?”

齐燕然注视银狐,忽地说道:“果然不是你,是我错怪你了。”

穆娟娟莫名其妙,说道:“老爷,我知道我不配做齐家的媳­妇­……”

齐燕然截断她的话道:“我不管你做过什么,就是铭儿说你做过的这件事,我两个最亲的亲人已经是受了你的大恩了,我怎能不要你做齐家的媳­妇­呢?”

穆娟娟道:“爹爹言重了,我和勒铭是夫妻,夫妻理该祸福与共,何况他的武功是因我而废。至于天元,帮他的忙的可是那位上官姑娘。”

此时上官飞凤已经把父亲扶下冰台,上官云龙在调匀气息之后,亦已可以走路了。

齐燕然道:“天元,你过去替我赔礼。”

上官云龙喝逍:“卫天元,你给我走开!从今天起,不许你来纠缠我的女儿。”

上宫飞凤叫道:“爹爹!他又没得罪你……”

上官云龙道:“你是我的女儿,就该听我的话。你刚说过的话,你就忘记了?从今天起,不准你再见卫天元!”

齐燕然道:“这又何苦,他们既是情投意合,就让……”

上官云龙一声冷笑,打断他的话,说道:“你们父子仍然是我的客人。但你的徒孙,恕我不能招待他了。免得人家说我千方百计要把女儿嫁给他!”

上官飞凤听得父亲这么一说,亦是不好意思叫卫天元过来,只好赶快陪父亲下山。

齐燕然叹道:“都怪我说错了活,但也想不到上官云龙竟然这样固执。”

穆姐姐道:“爹爹放心,我看他也不过一时气愤而已。据我所知,他的确是想把女儿嫁给天元的。过几天待他的气消了一些,我有办法替你化解的。”

齐燕然闭了眼睛不说话,原来他因年纪老迈,元气大伤,虽然在服了阳和丸后,可以抵御严寒,但­精­神还是未能恢复。

齐勒铭背父亲下山,卫天元和穆娟娟跟在后面。

穆娟娟道:“天元,你别着急。我只想问你,你是不是真正喜欢上官姑娘,别害臊,回答我!”

卫天元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穆娟娟道:“不论她做过什么事情,你对她都是始终不渝?”

卫天元心中一动,想到:“飞凤从前也曾这样问我,难道她果真曾瞒住我做过什么错事?”

穆娟娟似乎看破他的心思,说道:“你别胡猜,我只是来个假设,假设她做过对不住你的事,那你怎样?”

卫天元道:“她曾经两次救过我的­性­命,即使她有行差踏错,我也不能对不住她。”

穆娟娟道:“那我就放心了。”

卫夭元有点奇怪,说道:“什么缘故,令你为她担忧?”

穆娟娟道:“没什么特别缘故。只不过我和她气味相投,希望她不至遭遇和我同样的命运。不错,我现在是你的师婶了,但想你也会知道我是经过了许多波折,这个名份可是得来不容易啊!”

卫天元懂得她的意思,她是被人骂作“妖­妇­”的,而上官飞凤也曾被人当作“妖女”“但心里却不以为然,觉得”妖女“”妖­妇­“不能相提并论。因为穆娟娟的确曾经做过一些坏事,以前人家骂她”妖­妇­“不算大过冤枉她。而上官飞凤的这个”妖女“骂名,却是她父亲的仇家诬蔑她的。

这些活他当然不会在穆娟娟的面前说出来,只是笑道:“武功我学不到师叔半成,但有一样我相信可以和他作比。”

穆娟娟道:“是哪一样?”

卫天元道:“他不论经过多少波折,都没有离开你。我对飞凤也是这样。”

穆娟娼笑靥如花,说道:“你倒很会哄我欢喜,但我却不愿你好像我们一样经过许多波折。”心里则在想道:“你哪知道你的师叔是曾经想过要抛弃我的呢,但愿你对姜雪君的怀念不像他对前妻的怀念那样深。嗯,姜雪君这件事情,还是暂且不要告诉他吧。”原来上官飞凤是曾托过穆娟娟,托她在适当的时候,把姜雪君之死的真相告诉卫天元的。刚才她几乎就想说了。

卫天元道:“师婶,你在想什么?”

穆娟娟道:“没什么,我已经放心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卫天元道:“我放心什么?”

穆娟娟道:“上官姑娘的心事我是知道的,关键只在你的身上。只要你自问是真的喜欢她,那你就可以放心,她决不会离开你了。”

卫天元道:“但她的爹爹……”

穆娼娟道:“只要你们真心相爱,谁也不能分开你们。何况她的爹爹也不是要把你们分开。”

卫天元道:“但他的气却不知几时才能平息?”

穆娟娟道:“那就要看你怎样做了。”

卫天元道:“我应该怎样做?”

穆娟娟道:“做一件目前他最需要别人替他做的事。”

卫天元霍然一省,说道:“哦,我懂了。目前他最需要的是有人帮他抵御白驼山主。”

穆娟娟道:“对了。目前他正是元气大伤,要想恢复如初,最少恐怕也得一两个月。他是不愿接受我们夫­妇­的帮忙的。我们即使要帮他的忙,也只能暗中帮忙,不能露面。所以这件事情唯有你去做了。但不能只是单纯防御。”

卫天元道:“你是说,我可以去除掉白驼山主?”

穆娟娟道:“对了,你敢不敢去?”

卫天元慨然道:“实不相瞒,白驼山主也是姜雪君的仇人,姜雪君死了,我曾发过誓要替她报九的。只因时机未到,偏忍至今。唉,我本来打算和上官一家联手的,但现在,……”

穆娟娟道:“现在上官姑娘或许是不能和你联手了,但现在也正是一个有利的时机。白驼山主已经派了他的儿子和两名最得力的手下来昆仑山,他以为有盖覆天里应外台,必定成功。你正可以趁他那两个人未回去之前,便即赶到白驼山下手。”

卫天元道:“我不怕和白驼山主拼命,只怕爷爷的伤……”

穆娟娟道:“你放心,爷爷的伤,有你师叔照料。”接着说道:“本来最好是你的师叔暗中帮你的忙的,但可惜他分身乏术,只能你自己去了。你怕不伯孤掌难鸣?”

卫天元道:“我做事从来只问应不应当。好,我现在就去。”

穆娟娟笑道:“那也不必急在一时,明天才走,也未为晚。”

卫天元道:“对,先安顿了爷爷再说。”

齐燕然已是伏在儿子的背上睡着了。是齐勒铭恐防老父的病情有变化,特地用独门点|­茓­手法,点了他的睡|­茓­的。一般而言,点|­茓­会对身体造成损害,只有他这种点睡|­茓­的功夫,可令受者有益无损。他知父亲的心情未能宁静,故此唯有用这个方法,使父亲得到充分的休息。

齐勒铭道:“天元,爷爷有我照料。你可以放心。不过,你也还是明天下山较好。今晚待我找个机会和你约上官姑娘。”

穆娟娟忽地想起一事,问卫天元道:“爹爹刚才一见我,就说果然不是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卫天元道:“他在今次见你之前,以为你是杀害丁大叔的凶手。”

穆娟娟道:“我也听说丁勃是已经给人害死的,但何以爹爹疑心是我呢?哪凶手很像我吗?”

卫天元道:“不错。爷爷曾目击两个女子行凶,其中一个扮作上官姑娘的模样,听说是扮得不大像的,不过爷爷没有见过她,当时也难分真假。至于冒充你的那个女人,却是扮得唯妙唯肖,几乎一样了。”

穆娟娟道:“然则爹爹何以一见我,又知道错了?”

卫天元道:“这次你是和他面对着面的。那个冒充你的人,年纪比你老得多。”

穆娟姐疑心顿起,说道:“年纪比我老得多的人,要冒充我,可是很不容易啊!面貌还可以化装,我的轻功和武功家数她怎冒充得来?”

卫天元道:“是呀,前两天和飞凤上山的时候,也曾碰上那个冒充你的妖­妇­,当时我也看不出来呢。不过,我当然不至怀疑到你的身上,只是奇怪而已。我以为是令姐,但飞凤说她的年纪是比令姐还要老的。幸亏她看得出来。”

穆娼娟听罢他细说详情,如有所思,蓦地叫道:“不好!”

卫天元道:“什么不好?”

穆娟娟道:“我想起一个人来了。”

卫天元道:“什么人?”

穆娟娟道:“我还未敢断定。现在我就去找她,回来再说给你听!”

卫天元心想,昆仑山这么大,怎能说找就可以找到?而且那个妖­妇­的本领恐怕是还在穆娟娟之上的。

齐勒铭好像亦已知道那个人是谁,说道:“娟娟,我不怕你找不到她,就只怕……”

穆娟娟道:“就只怕我打不过她,是吗?不用担心,我想她是不会伤害我的。”

齐勒铭道:“但这件事情,却是很难做得恰到好处。”

穆娟娟道:“你放心,我也下会做得太过分的。”

齐勒铭如有所思,半晌说道:“好,那你去吧。弄个水落石出也好。”

穆娟娟走了。卫天元却是听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怎样一回事情。

不要探听别人私事,这是江湖禁忌之一。即使师叔侄之亲,也是不宜破这禁忌的,穆娟娟已经说过,回来再说给他听,卫天元此刻自是不便多问师叔了。

他只能问道:“师叔,你怎么知道师婶一定能够找到那个人?”

齐勒铭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白驼山那两个护法,都是要接受那个人指挥的,只不过她不露面罢了。”

卫天元不知道他说的是女姓的“她”,不觉暗自猜疑:“难道是白驼山主?不对,要是白驼山主的话,穆娟娟怎有把握白驼山主不会伤她?但若不是白驼山主,又有谁能够指挥那两个护法?”

不过,他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却已懂得穆娟娟何以一定能够找到那个人的原因了。

白驼山的两个护法南宫旭和武鹰扬是要护送少山主字大浩回山的,宇文浩已经给齐勒铭废了武功,走得当然不快,穆娟娟迟早会追上他们。追上了他们,就可以在他们身上,找到那个人的着落。

齐勒铭道:“天元”你在想什么?“

卫天元道:“没什么,我只盼爷爷能够早日痊愈。”

齐勒铭叹口气道:“你没想什么,我却是想起我的女儿来了。

天元,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卫夭元心头一跳,不知师叔要问何事,但料是有关他和师妹的了。

齐勒铭果然问道:“你在扬州可曾见过你的师妹?”

卫天元道:“见过了。”

齐勒铭道:“你离开扬州之后,是否一直和上官姑娘一起?”

卫天元道:“是的。”

齐勒铭道:“我听到一个消息,不知真假。依我想,恐怕还是假的居多。不过还是想问一问你,以释心中疑虑。”

卫天元有点奇怪:“师叔怎的说话吞吞吐吐,这可不像他的为人。难道他是要责备我对不起他的女儿?”

“师叔,请说。”卫天元道。

齐勒铭道:“听说上官飞凤伤了我的玉儿,有这事么?”

卫天元跳了起来说道:“哪有此事,是谁说的?”

齐勒铭道:“是申公豹说的。”

卫天元道:“申公豹的舌也能相信?他最喜欢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挑拨是非,师叔难道还不知道他的为人?”

齐勒铭道:“我本来是不相信他的,但心中还是有点疑团。”

卫夭元道:“师叔,你想想看,我是一直和飞风在一起的,假如当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还能够袖手旁观,不加拦阻,让她去伤害我的师妹吗?”

齐勒铭道:“我当然不至于怀疑你会纵容上官飞凤伤害你的师妹。”

卫天元道:“所以你要问清楚我是否在场。这么说,师叔,你敢情还是怀疑上官姑娘?她有什么理由伤害玉妹?”

齐勒铭道:“你别多心,现在我只是复述申公豹的讲法。复述他的讲法,并不是表示我就相信了他的说法。”

卫夭元道:“好,师叔,那你说吧。我倒想听听申公豹说的理由。”

齐勒铭道:“申公豹说,上官姑娘为了要得到你,因此,要除掉她心目中的情敌。宁可误杀,也不放过。第一个给她害死的是姜雪君,第二个就轮到我的女儿了。”

卫天元气得骂道:“申公豹真是胡说八道,上官飞凤决不是这样的人。”

“姜雪君死的时候,你虽然没有在场,但许多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姜雪君是杀了徐中岳之后自尽的,怎能说上官姑娘将她害死?至于说到师妹被她打伤,那更是乱造谣言了,我已说过,自始至终,我都是在场的人。”

齐勒铭道:“贤侄,你莫生气,我也知道他是捕风捉影,信口开河。我现在就是要查明真相……”

“捕风捉影”和“乱造谣言”虽然都是贬辞,但轻重不同,还是有差别的。卫天元不觉怔了一怔,说道:“捕风捉影,总得有个‘影儿’,请问他的‘影儿’是什么?”

齐勒铭道:“申公豹言之凿凿,说是上官姑娘用喂毒暗器伤了你的师妹。幸遇华山派的瑶光散人路过,赶走了她,救了你的师妹。在申公豹对我说了这件事之后,我也曾向别人打听,确是有人见过瑶光散人和一个年轻女子到一间客店投宿,她们是坐马车来的,瑶光扶那女子下车,那女子面上毫无血­色­,一看就知不是中毒,就是受伤。当然那人并不认识瑶光散人和我的女儿,但他说的那个中年道姑和那个年轻女子,年纪相貌却都相符。”

卫天元道:“地点是……”

齐勒铭道:“风陵渡南面的一个小镇。”

卫天元道:“飞凤是从来不用暗器的,更不要说喂毒的暗器了。但若那人说的是实,则恐怕师妹是给不知哪一派的妖人所伤了。不过,风陵渡的南面正是前往华山的方向,瑶光散人料想是护送师妹回华山调治的。华山派的琼花玉露丸祛毒的功效不在天山派的碧灵丹之下,瑶光散人又正是擅治毒伤的能手,师叔可以放心。待此处事情了结,咱们到华山去一见瑶光散人,真相就可大白。”

齐勒铭点了点头,跟着却叹口气道:“我对玉儿从来没有尽过为父的责任,说来真是惭愧。唉,我不是害怕瑶光散人医不好她,但我害怕她未必肯认我这个父亲。”

卫天元道:“感情的事是很微妙的,我想师妹现在亦已是明白了。她会原谅你的。”

齐勒铭当然懂得他的弦外之音是说什么,半晌问道:“她的母亲在楚家好么?”

卫天元道:“好。楚伯伯对师妹也很好。有一件喜事我正想告诉你。”

齐勒铭道:“你想说的是玉儿和楚天舒的事吧?我已经知道了。”

卫天元道:“你不会反对吧?”

齐勒铭道:“我和楚劲松给的粱子也不必瞒你,对楚劲松我本来还是有点芥蒂的,但这头婚事是你的师婶极力主张的,我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结成亲家,芥蒂自然就消除了。我想通了,就任凭她和上官姑娘合力去促成这头婚事啦。”

卫天元不觉有点诧异:“我只道是师妹和楚天舒相处久了,自然而然的爱上了他,却原来是外力‘促成’的么?飞凤也Сhā了一手?她又怎的从来没和我提及此事呢?”

齐勒铭道:“我倒是担心爹爹可能反对。”

卫天元道:“爷爷对楚劲松一向甚为推重,对楚天舒也是甚爱护的。有一次楚天舒中了金狐的毒针,还是爷爷给他医好的呢。”

齐勒铭道:“那是两码事。据我所知,爹爹是想把玉儿许给你的。不过,你现在已经有了上官姑娘,爹爹亦已知道,或许是不会反对的了。就只怕他心里还是有点不大乐意。”

卫天元道:“楚天舒文武全才,比我强得多。师妹选中他,是师妹的福气。相信芥蒂很快就可消除,爷爷一定会满意这个孙女婿的。”

齐勒铭道:“但愿如此。”说话之际,跃过一个冰裂缝,他是背着父亲的,恐防父亲受到震荡,双手把牢,跟着又替父亲把了次脉。忽地低头如有所思。

卫天元吃一惊道:“爷爷的病情有变化吗?”

齐勒铭道:“不是。他的脉搏很正常,不过……”

卫天元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齐勒铭道:“他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痊愈的时间恐怕要比我原来估计的时间长一些。”

卫天元道:“爷爷已经得到上官家的阳和丸,要是能够再得一种灵丹……”说至此处,忽地似是猛然一省,叫道:“我想起来了!”

齐勒铭道:“想起什么?”

卫天元道:“扬州楚家的葆真再造丸,功能固本培元,不在少林派的小还丹之下。”

齐勒铭苦笑道:“从扬州到这里,少说也要走一个月呢。”

卫天元道:“楚家父子已经离开扬州了。”齐勒铭道:“他们是上哪儿?”

卫天元道:“他们是弃家避难的。当时只是急于离开扬州,还没计划好逃到什么地方。听他们的口气,似乎是要暂且离开中原一个时候。”

齐勒铭道:“玉儿也是和他们一起逃难么?”

卫天元道:“我想是的。”

齐勒铭如有所思,半晌叹口气道:“他们离开中原,但也不会这样巧就是来这里的。”他是在想,女儿会不会和楚天舒回家一趟呢?要是她曾经回到家里,那也就很有可能借同楚天舒跑来这里寻找爷爷了。

卫天元知道师叔的心事,师叔固然想要得到楚家的灵丹,同时也在盼望早日见到女儿的。

他不觉也在心里叹口气了。但他可不敢把丁勃曾经找齐漱玉回家,而齐漱玉却已决定了要迟至明年才能和母亲一起回家的事情告诉师叔。

卫天元以为楚天舒和齐漱玉是一定不会来到这里。因为他们没有回过齐家,当然也就不会知道齐家发生的事。不知道齐家发生的事,又怎会跑来这里寻找爷爷。

他猜错了!

楚天舒不但曾经跟随齐漱玉到过齐家一趟,而且他现在正在昆仑山上。

此际,他也正在想念着卫天元。

“卫天元曾经对我有过误会,但他现在已经有了上官姑娘,对我的芥蒂想必也该消除了吧?不管怎样,上官姑娘是对我有过恩惠的,这件事情,和卫天元也有关系。我欠了他们的情,就该向他们道谢。”

当然他也并不是单纯为了来向上官飞凤道谢,才上昆仑的。

那日他在齐家,中了早已埋伏在齐家的白驼山妖人下的毒。

在昏迷之前,他只记得是玉虚子和鲍令晖将他抬上一辆马车的。

后来他方始知道,那天恰巧碰上瑶光散人和瑶光散人那个已经还俗的女弟子青鸾。是靠了他们救治,他和师妹的­性­命方始得保的。

但因他们中毒甚深,需要较长时间治疗,瑶光散人已经带了他的师妹回华山去了。但却把也交给她的徒弟青鸾照料。

玉虚子在齐家发现齐燕然的留字,那张字条本是留给卫天元的,说得比较简略,只是告诉卫天元,他的离家是要为丁勃报仇。

丁勃是给白驼山的妖人害死的,玉虚子师徒和青鸾等人都以为齐燕然既然是要替丁勃报仇,那就一定是到白驼山去了。

青鸾是要找丁勃打听她家人的消息的,丁勃已死。她只有去问齐燕然。玉虚子也想在楚天舒的伤好了之后,可以和他一起去做齐燕然的帮手,于是一行四众(包括玉虚子的徒弟鲍令晖在内),同乘一辆马车,出了玉门关向北走。

玉虚子不是不知,瑶光散人把楚天舒给她的徒弟照料,乃是另有用心的。但他自己也另有打算,乐意接受这个安排。

瑶光散人的用心,楚天舒在清醒之后,亦已是猜到了的。他则是颇为尴尬了。

青鸾一路细心照料,不过六七天,他的伤就好了。但奇怪的是,青鸾对他反而是冷若冰霜了。一路上她沉默寡言,和鲍令晖说话还多一些。对楚天舒简直是不理不睬。楚天舒心里明白,她是为了避嫌,才故意和鲍令晖接近,冷淡他的。这种尴尬的处境,令他感到不安。

第八天,他们碰上了一个熟人,这个人是上官云龙的手下,名唤申洪。他奉主人之命,来扬州寻找小姐。楚家出事那晚,他也是曾经到过楚家的。

楚天舒有点奇怪,间他:“你不是和上官姑娘一起离开扬州的吗?你家小姐呢?”

申洪道:“小姐已经和卫天元先回去了。”

原来申洪是在下了华山之后,就和他们分道扬镳的。分道的原因,倒不是为了“知情识趣”,而是为了主人的大事。

他要为主人担任联络西域十三家首领的任务。而在执行这个任务的过程中,他也开始发现盖覆天的­阴­谋了。

十三家首领中,早已有十一家首领奉了盖覆天之召,到昆仑山去了。

另外两个不肯奉召的首领,则把他们对盖覆天的怀疑告诉了申洪。盖覆天要集十三家首领之力,压迫上官云龙向白驼山求和!这两个人还未知道盖覆天的全部­阴­谋,但只就这点来说,他们已经知道盖覆天是决心背叛宗主了的。

申洪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急忙赶回昆仑山的。

玉虚子和申洪也是相识、那天,他们是在沙漠之中,黄昏的时候碰上的。故友相逢,玉虚子留他夜话,同度一宵。

不过,他们并不是一直留在帐篷里谈天,晚饭过后,他们藉口要勘察地形,以便明天赶路,就走出帐篷了。

楚天舒此际,正在想起了那夭晚上,他在无意之中,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他是因为睡不着觉,出去散步。玉虚子和申洪在沙丘的另一面谈话,没发觉他。

他们刚好在说到他。

玉虚子道:“不错,瑶光散正是要为他们制造机会,希望楚天舒娶她的徒弟。不过我却希望青鸾嫁给我的徒弟。”

楚天舒一听,就知道他们在前面说过的是些什么话了。不过,玉虚子的心意他却是现在方始知道。

申洪哈哈笑道:“原来瑶光散人使的也是这一招!”

玉虚子道:“哦,还有什么人使过这一招?”

申洪道:“我家小姐早已用过这个手段替别人撮合了。瑶光散人这一招可没我家小姐用得高明。”

玉虚道:“她是替谁撮合?”

申洪道,“你还不知道吗,猜也猜得到的,当然是替楚天舒和齐漱玉撮合啦。”

玉虚子大感兴趣,说道:“愿闻其详。”

申洪道:“楚天舒在北京的时候,曾受白驼山少山主宇文浩暗算,中了他的喂毒暗器。地点就是我家小姐在京城的寓所。无巧不巧,他中毒针的时候,刚好我家小姐回来。我家小姐本来可以救他­性­命,但她却把这份人情送给了齐漱玉。”

玉虚子道:“齐漱玉也在场?”

申洪道:“不错,不过她是在楚天舒中毒之前就昏迷了的。

我家小姐将他们搬到一个荒山的古庙里,给他们留下解药。楚天舒中毒较轻,他好了之后,当然就只能由他来照料齐漱玉了。“

楚天舒心中苦笑:“我真是糊涂蛋,原来上官飞凤才是我的救命恩人。”随着想道:“不过,即使没有她的撮合,我也会喜欢玉妹的。”

申洪跟着说道:“小姐和卫天元现在恐怕是已经回到昆仑山了,你要不要我替你传话,叫卫天元赶往白驼山会他爷爷。”

玉虚子道:“不必了,有我和齐燕然联手,相信对付得了白驼山主的。白驼山之事一了,我们会到星宿海拜访你家主人的。”三、不想给他知道的秘密申洪道:“好的。不过有个消息,不知道兄已否知闻?”

玉虚子道:“什么消息?”

申洪道:“听说齐勒铭已经恢复武功了。”

玉虚子道:“那又怎样?”

申洪道:“齐勒铭恢复了武功,当然是要去帮他的父亲的。

说不定他此时已经到了白驼山了。“

玉虚子道:“那不是更好吗?齐勒铭的武功比他父亲还更厉害,有他在场,对付白驼山主,是可以稳­操­胜算了。”

申洪道:“儿子恢复武功,对齐燕然来说,当然是好到无以复加的好消息。但对你们来说,恐怕就不一样了。”

玉虚子笑道:“你是恐怕齐勒铭还在对我记仇?不错,当年我们武当派是曾和他斗得两败俱伤,但这梁子早已解了。”

申洪道:“不是对你记恨,我是怕他未必喜欢见到楚天舒。”

玉虚子道:“他不喜欢楚天舒做他的女婿?”

申洪道:“我不敢说。”

玉虚子道:“不会的吧?我听到的消息倒是刚好相反,听说他已经听了妻子的劝告,我说的是他现在的妻子银狐,已经同意和楚家相联姻了。”

申洪道:“事情往往是有意想不到的变化的。但却不一定是齐勒铭不喜欢楚天舒做他的女婿,而是楚天舒到了白驼山,就不想做齐勒铭的女婿了。”

楚天舒听到这里,心中暗暗好笑:“哪有这个道理,难道你比我更清楚我自己?”

玉虚子是然问道:“你的说法太奇怪了,为什么?”

申洪道:“因为白驼山上藏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假如给楚天舒知道,说不定他就会变心的。所以齐勒铭就未必喜欢在白驼山上见到楚天舒了。”

玉虚子道:“什么秘密,可以告诉我吗?”

申洪道:“我已经说得太多了。反正你是要到白驼山的,到时你可以亲自去问齐勒铭夫妻。齐勒铭不肯说,他的妻子也会告诉你的。但最好不让楚天舒在场。”

玉虚子道:“我不勉强你说,但我觉得你可真是越说越奇怪了。齐勒铭不肯告诉我,他的妻子反而肯告诉我?”

申洪忽道:“道兄,我知道你的围棋下得很好。”

玉虚子一怔道:“这和下围棋有什么关系?”

申洪道:“下围棋往往会出现缠扭不清的盘面,而围棋又是很难下成和局的,对吗?”

玉虚子道:“不错,下一百盘围棋,也很难有一盘刚好下成和局。但,这……”

申洪道:“俗语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出现这样复杂难解的盘面时,倘若有高手旁边观战,他就可以为双方指点迷津。”

玉虚子如有所悟,说道:“齐夫人是想这盘棋下成和局?”

申洪道:“不错,这盘棋目前正在下到十分难解的局面,齐夫人把秘密告诉你,就等于让你纵观全局,希望倚靠你的指点,令双方可以下成和局。”

玉虚子道:“但下棋的人是最不喜欢旁观者多嘴的,说不定下棋的双方,非但不肯听他的指点,还要把他赶走呢。”

申洪道:“这就要看旁观的是什么人了。”

玉虚子道:“你以为我最适合充当这个角­色­?”

申洪道:“我想是的。第一,你不是局中人,第二,但你和局中人又有渊源。”

玉虚子心中一动,问道:“你为什么不用对局双方的字眼,是不是因为‘局中人’可能不仅是包括对局双方?”

申洪道:“你猜对了。寻常的对局只有两方,但这局棋却可能是有三方的。因此我说的局中人也不仅只限于正在下棋的人。”

楚天舒听到这样,心里想道:“他越说我可越糊涂了,哪有这样复杂的棋局?”

但玉虚子却已明白几分了,说道:“我和局中人都有渊源?

那么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了?“

申洪道:“不错,甚至其中还有你最要好的朋友。”

这个提示可明显了,玉虚子道:“我想对局的不会是出家人,我的俗家朋友最要好的是扬州大侠楚劲松,还有,嗯,死了的算不算?”

申洪道:“也算。”

玉虚子道:“楚大侠的师弟,生前也是我十分要好的朋友。

但还有一方,你说是可能有三方面的人的。“

申洪只是微笑对他,没有回答。

玉虚子见他笑得古怪,忽地省起,说道:“不打不成相识,这第三方面,假如和我也有关系的活,莫非就是齐家的人?”

申洪微笑道:“道长不妨这样猜,但真假虚实,我这个局外人也是未明底蕴的,要答也无从答起。对不住,我只能说到这个地方了,再说下去,就要违反小姐的禁令了。”

他虽然不敢作答,但揣摩他的语气,则似乎玉虚子已是猜对了。

楚天舒在无意之中,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不由得满腹疑团,回到了帐篷睡觉,也还是辗转反侧,不能入寐。

他理好思路,把已知的材料归纳如下:一、这个秘密和三方面的人有关。二、玉虚子和三方面的人都有关系。三、玉虚子的两个好朋友是他的父亲和他的师叔,而从申洪的话语中,亦已可以确定是和秘密有关的两方了。他的父亲和师叔当然不是对局的人,那么可以被当作‘局中人’的就只能是属于楚家和姜家(他的师叔是姜志奇)的人了。四、齐家也可能有关,但未经申洪证实,暂且可以搁在一边。

楚家的人,若把他的父亲撇开,“就只有我和妹妹了。从他们的口气判断,最有可能被他们当作局中人的可正是我啊!奇怪,白驼山上藏有什么秘密,竟然与我有关?”楚天舒心想。

而更令他奇怪的还不是因为这个秘密涉及他自己,而是:“楚家的人,倘若是指我的话,姜家的人又是指谁?”

他的师叔姜志奇早已死了,他的师妹姜雪君亦已死了。虽然申洪说过一句“死人也算”的话,但这句话显然是和他另外的话有矛盾的,因为“死人”又怎能是“局中人”?

他可真是百思莫得其解了。

还有一点,从申洪的口气看来,上官飞凤似乎是最清楚这个秘密的人,否则申洪不会说出那句“再说下去,就要违反小姐的禁令了”的话语。

他一来是疑团难释:二来是想避开与青鸾相处的尴尬处境;三来是要向上官飞凤道谢救命之恩;四来也是想要去会一会卫天元。因此第二天一早,他就向玉虚子提出,不跟他们去白驼山,改为跟申洪上星宿海。玉虚子见他业已痊愈,当然也就乐得答应了。两人一路同行,相处颇为融洽。不过楚天舒也知江湖避忌,申洪对五虚子也不愿吐露的秘密,他自是不便向他打听了。

这日他们已经踏上了昆仑山,忽见有两个人抬着担架,从冰坡上走下来。一步一步,走得甚为安稳。走得似乎不快,但也不过片刻,距离就拉近了许多。从初时所见的一回影子而变得轮廓豁然了。

楚天舒吃了一惊,说道:“这两人武功不弱!”要知在冰坡行走,稍一不慎,就会滑倒,轻功好的,顺势滑行,还比较容易,但若要在冰坡上如履平地,迈出的脚步差不多都是同等距离,以保持担架的稳定,这就必须兼有上乘内功的造诣,要比只能施展轻功,难得多了。楚申二人都是识货的行家,故此一见之下,均感惊诧。

那两人抬着担架,来得更近了。

申洪忽地“咦”了一声,说道:“不是我们的人!”

那两个人亦己发觉他们,同样也是不约而同的“咦”了一声,便即把担架放了下来。

担架上躺着的那个少年也坐起来了。

这一下可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少年冷笑道:“姓楚的,你侥幸未死,还敢跑到这里来么?”

楚天舒也在大骂:“你想不到在这里碰上我吧,你有多少毒针,尽管发出来吧。我正要找你们这些人算帐!”

原来担架上这个少年,正是白驼山的少山主宇文浩。

抬担架的那两个汉子是南宫旭和武鹰扬。

宇文浩已经给齐勒铭废了武功,在雪地上行走还可以,交手当然是不行了,他不想给楚天舒看破,哼了一声,说道:“收拾你这小子,也用得着我亲自出手么。两位香主,这是你们立功的机会,还不快上!”

南宫旭与武鹰扬铩羽而归,他们自己吃了亏也还罢了,少山主给人废了武功,事情可就大了,他们正愁回到白驼山要给山主降罪,于是一声“遵命”,立即向前。

南宫旭与申洪相识,申洪抢上前喝道:“你们为何跑到我们的昆仑山来了?”南宫旭哈哈一笑,说道:“你回去问盖覆天就会明白了。这件事情,我劝你还是不要Сhā手为妙。否则我们的少山主固然不肯放过你,你的新主人盖覆天也不肯放过你的!”他故意把已经死了的盖覆天说成好像是已经取代了上官云龙位子的新宗主,目的当然是要挫折申洪的斗志。

哪知申洪虽然大吃一惊,却越发愤怒,他呆了一呆,陡地喝道:“我与你拼了!”声如霹雳,掌似奔雷,果然真的是形同拼命!

武鹰扬飞身扑上,说道:“南官兄,让我来领教申先生的大摔碑手。”南宫旭侧身避过申洪的攻击,说道:“好,我也想见识见识扬州楚家名闻天下的点|­茓­功夫,咱们这就换个对手吧。”

楚天舒和他用的都是判官笔,楚天舒的判官笔只有三尺二寸长,他的判官笔更短,只有二尺八寸。武学有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同样用的是判官笔,笔法却是大为不同。

南宫旭双笔交又穿Сhā,一出手就是欺身进击的险招,左笔点对方的­阴­矫、阳维两处经脉的|­茓­道,右笔点任脉、督脉两处经脉的|­茓­道,楚天舒喝道:“好个双笔点四脉的功夫,可惜你练得还未到家!”四笔相交,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南宫旭冷冷说道:“哪点没到家,倒要请教!”

楚天舒道:“据我所知,连家笔法的最商境界乃是四笔点八脉!”原来山西连家乃是世传的点|­茓­名家,南宫旭的师父就是“连家笔”的掌门人连城虎,在同门中功夫最好,可说已是尽得连家的衣钵真传。他听了楚天舒的话,冷笑说道:“四笔点八脉的功夫是要两个人合使的,你懂……”话犹未了。只见楚天舒摇了摇头,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气。

南宫旭蓦地想起一个和师门有关的故事,三十年前,他的师父连城虎和他的师叔连城璧联手合斗当时的天下第一高手金世遗,金世遗一个人就能施展四笔点八脉的功夫,把他的师父师叔打败。据说金世遗是双手各执一支判官笔,口里咬着一支判官笔,脚指也挟着一支判官笔的。这个故事,是他出师之后,别的武林前辈告诉他的,他兀是半信半疑。

他本来想说“你懂不懂”的,想起这个故事,不敢说下去了,却道:“难道你会使四支判官笔吗?”

楚天舒道:“我不会使,但我楚家的笔法却不是以多为胜的。

我还未练得到家,要是练得到家,一支判官笔已经足够!“说话之间,笔法已是倏然一变,虽然只是两支判官笔,却幻出了千重笔影,笔法之奇诡,即使是南宫旭也感到难以捉摸。

南宫旭赞道:“惊神笔法果然天下无双,不过你也未必就能胜得了我!”

这话倒也不是虚言,论笔法他的双笔点四脉虽然比不上楚天舒的惊神笔法,但临敌的经验却老练得多,功力也要比楚天舒略胜一筹。楚天舒的判官笔比对方长了四寸,本来可以发挥“一寸长,一寸强”的优点的,但固内力不及对方,优点却被抵销了。反而是南宫旭那对二尺八寸长的判官笔,充分发挥了“一寸短,一寸险”的优点。一个奇诡莫测,一个险狠异常,四支判官笔打得难分难解。

另一时申洪和武鹰扬也是打得难解难分,申洪练的是大摔碑手,武鹰扬练的是鹰爪功,双方用的都是刚猛力道,硬碰硬接。

过了半枝香时刻,楚天舒和南宫旭这对仍是互为攻守,大家和初上场时一样的身手矫捷,未露疲态。申洪和武鹰扬这时,却是额头见汗,双方都已气喘可闻了。申洪喝道:“我和你拼了!”“蓬”的一声,四掌相交,大家都不收掌,掌心相抵,变成了角力的局面。这样的局面,必定是力强者胜,力弱者败的。偏巧双方又都是气力相当,彼此都不肯退让半步。

宇文浩一看机会来到,悄悄取出毒针,轻轻弹出,三枚毒针­射­向楚天舒,三枚毒针­射­向申洪。他被齐勒铭废了武功,内力是完全失了,但发暗器的气力还是有的,准头也还是和从前一样。

楚天舒和南宫旭正在斗到紧处,南富旭步步进逼,楚天舒双笔盘旋,势若游龙。­射­向楚天舒的三支毒针究嫌劲力不足,被笺风一荡,迅即被他盘旋飞舞的双笔绞成粉碎。

­射­向申洪的那三支毒针,却因申洪的全身气力都已放在掌心,双脚又似打桩一样钉在地上的,三支毒针,只能勉强避开一支,另外二支,都­射­到他的身上。

申洪大吼一声,双掌松开,登、登、登倒退三步,喝道:“龟儿子,我先毙了你!”武鹰扬如影随形,跟踪急上,申洪腾不出手来去打宇文浩,只好咬实牙根,和武鹰扬恶战。武鹰扬知道他是想在毒发之前和自己拼个两败俱伤,他倒不忙于求取速胜了,只是紧紧的缠着申洪,不让他有脱身的机会。

但申洪那声大喝却提醒了楚天舒,他和南宫旭是半斤八两,要摆脱白宫旭的缠斗,在他来说还是做得到的。他一招“星汉浮搓”,笔花错落,趁着南宫旭应接不暇之际,一个转身,就向宇文浩扑去。

宇文涪功力已失,要想躲避,哪还能够?楚天舒还没抓着他,他已是吓得双腿一软,站立不稳了。

就在此时,忽地有一片黄砂向着楚天舒吹来,楚天舒见并未起风,却有黄砂吹来,立知不妙,赴忙以劈空掌打出,但已吸进一点毒雾,脑袋晕眩了。

楚天舒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飞身扑向宇文浩,咕咚一声,宇文浩早已倒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南宫旭的双笔亦已指到了楚天舒的后心。

突然有一个人挡在他们中间。

穆娟娟来得正是时候。她衣袖一挥,挡着楚天舒双笔,楚天舒认得是她,当然只好止步了。

南宫旭吃一惊道:“老夫人,你、你怎么……”话犹未了,只觉异香扑鼻,顿时全身麻软,再也发不出力道了。他这才看得清楚,叹口气道:“原来我是认错人了!”

这变化突如其来,正在和申洪交手的武鹰扬也不禁大吃一惊。申洪是拼命进击的,一掌将他打翻。但在击倒对手之后,申洪亦已是­精­疲力竭,再也支持不住了。他和武鹰扬几乎是同时晕倒的。

宇文浩死里逃生,只道穆娟娟是来帮他,大喜说道:“多谢姨娘,请你把这小子……”

楚天舒也是又喜又惊,同时说道:“齐夫人,你因何不让我……”

两人的话都只是说到一半,穆娟娟便即笑道:“天舒,你怎能还叫我做齐夫人?漱玉虽然不是我的亲生,你似乎也应该叫我一声岳母呀!”接着对宇文浩道:“他不是什么小子,他是我的女婿,你知道么?”

宇文浩大惊之下,晕过去了。

楚天舒吸进了一点毒雾,昏眩之感,越来越甚,神智渐渐也模糊了。他听到穆娟娼最后的一句话是:“姨甥虽然没有女婿亲,但他是被废了武功的,所以即使不计亲情,我也不能让你杀他。”

五个人晕倒四个,唯一没有晕倒的只是内功造诣最高的南宫旭,虽然他的内力亦已使不出来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穆娟娟问他。

忽听得有个声音道:“娟娟,你应该知道他是在叫谁。不错,我就是在他们背后指使他们的人。你要难为他们,先得过我这关!”正是:真假银狐同出现,是非恩怨共纠缠。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劫后重逢现身幽谷孽由自作曳尾泥涂

一、飞凤已经飞走了

穆娟娟悚然一惊,失声叫道:“你莫非就是我那未见过面的……”

那­妇­人以尖锐急促的声音,像利刀一样切断她的话:“你不管我是谁,你说出来我也不会认你!”

穆娟娟道:“原来你老人家还在人间,可否现身让我拜见?”

那­妇­人冷冷说道:“我又老又丑,只怕吓坏了你。你把我当作死了好了。”

穆娟娟这才想起,这个人是最不喜欢别人说她老的,忙道:“晚辈不是这个意思。你如果不喜欢我叫你老人家……”

那­妇­人说道:“你怎样叫我,我都不在乎。”

穆娟娟道:“那么你,你。你是否可以让我一见?”

那­妇­人道:“你想和我交手吗?”

穆娟娟道:“晚辈不敢。”

那­妇­人道:“既然不敢,那就不必相见了。我让你把楚天舒带走,宇文浩你给我留下!”

南官旭吃一惊道:“你老人家把这小子放走,我们如何向山主交代?”

那­妇­人哼了一声,说道:“你门这两个多嘴的家伙,坏了我的事情,还想活着回去吗?”

只见一片黄砂罩下,转瞬之间,南宫旭和武鹰扬都化成了一滩血水。

穆娟娟的使毒本领,未必比不上这­妇­人,但这等狠毒的手段,却是令得她也不禁毛骨悚然。慌忙左手提起申洪,右手提起楚天舒,赶快离开。

天已黑了,卫天元守在爷爷的病榻旁边,等候师婶回来。

师婶还未回来,师叔先回来了。

齐勒铭是帮他去找上官飞凤的。他和卫天元住在宾馆,前往上官云龙父女所住的冰官,不过一里多路。但师叔回来,还是比卫天元的估计快了许多。他是吃过晚饭才去的,来回还不到半个时辰。

齐勒铭没说话,只交给他一张字条。

是上官飞凤的笔迹。写道:“世事如棋,棋局解开,结也就解了。”

卫天元心里想道:“她说的结,想必是指她的父亲和我的爷爷所结的梁子。”他自以为懂得“结”的意思,但整句话他好像还是在似懂非懂之间。

“她有没有说话?”卫天元问道。

齐勒铭道:“她什么也没有说,不过,我想你是应该懂得她的意思的。她是要等到你从白驼山回来之后才肯见你。假如那时你对她还没变心,当然是什么结也解开了。”对这张字条的理解,两人似乎是大同小异,但这点“小异”,却是令得卫天元不能不感觉有点奇怪了,“为什么飞凤老是怀疑我会变心呢?”

心念未已,脚步声已经传来,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只听得穆娟姐笑道:“你们一定猜想不到,你们猜我是把谁带回夹了?”

齐勒铭的确猜想不到,他方自一怔:“难道她的姑姑竟肯跟她回来?”谜底立即揭开,跟在穆娟娟背后的是楚天舒。

楚天舒吸迸的毒雾,穆娟娟早已替他解了。但由于齐楚两家的关系甚为复杂,他站在齐勒铭的面前,却是不禁有点尴尬。

穆娟娟笑道:“害什么臊,你还不上前叩见……”

她要说的是“岳父”两字,按说齐勒铭和楚天舒都是应该知道的,但齐勒铭却不等待她把这两个字说出口来,就截断她的话了。

他说的是:“原来是楚贤侄,不必多礼。你不知道,我可正需要你的帮忙呢。”

齐燕然受了伤,需要楚家那功能培元固本的灵丹,楚天舒是早就从穆娟娟口中知道的。他奇怪的是,齐勒铭对他的态度虽然好像是已经把他当作自己人,但似乎还不想将他当作女婿。

“齐老前辈所遭的意外,伯母已经告诉我了。”楚天舒说道:“这三颗药九请伯父赏面收下。可惜我带的不多,不知够不够用?”

齐勒铭笑道:“齐家的大补丸功效不在少林寺的小还丹之下,有两粒已经够了。不过,这样珍贵的药物……”

楚天舒忙道:“齐老前辈曾经救过我一条­性­命,这几颗药丸算得了什么?”

穆娟娟忍耐不住,说道:“什么伯父、伯母、贤侄、老前辈的,他和玉儿彼此相受,我亦已替你作主,同意他们的婚事了,你们翁婿二人怎么还是这样称呼?”

齐勒铭道:“楚贤侄,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的玉儿?”

楚天舒低下了头,说道:“我本来不敢高攀,要是怕父不嫌弃的话……”

齐勒铭道:“你要娶的又不是我,我也没有问你是否认为自己配不上我的玉儿,说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干­嘛?我只问你是不是喜欢我的玉儿!”

穆娟娟笑道:“你这人怎的这样死心眼儿,他是在求你许婚呀!他要是不喜欢咱们的玉儿,还会求你吗?”

齐勒铭道:“我还是要他亲口说出来才算。”

楚天舒只好红着脸答了一个“是”字。

齐勒铭道:“漱玉的爷爷这次上了白驼山妖人的当,目前我还没有功夫去找白驼山主算帐,你愿不愿意陪卫天元去走一趟?”

楚天舒只道这是许婚的条件,对白驼山那个“秘密”,他也还存着好奇之心,想去探个究竟,便道:“我也曾经几次受过白驼山妖人的伤害,纵许我帮不上卫大哥什么忙,我也希望能够和他一起去的。”

齐勒铭道:“好,那么待你从白驼山回来的时候,假如你对玉儿还未变心的话,那时咱们再以翁婿相称。”

他这回答,不但楚天舒觉得奇怪:“为什么他思疑我到了白驼山就会变心呢?”卫天元更加觉得奇怪,这和上官飞凤写的那张字条,用的字眼都是一模一样。

楚天舒道:“什么时候去?”

齐勒铭道:“明天一早就去。”

楚天舒虽然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却已给穆娟娟看了出来,问他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楚天舒道:“我在京城的时候,曾蒙上官姑娘教过我的­性­命,我想向她道谢一声才走。但现在已经夜深,不知她睡了没有,卫大哥,你可不可以替我前去通报?”

卫天元自己也正是想要求见上官飞凤而不可得的,唯有苦笑了。

楚天舒道:“卫大哥,你不方便随我去么?”

卫天元道:“你请我的师婶陪你去吧。”

齐勒铭忽道:“不必去了。天元,有件事,刚才我还未曾告诉你,上官姑娘把那张字条交了给我之后,她就下山去了。”

卫天元一怔道:“下山去了,去哪儿?”

齐勒铭道:“她急于为父报仇,已经先走一步,往白驼山去了。”

卫天元听到这个消息,大出意料之外,他呆了一呆,失声叫道:“她一个人跑去白驼山?”

齐勒铭微笑道:“你们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动身,或许还可以追得上她。”

卫天元恨不得马上动身,但楚天舒必须好好睡一觉才能恢复疲劳,他也只好多等几个时辰了。可怜他心乱如麻,这几个时辰,他虽然是睡在床上,却是睁着眼睛,等待天亮的。

卫楚二人离开之后,穆娟娟望着丈夫,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的是哪一件事?”

“勒铭,请你别在我的面前装糊涂了。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齐勒铭如有所思,许久都不作声,忽地说道:“娟娟,咱们现在总算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想起以前的事情,我真是对不住你。”

穆娟娟道:“以前的事还提它­干­嘛?”

齐勒铭道:“不,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咱们过去所受的教训,提一提还是有好处的。”

他不理会穆娟娟的反对,继续说下去道:“其实从我们初相识那天开始,我就觉得,我和你乃是臭味相投的。”

穆娟娟心里甜丝丝的,佯嗔道:“别说得这样难听好不好?”

齐勒铭的表情却是甚为严肃,说道:“我心里本来是喜欢你,但我不敢和爹爹说。”

穆娟娟道:“我明白,你当时是有难处。”

齐勒铭道:“你还未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呢。别打岔,听我说完了你再说好不好?”

穆娟娟心中一动,忽地省悟,知道他之所以要重提旧事,不仅是向自己表示歉意那样简单了。

她抑制心头的激动,默不作声。齐勒铭继续说道:“后来爹爹和我提亲,庄家和齐家门当户对,庄英男的人品面貌以及武功,也都是女子之中罕有的,(说至此处,他顿一顿,见穆娟娟并无不悦神­色­,还点了点头,他才放心说下去。)我不敢反对严父之命,也提不出反对的理由,说老实话,当时我还多少怀有一点幻想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谁,于是也就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这头亲事了。”

穆娟娟道:“勒铭,我并没怪你。”

齐勒铭道:“我知道。谁也没有错,只是错配了姻缘。如果当初庄英男嫁的是楚劲松,我娶的是你,大家都可以少受许多苦痛!”

穆娟娟道:“现在改正也还不迟。”

齐勒铭道:“但我可不愿玉儿重蹈咱们的覆辙。”

穆娟娟道:“所以你要试一试楚天舒是不是真心喜欢玉儿。”

齐勒铭道:“不错。因为他现在是被蒙在鼓里,如果在他知道一切真相之后,他还是一样喜欢玉儿,我才能够放心。”

穆娟娟道:“你怀疑他心里爱的还是姜雪君?”

齐勒铭道:“卫天元和楚天舒都曾经爱过姜雪君,或许卫天元爱得更深。但感情的深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是很难猜测的。”

穆娟娟道:“感情也是会变的!”

齐勒铭道:“不错,但若不试它一试,又焉能得知?”

穆娟娟道:“如此说来,我热心撮合他们这两对姻缘,可能是做错了?”

齐勒铭道:“目前是尚未能下断语的。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我知道你的苦心,你是想消解齐楚两家的怨恨。而玉儿配给天舒,这段婚姻,也的确是门当户对。”

穆娟娟道:“就像你当初娶庄英男一样。”

齐勒铭道:“的碉是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但表面的相似也未必就是真的一样。”

穆娟娼道:“但你要天元和天舒到白驼山去,不怕所担的风险太大吗?撇开白驼山这个强敌不谈,那一局残棋,又如何收拾?”

齐勒铭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我二人,恐怕也是要到白驼山一趟的。不过,咱们当然不是和他们同行,事先也不必让他们知道。”

穆娟娟喃喃自语:“解铃还须系铃人?”苦笑道:“我在白驼山的安排,你。你敢情是早已知道了?”

齐勒铭笑道:“知妻莫若夫,你虽然不说,却又怎能瞒得过我?”

穆娟娟道:“我不是想要瞒你,只是……”

齐勒铭道:“用不着和我解释了,我已说过,不论你做的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怪你。”

穆娟娟低声道:“我心中却有不安。”

齐勒铭道:“你觉得对姜雪君不住?”

穆娟娟叹道:“她的遭遇也实在是太惨了。秘魔岩那出戏虽然不是由我编排,多少我也有点责任。”

齐勒铭道:“所以我虽然希望天舒与玉儿能结连理,但若是不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对姜雪君也是有欠公平的。”

穆娟娟道:“你打算几时动身?”

齐勒铭道:“他们一走,咱们跟着就去。”

穆娟娟道:“爹爹的病,谁人料理?”

齐勒铭道:“这你倒可以放心,上官云龙和爹爹不过是争一时之气,刚才当着他女儿的面,他早已答应替我照料爹爹了。”

穆娟娟道:“他是要你帮他女儿?”

齐勒铭道:“不尽如此。爹爹和他其实也都是彼此佩服对方,惺惺相惜的。不过他们的脾气也都很硬,要是有第三者在旁,不管这第三者是谁,他们心里的话就不肯说出来了。所以我敢担保,咱们一走,他们两位老人家就会和好如初。”

穆娟娟忽地叹道:“我们曾受过上官云龙的恩惠,我和飞凤又特别投契。说老实话,我倒是有点为她担忧呢。”

齐勒铭道:“因为天元比天舒更易变心吗?”

穆娟娟道:“楚天舒不过对姜雪君曾经动过追求之念而已,怎能和他们的青梅竹马之交相提并论?”

齐勒铭道:“不错,卫天元可能是爱姜雪君爱得更深。”

穆娟娟道:“但据我所知,上官飞凤爱他,绝对不在姜雪君爱他之下。如果给天元知道她用的手段……”

齐勒铬笑道:“那也只是因为她要获得她心爱的人罢了。我倒觉得她用的那些手段不算过份。”

穆娟娟叹道:“不错,当初我也曾经不择手段,只为要获得你,你也原谅了我。但只怕卫天元未必也能和你一样。”

卫天元可不知道有人为他担忧,他现在最着急的事情就是要赶快追上上官飞凤。

可惜他一直没有上官飞凤的踪迹,现在已经是他和楚天舒同行的第五天了。

两人之间的芥蒂早已消除,一路同行,有说有笑,倒是不觉寂寞。楚天舒把自己在北京那段遭遇,也和卫天元说了。

最令得卫天元大惑不解的是:“原来飞凤曾经救过楚天舒的­性­命,这件事情,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呢?”不错,在北京那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但这件事情可不是一件小事,按说上官飞凤是不该忘记对他说的。

蓦地他想起上官云龙禁止女儿和他来往之时,说过一句气愤的话:“莫让人以为你是千方百计想要他!”上官飞凤救了楚天舒,自己却不露面,却故布疑阵,藉此制造机会,让楚天舒与齐漱玉作伴,让他们从共同患难之中增进感情,这是不是也属于“千方百计”之一呢?

想至此处,卫天元不觉心中暗自笑道:“不管飞凤做这件事情是何用意,即使她是怕师妹缠住我不放才用这移花接木之汁,那也不能说是损人利己的诡计。若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诡计’,我们宁愿她多有几条这样的‘诡计’。晤,她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莫非就是怕我取笑她千方百计想要嫁给我吧?”

他自作聪明,又再想道:“怪不得她屡次问我:”假如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你也肯原谅我吗?‘敢情她所指的就是这一件事?“

不知怎的,他忽地又想起姜雪君来,爷爷曾误信谣言,以为姜雪君是给上官飞凤害死的,好在他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已经在爷爷面前替她辩解了。

“好在我知道雪君之死与她无关,否则我恐怕也会像别人那样误会她的。但假如雪君还没有死的话,她是不是也会使用诡计,令我和雪君分开呢?就像她曾经做过的那件事一样,令我和师妹分开?”

他打了一个寒噤,但最后还是这样想道:“我怎能这样怀疑飞凤的品格,我和雪君的感情和我对师妹的感情大不相同,这是飞凤早就知道了的,她怎会这样做?”

他的心事不敢和楚天舒说,楚天舒心里藏着的那个秘密也没有和他说。

两人一路同行,不知不觉,这一天已经来到了白驼山了,不过从开始登山到攀上主峰,以他们的轻功,恐怕最少也得攀登两天。

白驼山的主峰就叫骆驼峰,山上冰雪覆盖,远远望去,当真是活像一头大骆驼,头东尾西,铺着满身白­色­的绒毛。这天他们拂晓登山,傍晚时分,方始走到骆驼峰的腰部。饶是他们功力深湛,亦已不禁有点劳累的感觉了。他们在树林里找了一个比较平坦的地方搭好帐幕,准备早点睡觉,明天继续登山。

山上气候奇寒,他们携带的­干­粮都变得好像冰块一般的又冷又硬了。

卫天元道:“这几天嘴里真是淡出鸟来,待我去猎两只雪­鸡­回来开开斋吧。”

楚天舒道:“天­色­已晚,还能找到雪­鸡­么?”

卫天元道:“正是要趁天­色­入黑这段时间,雪­鸡­回巢,才容易找。打猎我比你有经验,生火烧水的事情就麻烦你啦。”楚大舒情知他是要把比较容易的工作留给自己做,但打猎的经验他也自知是的确不及卫天元,只好答应这样分工。

卫天元的运气倒是不坏,走了没有多久,便发现一头雪­鸡­。

但那头雪­鸡­也发现了他,迅速跑入冰塔群中。

雪山上有许多亘古不化的冰雪,日积月累,越堆越高,如柱如塔。现在出现在卫天元面前的冰塔峰约有十几个之多,排列得好像阵图一样。

卫天元被雪­鸡­引入冰塔峰中,忽地听得好像有人轻轻叹了口气。

卫天元心头一震:“莫非又是飞凤假扮雪君来吓我么?”他想起那一次在口到保定老家的晚上,也曾发生同类的情形,当时他在听到女子的叹息之后,立即追觅,还依稀看见一个好像姜雪君的影子。但可惜还未追上,就遭遇敌人的伏击,后来幸得上官飞凤出现,与他联手,击败敌人。他也才知道,原来他所见的那个女子,其实就是上官飞凤,她是故意模仿姜雪君的装扮跟踪他的。不过,尽管他已经知道不是姜雪君,但每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还是有点疑真疑幻。不是他不相信上官飞凤的说话,而是他太过思念姜雪君的原故。心底里还在希望姜雪君仍然活着,甚至,即使只是姜雪君的幽灵出现,他的心里也感到安慰。

现在又发生同样的情形,“好,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非捉住你不可!”一回头,只见在一个冰塔下面,站着一个女子,女子面上蒙着黑纱。

“雪……”“君”字还未叫出来,他就呆住了。这女子穿的是姜雪君的一件衣裳,他见过这件衣裳的。但这个女子却不是姜雪君。假如是姜雪君的话,即使是披着面纱,他也认得出来的。

蒙面少女藏身冰塔群中,若隐若现。但还是给卫天元追上了。

不是姜雪君,也不是上官飞凤。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是人,不是幽灵。因为冰壁上有她的影子。根据古老的传说,鬼魂是不会有影子的。

“你是谁?”卫天元的声音都不觉有点颤抖了。

“你为什么要知道我是谁?”这女子的音调平平淡淡。一点吃惊的表现都没有。好像她“忽然”碰上卫天元这件事,本来就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卫天元呆了一呆,一时间不知怎样回答才好。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这件衣裳……”怎样才能把事情说清楚呢?

“我这件衣裳有什么不对吗?”

“你这件衣裳好像、好像……”

“好像怎样?”

“好像和我一位朋友的一件衣裳一模一样。”

“你以为我是偷她的?”

“不是……”卫天元已经看得清楚,只是相似而已,并非姜雪君原来那件衣裳。那件衣裳是染有血渍的。

“既然不是还有什么好问?”

“就只是有点奇怪,奇怪……”卫天元不知怎样说下去才好。

心里在想:“这神秘女子一定是和姜雪君相识的,井见过她的这件衣裳。”

他还未想好怎样用说话试探。那女于忽地把手掌摊开。

她的手心有块心形的小石头。

卫天元好似着了魔他的,忽地跳起来,向那女子扑去。

那女子一闪身退到冰岩后面,淡谈说道:“这也是你的朋友之物么?就算是,你也不能抢我的呀!”

原来这块石头正是卫天元小时候和姜雪君拾取的。本来有两块的,形状都差不多的相同两块。更巧的是,两块石头上的花纹都像一只鸟儿,卫天元把它们戏称为“鸳鸯石”,自己收藏一块,把另一块“鸯石”送给姜雪君。

天­色­虽然将近入黑,但冰壁的反光已是足够他连石头上的纹理都看得清楚了。他不相信天地间还有这样相似的一块石头,一定是姜雪君那块原石无疑。

“这,这块石头,你怎佯得来的?”

那女子不答,跑出冰塔群。

轻功倒是不弱。二、花自飘零水自流卫天元急步追赶,叫道:“你一定知道她的消息,她究竟是死是活,请你告诉我……”

那女子既不停步,也不回头,但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你何苦还是如此执着。”

“花自飘零水自流!”卫卫天元不由得陡地心头一震了!细味语意,“莫非雪君、她、她还在人间?”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卫天元大叫。

那女子只是平平淡淡说了四个字:“你随我来!”卫天元问的其他问题,她都不回答了。

卫天元亦步亦趋的跟着那个女子,深入林海雪原,那些不知名的树木又高又大,在别的地方,七八丈高的树木已算罕见的大树,在这里却属寻常。卫天元只凭目测,高达十几丈的大树也根不少。千奇百怪的石头和冰岩更如垦罗棋布,触目皆是。

但卫天元哪里还有心情欣赏林海雪原的奇景,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个女子。

忽地眼前出现一片黑压压的危崖,那女子停下脚步。

卫天元一愕道:“这里鬼影也没一个,你和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女子道:“你自己爬上去一看!”

卫天元这才发现在这座悬崖峭壁的上方,有一道形状狭长好像用利剑劈开的缺口。当下施展轻功,攀到那个弯月形的缺口朝下一望,这一望登时止步了。

他刚从不见天日的林海中出来,此时只觉眼前一亮,原来下面是个在山峰围绕下的小山谷,地势比较开阔。对面的山峰上有股清泉,注入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小湖中。清泉后面有一丛野花,湖中有闪光的浮冰和零落的花瓣。此时月亮已是高挂天空,山谷四周又都是屹壁,月光、雪光、湖光,交相辉映,卫天元的目力本来异乎常,下面的景物看得清清楚楚。

令他发呆的不是景物,是人!

一个白衣少女,坐在湖边,正自把那些落花拾起来,一片汁的抛落湖中。

“花自飘零水自流!”莫非除了原来的含义之外,还是指眼前这幅“图画”的?那个神秘的蒙面女子有心指引他来看这幅“图画”?

因为把花瓣抛落湖中的白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他曾为之神魂颠倒的姜雪君!

他呆了片刻,忍不住大叫:“雪君,雪君!原来你还活在人间,我在这里,你看得见我么?看得见我么?”

姜雪君站起身来,娇躯好像花枝乱颤,手中的花朵尽都落在湖中。

她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神态。

卫天元贴着石壁,上半身都已露出缺口外面了。他不知姜雪君看见他没有,但从她的动作看来,最少可以断定,她已是听见他的声音了。

“雪君,雪君,我找你找得好苦,你听见没有?你应我呀!

你应我啦!“

姜雪君还是没有应声。

莫非她是因为惊喜交集,说不出话来了?

但她不过呆了片刻,忽然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躲进野花丛中。

只是花伎摇动,但却已看不见她了。

那个冰湖的后面,是云封雾锁的幽谷。显然她已跑进幽谷去了。

峭壁百丈,多好的轻功也是无法从这铺满冰雪的峭壁爬下去的。

卫天元回过头来,叫道:“你带我到这里来,你总有办法帮我和雪君见上一面吧?”

他想求助于那个神秘女子,不料他细看时,那女子已不知到哪里去了。

姜雪君不见了,唯一可以帮助他的人也不见了。

难道就此罢休?不,不,他怎也不甘心就此罢休的!

在峭壁的上方,正是靠近缺口之处,有一株横伸出来的古松,松树上倒挂着无数枝藤,卫天元把一伎蟋绕的枝藤拉开来,越拉越长。他站立的地方无法退后,因而也就无法把这一伎藤条尽数拉开,但估计最少也当有七八丈长。

谷下面有一棵云杉,这棵云杉笔直高耸,估量也有十来丈高。

卫天元人急计生,蓦地得了一个主意。要是抓牢这枝藤条,好像荡秋千一样荡过去,把距离拉近,再跳下去,就可以攀着云杉了。雪山上的野藤韧­性­甚强,就是用刀来割,也不容易将它割断的。一个人的重量,料想这枝野藤应当承受得起。

用这个法子下去,当然还是要冒一些风险的,但此时此际的卫天元,即使要他去闯鬼门关他也愿意,何况冒此区区风险?

他几乎想也不想,马上就握着藤条的一端,用力一拉,向前荡去!

卫天元身子悬空。忽地只觉得身子一轻,那条韧力特强的野藤竟然断了!卫天元登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个倒栽葱,跌下那深不可测的幽谷!

那蒙着面纱的女子发出冷笑,说道:“卫天元,你变了鬼去会姜雪君吧。但你可以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能够做到。

我要好好给你安排这一场幽冥会,让你不但可以在鬼门关上见到姜雪君,而且你还可以见到你的好朋友又兼情敌的楚天舒。“

她嘴里发出冷笑,手中则是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那条野藤就是给她这把匕首割断的。

在冰峰上生火可不是易事,把坚冰凿开,烧成开水,更花时问。楚天舒东寻西觅捡了一堆枯伎,用一块石头猛力敲击,发出火星,好不容易才把枯枝点燃。他随身携有水壶,把凿下来的冰块放入水壶,待到冰块烧成开水,月亮早已升起来了。

左等右等,卫天元还未回来。

楚天舒禁不住心中苦笑了。“也不知他猎到雪­鸡­没有?就只怕烤雪­鸡­还未吃到口,这壶开水又要变成雪水了。大冷天时喝雪水可不是滋味!”

左等右等,不见卫天元回来,过子已是饿得咕咕作响,只好把开水送炒米饼,先吃个半饱。只觉这几块炒米饼滋味无穷,心中暗暗好笑:“看来我大概是只有吃­干­粮的福份了。”

他吃了半饱,坐在火堆旁边,暖洋洋的好不舒服,不知不觉,睡意袭来,眼皮已经阖上,忽听得有脚步声走来,他没好气的说道:“天元,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雪­鸡­你自己吃吧,我要睡了。”

奇怪,脚步声似乎已经走到自己的身边,但却听不见卫天元说话。

他睁开眼睛,只见一个蒙面人站在他的面前。卫天元是没有道理蒙着面回来的!

莫非是在梦中?他赶忙揉揉睡眼,看清楚了,果然不是卫天元,从体态上可看得出来,是个女子!

这一下顿时把他的睡意吓跑了,他站了起来,问道:“你是谁?”

那个女子不说话,却把手掌摊开,掌心有一片碎布。他认得是和卫天元那件衣服同一样的布料!

楚天舒这一惊非同小可,叫道:“是不是卫天元出了事了?”

那女子道:“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我只看见一个人追赶雪­鸡­,从悬崖上跌下去了。”

楚天舒大惊道:“他怎么样了?”

那女子道:“那个地方,我爬不下去,不知他生死如何。但我想,攀登雪山,多半是结伴同行的,所以我就朝着火光走来。

他是你的同伴吧?“

楚天舒道:“不错,他在哪里,请……”

那女子不待他说出请求,便道:“你随我来!”

救人如救火,楚天舒无暇考虑,只能立即跟她走了。

走了一程,楚天舒发觉这女子的轻功相当不错,此时他亦已稍微冷静下来,不觉对这女子起了疑心。

她的轻功好还不出奇,她能够在这样高的雪山上居住,当然不是普通的女子。

最令他感觉奇怪的是,这个女子虽然是蒙着面,但他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有一点,她的声音也很特别,一听就知是捏着噪子说话。

“莫非她是和我相识的人,不愿意给我看出她的本来面目?”

他忍不住发问:“姑娘,你好像是中原人氏吧,你的家就是住在这里吗?”

那女子道:“你是不是要间清楚我的来历,才敢放心去救你的朋友?”

楚天舒想不到她的反问如此锋利,只好说道:“姑娘,我不是疑心你,只是有点好奇。”

那女子冷冷说道:“我是来帮忙你救朋友的,不是来满足你的好奇心的。你知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要不是因为人命关天,我根本就不会来见一个陌生的男子!”

少数民族有许多奇风异俗,­妇­女出门要蒙着面纱,非必要不能见陌生的男子等等,已经算是比较普通的风俗了。

楚天舒暗自想道:“即使她是白驼山的妖人,这个险我也还是非旨不可的。否则,倘若卫天元真是出了事,我不去救他,谁去救他?”

这晚月­色­明郎,他跟那个女子走到那面峭壁之下,只见荆棘丛中,隐约还可以见到几点血迹。卫天元的衣裳就是被荆棘勾破的。不用这女子对他说,他也想得到了。

“我那朋友呢?”他的心不禁怦然剧跳了。

“今晚的月­色­很是不错,……”那女子好像自言自语,抬起头来,却不看他。

楚天舒道:“喂,我在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我的朋友在哪里?”

那女子也不知听见没有,她抬起头望了一望,继续说下去道:“今晚的月­色­很是不错,我想你会看得见他的。”

楚天舒跟着她目光注视的方向,这才发现悬岩上方有一个眉月形的缺口。

“你说从这个洞口望出去,可以看得见他?”楚天舒问道。

那女子道:“已经隔了一个时辰,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躺在那里。不过,你看一看不就知道了,何必问我?”

楚天舒心里起疑:“他追赶雪­鸡­,怎会从这个缺口跌下去?”但既然来了,又怎能不看一个究竟?他的轻功不及卫天元,恐防有失,就把判官笔拿在手中,万一失足的活,把判官笔Сhā在峭壁上,也可定住身形。另一方面,他拿出武器,当然也有提防那个女子的用意。

那蒙面女识破他的心思,心里冷笑道:“只要你朝外一看,担保你非惊喜交集不可。好,我且欲擒先纵,等待最适当的时机方始下手。”

“这峭壁我没气力爬上去,我到那边歇歇,下来你再叫我。”她走到峭壁的一边有石头挡风的地方坐下来,楚天舒在峭壁上看下来。已经看不见她了。

楚天舒放开一重顾虑,暗笑自己的多疑。爬到那个缺口旁边。

缺口是勉强可以吝得一个人爬出去的,楚天舒的头还没有完全伸出去,已经可以看得见谷底中心部分的情景了。

他看见一个白衣女子跪在地上,动作甚为古怪,好像在埋什么东西。

第一眼还看得不怎样清楚,只觉这个女子好像是和他熟识的人。

再看一眼,他的一颗心就几乎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她、她不是姜雪君吗?

他张大了口,还未曾叫得出来。忽然嗅到一股脂粉的香气。

就在他的鼻子底下,他发现了石壁上有四个字。这四个字是:“当心暗算!”

“当心暗算!”这四个字是用剑尖在石壁上刻出来的,大概是因为要引起他的注意,刻的字上涂了厚厚的一层胭脂,这种胭脂有强烈的香气。

他本该早就发现的,只因刚来到缺口之时,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探索卫天元的这件事情上,纵然是近在鼻子下面的事物,他也无暇注意了。

但当他一发现这四个字时,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情,此时虽然有姜雪君在他眼前出现,他也只能把注意力转移了。

幸亏他转移得快,就在此时,忽地有一根木­棒­在他背后猛力一撞!

他给撞得整个身子都出了缺口,但他小臂一弯,也挟着那根木­棒­。

用木­棒­猛撞他背部的人,不问可知,当然就是那个蒙面女子了。

原来这女子熟悉地形,她是从峭壁的另一边爬过来的。那一边的石壁没有这一边陡峭,更容易爬。她借物障形,趁着楚天舒心神不定之际,悄无声息的就爬到他的背后。

幸亏那四个字提醒了他,虽然还是迟了一些,但还是刚好来得及挽救他的­性­命。

他左手的判官笔用力一Сhā,Сhā入石壁,定住了他的身形。

那个女子的木­棒­被他挟在胁下,上半身也给他拖出了缺口。

顿时展开了一场惊险绝伦的悬崖搏斗!

但这是一场强弱悬殊的悬崖搏斗。楚天舒的气力或许还是比那女子大一些,但强者却不是他,是那个女子!

因为形势对他太不利了!

他是用一支判官笔定住身形的,脚尖撑住石壁,只能用另外一支判官笔抵抗那个女子的攻击。

那个女子只是上半身露出缺口,她的双脚还是踏着实地的。

不比楚天舒几乎是整个身子悬空。

那女子早已抽出木­棒­,居高临下的猛打他的头部。楚天舒的一支判官笔难以遮拦,他还要用大半的气力抓牢那支Сhā在石壁上的判官笔,要Сhā得深些、更深一些才能支持他的体重。

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楚天舒心里叹了口气:“想不到我莫名其妙的命丧荒谷,暗算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他一发狠,判官笔脱手向那女子飞去,只盼能够与她拼个同归于尽!

楚天舒这一掷用了全身气力,锐不可当。蒙面女子举­棒­一挡,虎口也给震裂。“当”的一声,她的木­棒­脱手飞出,跌下谷底。楚天舒那支判官笔却是余势未衰,几乎是贴着她的肩头飞过,刺破她的衣裳,笔尖在她的肩头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这才“噗”的一声,Сhā入了石壁。

蒙面女子又惊又怒,把上半身缩回去,骂道:“好小子,想要与我同归于尽吗!可惜你没有第三支判官笔了。哼,暂且让你苟活片刻,待会儿再取你的­性­命!”

楚天舒只剩下一支判官笔,这支判官笔是要用来支持他的体重的,已经深深Сhā入石壁,一拨出来,他非跌下去不可。所以,那个女子倘若再来攻击他的话,他是根本没有武器抵抗的了。

但在山上,有的却是树木。蒙面女子给自己敷上金创药,喘息过后,用她那把锋利的匕首。削下一根粗如几臂的树枝,不消多时,又已削成一根木­棒­。

楚天舒“挂”在峭壁上,气力渐渐衰弱,身形恍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即使那女子不来杀他,一阵狂风吹来,只怕也会把他吹跌。

蒙面女子好似“狸猫戏鼠”把木­棒­掂了一掂,朝他比划比划,冷笑说道:“把你一­棒­打死,倒是便宜了你,非得让你多吃一点苦头不可!”用匕首将那根木­棒­慢慢削尖,看情形,她是要把楚天舒戳得遍体鳞伤,这才将他打落谷底。

楚天舒不甘受她磨折,正想松开手自己跳下去,忽听得那女子“咦”了一声,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上半身本来又已伸出了那缺口的,此时忽然第二次缩了回去。

楚天舒莫名其妙,她在搞什么鬼?一阵风吹过来,风中传来一阵奇特的音响。

好像是女­性­的­阴­恻恻的笑声,笑得令人毛骨悚然。笑声有如游丝袅空,若断若续,忽东忽西,慑人心魄!

楚天舒虽然吓得毛骨悚然,但也恍然大悟。那蒙面女子是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假如那真的是一个人的笑声,那人对她自是不怀好意的了。她要把上身伸出缺口,才能用木­棒­刺戳楚天舒,但这样岂不也正是给别人在她背后攻击的好机会?

她游目四顾,看不见有人,但那笑声,却是不停的传入她的耳朵。

蒙面女子给那笑声吓得越来越是害怕,喝道:“你究竟是人是鬼,我不怕你,你给我现出形来!”

令她思疑不定的那个“女鬼”没有现形,她口里说不怕,心里其实是怕得要命,终于给那女鬼吓跑了。

楚天舒牢牢抓着Сhā在石壁的那支笔杆,静观其变。笑声听不见了,那蒙面女子也没有露面了。

但他还是没有办法爬上去。峭壁结满冰,滑不留手,判官笔一拔出来,他就非得跌下去不可。

忽然有一条野藤随风飘来,反正是就快支持不住了,不如冒个险吧。他大着胆子,用空着的右手抓着野藤,野藤是从悬崖上吊下来的,他就沿着野藤爬上去。

这短短的片刻,对他来说,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他的感觉都嫌不够,他的生命,可说是分分秒秒都在受着死亡的威胁。

假如那个蒙面女子还没有走,守在缺口的旁边,只要她用那把锋利的匕首一割,割断野藤,楚天舒是势必粉身碎骨的了!

终于爬到了那眉月形的缺口了,他钻了进去,直到脚踏实地,方始松了口气,好像从鬼门关上逃了回来。

“是谁救了我的­性­命,可否容我拜见?”

空山寂寂,听到的只有风声。

他是曾经攀登过昆仑山的,高山上的风声,常常杂有怪声,他也不禁思疑不定了。

“莫非那只是风中的怪声,那恶毒的女子和我一样,都是疑鬼了?”

他歇了一会,气力稍稍恢复。重新爬到那眉月形的缺口,首先把他Сhā在缺口旁边的那支判官笔拔出来,再利用长藤,卷着Сhā在下面的那支判官笔的半截笔杆,用力将它拔出,收回。

月亮已在天中,月鱼更加明朗。

他死里逃生,此时才有闲心重新观察谷底事物。

姜雪君也不见了!

难道刚才所见的那个白衣少女,那个酷似姜雪君的白衣少女,也只是他的幻觉么?

但那“当心暗算”四个字又是谁写的?

卫天元呢?卫天元的遇险是否也是那个蒙面女子诱他上当的呢?

他怀着满腹疑固爬下峭壁,正想走回原来的营地,忽地听得有人走来。

是那个恶毒的蒙面女子又再回来害他们?他握着双笔迎上去,冷笑说道:“我侥幸没有给你害死!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话犹未了,那个白衣女子已经站在他的面前。嫣然一笑,说道:“你以为我是谁?”

楚天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衣女子并没蒙面,是姜雪君!

楚天舒又惊又喜,说道:“哦,原来是你吓走那个妖­妇­的!”

姜雪君一怔道:“你说什么?”

楚天舒道:“那妖­妇­正想害我,却被一个女子的笑声吓走。

不,不是你么?“

姜雪君道:“不是我!”

楚天舒道:“那就怪了,不是你是谁?”

姜雪君道:“那个蒙面妖­妇­,我倒是看见她逃跑的,但并没见着第三个人。或者是你听错了吧,说不定是风声。风穿过石壁的孔|­茓­,常会发出怪声的,有时还像哭声呢。”

楚天舒思疑不定,心道:“莫非当真是我听错了?”

姜雪君道:“许久不见了,你好吗?听说你和齐漱玉订了婚了,恭喜你们。”

楚天舒面上一红,说道:“雪君,想不到你还活着,这真是大好了。秘魔崖之战,你是怎样死里逃生的?又怎的会躲在这里?”他提出一串问题,心里且还有着一个疑问来曾说出,姜雪君藏在这雪山幽谷,对外界的消息又何以这样灵通。

不过他对这次的意外相逢,虽然是大为惊喜,但却没有第一次知道她是和卫天元相爱时候那样的心情激动了。因此他也就坦然的接受了姜雪君的贺喜。

姜雪君道:“我知道你心里藏着许多疑团,但我却不想说了。

过去种种比如昨日死,还提它­干­吗?“

楚天舒不禁又是一呆,心里想道:“不错,天元和飞凤也订了婚了,还何必撩她重提旧事?”说道:“过去的事不提,现在的事呢?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样被那妖­妇­骗来的?”

姜雪君道:“我已经知道了。那妖­妇­也不是完全骗你。”

楚天舒吃惊道:“难道卫大哥,他、他真的……”

姜雪君道:“不错,他真的是从悬崖上跌下来了。就是从你刚才爬出来的那个缺口跌下来的。”

楚天舒道:“他一定也是上了那个妖­妇­的当的。他,他现在怎样?”

姜雪君道:“你放心,他还活着。我正需要你的帮忙,请跟我来。”

楚天舒苦笑道:“峭壁千仞,我没有那么好的轻功,怎能跟你下去?”

姜雪君道:“谁说我们要从峭壁下去?”

楚天舒霍然一省,说道:“莫非另有途径?”

姜雪君道:“对啦,否则以我这样平庸的轻功,又怎能上来?”

“平庸”当然是自谦之辞,不过,她的轻功并不比楚天舒高明多少,倒是实话。楚天舒更加相信刚才听到的“笑声”只是风声了。因为在他认识的女子当中,除了姜雪君之外,还有谁人肯来冒险救他?但即使是姜雪君,也没有这样高明的轻功的。

他跟着姜雪君攀野藤,脚踏危石,绕过峭壁的另一边,发现一个山洞。洞口乱草丛生,藤葛纠缠,要不是有姜雪君的带引,即使他从洞口经过,只怕也不会发现。

姜雪君道:“好在那个妖­妇­不知还有这个山洞,否则她早就来找我的麻烦了。”

楚天舒道:“你已经知道了那妖­妇­是谁吗?”

姜雪君道:“我并没受到她的伤害,天元虽然遭她毒手,也没给她害死,我也懒得去猜她是谁了。”看来她已经知道那妖­妇­是谁,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楚天舒懂得劫后的心情,不再问她。

山洞狭长,形如漏斗,越走地势越陡峭,不过总比笔直的峭壁好走,而且山洞里有许多钟|­乳­石凸出来,形成石笋,这些石笋可以作为扶手,楚天舒的疲劳虽然还未完全恢复,倒也不觉怎样吃力。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走出这个山洞了。出口处已是在距离谷底没有多高的山腰,楚天舒脚踏实地,只觉有软绵绵的感觉。泥土与别处不同。

深黑中泛着赭­色­,散发的香味也很古怪,似臭非臭,似香非香。

泥土好像水份甚多,有湿润之感。

经过姜雪君的解释,楚天舒方始明白来由。原来这谷底堆满落叶、落花,千万年来,日积月累,混和冰屑,形成了这种特别的泥土。谷中地气比较温暖,因此也不会结成坚冰。

只见卫天元躺在地上,旁边有一段粗如儿臂的树桠,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把出鞘的剑,一半已Сhā进泥土。

姜雪君道:“也是他命不该绝,在离地面约十数丈处,他斩断了这棵大云杉斜伸出来的树桠,缓和了下坠之势,落地之时,又是剑先Сhā地,那股冲力更减弱了。否则从高空落下,焉能还有命在?”

楚天舒给他把脉,见他脉息虽然微弱,却无凌乱迹象,方始稍稍放心。

姜雪君道:“他从高处跌下来,内脏虽没受伤,但身体受到震荡的影响,还是免不了的。”

楚夭舒问道:“他昏迷了许久吧?”

姜雪君道:“大约一个多时辰了。”

楚天舒道:“怎的还未醒来?”

姜雪君道:“你放心,我已经给他服下了琼花玉露丸,药­性­是可以令他熟睡的。睡眠充足,体力才能恢复得快。明天一早醒来,他就好了。天舒,麻烦你替我照料他,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是我救他。”

楚天舒吃一惊道:“你们好不容易才碰上了,怎能不等他醒来就走?”

姜雪君苦笑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何必如此执着?”

楚天舒道:“雪君,你们是患难之交,我知道他对你是真情真意的,只不过他以为你已经死了。这才,这才……”

姜雪君道:“我早已和你说过,旧事请莫再提。我走啦。”

楚天舒道:“你去哪里?”

姜雪君道:“我也不知道。但总会有一个去处的。”

楚天舒暗暗叹了口气,只好让她走了。

卫天元一觉醒来,叫道:“雪君,雪君!咦,怎么是你?天舒?”

楚天舒道:“你是发梦吧,哪里有姜雪君?”

卫天元道:“我明明已经看见她的!天舒,我是不是你的好朋友?”

楚天舒道:“当然是!”

卫天元道:“好,那你就必须和我说实话,否则,纵然是你救了我,我也非得和你绝交不可!”

楚天舒无可奈何,只好说道:“她已经走了。”

卫天元呆若木­鸡­,半晌说道:“走了?唉,雪君,你怎能这样忍心,不肯上我见上一面?”

楚天舒叹道:“见了又怎么样?你不是已经有了上官姑娘吗?

天元,请你也老实回答。你到底喜欢谁多一些?“

这句话要是在三个月之前问他,可以毫不踌躇的回答是姜雪君的,但现在要他立刻答复。他可是答不出来了。他想了一想,说道:“感情一定得有个比较的吗?他们两个对我都是一样的好,我怎能说喜欢谁多些?”

楚天舒道:“你总不能两个都娶?”

卫天元道:“那我就谁也不娶,去做和尚。”

楚天舒道:“孩子气的话!唉,不过假如换了我,我也会感到取舍为难的。我看,还是不如听其自然吧。”

卫天元默无一语,过了一会说道:“你是怎样找到这里的?”

楚天舒道:“和你一样,给那个蒙着脸孔的神秘女子骗来的。”当下把经过和卫天元说了。

卫天元听得很仔细,听罢,忽地问道:“你说,你觉得那女子似曾相识,是吗?”

楚天舒道:“是呀。好像是和我见过一两次面的人,但却不是常常见面的,否则我不会想不起她是谁。”

卫天元忽地想起,楚天舒和上官飞凤岂非只是见过一面的?

扬州那晚,在他家里厮杀了一场。因此虽然只是一面,相信楚天舒已是对她留有颇深的印象了。

不错,卫天元是对上官飞凤非常熟悉的,假如真是上官飞凤,她烧成了灰,他也认得。此际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上官飞凤的影子,也浮现出那个神秘女子的影子,他得出的结论,还是和他第一眼看见那个蒙面女子的感觉一样:“决不会是上官飞凤!”

但由于楚天舒那么说法,他的信心却是不免有点动摇:“万一是呢?”他不敢想下去,也不敢再问楚天舒了。

“你说在那峭壁上的缺口处,有人留下当心暗算四个字?那笔迹……”

楚天舒道:“不像熟人笔迹,我也想不出是什么人会来救我。”

卫天元好像抓到了一根救生草,忙道:“带我上去看!”

楚天舒道:“你走得动?”

卫天元道:“要我从峭壁爬上去当然做不到,但你说有个山洞可以上去的。从这里走到山坡上那山洞的入口处,我相信是不会有困难的了。”

楚天舒也想早点出去,说道:“好,那就走吧。”

上到山上,卫天元盘膝坐了一会,调匀气息,说道:“行了!”当下与楚天舒互相照顾,再次爬到峭壁上那个缺口旁边。

他看见那四个字了,不仅是抓着了救生草,且是吞下了定心丸了!

卫天元喘过口气,说道,“是她,是她的字迹!”

楚天舒道:“她是谁?”

卫天元道:“上官飞凤!”

“当心暗算”这四个字是上官飞凤所写,当然她就不会是那个蒙面女子了。天下决没有在准备暗算别人的时候,却预先留字,叫那个人提防上当的道理。

楚天舒道:“上官姑娘的轻功比你如何?”

卫天元直:“比我高明得多。”他懂得楚天舒说这个话的意思,接着叹口气道:“你听到的笑声,可能不是风声。但即使是飞凤装神弄鬼来吓跑那个妖女,她下来见我,我也没有办法找她。”想起姜雪君躲避他,上官飞凤也躲避他,心中闷闷不乐。

楚天舒道:“她们都已来到了白驼山,咱们总会见着她们的。

你饿不饿,折腾了一晚,我已是有点饿了。“

卫天元道:“雪君给我服的那颗药丸,用的不知是什么药,我倒不觉得饿。”接着苦笑道:“我答应给你捉两头雪­鸡­的,现在是没法交差了。”

楚天舒道:“我还有半袋­干­粮,不过并没随身携带,留在原来的地方。吃不到雪­鸡­,咱们就回去吃­干­粮算了。”卫天元也还有一个背囊留在那个地方的。

他们走进树林,还没回到原来的地方,忽然听见风声中似乎夹有惨厉的叫声。

楚天舒吃了一惊,说道:“天元。你听!这回不是我听错了吧?”

两人朝着声音来处跑去,听得更清楚了。果然是个女子的叫声。

“救命!救命!”听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害了我,我的师父决不会饶你!”那女子大概是因为见无人来救,转而恐吓那个“害”她的人。楚天舒一听,这个声音也似曾相识。卫天元正在说道:“好像就是那个蒙面女子!”不过,因为她已不是捏着嗓子说话,和蒙面女子昨晚的口音不大相同,所以楚卫二人还不敢十分肯定。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那个女子,果然就是昨晚蒙着脸孔的那个神秘女子。

他的蒙面中还没除下,不过这蒙面中是给楚天舒的判官笔划破了一条裂缝的,血虽然止了,还可以看见血痕。

这蒙面女于是给人用一条野藤倒吊在树上的。楚天舒骂道:“你害得我好惨!”上前就把她的蒙面巾撕下。三、假飞凤假银狐蒙面巾撕开,楚天舒如遇鬼魅,只见他张开嘴巴,却叫不出来,竟是呆了。

这个女子并不丑,甚至还可以说得是个美人。他为什么好像见着鬼怪那样吓得呆了?

因为这个女子竟然是上官飞凤,大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卫天元忽地叫道:“不对!”他拾起块冰块,在那个女子的脸上用力摩擦。

那女子的一张粉脸给冰块擦得鲜血淋漓,但侍至冰块尽都成了水的时候,她的庐山真貌也就显现出来了!

不是上官飞凤。是徐中岳前妻赵红眉的姐姐越青眉。

赵青眉的丈夫死得早,妹妹出嫁之后的第二年,她的丈夫就死了,并没给她留下子女。丈大一死,她就以大姨身份,搬到妹夫家里。后来她的妹妹又死了,她这个大姨也就“更上一层楼”,俨然以徐府的女主自居了。

楚天舒此际惊魂方定,骂道:“原来是你这个妖­妇­,你为什么要假扮上官姑娘?”

倘若赵青眉只是戴上蒙面中,或者只是扮作上官飞凤,他还可以理解,那是因为怕给他认出来的原故。

甚至他也曾想到,赵青眉在假扮上官飞凤之后,还是害怕瞒不过他们的眼睛,这才蒙上脸孔。

但既然有此顾虑,又何必多此一举,假扮上官飞凤呢?

他实在想不通,故此虽然有许多疑问是要审问赵青眉,他还是首先提出这个问题。

赵青眉料想难获侥恕,冷冷说道:“我杀不了你,你杀我好了,多问什么!”

楚天舒怒道:“我与你何冤何仇,为什么你要害我?”

赵青冒闭嘴不答,卫天元道:“你要求死。我偏偏不让你死。

天舒,用你的判官笔挑断她的肠脉,将她重新吊起来,咱们走吧。“

赵青眉大骇,厉声叫道:“卫天元,你这样折磨我,你不是人!”

卫天元笑道:“这不过是跟你学的,比起你的那些­阴­狠毒辣手段,我还自愧不如呢!”

楚天舒举起判官笔,喝道:“你到底说是不说?”

赵青眉叫道:“好,我说,我说!”她好像要把满腔怨愤之气尽都发泄出来,叫道:“凡是和姜雪君有关系的我都要杀!”

卫天元怒道:“雪君犯了你什么,你这样恨她?”

赵青眉道:“徐中岳本来答应娶我的,要不是有姜雪君这小妖­精­出现,令他变了心肠,我早已是坐在金谷园中,安安稳稳的做洛阳首富、中州大侠的夫人了,那是何等美事!哼,倘若她肯安分守己做徐夫人那也罢了,她一进徐门就把灾祸带了进来。她害得徐中岳家破人亡,害得我无依无靠,我为什么不能恨她!”原来赵青眉是早已和妹夫有了私情的,她的妹妹也是给她瞒着徐中岳毒死的,她一心一意想嫁给徐中岳,却想不到自以为到了口的馒头,却给姜雪君“夺”去,卫天元怒道:“徐中岳害死她的父母,又逼她成婚,他本就该死!”

楚天舒倒是觉得地有点可怜,说道:“徐中岳该死,但她……”

卫天元道:“你以为她只是想害我们吗?有一个人已经给她害死了!”

楚天舒霍然一省,问道:“你说的是丁勃吗?”

卫天元道:“不错,丁勃是给两个妖­妇­害死的。一个扮作银狐穆娟娟的模佯,一个扮作飞凤的模样。那个假飞凤,一定就是现在的这个假飞凤!”

赵于眉没说话,显然已是默认。

楚天舒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自从她那次假扮上官姑娘之后,想必是因为短期间难以恢复本来面目。所以就一直充下去,直到如今。”改容易貌之术,有一种是用人工加上一层面皮的,不到相当时日,硬要揭开来的话,必定疼痛难当。这就是为什么赵青眉明知骗不过卫天元的眼睛,却还要保留土官飞风的外貌之故。

卫天元沉声喝道:“丁勃和雪君毫无关系,为什么你也要害他?”

赵青眉怕受折磨,只好招供:“因为我怕杀不了你们!”

楚天舒说道:“你杀了丁勃,就能杀得了我们么?”

赵青眉道:“我杀不了你们!白驼山主是杀得了你们的。他答应帮我报仇,我当然也得答应帮他的忙。”

楚天舒已经从卫天元的口中知道齐燕然和上官云龙发生误会的经过,对她本来有几分可怜的,此时也变为愤恨了。说道:“好­阴­毒的手段,当世两大高手郁几乎受了你的愚弄。卫大哥,你看应该怎样处置她?”

卫天元道:“还有一件事情,我得问个明白。”

他从赵青眉身上搜出那块鸳鸯石,问道:“这块石头你是怎样得来的?”

赵青眉道:“当然是从姜雪君手上得来的。”

卫天元道:“她怎会给你:你是抢来的吧?”他奇怪的是,倘若赵青眉曾经从姜雪君手上抢了她的“随身之宝”,为什么当时赵青眉又不害死姜雪君:他希望能够多知道一些有关姜雪君的事。

赵青眉道:“你猜得不错,姜雪君是曾经落在我的手上,只恨那老尼姑……”

说到这里,突然停止。卫天元正想问她那老尼姑是谁,赵青眉忽地叫道:“师父,快来!”

卫天元吃了一惊,他也听见树林里好像是有什么声音了。

赵青眉一出声,果然便立即听得有人喝道:“谁敢欺侮我的徒儿!”

这人来得好快,声音初起之时,好像还在密林之中,转瞬间她那­阴­恻恻的声音,已经是震得楚卫二人的耳鼓,显然已是来到近处。听那声音,似乎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人还未到,暗器先发。一片黄砂向楚卫二人当头罩下。

卫天元上昆仑山的时候,是曾经受过这个­妇­人的暗算的,知道她发的暗器是毒砂,不敢怠慢,立即发出劈空掌。

他和楚天舒的掌力加在一起,虽然是因为功力尚未完全恢复,稍逊平时,但亦已足以把这一片毒砂扫荡开了。

他们立即迎上前去,看见的果然是个年约五十多岁的­妇­人。

而且是个面貌和银狐甚为相似的­妇­人。

卫天元喝道:“原来害死丁勃的主凶是你!”

那­妇­人道:“是我又怎样?”手中的龙头拐杖一挥,荡开了楚天舒的判官笔,击向卫天元。

卫天元怒从心起,左拳右掌,同时击出。他本是腹中饥饿,气力应该不及平时的,一怒之下,气力反而胜似平时了。

拳掌兼施,俨如铁斧开山,巨锤凿石。那­妇­人想不到他如此勇猛,也是不禁有点吃惊。

不过,这­妇­人身法轻灵,功力也在卫天元之上,卫天元加上了楚天舒,也不过仅能和她打个平手,但那­妇­人想要腾出来偷发暗器,却也不能。

再过片刻,卫天元忽地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原来这­妇­人虽然腾不出手来偷发暗器,但她的拐杖却是在一种药水中浸过的。这种药水的主要成分,就是可以用来提炼迷香的香料。拐杖盘旋飞舞,这种可令人昏迷的香气也就随风扩散了。不过,气味甚淡,在剧斗中的卫天元初时还未能觉察出来:若在平时,以卫天元的功力,即使是点燃的迷香,他吸进去也不怕晕倒,但此际他的功力已经打了折扣,虽然也还不至于晕倒,却难免多少受点影响。

楚天舒的功力逊卫天元一筹,所受的影响更大。笔杖相交,当的一声,楚天舒的一支判官笔给她的拐杖打得从手中飞出。

卫天元抢上去接应,以龙爪手抓她杖头,左掌则是使出大摔碑手的功夫。这两种功夫,都是齐家的绝技。但卫天元此际己是强弩之未,强力施为。自己也没有把握是否抵挡得住那­妇­人龙头拐杖的一击。

忽然从风中传来一个柔和悦耳的声音,有人轻宣佛号,念道:“阿弥陀佛!”

声音虽然柔和,那­妇­人却是不由得心头一震了。卫天元抓住她的杖头,大摔碑手当中一击,咋嚓一声,那根龙头拐杖断为两段。那­妇­人抛开手中的半截拐杖,一个细胸巧翻云,倒翻出数丈开外,退入林中,转瞬不见。

卫天元一击得手,气力也差不多用尽了,此时连手脚都似乎不听使唤了,哪里还能去追。

卫天元喘息稍定,叫道:“多蒙前辈相助,可否容我们拜见?”

荒林寂寂,没有回答。

楚天舒好像自言自语,说道:“一定是那个老尼姑。”卫天元道:“哪个老尼姑?”楚天舒道:“就是赵青眉这妖­妇­说的那个老尼姑。”

此时他们方始有空回过身来,只见赵青眉躺在雪地上,动也不动。卫天元用半截拐杖拨一拔她;发觉她的身体僵硬,毫无反应,这才知道她是早已死了。

楚天舒道:“自作孽,不可活!”用积雪掩盖了她的尸骸。

卫天元恢复了冷静,说道:“不错,听赵青眉刚才还未说完的那半句话,那次姜雪君落在她的手中,一定也是给这老尼姑救走的。”

老尼姑不肯现身,上官飞凤也不见踪迹,他们只好回到原来的地方。

又一件令得他们惊喜的事情出现了。

他们一回到原来的地方就闻到一股­肉­香。

只见那堆火还未熄灭,不过火堆旁边却有人搬来了两块笔塔形的石头,两块石头差不多有普通人的高度;一支削尖的树枝,串着两只肥大的雪­鸡­,就用这两块石头作为架梁,树枝搁在石上,雪­鸡­吊在火堆的上方,正在烤得油香四溢。

楚天舒跳起来道:“这可真是随心所欲了,你捉不到雪­鸡­,谁知却有人把现成的烤雪­鸡­给咱们弄好了。”

卫天元道:“一定是飞凤弄的。”眼睛望向远方呆呆出神。

楚天舒道:“不管是谁弄的,吃饱了肚子再说。”取了一只雪­鸡­,把另一只抛给卫天元。笑道:“别胡思乱想了,吃吧。”

卫天元咬了一口,不觉皱起眉头,说道:“雪­鸡­烤焦了,有点苦味。”

楚天舒笑道:“我倒不觉得。俗语说饥不择食,你怎的还嫌七嫌八,何况这还是你心上人烤的呢!”

卫天元道:“我不是嫌它不好吃。”

楚天舒道:“那你为何皱眉?”

卫天元道:“我觉得似乎有点不对。”

楚天舒道:“什么不对?”

卫天元值:“飞凤是很细心的,她的轻功又比你我都高。”

楚天舒莫名其妙,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卫天元道:“凭她的轻功,要是她不想见我们的话,大可以等到听见我们的脚步声才走。现在你明白了我的意思了吧?”

楚天舒道:“哦,你是说这两只雪­鸡­没有烤得这么焦灼道理。”

卫天元道:“对了,要是在我们回来之前,雪­鸡­早已烤熟的话。她会把雪­鸡­拿下来,放在石头上的。要是在我们回来的时候,雪­鸡­还未烤熟的活,她应该是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才走的,雪­鸡­也不至于烤得这么焦。”

楚天舒道:“你怀疑她是碰到什么突然发生的事件,匆匆忙忙走的?”

卫天元道:“恐怕只能这样解释了。”

楚天舒道:“但也未必就是对她不利的意外事件,再说,赵青眉的师父也已给老尼姑吓走,还有谁人能够加害于她,我看,你还是先吃饱了再去研究吧。反正她有心躲你,你也找不到她。”

吃饱肚子,­精­神恢复,楚天舒拆下帐篷,准备继续登山。卫天元道:“请等我一会。”楚天舒见他在林边的雪地上走来走去,好像在寻找什么,不禁心里暗暗叹息,只道他是还想找寻上官飞凤的踪迹。

卫天元忽道:“你过来瞧瞧!”楚天舒走过去看,见地上有比别处较多的落叶,卫天元正在轻轻的把树叶拨过一边,树叶拨开,雪地上现出凌乱的足印,一大一小。

楚天舒道:“小的那个足印想必是上官姑娘的了,那个足印大的却不知是谁的?咦,足印虽然凌乱,但却似乎有步法可寻。”

卫天元道:“你也看出来了。我猜不出另一个人是谁;不过我却可以知道,那人是个剑术高手、轻功也不在飞凤之下。不久之前,他们曾在这里斗剑。”

楚天舒道:“你怎么知道?”

卫天元道:“他的足印比飞凤的足印还浅一些,如果他们不是正在激斗的话,雪地上也不会留下他们的足迹。”要知上官飞凤的轻功是业已达到踏雪无痕的境界的,卫天元勉强做得到,楚天舒则是未能。

卫天元道:“从步法揣测剑法,那人的剑法似乎也是属于轻灵飘忽一路,和飞凤的幻剑路数颇有相同之处,奇怪,西域还有哪一派的剑术足与幻剑抗衡?咱们跟着足迹追去!”

足迹时隐时现,他们跟着足迹,绕了一个大弯,忽然发现已是回到了他们昨晚遇险的地方,不过是峭壁的另一面而已。

足印却再也找不到了。

楚天舒道:“莫非他们是从那个山洞走进了下面的山谷?”

卫天元道:“飞凤不会这样笨的,她跑不过那个人,在平地还可仗着身法较为轻灵,边打边逃,一到了狭窄的山洞里面,身法施展不开,岂不是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飞凤找不见,她的强敌是谁,卫天元也猜不出来,不禁着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那人个是谁,不但卫天元猜不出来,连上官飞凤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她正在烤雪­鸡­,忽然看见对面的冰崖上现出一个淡淡的人影,她是知道山谷里有个本领非凡的老尼姑隐居的,初时还以为是那老尼姑,但定睛一看,影子是个男的!

她这才吓得跳了起来,回头一看,你道是谁?

竟然是御林军统领穆志遥!他已经站在上官飞凤的面前了!

穆志遥也是同样感到惊奇,他是看见这边的火光走来的,只道在这山上的自必是白驼山主的门下,不料却是上官飞凤。

他愕了一愕,便即纵声大笑道:“上官小姐,你大概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我吧?”

上官飞凤也笑道:“穆大统领,那日在秘魔崖上,你大概也想不到会碰上我吧?”

那日的秘魔崖之战,穆志遥本是以徐中岳为饵,要钧卫天元这条大鱼的,想不到上官飞凤一来,灵旗轻轻一展,就把他预先布置好的周密计划破坏无遗!

上官飞凤重提旧事,等于揭了穆志遥的疮疤。穆志遥气在心头,沉声喝道:“卫天元呢?”

上官飞凤道,“我劝你不要找他了。”

穆志遥道:“哦,你不是和他一起来的么?”

上官飞凤道:“我一个人,你恐怕已经对付不了,你还要找卫天元,那不是找死?”穆志遥这才明白她的“劝告”原来是这个意思。

穆志遥不怒反笑,说道:“上官小姐,这里不是秘魔崖,也不是星宿海,你的灵旗在这里是毫无作用,还是让我看看你的幻剑吧。”

上官飞凤道:“要看幻剑,还不容易,幻剑来了!”

穆志遥道:“剑呢?”突燃间只见寒光一闪,上官飞凤已经把石崖凸出来的一截有棱角的冰条折下,向他的咽喉刺过来了。

上官飞凤的腰间本是悬有佩剑的,穆志遥不知“剑是幻剑,幻剑非剑”的道理,只道她要使出幻剑绝招,当然首先就得拔剑,哪知刺来的却是一截坚冰。

高手比拼,对敌方的估计,稍有错误;往往就会造成致命之伤,饶是穆志遥本领高强,也给她逼得手忙脚乱。

上官飞风闪电出招,一口气刺出六六三十六剑,没刺着穆志遥,心里也不禁有点佩服,、想道:“听说他家传的蹑云剑法,最­精­妙的地方,就是和步法配合得宜。他尚未亮剑,我都胜他不了,今日怕要糟。”

穆志遥的剑已经拔出来了,只见他剑尖颤动,嗤嗤作响,劲道之强,可以想见。他把内力贯注剑尖,剑法依然一样轻灵。在剑气纵横之下,上官飞凤虽然也没给他刺中,那支冰剑已是迅速溶化了。

上官飞凤一个细胸巧翻云,半空中拔出佩剑,脚未沾地,凌空就刺下来,穆志遥喝道:“来得好!”横剑截击,上官飞凤的剑尖在他的剑脊上轻轻一点,脚落实地,他这一招也给避开了。

穆志遥趁她立足未稳,一招“玉带围腰”,剑光匹练般横过去。哪知上官飞凤脚步踉跄,剑法都是古怪之极,身形一飘一闪,突然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穆志遥仗着蹑云步法,堪堪避开,上官飞风滑似游鱼,已是从他的剑光圈中“滑”出去了。

穆志遥一直以为她一定是和卫天元在一起的,看见这里搭有帐幕,更加相信自己所料不盖,暗自想道:“这妖女的剑法不在我下,要是等到卫天元回来,我恐怕不是他们二人之敌。”于是立即猛下杀手,一口气攻她十七八招。

两人剑法在伯仲之间,功力则是穆志遥较高,上官飞风应付他的攻势,颇为吃力,不过,也还勉强可以应付。

本来他们若要分出胜负,最少也得百招开外的。但穆志遥固然害怕卫天元回来。上官飞凤也是害怕卫天元回来。她是知道卫天元已经跌伤,也知道姜雪君会替他医治,但却不知他已经恢复几分,要是他尚未恢复三成,此际回来,岂非送死?而且,她目前也还不愿意就见到卫天元。

穆志遥攻势告一段落,上官飞凤倏地转守为攻,反击三招,把穆志遥逼退两步,转身就逃。

穆志遥哼了一声:“想逃跑么,在白驼山上你能够逃往哪儿?”

上官飞凤笑道:“有胆的你追来,咱们再比比轻功!”

穆志遥怒道:“你逃往天边,我也要捉到你!”他也曾想到,上官飞凤是要将他引到卫天元那里,但在这白驼山上,碰上白驼山主门下的机会可要比碰上卫天元的机会大得多。何况即使是对方二人联手,他自信也还可以抵敌一二百招。打不过也还可以仗着蹑云步法逃走。故此依然紧迫不舍。

上官飞凤边打边逃,不知不觉已是逃到昨晚楚天舒被骗失足那个地方了。她蓦地想起:“要是卫天元的伤超过我的估计的话,此际他还是会在姜雪君的身边的,我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逃到她那里去?何况又要经过那个山洞,也是危险得很。”她本来想把穆志遥引入那个山谷的,那个地方有个老尼姑隐居,要是这老尼站肯出手的活,两个穆志遥也打不过她。

正自踌躇,忽听得有人在峭壁的另一边说话,上官飞凤跑在前面,先听见了。

“一路上都打听不到齐老前辈的消息,也不知他来了没有:即使他是来了,又怎样才能找到他呢?”是个少女的声音。

上官飞风心道:“原来是瑶光散人那个徒弟青鸾,她所说的齐老前辈想必就是天元的师祖齐燕然,奇怪,她找齐燕然做什么呢?哦,我明白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另一个人已在说道:“你放心,师父一定有办法打听的。”说话的似乎是个少年。

接着就听见他的师父说话了:“玉清神尼隐居之所离此不远,只要见着她,相信她会知道齐老前辈的消息,”

上官飞凤喜出望外:“他们来得正好!”这三个人都是她认识的。

最后说话的那个人,是武当五老之一的玉虚子。

那个少年是玉虚子新收的徒弟鲍令晖。鲍令晖也是楚天舒的好朋友。

至于瑶光散人那个徒弟青鸾,和上官飞凤更有过一段颇不寻常的交情,她们是曾经井肩作战的。

上官飞凤连忙向他们跑去。穆志遥也追上来了。

青鸾见她被穆志遥追杀,大吃一惊,说道:“鲍大哥,这位上官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快……”

话犹未了,穆志遥和上官飞凤的距离已是不到十步了。

不过,鲍令晖是早已知道那件事情的,无须青鸾再说下去,亦已懂得她的意思了。他把眼睛望向师父,说道:“师父,恐怕只有你才能帮她这个忙!”

原来在扬州楚家那晚,青鸾最初虽然是跟着师父和卫天元作对,但后来穆志遥的一班手下杀到,对在场的人都加攻击,华山派(包括瑶光在内)方始知道上了好人的当,青鸾也就和卫天元、上官飞凤、齐漱玉等人并肩作战了。在那场混战中,青鸾因为武功较弱,几次险遭不恻,全靠上官飞凤保护了她。

上官飞凤突然跑到青鸾身边,说道:“青弯,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

青鸾一愕,说道:“你知道我想要知道什么?”

上官飞凤道:“你是不是想要知道你家人的消息?”

青鸾道:“不错,呀,道长,快截住那个人!”

上官飞风道:“对啦,否则有人要追杀我,我就无法说下去了!”

玉虚子微笑道:“你放心说下去,没人能手你的!”

穆志遥喝道:“玉虚子,你别多管闲事!”

玉虚子道:“对不住,我这个人有个毛病,是徒弟的事情我一定要管!”

穆志遥皱眉道:“她又不是你的徒弟,她是上官云龙的女儿!”

玉虚子道:“我还没有说完呢!是徒弟朋友的事情我也要管!”

穆志遥按捺不住,冷笑道:“你知道上官飞凤是什么人?”

玉虚子道:“你不是说她是上官云龙的女儿吗?”

穆志遥道:“她也是卫天元的情人!”

玉虚予道:“这又与我何­干­?”

穆志遥大声道:“齐勒铭和你有相­干­了吧?卫天元的师叔就是齐勒铭,难道你忘记了是谁毁了你的容貌吗?”

玉虚子淡淡说道:“旧帐管不管是我的事,但新帐则是非管不可的,你欺负我徒弟的朋友的朋友,我若不管,徒弟还会尊敬我吗?”

穆志遥忍耐已到极点,顿时爆了出来:“怪不得你在北京不肯帮我,原来你早已和齐勒铭、卫天元做了一路了。好,你要管就管吧!”唰的一剑便刺过去。

他一出手便是蹑云剑法的­精­妙杀着,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剑影。玉虚子却不理会他那耀眼剑花,老老实实的一剑从向中宫直刺过去。这一招看似乎平无奇,却是一招狠辣异常的剑法。穆志遥心头一凛:“听说玉虚子在武当五老中,年纪虽然最轻,剑法却是最高的一个,果然名不虚传。”

原来玉虚子使的这套剑法,乃是武当派镇山之宝的“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法”,一施展开,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这套剑法虽然不及蹑云剑法变化的奇妙,但却狠辣得多。

鲍令晖和青鸾初时还替师父担心,不用多久也就看得出来,尽管师父在对方的剑势笼罩之下,其实是师父略占一点上风的,纵不能胜,也决下会落败。

青鸾道:“上官姐姐,你可以说下去了吧?”

上官飞凤道:“幸亏你碰见我,否则你要白走一趟了。齐老前辈不是在白驼山,是在我们的星宿海。”

青鸾道:“他有和你谈及我的家人消息?”

上官飞凤道:“不是他和我说的,是另一个人告诉我的。丁勃生前和他最好,什么秘密都不瞒他的。”

青鸾心里想道:“她说的莫非是卫天元,为何她不直接说出他的名字,却要兜这么一个大圈?”她不知道上官飞凤此时正在心伤,她实不愿意重提卫天元的名字。

青鸾道:“不管是谁说的,你快告诉我吧?”

上官飞凤道:“好……”只说了一个字,忽然就好像声音被冰结了。

青鸾道:“上官姐姐,你怎么不说下去?”

上官飞凤似乎在凝神细听什么,忽道:“那个人已经来了,让他和你说吧!”

青鸾望向前面,看不见人,回过头来,侍要问上官飞凤时,上官飞风也不见了。

不错,卫天元的确是已经来了。他的轻功尚未达到踏雪无痕境界,踏碎的冰雪,发出轻声响,给上官飞凤察觉了。但青鸾还未察觉。

青鸾没听见他的脚步,他已听见这边的金铁交鸣之声了,凭他的经验,一听就知这一边正有两个高手比剑。

“一定是飞凤了?”他的心头卜卜的跳,立即加快脚步,几乎像一支箭似的­射­过来,把楚天舒甩在后面。

但可惜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上官飞凤已不见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上官飞凤是听见了卫天元的脚步声正在向这边走来,寸放心离开青鸾的。

玉虚子和穆志遥比剑,早已稳占上风,何况卫天元就快可以来到,上宫飞凤当然是不用担忧了。

但她却犯了一个错误。不错,玉虚子此际是占了上风,但他还是未能完全控制局面的。

论剑法,两人各有所长;论功力,大致也差不多。穆志遥是和上官飞风先打了一场的,此消彼长,自是玉虚子占优。不过玉虚子也还有一样地方比不上穆志遥,那就是变化莫测的轻灵身法。

玉虚子和穆志遥在上官飞凤离开的时候,亦是都已察觉有人来了。双方也都害怕来的是对方帮手。

穆志遥抓紧时机,身形一晃,脱出剑光圈子,斜身扑向青鸾。

要是上官飞凤在她身旁,穆志遥是决不敢愉袭的,偷袭也不会得手。但此际,青鸾身旁已是没人保护她了,有的只是一个武功恐怕还比不上她的鲍令晖。

穆志遥来得快极,只听得嗤的一声,青鸾的衣袖已经被他撕去了一幅。

但也就在这同一时间,鲍令晖整个身子都扑过去,他的武功保护不了青鸾,就用他的身体来掩护青鸾。卫天元恰好就是这个时候来到。

双方动作都快,鲍令晖已经被穆志遥抓着了。

他左手抓着鲍令晖,空着一只右手,还想再抓青驾。说时迟,那时快,卫天元已是如箭­射­来,轻轻一带,把青鸾带过一边,穆志遥知道他的厉害,单掌倒是不敢对他攻击。

玉虚子投鼠忌器,也是不敢动武。长剑指着穆志遥骂道:“堂堂一位御林军统领,手段如此卑鄙!”

穆志遥哈哈一笑,说道:“徒弟的朋友的朋友,你也要管,你自己的徒弟,你总不能置之不理了吧?自们做一桩交易如何?”

玉虚子道:“你想怎样?”

穆志遥道,“你替我把卫天元擒来,我把你的徒弟放回给你。”

玉虚子斥道:“放屁!”

穆志遥道,“好,你不愿意,那就拉倒,令徒可得跟我走了。”

卫天元忽地走到他的面前,说道:“我来做这桩交易。”

穆志遥当然不能相信,冷笑说道:“卫天元,你想在我的面前耍什么花招?”

卫天元道:“不是花招,是实招!你不是要拿我去领功吗?

现在我就用我自己来换鲍令晖。“

穆志遥道:“好,那么请你自废武功,我就把鲍令晖放下。”

卫天元道:“自废武功,是很难下得手的。而且你这条件也未免太苛刻了。”

穆志遥道:“那么你怎样把自己交结我?我要的是一个不能使用武功的卫天元!”

卫天元道:“不如这样吧,我站着不动,让你点我的|­茓­道。

我的|­茓­道被点,当然就不能使用武功了。“

穆志遥心想,有鲍令晖在手中当作盾牌,谅他也使不出什么花招。于是把右手握着的长剑伸出去,说道:“我要用剑尖刺你的|­茓­道。”

卫天元道:“也行。不过,请你刺得轻一点,别伤了我的筋骨。”

穆志遥却暗运内力;力透剑尖,向着卫天元琵琶骨下三寸的肩台|­茓­刺去。

卫天元道:“你这厮不守信用!”突然沉腰坐马,长拳捣出!

穆志遥是把如令晖当作盾牌挡在身前的,“砰”的一声响,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鲍令晖身上。

说也奇怪,这一拳打在鲍令晖身上,受到冲击的却是穆志逼。鲍令晖本身倒是丝豪没感疼痛。

原来卫天元用的这门功夫名为“隔物传功”,是齐家的七种武林绝学之一。这门功夫,练到最高境界,可以在石头上调:块豆腐,一掌打下去,石头打碎,豆腐不烂。卫天元尚未练到最高境界,他也恐防自己的内功不及穆志遥,未必能够一举奏效,故而不能不用一点“诡计”。

穆志遥是用一只手抓着鲍令晖的,他诱穆志遥出剑刺他|­茓­道,穆志遥全神贯注在剑尖上,抓着鲍令晖的那只手,当然就没有初时那么用力了,力道少说也分了一半。这一半力道自是挡不住卫天元全力运用的“隔物传功”。

穆志遥虎口一震,不觉放松了手。说时迟,那时快,玉虚子已是出剑如电,恰好在穆志遥的剑尖刚刚就要刺着卫天元的“肩台|­茓­”之时,格开了穆志遥的剑。

鲍令晖跌下来,卫天元轻轻一掌拍出,鲍令晖的身子飞出三丈开外。这一掌卫天元用的乃是巧劲,鲍令晖就好像是给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提起,又轻轻放下,丝毫也没受伤。

穆志遥心里着慌,硬着头皮充好汉道:“好呀,你们恃多为胜,那就并肩子上吧!”他想玉虚子乃是武当长老的身份,只要用说话挤得他不敢要卫天元帮手,那就还有逃生的机会。白驼山上的人,也有可能随时来到。

玉虚子正在接受他的挑战,卫天元忽地说道:“这厮与我有杀父之仇,玉虚道长,请你把他让给我!”

“十二年前的一个晚上。你得到徐中岳的通凤报讯,带领八名大内卫士,来我家偷袭,害死我的爹爹。这件事我已查得一清二楚,你承不承认?”卫天元喝问:穆志遥心想,与其斗玉虚子,不如斗卫天元,便即冷冷一笑,说道:“你的父亲是钦犯,我是替皇上出力的,不管我用什么手段,都是合乎王法的正当行为,我为什么要否认?”

卫天元冷笑道:“可惜你的王法在这里却是不管用了!哼,你用我爹爹的鲜血染红你头上的乌纱,这笔帐,我非和你算清不可!”

穆志遥冷冷笑道:“你要按照江湖规矩,为父报仇,也行!

但我好像没听说过,为父报仇要诸别人代劳的!“

卫天元冷笑道:“我几时说过要请人代劳?我和你一对一。

不死不散!“

穆志遥道:“玉虚道长,你意下如何?”

卫天元道:“这是你我之间的决斗,与玉虚道长无关!”

穆志遥道:“话还是先说清楚才好,比方说假如你先死在我的剑下,玉虚道长又来攻我,我可是抵挡不了这车轮战的。”

卫天元冷笑道:“你倒想得如意,不过,为了安你的心,我就替你向玉虚道长求情吧。”

玉虚子道“你先问他,他想怎样?”

穆志遥道:“要是我侥幸胜得了卫少侠,我和道长这笔帐,留待他日再算如何?”

玉虚子本来不大放心让卫天元和他单打独斗,但见卫夭元的目光充满自信,暗自思量:“卫天元是天下第一高手齐燕然的衣钵传人,倘若他没有杀穆志遥的把握,料他也不敢如此轻率。”便道:“好,我依你就是。不过,我也得有话在先,如果你打到一半,中途就要逃跑的话,那可休怪我要出手!”

穆志遥哈哈笑道:“你怕我逃跑,我更怕卫天元逃跑呢。卫天元,不死不散,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卫天元喝道:“不错,进招吧!”

穆志逼道:“好!”剑光一吐,光环乱转,霎时间已是把卫天元裹在他的一团剑气之中。蹑云剑法本以轻灵飘忽见长,这一招尤尽奇幻的能事。玉虚子一旁观战,也不禁暗暗吃惊:“想不到他在和我激战之后,居然还能够使出如此­精­妙的剑招,比起刚才他对付我的那些剑招。有过之而无不及。嗯,只怕卫天元……”

心念未已,只见卫元已经出剑还招。

穆志遥以飘忽见胜,他却以气势见长,一声大喝之下,长剑好像化作了一道长虹,向穆志遥的胸口直刺过去。

不过,他这一招虽然极具气势,招数却是平平无奇。楚天舒在旁都不禁看得暗暗皱眉:“这一招白虹贯日,丝毫没有蕴藏变化,如何能够抵挡穆志遥那瞬息百变的剑法?”

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穆志遥却似乎有些顾忌,霎地变招,剑光流散,但仍是一招七式,虽然只是一个人,但在奇快的身法配合之下,却似有六七招剑同时攻向卫天元一样。卫天元不理他的花招,一斜身,长剑圈转,向他左肩削下。这一招貌似嵩山剑法中的“千古人龙”,虽然没有“千古人龙”的清隽,但更加古朴。

玉虚子赞道:“举重若轻,以拙胜巧,以大克小。好剑法!”

话犹来了,只听得穆志遥哼了一声,说道:“也未必就能克得住我!”剑法再变,出招越来越快,而且瞬息万变,当真是已达到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的境界。

卫天元仍是兀立如山,不为所动。和穆志遥的快剑刚好相反,他的剑尖上好像坠着铅块似的,东一指,西一划,出招竟是越来越慢了。而且他所用的招数,也都是大开大阖的招数,没有半点花巧,平平无奇。

鲍令晖手心里还在捏着一把冷汗,问师父道:“你老人家常说重、拙、大是剑法的最高境界,卫大哥现在用的剑法可是……”

玉虚子道:“不错,他已参透上乘剑法的原理了,不过……”不过什么,他可没说下去。原来卫夭元虽然得运用重拙大的上乘剑理,但只是登堂,未曾入室。要达到“最高境界”,谈何容易。“不过,也足以对付穆志遥了。”玉虚子顿了一顿,才把这句话说完。但前后语气,却是不连贯的。鲍令晖听懂他的意思,不免仍有一点担心,但想:师父说他对付得了,想必不会骗我。

玉虚子的确没有看错,但他却也没有想到,穆志遥还有一门非常怪异的功夫,是不得已时才用的,可以说得是他的救命绝招的。

穆志遥屡攻不下,突然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说也奇怪,他口吐鲜血,剑上的威力,却似乎比刚才更加强劲了。

卫天元虽然还能够防御。但在他的快剑强攻之下,已是渐渐有点应付不暇之势。

原来穆志遥用的乃邪派武功中的“天魔解体大法”,自残肢体,功力可以骤增一惜。

卫天元的功力本来比穆志遥逊一筹,只因穆志遥在两番激斗之后,功力打了折扣,卫天元就反过来比他稍胜一筹了。因此卫天元使出重、拙、大的上乘剑法,就刚好可以克得住他那轻灵飘忽的蹑云剑法。

但现在穆志遥功力骤增一倍,又反过来胜过卫天元不只一筹了。

应付这样变化真测的剑法,卫天元稍一不慎,就遮拦不住,就有血溅雪地之险!

此时连玉虚子也不禁吃惊了!不错,穆志遥强用天魔解体大法,过后必将大病一场,但倘若卫天元丧在他的剑下,就算他过后病死,于事又有何补?

不错,只要玉虚子出手,就能挽救卫天元的­性­命。但他以武当派长老的身份,又怎能说了话不算?

穆志遥越攻越急,卫天元频频遇险,玉虚子几乎忍不住要出手了。

忽听得“当”的一声,双剑相交,穆志遥的剑锋从卫天元胁下削过,只差少许,险些就要刺穿他的肋骨。

玉虚子给吓了一跳,好在他沉得住气,还未出手。他从卫天元碰到的这绝险的一招中,开始看到了转机了。

他猜疑不定,“奇怪,穆志遥这一剑应该可以刺得着卫天元的,怎的会失之毫厘呢?以他的功力来说,他施展天魔解体大法也还未到半枝香时刻,按说也不至于就到强弩之未的。”

接着又是几招穆志遥应该得手而未得手,卫天元渐渐和他扳成平手了。忽听得穆志遥喉头咕咕作响,口角流出泡沫,喘气之声,连在旁边观战的人也听得见了。但奇怪的是,额头并未见汗,剑招也一样­精­妙,又不似已经疲不能兴的样子。

鲍令晖道,“师父,你看,他好像要打磕睡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说话之间穆志遥已经打了三个呵欠,剑招也逐渐慢下来了。

五虚子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玉虚子不知道,卫天元可知道。他知道穆志遥是毒瘾发作了。

穆志遥接连打了几个呵欠,没握剑的左手伸入怀中,摸出一颗药丸。卫天元和他缠斗正紧,他摸出药丸,也无法纳入口中,他把药丸一抛,张口去接,卫天元使出擒龙手功夫,左手虚招,药丸落在他的掌心。

卫天元笑道:“一服神仙丸,快活似神仙,这是真的吗?”

穆志遥喘看气叫道:“你、你还给我,否则我和你拼命!”

卫天元笑道:“没神仙丸吃,你还有命可拼么?嘿,嘿,对不住,我可不能让你太过快活。你要快活,除非……”

穆志遥道:“除非怎样?”

卫天元双指一弹,把那颗药丸弹出去,喝道:“除非你像狗一样,给我爬过来,我就不阻拦你捡它。”

穆志遥是御林军统领身份,如何能学狗爬?气得他双眼翻白。

但毒瘾发作,却是惨过受刑。穆志遥大吼一声,倒翻出去,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他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卜通倒地。

他倒在地上,犹自手舞足踢,状若疯癫。哈哈哈大笑三声,喝起小调来了,“飘,飘,飘,我在云里飘。嫦娥姐姐开月殿,清歌妙舞度良育。”

玉虚子叹息道:“做你的梦,你在云里飘?你的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啦!”

穆志遥眼泪鼻涕齐流,笑声忽地变作哭声:“神仙丸,神仙丸,我要神仙九!吃了神仙九,快活似神仙,做鬼也心甜。”

他果然像狗一样,向那颗神仙丸爬过去。

众人相顾骇然,谁也想不到,“堂堂”一个御林军统领竟然变得狗也不如,卫天元本来要杀他为父报仇的,手中的利剑竟是刺不出去。

玉虚子心中不忍,抓起一把雪,洒在他的面上,喝道:“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还不清醒过来!”

穆志遥呆了一呆,数十年往事刹那间从心头流过。蓦地叫道,“字文雷,你这小子害得我好惨!杨炎,我悔不该没听你的说话!”声音越说越低,说罢,双脚一挺,玉虚上前探他鼻息,早已气绝身亡了。

玉虚子叹道:“我一直想不通的一件事情。现在方始明白。”

鲍令晖问道:“师父,你明白什么?”

玉虚子道:“穆志遥本是名门后裔,蹑云剑穆家是武林世家之一,他的父亲穆扬波为人刚正,三十年前,还是江南七省的武林领袖呢。我一直想不通,以他这样的家世,何以会背叛了侠义道,去做清廷的头号鹰爪?现在方始明白,原来他是误交匪人,上了毒瘾。白驼山主宇文雷制造毒品牟利,本就需要朝廷方面有权有势的人替他撑腰,他和官府早有勾结,那是无疑的了。但可能还嫌不够,所以要利用穆志遥。穆志遥上了毒痛,只能受他挟制,一步步越陷越深了。”

卫天元道:“初时或者真是受骗,但到了后来,恐怕也是因贪恋权位,而自甘堕落了。”

玉虚子道,“你说得不错,他戒不了毒瘾,就证明他意志薄弱。也只有意志薄弱的人,才会结坏人以可乘之机。他的堕落,当然主要还是应该由他自己负责。”

鲍令晖道:“杨炎不是现任的天山派掌门吗?”玉虚子道:“不错。”鲍令晖问道:“他说悔不该不听杨炎的话,这又是怎么回事?”

卫天元道:“这件事,我倒曾听得师祖说过。据说三十年前,穆志遥初上毒瘾未久,杨炎曾用了一个绝妙的手段,逼他戒过毒的。”

鲍令晖道:“什么绝妙的手段?”

卫天元道:“他搜了穆志遥的神仙丸,把他放在一个悬岩上。

穆志遥毒瘾发作,浑身乏力,跳不下来。在悬岩上饿了两天,后来才由他父亲穆扬波领他回去。穆扬波本来是和杨炎有点梁子的,据说就是因为此事,他感激杨炎助他儿子戒毒,不但梁子化解,而且与杨炎结成忘年交。“(按:这段故事,详见拙著《弹指惊雷》。)

卫天元续道:“不过师祖和我一样,都以为穆志遥是已经戒了毒瘾了。我一向也当作他是贪图富贵,始会自绝于侠义道的。

直到刚才,他拘出神仙丸,我方始知道他是重新上了毒瘾。“

玉虚子道:“白驼山主想必是因害怕星宿海的报复,故此多方设法,一面挑拨你的师祖和上官姑娘的父亲不和,一方又想借助清廷之力,故此请穆志遥上山商量大计的。”一搜穆志遥的身,果然发现白驼山主写给他的一封信,正如玉虚子所言。不过还有一点玉虚子没料到的是,白驼山主还要穆志遥替他推销神仙丸,第一步是令所有的御林军官都上毒瘾。当然他的信写得十分隐晦,但玉虚子等人已知来龙去脉,一看也就明白。

鲍令晖道:“不知穆志遥还有没有手下随来?”

玉虚子道:“他是御林军统领的身份,这次来见白驼山主,料他不敢让人知道。他要对付星宿海的人,也只能在回京之后才作部署。”

鲍令晖道:“那就不必去管他了。师父,啮们还找不找那位神尼?”

卫天元道:“哪位神尼?”

玉虚子道:“是隐居在这幽谷中的一位本领高强的老尼姑,法号玉清。据我所知,令尊生前,似乎也是和这位神尼颇有交情的。”

卫天元道:“这就怪不得了。”

玉虚子道:“什么怪不得?”

卫天元道:“家父和雪君的父亲是至交,这位神尼是家父的朋友,当然也就是姜伯伯的朋友。怪不碍她会收容雪君。”

鲍令晖道:“哦!原来姜雪君还在人间吗?”他是曾经追求过姜雪君的。虽然早已放弃,但还是兔不了有一分关心。

卫天元把刚才碰上的事情说给他们听。

玉虚子听得很仔细,听罢,问道:“你说那个貌似金狐的妖­妇­,是给一个老尼姑吓跑的?”

卫夭元道:“不错。可惜我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但我想玉虚子道:”不用猜想了。那老尼姑一定是玉清神尼无疑。“

他若有所思,停了片刻,继续说道:“但照你所说的这个情形看来,恐怕她是不得见你了。”

卫天元也懂得玉虚子想的是什么,玉清神尼不想见他那当然是为了姜雪君的原故。要知姜雪君正是为了避免再见到他,才躲到这个幽谷的。

卫天元不肯甘心,说道:“玉清神尼是先父旧交,又是道长的朋友,就烦道长替晚辈引见,可否?”

玉虚子说道:“玉清神尼的脾气是颇为古怪的,……”边说边回过头来,只见峭壁上那弯月形的缺口处,忽然多了一束悬挂着的松枝。玉虚子苦笑道:“她不但不肯接见你,连我也结她婉拒了。这束松伎,是她谢绝防客的标志。”

鲍令晖道,“师父,那咱们怎办?”要知他和青鸾的武功较弱,他们来到此处,已经是有点高处不胜寒之感了。玉虚子原定的计划,是不准备让他们参与对白驼山主之战。他原定的计划是:先找到玉清神尼,靠玉清神尼之助,料想可以得知齐燕然的消息,甚至说不定在玉清神尼那里,就可以见得着齐燕然。

然后只是由他一人。做齐燕然的助手。

玉虚子点了点头,说道:“齐老前辈没有来,我的计划是要修改一下了。不过,齐老前辈虽然没来,好在卫老弟却已来了。

卫老弟,上官姑娘说你知道青鸾家人的下落,是吗?“

卫天元道:“不错,丁大叔生前是曾和我说过的。”当下,就把青弯所想知道的消息,告诉了她。

玉虚子道:“令晖,你陪青鸾下山去吧。”鲍令晖自知Сhā不上手,师父替他如此安排,原是为他着想。但只是由他一人,陪青鸾回去,孤男寡女,万里同行。总是难免有点尴尬。

青鸾看了楚天舒一限,忽道:“鲍大哥,我已经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要是你想留在这里等候师父的话,我就一个人回去吧。”

她这样说,鲍令晖倒是不能不答应陪她下山了。

玉虚子含着微笑目送爱徒和青鸾下山,卫天元的目光望向楚天舒,两人也是不觉发出会心的微笑。正是:冰天雪地情苗种,心有灵犀一点通。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12回:解脱尘丝仗他幻剑擎开世网奉我灵旗

一、白驼山主绕室彷徨

楚天舒道:“咱们可以走了吧?”

说话之时,恰好有一头兀鹰飞过,这种兀鹰是吃腐­肉­的,发现地上有尸体,立即冲下来,把楚天舒吓了一跳。

楚天舒骂道:“畜­性­!”一记劈空打出,把兀鹰打得晕头转向,但力道仍是不足将它击落,它拍拍翅膀,又扑下来。

卫天元抓起一块坚冰,飞出去打中它的头部,这才把它吓走了。

玉虚子心中不忍,说道:“穆志遥好歹也算得是一位剑术名家,咱们将他的尸体掩埋了吧。”

卫天元道:“好。”目光触及穆志逼右手中指戴的一枚戒指,不觉心念一动,说道:“这枚戒指倒是有点特别,好像是竹做的。”

玉虚子道:“不错,就是用这山上的方竹做的。”别的地方竹子是圆的,白驼山上这种竹于却是方的,­色­泽斑斓如古玉,甚为美观。卫天元把戒指除下来,藏在怀中,楚天舒道:“你要它做什么?”心想朋友的饰物,可以留作纪念,仇人的饰物,要它作甚?

卫天元道:“以穆志遥的身份,佩戴一枚竹戒指,你不觉得有点特别吗?”

玉虚子道:“对,你留下来,说不定会有用处。”楚天舒跟着一想,也就猜到了几分了。

白驼山上正在为一件意外的事情闹得天翻地覆。白驼山主宇文雷却把自己关在密室里,绕室彷徨。

他需要安静,需要清醒的脑筋才能够对付艰难的局面。

但他却没法子静下来,纵然强摄心神,头脑也还是一片混乱。

这个意外事件,其实是早已发生了的。不过,他知道这件事,却还未到一个时辰。

他也算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但这次的意外事件,给他的打击却是太大了。他无法恢复安宁。

刚刚经过的事情,又在他脑海中浮现。

一个时辰之前,他虽然还未至于绕室仿惶,但亦在焦虑不安,记挂着他的儿子了。

“浩儿为什么还没有回来?按说在星宿海上,有盖覆天做我们的内应,上官云龙和齐燕然又已斗得两败俱伤了。事情应该可以顺利了结了,为什么他还不回来呢?”

正自焦虑不安,忽地有人前来禀报,他的儿子已经回来了。

但却是给抬回来的。

手下告诉他,他的儿子是在神仙坳被发现的,神仙坳距离总舵不过几里路,是在白驼峰上住的人上下山必经之路,看来那人把宇文浩放在这个地方,倒是有心让白驼山主的门下,容易发现他的。

但那个人是谁,却就不知道了。宇文浩是给单独发现的。

白驼山主无暇多问,赶忙去看儿子。

宇文浩经过初步施救,已开始醒来。但神智还是有点迷糊。

他一醒就叫“妈妈”!这个时候,也正好是白驼山主来到他的身边的时候。

白驼山主眉头一皱,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怪责儿子没有出息。他抱起儿子,手掌贴着儿子背心,一股真气输送进去,说道:“浩儿醒醒,我是爸爸!”

宇文浩这才恢复清醒,叫道:“爸爸,你要给我报仇,我、我的武功……”

用不着他说下去,白驼山主在给儿子推血过宫的时候,已经知道儿子的武功是业已给人废了。

“是准废了你的武功的?”

“是齐勒铬!”

是齐勒铭!这个仇可难报了。白驼山主咬一咬牙,说道:“我会尽我的力,为你报仇。武鹰扬和南宫旭呢?他们哪里去了?”他满腹疑团,不知从何问起,只好先问这两个人。这两个人是奉他之命,陪伴亭文浩去星宿海的。

宇文浩脸上突然现出惊悸的神情,浑身直打哆嗦,断断续续说道:“我,我不知道。出、出事的时候,他们本来是和我在一起的,我醒来的时候,只见地上一滩血水,他们、他们却都已不见了。”这两个人是给穆娟娟的姑姑用化骨丹化成一滩血水的,其时宇文浩早已昏迷过去,当然不知道了。

从儿子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推测,这是另一次“出事”,井非齐勒铭废他武功的那次出事。白驼山主越发吃惊了,能够将南有旭和武鹰扬化成血水的人,只怕比齐勒铭还更厉害吧?

“那么是谁救你,又将你送回来的?”白驼山主急忙问道。

宇文浩道:“妈妈!”

白驼山主皱眉道:“我问是谁救回你的!”

宇文浩道:“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忽听得一个惶急的声音叫道:“浩儿怎么样了?”宇文浩的妈妈已经来了。

宇文浩心中奇怪之极:“我怎么样了,怎的你会不知?”父亲母亲都在等待他的回答,他惊疑不定,反问母亲:“妈妈,你还没有告诉爸爸吗?”

宇文夫人一怔道:“告诉什么?”

白驼山主此时方始会意,说道:“他说是你救他回来的。”

宇文夫人泪盈于睫,说道:“浩儿,我本来应该陪你去的,你是怪我不在你的身边吗?”他还以为儿子说的乃是反话。

宇文浩大声说道,“妈,原来救我的那个女人不是你吗?”

宇文夫人也吃惊道:“是娟姨吧?”

宇文浩道:“不是娟姨,娟姨是帮他们的。不过那个女人的确也很像你,”

宇文夫人顿时知道是谁了,埋怨丈夫道:“是不是你又去招惹她了?你嫌麻烦还不够多?”

白驼山主心里已是烦乱之极,一挥手道:“你们让我清静一会。浩儿武功已废,好在并无内伤,现在他只是受了风寒,身体虚弱,你做母亲的多­操­点心,替我好好调治他。”

宇文夫人喃喃道:“唉,儿子的事你也不管了。”不过她也知道,可能有比儿子武功被废更加严重的事到来,她也只能在背后埋怨丈夫了。

白驼山主安静不下来。

他绕室彷徨,心里想道:“慕吝垂、司空昭两位师兄已经死了,武鹰扬、南宫旭现在亦已死了,我已经没有得力的帮手了。

要是上官云龙和齐勒铭来向我报复,我怎样抵挡?“

正自彷徨无策,忽地有个人推门进来。

是谁未经允准,就敢踏入他的密室?他以为必是妻子无疑,头也不抬,便道:“别来烦我!”

那人冷冷道:“这句话,三十年前,你好像已经和我说过一次的了。但这次我是来帮你的!”

白驼山主吃了一惊,说道:“是你?”

来的是个­妇­人,相貌很似他的妻子,不过年纪却老很多。

白驼山主道:“真想不到是你。你何苦还要来此?”

那­妇­人冷冷说道:“我不能来吗?”

白驼山主道:“好好不在这里。浩儿给人废了武功,抬回来了。好好正忙于照料浩儿。你是不是要去看她们呣子。”

那­妇­人道,“我是来找你的!”顿了一顿,加重语气道:“正因为我知道好好不在这里,我才特地来找你的!今日我要和你说个清楚!”

白驼山主道:“好,我也正想问你。浩儿是你送回来的吧!”

那­妇­人道:“我已尽了力了,敌人比我更强。”

白驼山主道:“我知道,废掉浩儿武功的人是齐勒铭。”

那­妇­人道:“你知道就好。你的儿子能够保全­性­命,你已是应该满意了。青眉是我唯一的徒弟,她比你的儿子更惨,她已经死了。”

白驼山主吃一惊道:“她怎么死的?”

那­妇­人道:“我叫她冒充上官飞凤,没想到她碰上真的上官飞凤。我赶不及救她。”

白驼山主道:“那么你们的离间计……”

那­妇­人道:“早已给人家识破了。齐燕然如今正在星宿海做上官云龙的客人。”

白驼山主道:“他们根本没有中计?”

那­妇­人道:“他们是曾斗过一场。但是否两败俱伤,伤到什么程度,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上官飞凤和卫天元都敢离开他们的亲人,跑来这里,他们恐怕是伤碍不重的。还有,齐勒铭怕亦已来了。”

白驼山主道:“只齐勒铭一人已经够我们应付的了。如果那两个老家伙伤得不重,这、这,……”

那­妇­人道:“你也知道局势严重,那么咱们似乎就比较容易谈得拢了。”

白驼山主默然不语,半晌说道:“事已如斯,白驼山的基业都难保得住,咱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那­妇­人冷笑道:“你还想保住基业吗?我看,你目前应该想的,是怎样才能保全你的­性­命,雷弟,你和我走吧!”说到最后一句,语调转为温柔。

白驼山主道:“抛下他们不理?”

那­妇­人道:“我只能和你逃走!我也没有那么大的神通,可以保护你所有的亲朋。”

白驼山主面有为难之­色­,说道:“别忘了你是好好的姑姑!”

那­妇­人“哼”了一声,越说越是激愤:“我没有忘记,过去的事,我是寒天饮雪水,点滴在心头,记得太清楚了!就只怕你已经忘记!我问你,当初你是怎样应承我的?为了你,我险些被你的叔叔打死,为了你,我被赶出白驼山,只道老头子一死,你会遵守诺言,娶我为妻。谁知你又和这妖­精­勾搭上了!那时你可曾想到好好是我的嫡亲侄女?好好可又曾想到这样做是对不起她的姑姑?我受了你们叔侄两代的欺侮,这三十年来,我不敢公开露面,只能像游魂野鬼一样过活!你害得我身败名裂,你欺侮我比你的叔叔更……”

白驼山主喝道:“别说下去了!你当这些丑事张扬出来,是好听的么?”

那­妇­人道:“你知道是丑事,当初为什么要做?”

白驼山主道:“好了,欣欣,我求你,过去的事大家都不要再提了,好吗?你刚刚自己说的,你这次回来,是要来帮我的。

我不想和你吵架。“

原来这个­妇­人名叫穆欣欣。本来是前任山主宇文博的妾侍,宇文雷是宇文博的侄儿,为了要取得继承人的地位,和小婶娘私通。他得穆欣欣的帮助,地位日益巩固,最后他们的私通虽然给宇文博发现,但那时他的羽翼已成,宇文博也奈何不了他了,只能把穆欣欣赶走算数,穆好好是在穆欣欣未给赶跑之前,就来白驼山投靠姑姑的。宇文博死的时候。她已长成,正是二八年华,娇媚动人,宇文雷继任山主,就要了侄女,不要姑姑。

穆欣欣见他求饶,不觉心肠软了下来,叹口气道:“按说我是不该再理你的,但谁叫我狠不起心肠呢?好吧,只要你遵守当初的诺言,我也不会重记旧恨。你快说吧,你愿不愿意和我远走高飞?”

白驼山主道:“兹事体大,你让我多想一想好不好?”

穆欣欣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白驼山的基业,我劝你莫再留恋了。至于说到好好,我已经替她救了她的儿子回来,虽然武功已废,总算还有命在,除了不能动武之外,一切如常人,也算对得住她了。”

白驼山主仍然没有作声。

穆欣欣皱盾道:“你到底要想到什么时候?只怕在你作出决定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在外面高声禀报。

“禀山主,穆统领来了!”

白驼山主喜出望外,说道:“穆志遥来了,这就好了!”

穆欣欣冷冷说道:“穆志遥也未必就帮得了你的忙!”

白驼山主道:“最不济我还可以躲到他的御林军中去。”

穆欣欣道:“就只怕天下没有这样凑巧的事,刚在你大难临头的时候,他就来到。”

白驼山主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欣欣道:“没什么意思,既然你现在有了靠山,我还能勉强你跟我走吗?好吧,你去倚靠穆志遥吧,但盼你不要回来求我。”

白驼山主走出密室,问那人道:“你怎么知道是穆统领?”

那人道:“他戴着一枚方竹做的戒指,我记得山主好像说过……”

白驼山主道:“对,那枚戒指,正是我给他的信物。他有这戒指,那就不会是假冒的了。”

哪知道这位御林军统领,可正是卫天元假冒的。

不过,白驼山主也是一个十分­精­细的人,他虽然一厢情愿,盼望是真的穆志遥来到。但因穆欣欣刚才说的那些,隐隐含有怀疑之意,却也提醒了他。因此他口中虽然说这是真的无疑,心里却还是不能不存一点警惕的。

他也是善于改容易貌的行家,走出客厅,仔细一看,果然看出这个穆统领好像有点不对。但那枚戒指,他却认得确是真的。

他思疑不定,当下不动声­色­,脱道:“穆统领,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卫天元知道他是试探,也故作诧异说道:“是你约我来的呀!”

白驼山主道:“是吗;我近来的记忆真是大不如前了。穆统领,你一路辛苦了,是不是贵体有点不适?”

卫天元道:“托赖平安。不过,这山上太冷,我一时未能适应,患了一点伤风。”

他模仿穆志遥的口音,自知不能模仿得维妙维肖,故而托词伤风。心想:反正待一会儿就要动手,只须混过这片刻就行。

白驼山主道:“穆统领要不要先歇一会?”

卫天元道:“伤风小事,用不着歇息了。咱们还是先谈正事要紧。”

白驼山主道:“刚才咱们说到哪里?”

卫天元道:“说到我是来赴山主的约会。”

白驼山主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写过一封信给你。”

卫天元忍住气道:“这封信我带来了,请你看看,是不是你原来写的那封?”

卫天元为何还要和他敷衍,而不立即出手呢?这是有原因的。

一来是因为要等待援兵。

白驼山主虽然接连损折得力手下,但部属少说也还有三五百人,卫天元这边,只有玉虚子、楚天舒和他三个,要是径自闯关寻仇的话,只怕来曾见到白驼山主,他们已是­精­疲力竭了。

因此卫天元才想出这个计策,冒充穆志遥来见他的。但他既然是旨充穆志遥,玉虚子和楚天舒当然不能陪他一起来了。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他们是和卫天元约好,在卫天元进了总舵之后半枝香时刻,他们方始赶来接应的。他们赶来接应,当然也不会是从正门攻入。

二来他也要等适当的时机,白驼山主的武功非同小可,卫天元虽然自信未必会输给他,但一击不中,只怕就要前功尽废了。什么时候是最适当的时机呢?当然是在白驼山主对他不再怀疑,毫没提防的时候。

他认定现在还只是白驼山主在试探他的真假,因为“假如他早已知道我是假的,为何还不出手?”他哪知白驼山主老好巨猾,在未有把握之前,也是和他一样,要等待适当时机,方敢出手的。他甚至想得更为周密,最好是不用出手,便可取对方­性­命。(他根本还未知道是谁假冒穆志遥,心里还着实有几分害怕,害怕可能是齐勒铭。)

白驼山主一见他把信拿出来,便即把手一招,在五步之外,把那封信凌空抓了过去。

卫天元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我练的擒龙手,虽然也可以在五步之外凌空取物,但想要和他这手功夫相比,我恐怕还得再练三年。”要知这封信不过是薄薄的一个信封,包着一张纸,份量甚轻,不易受力。这封信能够平­干­正正向他手中飞去,可知他的功夫是如何老练了。白驼山主接过信来一看立即满面堆欢,说道:“不错,正是我写的那封信。穆大人,你莫怪我多疑,我们只是在二十年前见过一次面,而江湖上的易睿术却是越来越­精­,我实在不能不防有人假冒。”

卫天元只道是下出所料,当下也装模作样的哼了一声,说道:“那么,你现在不怀疑了吧?”

白驼山主暗暗好笑:“你以为可以骗得过我,终归还是着了我的道儿。”原来他上次入京,也曾和穆志遥秘密约会过一次的。

这件事卫天元却是不知,给他一试就试出真假来了。

白驼山主不动声­色­,倒了杯茶,说道:“穆大人。我给你赔礼,请喝茶。”

卫天元可不敢贸然喝他这杯茶,摆一摆手,说道:“你多加小心是应该的,不用客气。”

白驼山主道:“穆大人,你不肯接受我的赔礼,那就是还在怪我了。哪有客人来到,一杯茶都不肯喝的道理?”

卫天元暗自思量:“要是我不肯喝这杯茶,倒显得是我思疑他了。他现在已经相信我是正牌的穆志遥,料想不会在茶水里下毒。”

为了争取时间,他决意冒这个险,搏他一搏。但正当他要接过来的时候,忽地窗外飞来一颗石子,当的一声,茶杯碎成片片!

茶水泼在地上,顿时冒起一股青烟,平整的石砖,也给腐蚀成蜂巢一样。

再糊涂的人,都知道是一杯非常厉害的毒药了!

茶杯碎裂的声音一起,客厅内部闹开了!

外面人声鼎沸:“有刺客!”“快来这边!”“妖女往哪里跑!”第一个叫“有刺客”的人,是尚未见着刺客的,第二个已经发现刺客所在的方向,第三个则已知道刺客是女的了。白驼山主的手下,虽然缺乏一等一的高手,但组织的严密,行动的迅速,还是不容轻视的。

白驼山主的反应就更迅速了。换了别人,手中的茶杯突然给外面飞来的暗器打碎,一定会惊得发呆,但他却是虽惊不乱,一转身,反掌就向卫天元打去。

双掌相交,白驼山主身形一晃,卫天元退了两步。这倒不是因为卫天元的功力差过对方,而是因为白驼山主所练的功夫十分邪门。

他右掌练的是“火焰刀”,卫天元碰着他的手掌,只觉有如碰着一块烧红的铁块一般,骤吃一惊之下,不能不退,顿时就落了下风。

说时迟,那时快,白驼山主左掌又已拍到。这次卫天元避开了和他的手掌接触,但掌风却是避不开的。说也奇怪,他右掌发出的掌风,有如从铸铁的鼓风炉中吹出,热得骇人。左掌练的是“寒冰掌”,发出的掌风,却好像是冰窟中吹出来的冷风,奇寒透骨!

卫天元一接了他这两掌,宇文雷也立刻知道不是齐勒铭了。

虽然卫天元用的也是齐家的内功。

懂得用齐家的武功,而功力又比不上齐勒铬的,还能有谁?

白驼山主松了口气,立即冷笑道:“我道谁,原来是你!哼,姓卫的,你冒充穆志遥来暗算我,算得什么英雄好汉!”本来是他用毒茶暗算卫天元的,他反而怪责起卫天元来了。

卫天元斥道:“当年你借刀杀人,把毒药暗器给穆志遥,叫他来偷袭我的爹爹,这又算得是什么英雄好汉行径?”

白驼山主哈哈笑道:“原来你是报仇来的,很好,那我就让你们父子在­阴­间相会吧!”

他口中说话,出手却是丝毫不缓。就在他们说这几句话的时间,他已是接连攻了卫天元十七八招。

不过,那个“刺客”亦已来到了。

就在“妖女往哪里跑?”的呼声中,一个白衣少女闯进客厅来了。

当然是上官飞凤!

她施展迅捷无比、奇泥异常的幻剑,把几乎是贴在她背后追来的几个打手都刺杀,另外的人见了她剑法如此狠辣,不约而同的都是在大惊之下停了脚步。

卫天元早已料到来的是上官飞凤,但看见了她,还是禁不住心情激动。

他惊喜交集,叫道:“你来了!雪、雪君呢?”上官飞凤喊道:“小心毒掌!”声到人到,唰唰唰连环三剑,把白驼山主逼开。

上官飞凤也是心情激动。卫天元一见她的面,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姜雪君,你想她的心中是什么滋味?

她忍着悲酸,强摄心神,说道:“我还没见着姜姐姐,但我知道她的下落。目前对付强敌要紧,事情过后,我和你去找她。”

白驼山主纵声笑道:“你们还想去找姜雪君,姜雪君早已给我杀了!”

卫天元虽然在前两天才见过姜雪君,但还是不禁一惊。

上官飞凤道:“别相信他的鬼话!”

白驼山主道:“鬼话?我告诉你吧,她是刚在一个时辰之前给我毒死的,你要不要去看看她的尸体?”

白驼山主夫­妇­是使毒的高手,卫天元即使明知他说假话,心神也总有点不能安宁。只要他有百分之一的猜疑,白驼山主也就达到扰乱对方的目的了。

他在上官飞凤来到之后,本来已是只有招架之功的,此际趁卫天元心神不定,乘机反攻,立即又扳成平手了。

上官飞凤道:“沉住气,别上当!”但卫天元除非能够亲眼看见姜雪君还活着,否则他又怎能百分之百的放心?“

忽听得有人说道:“宇文雷,你看看我是谁?你是想害死我,可惜我没有给你害死。”

白驼山主看见了,卫天元也看见了!

有个少女的影子在窗外一闪即过,但他们都已确实看见了。

卫天元大叫:“雪君,雪君!”

姜雪君没有答应,也没有进来!

上官飞凤道:“好,你现在可以放心了,赶快给你爹爹报仇吧!”

卫天元是的确可以放心了,姜雪君为什么不进来助他的用意,他也懂得了。有上官飞凤与他联手,已是足够对付白驼山主,她还何必Сhā在他们两人当中?

姜雪君用这样的态度对他,他虽然还是有点不能释然于怀,但已是可以安心作战了。

卫天元放下了心,现在却轮到白驼山主猜疑不定了!

姜雪君是怎么进来的,她的本领比不上卫天元,轻功更比不上上官飞凤,怎能在他们的森严防卫之下,直闯禁地,竟然在他客厅的窗外出现;他的手下难道都已瞎了眼睛?

不过他的惶惑当然是下会在脸­色­上表现出来的,他反而冷冷笑道:“姜雪君死定的了,你以为这里是无人之境,可以任由她来去自如的吗?我的人都在外面,用不着我亲自杀她,我的手下就会将她斩杀!你们两个也是同样逃不掉!”

这话倒不是虚声恐吓,假如卫天元与上官飞凤不能在最短的时间杀掉白驼山主的话,他的手下越来越多,他们二人终将死在围攻之下。

但奇怪的是,上官飞凤刚给发现之时,四面八方都有吆喝声的,现在她已进了客厅,和白驼山主交上手了,但却不见有人追来,吆喝声也稀疏得几乎听不见了。

卫天元正自诧异,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传来:“越过这座假山者死!”

卫天元喜出望外,白驼山主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了!这是齐勒铭的声音。

白驼山主这才明白,为什么不见他的手下来援,那是因为有齐勒铭守在外面的缘故。

卫天元也恍然大悟了,为什么姜雪君能够来去自如,那是因为有齐勒铭给她开路的缘故。

白驼山主看不见外面的情景,要是他看见的话,将会更加吃惊,外面横七竖八的,少说也倒下了三四十人。

其中一半是给齐勒铭刺着|­茓­道的,齐勒铭出手没上官飞凤那样狠辣,他并没斩杀,只是令对方消失抵抗的能力,但他的刺|­茓­却更加迅速有效。他是表明了只要不和他作对,就可以免于诛戮的。

另一半则是给银狐穆娟娟的梅花针打中的。她用的不是淬有剧毒那种,但却可以令人圭身麻痹,失了知觉。

白驼山主的手下有三百多人,倒下的虽然不过十分之一,亦已足以收吓阻之效了。

白驼山主强抑内心的惊惶,大声说道:“齐勒铭,你要杀我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你进来吧!”

卫天元也在同时说道:“师叔,你不要进来!”

两人的意思,齐勒铭都明白,他哈哈一笑,说道:“天元,我知道你用不着别人帮忙。宇文雷,你也不用激我,我要杀你,早就可以把你杀了。”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你几次三番害我,本来我要找你算帐的,但卫天元要为父报仇,比起我和你的过节,更加重要:我只好让给他。下过,你可别想逃跑,你一定出这座房子,可休怪我出手!”

卫天元道:“师叔,这你大可放心,他现在是绝对走不了的!”

外面的人进不来,白驼山主孤掌难鸣,也难怪卫天元充满信心了。

但这句话他还是说得早了一点。

不错,白驼山主在他和上官飞凤联手夹攻之下,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反手之力了。甚至想腾出手来发暗器,亦已力不从心了。

但他也并不是没有人在暗中帮他的忙的。

激斗中,卫天元和上官飞凤忽地嗅到一种奇怪的气味,有点像鸦片烟那种香气。初时不怎么觉得,越来越是浓烈。他们必须闭着呼吸,不能开口说话了。二、自作孽不可活这种古怪的气味迅速弥漫,他们虽然闭了呼吸,仍是不能不受影响。不知怎的,好像要打瞌睡,提不起­精­神。但自驼山主却反而­精­神倍振。

原来这是特制的“神仙丸”的香气,比普通神仙丸强烈十倍。白驼山主本身就是制炼神仙丸的人,这种气味已闻惯了,对他当然没有影响。

但他却也有点既喜且惊,心里想道:“这种浓缩的神仙丸药剂,我还未配成功,想不到欣欣已配成功了。”香气是从复壁的缝隙散发出来的。白驼山主当然想得到躲在复壁内的是什么人。

果然就听得穆欣欣的声音传了出来:“别犹疑了,趁这机会咱们赶快逃吧。怎么,你还在恋战?再迟就来不及了!”

这复壁是有暗门的,白驼山主只要靠近墙壁,就可以开启暗门。但他在卫天元、上官飞凤夹攻之下,却只能全神应战,休说难以靠近墙壁,即使能够移动到墙边,也腾不出手来。

他当然明白,穆欣欣是叫他从暗门进来,然后和她一起逃走的。

这件事,刚才是做不到的,现在则是可以做到了。

但口、在他却又不想逃走了。像是一个贪得无厌的赌徒,快输光的时候,只想赢回本钱。待到赢回本钱,又想获得利钱了。

在此他还要博下去。

他打算如意算盘,卫天元和上官飞凤眼看就可被他所擒,只要他有人质在手,他就有了可以和齐勒铭讨价还价的资本,最少也可以保得住白驼山主的基业了。

穆欣欣的话,他非但听不进去。反而有点怪她为何不更进一步出来助他。

穆欣欣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在里面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你还不醒悟吗?你不醒悟,恕我不能陪你赌下去了。”

白驼山主哼了一声,心想:“你走了更好,免得对我纠缠不清。”此际,上官飞凤的出招己是不成章法,卫天元的掌力亦已不及原来的三成了。他独力就可以把他们二人擒下,还何须穆欣欣来帮他的忙?

哪知事情忽然又有出他意料的变化。

强烈的神仙丸气味中忽然渗进一点清香,不是感觉十分灵敏的人根本就觉察不下。

卫天元和上官飞凤初时还是昏昏沌沌,感觉不到的。忽然就觉得呼吸舒畅,­精­神就恢复清爽了。

他们从神智迷糊到忽然清醒,就好像做了一个梦似的,不禁都是莫名其妙。

他们莫名其妙,白驼山主则是心中明白。这股清香正是可以中和他那神仙丸的解药。这种解药,比他自制的还更有效,不问可知,自是银狐娟娟的“杰作”了。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穆娟娟的声音在门外说道:“姑姑,你一生吃了多少苦头,都是拜他所赐,到了如今,你还要维护他么?”

白驼山主好似听到一声叹息,宛若游丝袅空,疑有疑无。不知穆欣欣是否还藏在复壁,连忙叫道:“欣欣,过去我对你不好,我知错了,快来帮我!”

穆娟娟站在门外,并没听见这声叹息。她也提高声音说道:“姑姑,你不出手,我也不出手。你若执迷不悟,可休怪我做晚辈的无礼!”

卫天元与上官飞凤恢复清醒,立即反攻,掌影盘旋,剑光飞舞,顿时把白驼山主困在当中。此时他想从暗门逃走也不能白驼山主大叫:“欣欣,你是她的姑姑,你的本事比她大,你怕她作甚,快来助我,快来助我!”

忽地又听得有人叹息,但却不是穆欣欣的叹息。

“你们两人真是不要脸,可谁叫你是我的丈夫呢!”是金狐穆好好的声音。

暗门突然打开,金狐现出身来!

她一出来,立即听得“轰”的一声,一枚暗器从她手中掷出,还没落地,就爆炸了。

这是穆家的独门暗器——金针毒雾!

喜厅里烟雾弥漫,烟雾中夹着无数细如牛毛的梅花针,金光闪烁。

卫天元的掌风可以扫荡梅花针,但那毒雾在一时之间,却是难以扫荡,烟雾弥漫中,他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陡然间只觉寒热交作,既有寒流袭到,又有热浪涌来。

白驼山主双掌齐发,向他猛击,左掌是“火焰刀”,右掌是“寒冰掌”。

“蓬”的一声,四掌相抵,这一下卫天元亦是用了全力。

卫天元跌在地上,白驼山主也是“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上官飞凤怎容得他伤害卫天元,唰的一剑向他刺去。

白驼山主左肩中剑,伤上加伤。

忽听得主狐喝道:“你还要不要卫天元的­性­命?”上官飞凤吃了一惊,赶忙回过头来,挥剑向金狐声音的来处刺去。

白驼山主一得脱身,立即就打开复壁的暗门,躲进去了。

其实卫天元尚未落在金狐手中,他内功深厚,一时间还不至于昏迷,早已滚到一个角落。

金狐引开上官飞凤,斜身滑步,赶忙跑到暗门所在的墙边。

她穿的是一身黑­色­衣裳,烟雾弥漫,上官飞凤几乎看不见她的影子。不过,她一剑刺空,就已知道金狐是逃跑了。

金狐悄无声的靠近墙边,不料那道暗门却打不开。原来白驼山主恐怕对方跟着追来。他一躲进去,就在里面把暗门门上了。机关是在墙内的,除非把这堵墙拆平,外面的人,无法打开暗门。

卫天元叫道:“飞凤,我没事!”他是怕飞凤为他着急,用力叫出来的,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可就真是“有事”了。张口吸进毒雾顿时昏迷。

但更着急的还是金观。她冒险救了丈夫,不料丈夫反而不顾她的死活。

她着急之下,大力拍打墙壁,叫道:“快放我进去,放我进去!”她不是没想到上官飞凤的幻剑厉害无比,但只盼暗门打开比上官飞凤的幻剑来得快些。

她听见的只是自己的回声,上官飞凤的尖剑已是指到她的背后。

金狐武功不弱,但却怎比得上上官飞凤的幻剑。她挥袖一拂,“嗤”的一声,衣袖被削去了一幅。袖中飞出的暗器也没伤着上官飞凤,上官飞凤的幻剑展开,全身遮拦得风雨不透,不但可以攻击敌人,也可以保护自己。

上官飞凤的幻剑如影随形紧跟着她,复壁她进下去,只好向外逃了。

金狐跑了出去,上官飞凤就毋须追杀她了。她赶忙把卫天元扶起来,只觉卫天元手足冰冷,叫他又没听见他答应,大惊之下,连忙探他鼻息。好在他的呼吸还未断绝,上官飞凤这才稍稍放心,立即将他背了出去。

金狐逃出客厅,首先碰上的是楚天舒。楚天舒是曾被她毒针听伤,险些送了­性­命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喝道:“妖狐,你也有今日!”双笔便即刺她|­茓­道。

忽听得“当”的一声,银狐穆娟娟突然拔剑,把楚天舒的判官笔格开。

穆娟娟道:“天舒,请你看在我的份上,好歹她是我的姐姐。”楚夭舒退过一旁。

金狐抬眼望她妹妹,半晌说道:“哦,你居然还肯认我做姐姐?”

银狐道:“咱们虽然自小分散,毕竟还是姐妹,我也曾做过许多错事,只要你……”

金狐道:“我不想听你的教训,只想求你一件事情。”

银狐道:“请说。”

金狐道:“我那浩儿给你的丈夫废了武功,白驼山上他恐怕是不能住下去了。你肯替我照料他的一生么?”眼睛盯着妹妹,脸上神情十分古怪。

银狐吃了一惊,说道:“姐姐,你可莫要自寻……”

主狐道:“你以为我要自寻短见?我还舍不得死呢!不过,世事难料,我只向你,你可肯答应我的要求?”

银狐道:“好,我答应你。”

金狐道:“那我就放心去了!”突然转身飞跑,跑进她刚刚从那里出来的客厅。客厅里的毒雾还未消散。

齐勒铭走过来道:“娟娟,你为什么不拦阻她?”

银狐道:“因为我已经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了。”想起姐姐转身之际脸上古怪的神情,眼中怨愤的火焰,她不觉打了个寒噤,继续说道:“一个人如果决心去做一件事情,你阻拦她,她死也不会瞑目。”

齐勒铭苦笑道:“看来你们虽然自小分开,但最懂得她的也还是你,”

银狐道:“这个当然。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母所生的姐妹。

但你又怎知道我懂得她?“

齐勒铭似笑非笑道:“别忘了我和你也是同一类人。咦,你又在想些什么?”

银狐呆呆出神,过了一会,说道:“我是在想,假如易地而处,我是自小就在白驼山的话,我恐怕也会变成姐姐一样!”

上官飞凤已经和卫天元出来了,她这时也在想道:“我是不是也和他们同一类的人呢,我不知是不是。但天元一定以为我是的!”不过卫天元还在昏迷不醒,她可不能老是在想自己的心事了。

齐勒铭给卫天元把了把脉,说道:“他是中了白驼山主的寒冰掌吧?”

上官飞凤道:“不错。”

齐勒铭道:“天舒,你还有没有琼玉丸?”那是楚家秘方配制,功效可以和少林寺小还丹相比的灵药。

楚天舒道:“还有两颗。”

齐勒铭拿过来给卫天元服下,说道:“我可以替他推血过宫。

但还有一样,他醒来后,功力未复,一时间恐怕难耐严寒。“

上官飞风道:“这个无妨,我身上也还有阳和丹。星宿海的奇寒都能抵御。”

齐勒铭道:“好,那么他在两个时辰之后,就可以醒来。”

上官飞凤望向那毒雾已经消散了一半的客厅,说道:“这里的事情还未了结,他两个时辰之后醒来不知自驼山主……”

银狐懂得她的意思,说道:“我想,卫天元是用不着亲手报仇了。”

银狐猜得不错,的确是另外有人替卫天元报了仇了,虽然那两个人的本意并不是要为卫天元报仇,但结果都是一样。

白驼山主跑回密室,只见穆欣欣盘膝坐在床上,床头几上,点着一技蜡烛,烛光碧绿,映得穆欣欣的脸­色­,也颇有几分妖异之感。

密室里本来是点着有玻璃罩的灯的,不知何时,给穆欣欣换上蜡烛。

不过,白驼山主的心情,此际也无暇去注意这点小事了。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叫道:“欣欣!”

穆欣欣睁开眼睛,幽幽说道:“你知道,我一向喜欢烛光。

咱们第一次幽会,我的房间里就是点着蜡烛的。“

白驼山主勉强笑道:“难为你还记得这些旧事。”

穆欣欣道:“你忘记我可没有忘记。”

白驼山主道:“我知道过去对不起你,但过去的请让它过去吧。从今之后,咱们是永不分开的了。”

穆欣欣道:“永不分开?真的吗?”

白驼山主道:“当然是真的。因为我已经知道,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的。你真心对我,我当然也要真心对你。”

穆欣欣道:“好像你和好好也说过同样的话。”

白驼山主道:“那是假的,我们相好在前,我怎能忘了你的恩义。我回到这里,就是真心对你的证明。”

穆欣欣道:“不错,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所以我早就在等待你了。”

白驼山主道:“欣欣,你一定得帮助我!”

穆欣欣叹口气道:“你一直不肯听我劝告,现在才来求我,迟了,已经迟了!”

白驼山主只道她是害怕外面的强敌,说道:“不迟。这房间里有个秘密,你尚未知。”

穆欣欣道:“什么秘密?”

白驼山主道:“另外还有一条地道,可以通到外面的。那个地方是别人不知道的,我可以躲在那里养伤。不过必须你照料我。”要知他受的内伤不轻,如今是必须穆欣欣的保护了。而且。

穆欣欣的武功或许比不上他,但逃跑的方法却比他多得多。比如说,万一给敌人发现的话,她放出烟雾弹就可以掩护他逃跑。

穆欣欣不置可否,白驼山主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还不能相信我吗?”

穆欣欣道:“待你养好了伤,大概你又想要回来,重新做你的山主吧?”

自驼山主道:“不,我只想永远陪伴你,你不愿我做山主,我就任你选择任何地方,我与你一同归隐。”

穆欣欣似乎有点满意的表示了,颔首说道:“永远陪伴我,好,很好!”

白驼山主也很满意她这答复,说道:“好,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

说罢,他就打开那条地道的入口机关。

忽听得“蓬”的一声,一股黑烟冲上来。一个黑衣­妇­人像是鬼魂般从黑雾中升起。

“你想不到我也早已知道了你这条地道的秘密吧?”

白驼山主又惊又怒,喝道:“好好,你……”他一掌拍下去,忽然发现自己已是半分力道也使不出来了。回头一看,只见穆欣欣比他更糟,她已是晕迷过去,眼睛紧闭,躺在床上了。

金狐道:“还有一件你想不到的是,我已制成一种药­性­和神仙九又相同又相反的神香,相同的是它们都可以令人­精­神萎靡,四肢无力;相反的是,如果吃惯神仙九的人,我这种神香,在他身上发生的效力就更大!怎么,你瞪着眼睛看我做什么,是不是不喜欢我回到你的身边?”

白驼山主道:“我们是生则同龛,死则同|­茓­的夫妻,我怎会不喜欢你回到我的身边?”

金狐冷笑道:“生则同多,死则同|­茓­?亏你还有脸皮和我说这样­肉­麻的话?要不是娟娟还肯认我做姐姐,我早已死在外边白驼山主道:”刚才我是自身难保,并非有意抛开你的。夫妻无隔宿之仇,请你别说这些气话了。“

金狐道:“哦,刚才你是连开门的气力都没有了么?”

白驼山主无言以对,只好勉强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回来,也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的。”

金狐道:“为什么?”

白驼山主道:“因为只有你才是真心对我好。好好,请你相信我,你对我好,我又怎能对你不好?”从今之后,咱们夫妻寸步也不分开!“

金狐淡淡说道:“类似这样的话,好像你也曾和我的姑姑说过。”

白驼山主作出个鄙弃的表情,说道:“咱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她怎能和你相比?我不过是为势所逼,不能不敷衍她罢了。

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可以马上将他杀掉!“

金狐道:“我回来,并不是要你杀我的姑姑的!”

白驼山主道:“好,那么咱们走吧,让她自生自灭!”

金狐忽道:“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回来的吗?”

白驼山主道:“因为你知道我现在最需要你!”

金狐道:“你现在最需要,将来呢?”

白驼山主道:“将来当然也是一样!”

金狐道:“可惜我却不敢相信你!”

白驼山主急道:“此处越早离开越好,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金狐说道:“你说过永远也不离开我的,好,我现在就叫你永远也离不开我!”提起手掌,就向他的脑门拍下。

白驼山主大惊道:“你­干­什么?”

金狐道:“你死了,我陪你死,这不就是永远都在一起了。”

白驼山主大叫道:“不,不!有话好说,请别、请别……”

话犹未了,金狐已是一掌拍在他的脑门上。

白驼山主只觉一阵地转天旋,几乎失了知觉。

殊不知白驼山主固然吃惊不小,他的妻子金狐却更加吃惊。

原来她本是想杀了丈夫,然后自杀的。她打向丈夫脑门的那一掌,确是用力打下去的。

但不知怎的,突然间发现自己的气力已经消失了,而且消失得很快,打着丈夫的时候,还有平常人的气力,如今则是根本不能用力了。

她抬眼望向姑姑,姑姑还是那么样躺在床上,双目也仍然紧闭,好像睡着一般,但嘴角却挂着一丝冷笑。

白驼山主一阵地转天旋,晕眩过后,苦笑说道:“我还以为你是真的要杀我呢!”

金狐作了一个媚笑,说道:“我怎舍得让你死呢,不过,今日之事你实在是令我太过伤心,所以……”

白驼山主道:“我知道我是对不起你,所以你要惩戒我,但现在已经惩戒过了,你可以给我解药了吧?”

金狐是知道丈夫的本事的,她的气力已经消失,迟早丈夫会看得出来,那时她身上的解药也无法不让他搜去的。念头一转,“不如再利用他一次。”拿解药出来的气力她还是有的,就把一颗解药拿给丈夫,说道:“解药可以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白驼山主谄笑道:“请夫人吩咐。”

金狐道:“好歹她是我的姑姑,我不忍心让她被我的毒香所害。你把她抱到外面去。”

白驼山主道:“你不想让她自生自灭的么?”

金狐道:“在这里她是必死无疑,在外面她还可以有一线生存机会。这才符合让她自生自灭的原意。”

白驼山主却怀疑妻子是试探他,说道:“何必这样多事,你怕她死得痛苦,不如让我给她补上一掌。”

金狐发觉自己的情况越来越糟,她是使毒的大行家,此时已经觉察自己是中了无名奇毒,毒入脏腑,求生是决不可能了。

她狠起心肠,念头再转,说道:“好吧,你要杀她,那也由你!”

白驼山主服下解药,呼吸似乎顺畅了些,便走过去发掌打穆欣欣,和金狐刚才打他一样,他也是打穆欣欣的脑门。

不料他一打下去,顿时也就和金狐刚才一样,发觉自己的气力是突然消失了。而且比金狐尤甚,金狐还可以打得他晕眩,他打在穆欣欣的脑门,手掌已是软绵绵的丝毫也使不出气为了。

穆欣欣突然张开双眼,坐了起来。

穆欣欣谈淡说道:“你杀不死我,大概狠奇怪吧?为什么服了好好的解药,却连杀我的气力都没有呢?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秘密,因为我这支蜡烛的烛心是用黑心兰做的。”

黑心兰是世间七大毒物之一,制成蜡烛,毒质在燃烧中挥发,毫无气味,能杀人于不知不觉之间。金狐的功力比不上丈夫,所以她中的毒首先发作。但白驼山主虽然发作较迟,中的毒却是更深。

金狐道:“恭喜姑姑,制成了这种世间奇毒。不错,我是妒忌你,但要杀你,可并不是我的主意。”

穆欣欣道:“不错,你最初是想用他来制伏我的,你以为趁他功力尚未完全消失,可以轻易将我制伏。但你要我活过来,也不过是想迫我支出解药罢了。可惜,你这脑筋动慢了一步。”

白驼山主忙道:“欣欣,你真是明察秋毫。我本来并无害你之意的,我假装要杀你,不过是试探这贱人而已。”

金狐怒道:“我早知道你是无情无义的了,却还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无耻小人,我真后悔给你骗了一生。”

白驼山主冷笑道:“刚才我试探你口风的时候,你怎样说的,要不要我复述出来?”他用问活的语气,但却并不住口等待,就把金狐那句活复述出来了:“好吧,你要杀她,那也由你!”而且模仿她的神气和语调,维妙维肖。

两人都没气力打架,只能吵嘴。不过吵嘴也不能维持多久。

渐渐就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穆欣欣这才长叹一声,说道:“你们也不必吵了,我知道你们都是想要我的解药。但可惜我只是种出了黑心兰,却还没有把解药制成功。这种毒是根本没有解药的!”

白驼山主大惊,用了最后一点气力骇叫:“没有解药?”

金狐却突然发狂的笑了起来,说道:“我本来想和这无情无义的人同归于尽的,今日得遂所愿,那也很好啊!”

穆欣欣则凄然笑道:“是啊:他对我和对你都说过同样的话,希望从今之后,永远也不和我们分开的。我们三个,都是罪孽深重的人,所以我也觉得应该完成他的心愿,这样的结局,的确是最好也不过了!”

她保持那凄凉而又带着快意的笑容,看白驼山主和金狐相继倒下,最后她也倒下去了。

待穆娟娟找到这间密室之时,发现的只是三具尸体了。

善、恶、爱、憎、情、孽、恩、怨,都已同归于尽!

穆娟娟紧握丈夫的手,低声说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这句话我如今是真正懂得了。”齐勒铭默然不语,半晌叹道“是啊,人谁无错,做错了事不打紧。怕的是错不知错,一直错下去。”

穆娼娼道:“多谢你的提醒。”齐勒铭道:“我不只是说你,也说我自己。扩而大之,和咱们同一类的人都可以适用。”

穆娟娟如有所思,忽道:“是不是也包括上官飞凤?”

齐勒铭道:“她和我们表面相似,其实并不相同。她做的是时是错,局外人恐怕也很难评定。下过,别人的事情咱们也无谓谈论了。此间事已了结,咱们是可以走了。”

穆娟娟道:“那盘残棋呢?”

齐勒铭道:“棋局已经摆明,依你说应该走哪一步才对?”

穆娟娟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齐勒铭道:“是啊,咱们只能把局中人引来,让他们看清楚了这局残棋,至于残枫应该如何收拾,咱们就恐怕是帮不上忙了。”三、花自飘零水自流不错,俗语虽说当局者迷,但在某一些人生的棋局中,往往也有局中人比局外人更清醒的。卫天元清醒过来了。

他看见的是一片火光,齐勒铭等人临走的时候,已是把白驼山主的制毒机关付之一炬。火光还未媳灭,山上的建筑已是化成瓦砾。

不但齐勒铭夫­妇­业已不见,上官飞凤也不见了。

留在他身边的只有一个楚天舒。卫天元黯然道:“飞凤走了?”

楚天舒道:“你别问我她去何方,莫说我不知道、即使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这话实是话中有话,但卫天元已是无暇推敲了。只是茫然反问:“为什么?”楚天舒道:“因为我知道她已经不想再见你了。”

卫天元道:“她还有什么话留下给我吗?”

楚天舒道:“她说对不住你。但也不想求你原谅。只盼你能够找到幸福。”

上官飞凤留给他的话就这么多了,但楚天舒却加上自己的意见,另外说了几句:“你这次也是她救活的,即使她有什么对不住你,功亦足可补过了。”

卫天元茫然望向远方,苦笑说道:“我也不知是谁对不起谁。

雪君呢?“

楚天舒道:“哦,她来过了么?我没看见。”

卫天元道:“她来过了。她看见我,我也看见她,那决不是幻影,决不是幻影!”

楚天舒道:“也许正因为她看见你们,所以她才走了。”卫天元说的是“我”,楚天舒说的则是“你们”,用不着画蛇添足,卫天元也懂得他的意思了,果然楚天舒接着便即说道:“男女之情,好比眼睛,眼睛里是不能掺半粒砂子的。你究竟是要谁?”

卫天元呆了一会,说道:“我不知道,我要找她去。”突然一拳打出,把一块坚冰打得粉碎。

楚天舒吃一惊道:“卫兄,你­干­什么?”

卫天元道:“你看,我的气力已经恢复七八分啦,所以你不必替我担心了。我去找雪君,你也应该回去了。”

楚天舒道:“我,回去,回去哪儿?”

卫天元道:“齐师妹在瑶光散人那儿,过了这么多日子,她的伤想必亦已好了。她等你,恐怕亦已等得心焦了。”

楚天舒叹道:“好吧,那我就不陪你去找雪君了。你们的事,我是帮不上忙的。这个结只能由你们自己去解开了。”

卫天元回到那个山谷。

情景还是像那天的样子,谷中落花堆积,山湖旁边都是花树,湖面也有落花和零散的冰块缓缓飘流。只是湖边少了个姜雪君。

那晚的遭遇似梦非梦,但现在却是天明,阳光灿烂,他看到的是真实的世界,决非幻境。

他穿过花树,在小湖的后面发现了一间石屋。他的一颗心怦怦跳动,叫道:“雪君!雪君!”

没有回答。

但那两扇门却打开了,一个尼姑走了出来。不错,是姜雪君,但她却变成尼姑了。

姜雪君合什道:“贫尼慧净,施主找谁?”

卫天元呆了一呆,叫道:“雪君。你明知是我找你,为何你不认我?”

姜雪君道:“姜雪君?世上已经没有姜雪君了。贫尼慧净。”卫天元呆了一呆,说道:“听说佛门不打诳语?”姜雪君道:“不错。”

卫天元道,“那你怎能忘了我们同拾鸳鸯石的事?你说过我们要做一对永不分离、比翼双飞的鸳鸯的!”

姜雪君道:“那是姜雪君说的,不是慧净说的。”

卫天元道:“姜雪君就是慧净,慧净就是姜雪君!”

姜雪君道:“你错了,你只能说慧净的前身是姜雪君,却不能说慧净就是姜雪君!”

卫天元道:“那么,姜雪君可以变为慧净,慧净又何尝不能变为姜雪君?”

姜雪君道:“慧净或者还会再变,但决不会变为姜雪君!”卫天元道:“为什么?”

姜雪君不答,却向那冰湖走去。卫天元跟在后面,兀自喃喃说道:“难道姜雪君变了慧净,就连昔日的深情都变了么?”

姜雪君走到湖边,拾起落花,一朵一朵抛在湖水,花瓣散开,随水飘流。

卫天元道:“是啊,那天晚上,你就是这样子的。但你现在,却无须慨叹花自飘零水自流了。只要你愿意……”

姜雪君忽道:“你看看这水中的花,还是不是地上的花?”卫天元道:“怎么不是?”

姜雪君道:“你看,这朵花在我手中还是完整的一朵花,但抛在水中呢?……”那朵花已经抛到水中,冰湖风浪虽然不大,也有微波,波浪翻卷之下,那朵花转瞬就分成一瓣瓣了。

姜雪君道:“你看,此花是不是不同彼花了。再说地上的花,你脚下踩的泥土就是落花所化。你能说花即是土,土即是花么?”

卫天元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他无法与姜雪君辩论,只能用情来打动了。姜雪君道:“你再看这流水,水还是水,但此一刻的流水,却已不是前一刻的流水。”卫天元道:“那又怎样?”

姜雪君道:“那说明世间无不变之事物,花变成泥,泥若再变,可能变成岩壁,但决不能变回枝头上的花!”

卫天元道:“古语有云:海可枯,石可烂,情不可变。花会变,水会变,情不会变!”

姜雪君道:“古语也未必都是对的。情生于‘实’,‘实’变,情也变。我给你说一段佛法吧,华严经有云:现见世间虚妄之物,未有不依实法而起者。如无湿­性­不变之水,何有虚妄假相之波?”

所谓“实”,即某一特定环境,环境变了,感情也会改变。

《华严经》认为“情”是有现实基础的,但情的本身则是“虚妄假相”。“情”和“实”的关系,好像“水”和“波”一样。

卫天元苦笑道:“我听不懂高深的佛法,我只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变作慧净?”

姜雪君道:“我就是慧净。慧净还没变,我也没变。”

卫天元摇了摇头,说道:“别绕着弯子说话了。好,那我改个问法吧,姜雪君为何要变慧净?”

姜雪君这才正容答道:“是为了求心之所安!”

卫天元道:“哦,求心之所安,那么是为了飞凤了?”言外之意,即是要问,她是否为了要成全他和上官飞凤的姻缘,才不错牺牲自己?

姜雪君道:“飞凤自飞凤,雪君自雪君。求心之所安,决不是为了任何人的。”

卫天元值:“我不管你现在是慧净还是雪君,我请你别绕弯儿,但白的告诉我,那日秘崖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姜雪君道:“姜雪君就是在那一天死的,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卫无元道:“但姜雪君事实还在。”

姜雪君道:“但已变了另一个人了。经云……”

卫天元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想听什么经云子曰,你的假死,是不是出于飞凤的安排?”

姜雪君道:“是我求她替我这样安排的,你不能怪她。我是求心之所安,她也是求心之所安。”原来那次秘魔崖之战,上官飞凤设计帮姜雪君报了仇(姜雪君用来刺杀徐中岳的那枚毒针,就是上官飞风替她向银狐借来的。报仇的设计,也是出于上官飞凤),但她在杀了徐中岳之后,服“毒”身亡,那颗“毒药”却是“假毒药”,服后呼吸停止,看似身亡,三天之后,却会“复活”的。这颗“毒药”也是上官飞凤给她的。

卫天元茫然说道:“你说是求心之所安,难道,你离开我反而可得心安?咱们小时候是曾……”

姜雪君道:“不错,小时候我是那样想的。那时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你的世界里也只有我。但现在不是小时候了!谁想得到我们两家同遭惨祸,各散西东?你在齐家长大,我却在洛阳跟爹爹苟活偷生!我自己也想不到我几乎做了徐中岳的妻子,虽然未拜花堂,也坐上了他的花轿。许多事都是小时候绝对意想不到的,你说不是吗?”

卫天元暗自想道:“是啊,那时我又怎想得到会碰上一个上官飞凤,又与她结下了生死与共的友谊?最后我还向她求婚!”

姜雪君继续说道:“所以说成语有言:事过情迁,佛经有云:情随实变。天元,你说句老实活,如果要你抛开上官姑娘,你是不是也觉得于心不安?”

卫天元一阵迷惘,半晌说道:“我、我不知道。”

姜雪君喟然叹道:“我们的往日之情有如流水,抽刀断水虽不可能,但水流已经改了方向了。水上的波纹更是虚妄假相之波。天元,一个人最大的快乐是什么?”她自问自答:“就是心境安宁。所以请你别强逼我从慧净再变回姜雪君了。要是我变回姜雪君的话,不但我于心不安,你和上官姑娘恐怕也要苦恼终生的!”

忽听得有人口宣佛号,跟着念一段经文:“一切有情(按:有情即众生),皆有本觉真心,无始以来,常熨清净,昭昭不昧,了了常知,亦名佛­性­,亦名如来藏……但从妄处执着,而不证得。若离妄相,一切智、自然智、无碍智即得现前。”

声音远远传来,人却不见。姜雪君跌坐合什,说道:“多谢师父教诲。”那声音道:“慧净,你真懂了么?给我道来!”

姜雪君道:“斩无明,断执着,起智慧,证真如!”那声音道“对,我给你取名慧净,就是这个意思。”那声音道:“你既然懂得,那还多说作甚?”姜雪君道:“是!”闭目跌坐,状似老僧入定,再也不理睬卫天元了。

卫天元心想:“是啊,我若纠缠下去,那倒真是虚妄执着了。”他对玉清神尼所说的经文虽然似懂非懂,但他却懂得姜雪君此刻的心境了。她的确是已经得到了安宁了。

卫天元悄悄走出幽谷,虽然不免有点黯然,但也似乎有点轻快之感。这两种感情本来是矛盾的,但在他的心里却统一起来,连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但他的心情却确是这样。

卫天元走出幽谷,迎接他的是灿烂的阳光。他心中的一点优郁,也像淡云遮不住燃烧的太阳了。

姜雪君已经给了他一个答案,现在他想要知道的就只是另外一个答案了——飞凤飞向何方?

白驼山僻处藏边,卫天元下山之后,走了三天,方有人烟。

但却打听不到上官飞凤的消息。

第五天他到达一个名叫日喀则的城市,边疆的“城市”,不过是人口较多、有些商店的地方罢了。

他踏入市区的时候,街头有两个孩子正在兴高采烈的谈论一件事情。

“小达子可真是交上好运了,想不到那个军官也会给他银子!”

“你只知羡慕人家的福气,你家却为何不肯收留那个汉人姑娘?”

“那汉人姑娘满面病容,爷爷是怕她病倒在我们家里。怎知病人也会变作财神?”

“是呀,财神上门,你们却把她赶走,那还怪得了谁?”

卫天元不懂病人和军官把银子给小达子这件事有何关系。

但“汉人姑娘”这四个字吸引了他的注意,于是就走过去问那俩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那两个孩子道:“我又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告诉你?”

卫天元笑一笑,说道:“我是那位姑娘的朋友,我给你们每人五钱银子,谁说得详细,就再加五钱银子。”

那两个孩子当然争着说了。

卫天元从他们凌乱的叙述中,加以整理,拼凑出整件事情的经过。

那汉人姑娘病倒在这小达子的家中,已经有两天了。今天…早,她想吃点稀饭,给小达子一串铜钱,叫他买两斤米。日喀则的居民是吃麦粉做的馍馍的,很少人吃米。只有一间商铺有米卖,价钱卖得很高,一串铜钱不够买两斤米。忽然有个军官进来,替小达子付了米价,而巨还给了小达子三钱银子,要小达子带他去看那位姑娘;因为他是那位姑娘的朋友。

卫天元心跳加速,连忙问道:“你们知道小达子家住哪里吗;谁带我去,我给一两银子!”

“我去,我去!”两个孩子争着说道。

卫天元给了他们每人一两银子,就让他们带路。走出“市区”没多久,两个孩子指着一座毡庐说道:“这就是小达子的家了。”“毡庐”是藏人居住的“房屋”,屋顶是用厚毡铺的。但与一般帐幕又有不同,墙壁则是泥墙。

卫天元好像听得有点奇怪的声音,说道:“好,多谢你们带路,我自己会去找她,你们回去吧。”他们站立之处,和那座毡庐的距离约莫还有百步之遥。卫天元却已听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冷笑声,但却并不是上官飞凤的冷笑声。

不错,那个满面病容的“汉人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上官飞凤。

她是怀着一颗破碎的心走下白驼山的,十多年从没生过病的她,忽然在途中病倒了。

好在有一个好心肠的藏族大娘收容她,让她在家中养病。

这天早上,她想吃稀饭,给了一半铜钱,叫小达于给她买两斤米。没想到小达子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却是四个人。除了那个军官之外,还有一个中年汉人和一个魁梧的回人。这两个人是中途加入行列的。军官对小达子说,这两个人都是那个汉人姑娘的朋友。

这三个人的确都是和上官飞凤相识的;但可惜却不能算是朋友。

那个军官是御林军的副统领,名叫鲁廷方。那次卫天元在扬州楚家被几帮人追捕,其中一帮是穆志遥派来的人,这一帮“鹰爪孙”就是由鲁廷方率领的。

那中年汉人是梅花拳的掌门梅清风。梅清风和徐中岳的私交甚好,但在江湖上还是颇有“侠名”的。他竟然也会跟鲁廷方走在一起,倒是有点出乎上官飞凤意料之外。

第三个人更加出乎她的意料,是她父亲的部下,西域十三家首领之一的麻赞哈。西域十三家,只有他和另外一家没有参加盖覆天的“夺权”­阴­谋,上官飞凤一直以为他是忠心于她的父亲的,谁知他也跟鲁廷方走在一起了。

鲁廷方哈哈笑道:“上官姑娘。你没想到我们会找到这里来吧!”

小达子年纪虽小,却很机灵,看出不对,叫道:“你骗人、你不是这位姑姑的朋友,你是坏人。”

鲁廷方将小达子一把抓了起来,喝道:“我毙了你这小鬼!”

上官飞凤坐在炕上,冷冷说道:“你杀了他。我就杀你!”

鲁廷方冷笑道:“你以为你打得过我们三个?”

上官飞凤谈淡说道:“打或者是打不过的,但我用这条­性­命换你这条­性­命总还可以!”

鲁廷方那日在楚家是见识过上官飞凤的幻剑的,倘若她不顾一切,“只是”要杀他一个的话,确实也是未必就做不到。不错,他看得出上官飞凤是在病中,但他还是不敢冒这个险。

梅清风做好做歹,说道:“我们不是来杀人的,只是想来和你谈一桩交易。”

鲁廷方趁势落台,说道:“好,我卖给你一个人情,待会儿我们开出来的价钱你可不能减了!”把小达子抛出帐外,用的却是一股巧劲,小达子双足着地,大骂强盗。那藏族老大娘赶忙出去保护她的儿子。

上官飞凤笑道:“梅大侠,恭喜你当了官了!升了官当然就想发财,但可惜我仅有的一串铜钱都给你们拿去了,又怎能和你们做什么买卖?”

听得“大侠”二字,梅清风不觉面上一红,说道:“别这样小气,铜钱还你。”原来上官飞凤给小达子那串铜钱,在鲁廷方给他代付米价的时候,已经从米铺老板手中拿回来了。他另外给了三钱银子与小达子做带路钱,那串铜钱可没还给他。这串铜钱是在内地通用,但在西藏却是少见的“康熙通宝”。是上官飞凤从中原回来用剩的。鲁廷方就是因为看见这串铜钱,因而引起疑心的。

梅清风向鲁廷方要过那串铜钱,一抖手,铜钱散开,向上官飞凤打去!

陡然间只见剑光一闪,叮当之声有如繁弦急奏,梅清风飞出十八枚铜钱,十枚当中劈开,五枚削了一角,另外三枚在互相碰撞中倒飞回来。

上官飞凤笑道:“为何这样小气,只还我一半?”

梅清风轮指疾弹,三枚飞回来的铜钱,都从当中分开,和上官飞凤冷笑的同时,他也在哈哈笑道:“上官姑娘,你才不过病了两天,怎的连剑法都这么疏漏了?”要知若在平时,上官飞凤的幻剑一展,是足可以将十八枚铜钱都从当中劈开的。

麻赞哈把剩下的那半串铜钱拿过来,双手分握,大喝一声,铜钱都给他捏成粉碎,撒了满地。

上官飞风冷冷说道:“好威风!好煞气!”

麻赞哈道:“我有自知之明,大小姐,你若不是生病的话,我这双­肉­掌,未必胜得过你的幻剑。嘿嘿,但如今可就难说了!”说话之间,目光从望着上官飞凤而转为望向地上,地上有给上宫飞凤劈开的那十枚铜钱。他的目光充满洋洋自得之意。

上官飞凤淡淡说道:“我一招不过能劈开十枚铜钱,你的掌力比我的剑法厉害得多。看来我似乎只有依从你们划出的道儿了。”

鲁廷方道:“你知道厉害就好。开始谈买卖吧!”

上官飞凤道:“好,你们开价吧。”

麻赞哈道:“首先,你得把幻剑灵旗交出来。”

上官飞凤道:“灵旗是你想要的吧?”

麻赞哈道:“不错。你的爹爹做了三十年的西域十三家宗室,也应该让位了。我知道灵旗在你手中,我还知道你们父女是想传给卫天元的,但卫天元是外人,和西域武林也素没渊源……”

上官飞凤截断他的话道:“哦,有这样的说法吗,你知道得似乎比我还多。但听你的意思,你当然是认为是只有自己才配继承我爹的位子了。”

麻赞哈道:“你交不交?”

上官飞风不理睬他,却对梅清风道:“梅大侠,你是剑术名家,幻剑想必是你想要的吧?”

梅清风并不否认,上官飞凤续道:“你知不知道幻剑非剑?”梅清风道:“我知道。但剑决总是有的,你把剑诀默写给我,我还要留你三天。”

上官飞凤道:“做什么?”

梅清风道:“咱们切磋切磋剑法。”说是切磋,其实是要上官飞凤教他剑法,亦即是从比试中“偷师”。上官飞凤在病中,他自信上官飞凤是决计伤不了他的,不怕和她比试。

上官飞凤不置可否,转过头来间鲁廷方道:“你呢?他们都已开出了条件,想必你也有吧?”

鲁廷方哼了一声,说道:“我要着落在你的身上,把卫天元抓到。你要帮我们诱他自投罗网,抓不到他,你就不能走!”上官飞凤道:“晤,原来你们是要各取所需,但我要付给你们三家,这交易我未免吃亏了吧?”

鲁廷方冷冷说道:“一命换一命,你有什么吃亏?”

麻赞哈、梅清风接着说道:“要是你的­性­命不保,你的幻剑灵旗同样保不住!”

上官飞凤道:“可惜我不会打算盘!”

鲁廷方喝道:“­干­脆说一句,我们开出的条件,你究竟应不应承?”

上官飞凤果然答得很爽脆,只有三个字:“不应承!”

梅清风勃然变­色­。地上有五枚铜钱是给上官飞凤削了一角的。他突然拔剑出鞘,剑光一闪,这五枚铜钱都给他挑了起来,串在剑尖。剑光再闪,铜钱飞出,但周围已给削得平平整整,恢复了圆形,只不过变成了比原来的铜钱小了一半的“小钱”。这五枚“小钱”落在上官飞凤身前,排成一朵梅花形状。他只用了一招,闪电之间,就能把五枚缺角的铜钱,削成圆形。剑法的迅捷、奇妙,内力之用得恰到好处,即使未必在上官飞凤之上,也决不在她之下了。

“借花献佛,算作给你的定钱。你收不收,那就任由你了!”梅清风摆出一副冷傲的神态说道。

麻赞哈道:“大小姐,你可别逼我做出我不愿意做的事!”言下之意,上官飞风倘若仍然不肯应承,他也只好与梅鲁二人联手杀她了。上官飞凤不说话,目光从他们三人的身上扫过。她自知决计难以抵挡对方三人的联手,故此她只能考虑和其中一个同归于尽了。这三个人,哪一个最可恶、最可恨呢?

这三个人也知她心中在想什么,对她的“幻剑”亦是谁都有点顾忌,一时间倒是没有敢抢先动手。

鲁廷方道:“我数到三字,大家一齐动手!”麻、梅二人点头表示同意,鲁廷方就开始数道:“一、二……”

“三”字正在他的舌尖打滚,未吐出来,忽听得有人冷笑道:“用不着你们设计诱捕,卫天元自己来了!”

上官飞风­精­神大振,一跃而起。说时这,那时快,卫天元亦已声到人到!

“蓬”的一声,麻赞哈与卫天元对了一掌,给他的掌力震得四脚朝天,狂吐鲜血!

剑光电转,这刹那间,梅清风只见四面八方都是剑影,陡地剧痛如害,肩上的琵琶骨已是给上官飞凤一剑穿过!

梅清风的眼睛像金鱼般凸出来,充满惊愕神气,似乎还不相信这是真的。也怪不得他不能相信。以他的剑法而论,即使不如上官飞凤,上官飞凤也绝无可能在一招之内就洞穿他的琵琶骨。但可惜这却是真的,他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他都只能倒下去了。

好像被困在沙漠里绝望的旅人,突然发现了甘泉,卫天元的来到,给了她生命的力量,鼓舞了她的斗志。“幻剑”本无“章法”,此时她­精­神饱满,又复斗志昂扬,随意挥洒,皆成妙看。比她生病之前,威力更大。但这是如人饮水,只有上官飞凤方能“冷暖自知”,梅清风哪里懂得这个奥妙?

鲁廷方见两个伙伴倒了下去,这一惊非同小可,转身就逃。

卫天元喝道:“穆志遥等着你呢,你还想回去吗?”说时迟,那时快,上官飞凤已是截住他的去路,卫天元一记劈空掌震得他身形摇晃,顿时死在上官飞凤的幻剑之下。

卫天元道:“这位梅大掌门,你准备如何处置?”上官飞凤道:“好歹他也算是一派掌门,就饶了他吧。”当下,谢过那藏族老大娘和小达子,便即与卫天元离开。梅清风被废了武功,但却保存了­性­命。

来时不是一对,归时却是一双。

恩仇都已了了,但他们都是万语千言,不知从问说起:两人默默同行,许久许久,上官飞凤忽道:“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卫天无道:“想和你下一盘棋,但对手只能是我和你。”

上官飞凤道:“姜姐姐呢?”

卫天元道:“她已经是局外人了。”

上官飞凤迟疑半晌,道:“这不大公平吧?”

卫天元道:“她是求她心之所安,我是求我心之所安。”

上官飞凤道:“可是我……”

卫天元道:“你也不用烦恼,因为那局残棋已经解开了。”

上官飞凤道:“怎样解开的?”

卫天元道:“雪君帮我解开的,正因为她已经帮我解开了这局棋,所以她就要置身局外了。”说至此处,忽道:“你还记得莫愁湖那副名联吗?”

上官飞凤轻声念道:“名利乃空谈,一场槐梦,试看棋局情形,问谁能识?

古今曾几日,半沼荷花,犹剩郁金香味,慰我莫愁。“

卫天元笑道:“就快又是一年了,棋局已经解开,咱们也该回去重赏莫愁湖的荷花啦。”

上官飞凤道:“莫愁糊迟些再去。”

卫天元道:“哦,你想去哪儿?”

上官飞凤道:“去看华山的红叶。华山上也有个要人安慰的‘奠愁’呢。”

卫天元恍然大悟,笑道:“那个莫愁,是只有楚天舒才能安慰她的!”

上官飞凤笑道:“但咱们也不妨去做一个袖手观棋的局外人。”

又是秋天,红叶满山。

有人说秋天是容易令人多愁善感的季节,对齐漱玉来说,似乎也是如此。

得到瑶光散人为她悉心医治,她早已伤愈,恢复如初了。此时她正在“群仙观”前面的林中漫步。

她在怀念远人,“为什么天舒哥还没回来看我?他的伤是不是也好了呢?瑶光散人说过,青鸾姐姐治毒疗伤的本领是不在她之下的,唉,难道……”

原来瑶光给她医好了身上的创伤,却在她的心上抹下一片­阴­影。“男人十个有九个是靠不住的,迟管他曾和你海誓山盟,但只要他和另一女人相处久了,就难保他不会变心。”这些话是瑶光散人时她说过不知多少遍的。

那么青鸾替楚天舒治病,又和他万里同行,“朝夕相处”又已经半年有多了。他会不会变心呢?当然,所谓“朝夕相处”,也只是齐漱玉的“想当然”罢了。

但又怎能怪她有这样想法呢?小时候,她和卫天元朝夕相处,不也是曾经爱上他么?“日久生情”这句话她是深有体验的。

“不过,天舒不是小孩子,青鸾也不是小姑娘。他们若是当真日久情生,恐怕就不会改变了。但天舒喜欢上我的时候,我和他也都不是小孩子了。”

她漫步林中,胡思乱想,忽然发现瑶光散人在写画,画的正是群仙观。

“啊,瑶光姑姑,你的画原来画的这样好,我还未知道呢。

字也写得这样好!“齐漱玉赞道。

瑶光散人道:“别瞎捧我。”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幅画。

她是用“大写意”的笔法写画,淡雾轻烟,楼台隐现,好像飘浮在云海之中。

笔底的烟云,勾起了住事的思念,也勾起了心头的怅惘。

她的画是跟玉虚子学的。那时他们都还未曾出家,玉虚子是一个名满江湖的倜傥风流的世家公子。

玉虚子画过一幅仿古画的“仙山楼阁图”,画中的楼阁就是以华山的“群仙观”作为他“写意”的实物。而现在她画的“群仙观”则又是模拟玉虚子那幅画的。

画上题的是唐诗人李商隐作的一首诗:白石岩扉碧藓滋,上清沦谪得归迟。

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

萼绿华来无定所,杜兰香去未移时。

玉郎会此通仙籍,忆向天阶问紫芝。

这首诗也是玉虚子当年借来题他那幅仿“仙山楼阁图”的诗。

李商隐这首诗原题为“重过圣女祠”据说“圣女祠”中的一个女道士本是他的意中人。

唉,他当年在画中写上了李商隐这首诗,想不到竟成“诗偈”!

“旧日事尘封休再启,此心如水只东流。”从她做道士那天开始,她已决心把“旧事尘封”了的,但可惜她的“尘根”到底还是未能清净,常会午夜梦回,……直到如今,二十年已经过去,她还是情难自己,把满怀心事寄托于诗画之中。

但她的心事却又怎能对齐漱玉言讲?

齐漱玉见她若有所思,问道:“姑姑,你在想什么?”

瑶光散人道“没什么,我是在想青鸾。”反问齐漱玉:“你呢?你是不是有心事要和我说?”

齐漱玉道:“我也没什么。不过,你提起青鸾姐姐,我倒想起来了,她给天舒哥医病,不知已经医好他没有?”

瑶光散人道:“我知道你在惦记,但世事难料,说不定他会和另一个人回来,令你失望的。”

齐漱玉当然明白,她说的“另一个人”自必是指她的徒弟青鸾。

忽听得有人叫道:“师父!漱玉妹子!”她们抬头一看,可不正是青鸾回来了!她是和一个年轻人回来的。但失望的却不是齐漱玉,而是瑶光散人!

和青鸾一起回来的那个年轻人是鲍令晖。

“怎么只是你们回来,楚无舒呢?”这话本来应该是齐漱玉间他们的。

青鸾红晕双颊,说道:“我,我不知道,我给他医好了伤,就分手了。师父,我,我有……”瑶光料到几分,皱眉道:“有话就说!”

忽听得有人哈哈笑道:“她不好意思说,我替她说!”声到人到,玉虚子已是出现在她阶面前。“她和令晖是求你答允他们的婚事。”

瑶光“寒”着脸,不置可否。玉虚子笑道:“我的徒弟难道配不上你的徒弟么?瑶光,咱们不能重蹈上一代的覆辙!”他们当年的“情变”,就是因为双方家长的反对加上瑶光时他的误会,以至造成悲剧的。

瑶光心头一震,想道:“不错,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就在此时,忽见又有一个人飞奔来到,齐漱玉迎上前去,喜极而呼:“舒哥,我还以为……”两人拥在一起,对周围事物,好像视而下见,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存在。

瑶光也好像看不见他们,她的面­色­逐渐变为柔和,终于对徒弟说道:“你们既是两情相悦,我就成圭你们吧!”

玉虚子把瑶光拉过一边,低声道:“你几时还俗?”瑶光道:“什么,谁说我要还俗?”玉虚子道:“你有勇气让徒弟还俗,为什么你不敢还俗?我和你一起还俗!”瑶光的面突然变得比徒弟更红,说道:“别让年轻人笑话!”玉虚子道:“我说的是正经话!

我虽然来迟了二十年,但经霜的秋菊,岂不更可以傲视春花?“

那边楚天舒则在说道:“你以为什么?”齐漱玉道:“我以为你不会一个人回来。”

楚天舒道:“哦,你是问卫天元吗?他、他的那盘残棋……”齐漱玉其实并不是要问卫天元的,但楚天舒已经回到她的身边,她也不想再说她曾经有过的疑虑了。“什么残棋?”她问。

“我那盘残棋已经解开了!”卫天元与上官飞凤同时出现在他们面前。齐漱玉顿时也懂得“残棋”的意思了。

楚天舒道:“那么,咱们一起回扬州吧。有一件事我正想告诉你,你的爷爷和上官前辈亦已准备联袂同游扬州。”

卫天元道:“好,但最好先游西湖。”齐漱玉诧道:“为什么?”卫天元道:“因为西湖边有个月老祠,月老祠有副对联,我想和你们一起去看。”接着念那副名联: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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