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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泡面,咖啡,烟。

左航把腿搭在办公桌上,看着眼前的加班三宝。

泡面已经吃了三碗,咖啡四杯,烟半包,但加班要­干­的活还差得远,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各种纷繁复杂的代码告诉他,今儿晚上算是报销了。

背后的庄鹏一直在转椅子,左航半根烟的功夫里数了一下,这哥们儿转了能有五十来圈才终于停下了,他回过头:“接着转,再来半小时您就可以去考飞行员了。”

“这活没法­干­了,”庄鹏腿一蹬桌子,滑到他身边往他桌上拿了根烟又蹭着回到自己位置上,“这种破玩意儿也就原来技术部那帮老孙子能写得出来,还好意思让咱改,还不如重写呢。”

左航笑了笑没说话,把腿往电脑屏幕一边一条搭着,键盘往自己面前一拉,继续­干­活。

“我发现你每次加班都爱这个大劈叉的姿势,”庄鹏回头瞅着左航,左航的腿挺长,往桌上一撂都踢到对面的机子了,“有快感么?”

“别废话,”左航的手在键盘上敲着,“这样我感觉这些代码都是我一个屁一个屁嘣出来的。”

半夜三点的时候,庄鹏的肚子咕噜了一声,接着又一蹬腿滑到了左航身边:“泡面。”

左航指了指桌上三个空了的泡面碗:“挑吧。”

“靠,”庄鹏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腰,“我上老大办公室找找吧。”

“给我顺一碗。”左航发现每次加班,困不是最难受的,肚子里那种总是­阴­魂不散的饥饿感才最让人欲仙|欲死。

庄鹏刚走到老大办公室外面,左航的手机突然响了,裘老先生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技术部办公室里回响——包龙图……

庄鹏直接一脑袋磕在了老大办公室的玻璃门上。

“打坐在开封府……”左航往后一仰脖子,跟着唱了一句,想接着再唱一句尊一声驸马爷细听端的,但从屁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这大半夜的电话居然是老妈打来的,他赶紧接了,“妈?”

“你在家还是在公司啊?”老妈的声音听着很是洪亮,一如既往地具有极强的穿透力,这让左航松了口气。

“在公司加班。”

“你马上去一趟派出所,带上钱,快,”老妈立刻下了命令,“你弟弟出事了,你去领一下人!”

“我弟?”左航把手机从右边耳朵换到了左边,一下没反应过来,“我上哪儿来的弟弟?”

“你表弟啊,二舅家那个小子,苏战宇啊,在咱这边上大学,这还不到一学期了就进局子,”老妈边叹气边一连串地催,“你快别磨蹭了,拿上钱去领人,麻溜儿的!”

老妈的电话挂断了之后,左航迅速从记忆深处的某个旮旯里把这个表弟给扒拉出来了,没错是叫苏战宇,不过他记起这人的第一反应是,狗蛋。

狗蛋当然不是大名,连小名儿也不是,这是左航给表弟起的名字,直到现在他都觉得当时的表弟是唯一能完美地诠释这个名字的人。

他顺手抢了庄鹏的钱包跑进电梯里,除去狗蛋这俩字,他又搜索了一下以前每年寒暑假去姥姥家时的记忆。

鼻涕王。

二舅一家一直跟姥姥姥爷一块住在乡下,左航上高中之前每次放假都跟老爸老妈去乡下看望老人,顺便就能见着表弟。无论春夏秋冬,这小子永远都拖着鼻涕,穿着一身不知哪家大孩子不要的旧衣服,袖子上都是亮晶晶的鼻涕嘎巴。

这些鼻涕嘎巴让左航每次接过表弟给他的苹果时都不敢直接上嘴咬,总得趁着没人看到,跑去厨房重新洗过才敢啃,就这样,他还是觉得自己每个假期都吃了很多鼻涕嘎巴。

车子开出停车场的时候,左航还有些茫然,这个叫狗蛋的鼻涕王现在居然就跟他在同一个城市里念大学?这事他完全没听说过,自打念了个要人命的重点高中之后,他的每一个寒暑假都沉浸在各种销魂的补课当中,高三之后就更是很少回去了,对狗蛋的记忆也淡了很多。

只记得大三时姥姥过世,他回乡下时还见着狗蛋了。

那会狗蛋还是老样子,也没什么大变化,在他看来,连个头都没怎么长,都上初三的年纪了,还是又黑又瘦,加上狗蛋跟姥姥感情深,哭得都快抽过去了,所以在左航的印象中,他连拖着鼻涕这点都没变。

就这么一个人,居然也念大学了,还进局子了。当然,这两者之间没什么必然的联系。

左航到了老妈说的那个派出所,车还没停稳了,老妈的电话又追了过来:“怎么样啊,受没受伤?伤没伤别人?严重吗?”

“我还没见着人呢,刚到,一会处理完了我给你去电话,你别着急。”左航挂了电话走进派出所。

一进门他就愣住了,一个小警察捂着鼻子一脸苦大仇深的痛苦表情坐在椅子上,面前还放着纸和笔。地上一溜分两拨蹲了十来个人,一屋子酒味带汗味儿熏得左航差点没把晚上吃的几碗泡面全吐出来。

这味儿比当年他们宿舍死了耗子还震撼。

左航刚想跟那个小警察说声哥们儿您真不容易,地上有人听到脚步声抬起了头,盯着左航看了一眼,突然一跃而起,直接蹦到了他面前:“哥!”

直逼到眼前的这张脸因为距离太近而让左航眼睛差点对到一块,光看见一排白牙了,他抬手挡住这小子继续向前的势头,迅速地调整了一下俩眼珠子的间距,才算把这人看清了。

挺顺眼的一个小伙子,用他们技术部的部花,三十六岁的胡姐的话来说就是,好孩子,模样真不错,姐真后悔早生了二十年啊。

“狗……苏战宇?”左航瞪着这个比自己高了小半个头正呲着白牙冲自己乐的小子,无论如何也没能跟狗蛋联系上,又黑又瘦还挂着鼻涕的狗蛋呢?

苏战宇脑袋上顶着一块沾着血的纸巾一个劲儿点头:“哥,你一点没变啊!”

扯蛋,这么些年了一点没变那是妖­精­,连狗蛋都长出人样来了,他能一点没变么,左航扯着嘴角笑了笑:“怎么回事?”

苏战宇脑袋上那片纸显然无法阻挡正在不断渗出来的血,但他似乎并不在意,手在脑门上抹了一把,往衣服上一蹭:“也没什么大事,我们……”

“这还没什么大事啊?是不是得把谁弄死了上里边吃­棒­子面儿糊糊去才够得上是大事啊!”一边的小警察捂着鼻子开口了,看了一眼左航,“你是谁的家属啊?”

左航听了这话瞬间感觉置身医院产房门外,医生探出头来一嗓子,谁是那谁谁的家属啊,男孩儿!

“这是我哥。”苏战宇冲小警察笑了一下。

“问你了么?问你了么?谁让你站起来了,边儿上蹲着去!”小警察一瞪眼,苏战宇迅速转身,蹲回了地上那堆人里。

其实在左航看来,也的确是没什么大事儿,两拨学生大排挡上喝酒喝大发了相互看不对眼的情况挺常见,后果也不算太严重,虽说一个个都打得见了血,可都是表皮伤,也没人破相。

就是打架的时候苏战宇他们没有称手的兵器,于是把人家大排档支的篷子还有桌子椅子都给拆了,得赔钱。

左航长这么大,起码在表面上,一直属于品学兼优那一档,进派出所是头一回,被一个小警察捂着鼻子一通训斥也是头一回,他就想着赶紧交钱走人。

但到末了让掏钱的时候,他愣了,钱不够,天杀的庄鹏刚发的工资,钱包里就没剩几张了,摸着挺厚的,打开一看全他妈是发票。

左航很无奈地从自己钱包里抽出张信用卡来:“能刷卡吗?”

等到左航在街上转了半天从柜员机里取了钱把这帮小子赎出来之后,已经是四点多了。

“哥,谢谢你,”苏战宇有点不好意思,他抓抓头发,没留神挠到了脑袋上的伤,又呲牙咧嘴地缩回手,“钱我们会尽快还给你的……”

苏战宇的那几个同学也跟着他一个劲说谢谢哥哥,左航现在就想着加班那点活还没­干­完,明天又要对着老大那张便秘脸,他一想这事就郁闷,冲几个小子挥了挥手:“得了得了,你们赶紧回学校清理清理,你们嗅觉都失灵了吧。”

“哥,”苏战宇犹豫了一下,还想说什么,“那个……”

“对了,你先别走,跟我回我妈那儿,我妈要见着活人才放心。”

左航领着脸上还挂着血道子的苏战宇进门的时候就料到了会是什么样的场面,所以在老妈愣了一下接着一声尖叫扑上来之前,他很有先见之明地躲开了。

老妈扑上去把苏战宇搂了个结实,然后捧着他的脸一个劲摸着,就差拿放大镜对着研究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流这么多血?”

“一会再说,先处理一下伤口,”老爸拿出药箱,“战宇去洗洗脸,这一脸血。”

左航站在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着老爸老妈围着苏战宇来回忙。

姥姥姥爷一直住在乡下,除了二舅,几个儿女都在城里定了居,老人一直不肯进城,老妈兄弟姐妹几个除了寄钱,也帮不上更多忙,老人这些年全是二舅一家照顾着。

老妈对二舅一家很感激,对他们的儿子也就格外上心,只是左航很少回家,完全不知道苏战宇来这边上大学的事,而苏战宇是怎么能在他家混出跟亲儿子一样的待遇他就更不知道了。

左航觉得老爸老妈有些紧张过头了,大小伙子脑袋上破点皮没什么大不了的,当然,他也能理解,自己从小到大乖宝宝形象一直贯彻得很到位,没怎么受过伤,老妈的心理承受力也就一直没机会得到提升。

等苏战宇的伤口被他们清理好,把脸洗­干­净,再换了一套左航放在家里的衣服之后,他这才算看清了这个表弟的样子。

除去皮肤还是有点黑,跟小时候差不多之外,左航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更多的能跟记忆里的狗蛋相重合的地方,狗蛋那副脏兮兮的猴­精­样已经全部消失。

“不行的话去医院缝几针得了。”左航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

“没事儿,小伤,就破了点儿皮。”苏战宇嘿嘿乐了一会,拿过杯子一通灌。

长出人样儿了,左航看着正低头让老妈检查伤口的苏战宇,狗蛋也能长出十八变来,真没想到。左航发现这小子不光长出了人样,而且还算得上有模有样,放哪儿都应该可以扒拉到帅哥那拨里去,只是笑起来的时候那股子傻劲跟小时候还有点像。

小时候每次给自己递苹果的时候,苏战宇都是这个笑容,挺开心,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苏战宇在老妈的催促下把晚上打架的事说了一遍,正如左航估计的,就是一帮傻小子喝高了抽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就这么个事,大姑你别担心了,以后我注意点。”苏战宇冲老妈笑了一下。

左航看这会已经没什么事了,就站起来想回公司,那一堆程序还没调明白了。没等他迈步呢,老妈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左航,你租的那套房子,是不是还空着一间?”

“啊,是。”左航一边换鞋一边随口应了一声,当时租房子的时候有个合租的,后来那人回老家,那间屋子就空了下来,左航也一直没再找人合租。

“战宇啊,”老妈转过头看着苏战宇,“你明天就搬到你哥那里去住,不要住校了。”

“什么?”左航猛地转过身,跟苏战宇同时发出了惊讶的疑问。

[]、第二章

左航一整天都气儿不顺,一夜没合眼不算,活没­干­完被老大拎到办公室里一通训,年轻人,来公司才多久?怎么就学得跟老油条似的会磨洋工了,加一夜班就出来这么一点?羊拉屎也比这个多啊……

“下班之前拉好给你。”左航听得头都快炸了。

“什么?”老大愣了一下。

“下班之前完活,”左航赶紧转身往外走,“不差多少了。”

一出办公室就看庄鹏缩在电脑屏幕后头冲他乐,他气儿不打一处来,过去在庄鹏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不乐我还忘了,你丫也好意思带钱包,昨天差点交不出钱让扣派出所里。”

“给媳­妇­儿买手机了,她瞪眼盯了我一个月,就等发工资这天,下手比劫匪还利索,”庄鹏喝了口茶,“我这会没事,要不要帮您分担点?”

“赶紧的,”左航看了一眼老大办公室,“下班之前弄不完我不活着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终于把活给做完了。左航揉揉眼睛,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腿,走进茶水间,站到窗户跟前准备抽根烟。

手机在兜里唱上了,他摸出来瞅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他叼着烟接了接起来:“哪位。”

“我。”那边有人很欢快地回答。

“少废话,报名字。”左航点上烟,这声音听着稍微有点耳熟。

那边顿了一下,很配合地报了名字:“苏战宇。”

左航这才想起来这儿还有一重要事件没解决了。

昨天老妈跟二舅妈一商量,觉得苏战宇刚到学校没两个月就进了派出所实在是太危险,为了阻止他进一步滑向失足少年的罪恶深渊,她们决定把苏战宇强行安排到优秀青年代表左航那里,并且拒绝接受任何反对意见。

今天忙了一天,这事不提他都忘了,现在一提他就一阵郁闷。

他倒不是不愿意俩人一块住,本来就是跟人合租,有人给他分担点房租也不错。

只是他平时不爱搭理人,以前跟同屋一块呆了大半年,除去交水电费,他都没跟人说上十句话。苏战宇是他表弟,整天不理人肯定说不过去,而且家里的意思还得让他管着点这孩子,他想想都觉得麻烦。

“哦,战宇啊。”他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哥,我大姑非让我今天就搬过去,我说下学期再说,她不同意。”苏战宇那边似乎也并不愿意搬过来,谁愿意没事找个人管着自己,刚上大一的时候都跟野猪似的见着土堆就想拱着撒欢。

“我妈就那样。”左航往窗户外喷了一口烟。

没等那边苏战宇出声,听筒里突然传出一男一女巨大的呻吟声,左航愣了一下乐了:“你看片儿呢?”

“……不是我,那帮逼,”苏战宇有点尴尬,“我出去说。”

“行了,还说什么,你知道我们公司在哪么,拎东西过来等我下班。”

“那行吧。”苏战宇很快地挂掉了电话。

左航刚回到办公室,心想着休息一会偷看半个电影等下班,结果ρi股没挨着椅子呢,老大脑袋伸出办公室门来喊了一嗓子:“技术部三分钟以后到会议室开会!”

左航把自己狠狠地砸进椅子里,然后再站起来,跟着同事往会议室挪动。快下班的时候开会是老大的恶习之一,每个月都会发作那么一两次。

会议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个错误总结会,时间的长短根据错误的等级调整。

这次的会开的时间挺长,因为他们帮某个公司做的财务程序在跑了没几天之后就癫痫发作,害人家工资拖了一周才发下去。

等到老大手一挥终于结束会议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八点。

一帮人你争我抢地挤进电梯,生怕走晚了被老大抓住加班。左航跟庄鹏摞着贴在电梯里,旁边一个女同事皱着眉说了一句,唉,我儿子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

一听这话左航心里猛地一惊,想起来之前还让苏战宇等着他下班,这都下班俩小时了。

他赶紧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居然没有未接来电,这小子还没到?

走到公司大厦楼下时,左航往大堂里扫了一眼,沙发上靠着个人,戴着顶­棒­球帽,帽檐拉得很低,遮掉了半张脸,一看就知道正睡得香,背包就那么胡乱地扔在沙发旁边的地上。

他拍拍庄鹏的肩:“你先走。”

庄鹏看了一眼四仰八叉在沙发上睡觉的人:“找你的啊?谁啊?”

“我表弟。”左航走过去在苏战宇腿上踢了一脚。

苏战宇猛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行云流水如同被捅了一刀似的动作吓了左航一跳:“你是睡着了还是没睡啊!”

“这么一脚猪都醒了。”苏战宇抬了抬帽檐冲左航一乐,从地上拎起背包甩到背上。

“我们下班的时候临时开会,”左航带着些歉意地领着苏战宇往停车场走,“我没注意时间,你怎么也没给我打个电话?”

“我等了一会儿就睡着了,”苏战宇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直接睡到刚才你踢我。”

上了车苏战宇把帽子摘了,左航看了他一眼,觉得跟昨天晚上看到的有点不一样,但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哪儿不一样了,脑子里还一个劲往小时候狗蛋身上翻找。

“我头发剃了,伤口不好处理。”苏战宇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纱布。

“哦。”左航这才发现他剃了个接近光头的发型,都能看见短短的头发茬下面的青皮了。

苏战宇话不算多,左航跟不熟的人话更少,这位虽然是他表弟,但中间这些年的空白实在让他找不出更多的话可说,一路上大半时间俩人都沉默着。

左航把车开进小区的时候,苏战宇放下车窗,盯着路边公车站的站牌看了一眼:“还成,有车直接到。”

“这边交通挺方便的,到你们学校应该有不少车,”说完这话左航才突然想起来一个事,差点不好意思开口,“你哪个学校啊?”

“师大,”苏战宇转过头看了看他,“大姑没跟你说过么?”

这话问的,让左航更不好意思了:“我大半年没回家了,公司事儿太多。”

“难怪我每次去看大姑,她都拉着我一说说一宿……”苏战宇笑了笑。

左航没出声,他可算知道苏战宇在老妈那里亲儿子的待遇是怎么混出来的了。。

不过,苏战宇居然能考上师大,这也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记得小时候狗蛋除了爬树翻墙钻后山老林子之外就不­干­别的了,放假都没见他写过作业,就这还能上了师大?

到了家准备进门的时候,左航把着门回过头:“那什么,我屋有点乱。”

“没事儿,我屋就没整齐过。”苏战宇很无所谓地挥挥手。

“那就行。”左航推开门进了屋。

苏战宇尽管有了思想准备,在进屋的那一瞬间还是愣了一下,在长辈们口中如同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下凡一般的杰出青年左航,屋子乱得跟刚被打劫过的一样。客厅桌子上一溜好几个泡面碗,沙发上扔的全是衣服,地上的鞋也都踢得东一只西一只,墙角还放着一溜哑铃。

“哥,你工作很忙吧。”苏战宇犹豫了一下,措词相当慎重委婉。

“不忙也这样,”左航把沙发上的衣服都推到一边,他每天都换衣服,一周才洗一次,省时省力,“收拾屋子会吗?”

苏战宇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回答:“行,我明天上午帮你收拾,没课。”

“谁让你帮我收拾了,”左航有点想笑,这小子还跟小时候似的有点傻,“我让你收拾一下那个屋,你住那间。”

苏战宇在厨房里搓抹布,左航站在旁边烧水,准备煮面,确切地说,是烧水泡方便面。他日子过得不太有规律,熬夜加班是常事,赶上调试程序的时候再出点问题,或者是接了私活,连轴转上几天也不奇怪,所以方便面是他赖以生存的最简便的方式,烧水,泡,连碗都不用洗,一扔完事。

左航给苏战宇解释这些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会,拍拍左航的肩:“哥,你就直接说你不会做饭就行了,不丢人。”

左航让他噎得一时没话可说,从小到大,老妈太勤劳,他的确是不会做饭,只好挥挥手:“你收拾屋子去,今儿晚上还睡不睡了?”

苏战宇嘿嘿笑了一下,甩着抹布走开了。

没过两分钟,那间卧室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还伴随着木头裂开的噼啪声,接着就听到苏战宇悲愤的声音:“我日他娘个腿啊!”

“你拆房子呢?”左航关了火一溜小跑冲进卧室里。

苏战宇正ρi股冲上一个大字趴在床上,床的状态很惊悚,中间陷下去了老大一块,下面的架子断成了三截。

“我就想擦擦垫子,”苏战宇小心地从床上爬下来,每移动一次,床都发出惨叫,仿佛下一秒就会完全碎裂,“才刚上来,还没动呢它就塌了,太惨无人道了……”

左航有点无语,这床之前同租的人睡了快一年都好好的,怎么面对苏战宇就成了这德­性­,他斜眼儿打量了一下苏战宇:“您多少斤啊?”

“哥,这跟我多重没关系,我就是四百斤砸上去它也不应该牺牲,”苏战宇的语气很沉痛,“这跟这床之前受了什么虐待有关系,这哥们儿带姑娘回来折腾得有一定水准啊。”

左航很无奈,没心情跟他解释那哥们儿是个清心寡欲的博士后,连片儿都不看,每天泡在实验室里,对方便面的热爱程度甩他两条街,见了姑娘正眼都没有。一开始左航曾经怀疑过他­性­取向有问题,后来慢慢发现没准儿是他­性­功能有问题,弄得他每次带女朋友回来都觉得特对不起人家。

总之,床塌了是没法睡了,客厅里那张沙发他自己睡着腿都得伸出去老长,苏战宇比他还高点,最后他只能指了指自己卧室:“明天去买床,今儿晚上睡我屋。”

左航说这话的时候很不情愿,他那屋虽然是张双人床,但这么热的天跟个老爷们儿挤在一块实在没意思。苏战宇却无所谓,直接就扑到了床上蹦了几下:“哥你这床比那屋的床舒服。”

“你轻点!”左航打开柜子拿出个枕头砸到床上,“别再把我的床给整残疾了。”

“哥,你平时带女朋友回来么?”苏战宇跳下床把身上衣服一扒,抱着枕头又倒回床上,看着他。

“不经常。”左航看着苏战宇光着的上身,小时候瘦猴似的身材已经消失,现在的苏战宇一身紧实匀称的肌­肉­让左航有些惊讶,他跟庄鹏俩人每周都有三天在健身房里汗如雨下,折腾得庄鹏都便秘了也没达到苏战宇这样的效果。

苏战宇翻了个身,脑袋枕着胳膊:“那你带女朋友回家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呆学校里就行。”

“你不用­操­心这个。”左航关上柜门,转身进厨房泡面。

苏战宇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他就不得劲儿。

董欢已经快半个月没跟他联系过了,这女朋友就跟摆设似的,谈了快一年恋爱,俩人处得就像革命同志。约会多半都是去书店,偶尔上他这来,在关灯办事之前,一般状态都是董欢看她的通信专业书,他在边上玩游戏。

时间长了,他都觉得俩人的前戏就是看书和玩游戏,想想都担心落下后遗症。

“以后我有空了做饭吧,”苏战宇捧着泡面碗吃了两口,一脸痛苦,“这东西吃多了以后死了直接放家里一供就行,都不用做防腐处理。”

“吃东西呢,你恶心不恶心。”左航举着泡面回了客厅,用膝盖顶了一下电视机开关,然后坐在沙发上的衣服堆里看本地新闻,某卖|­淫­窝点被成功捣毁,小姐脸上连码都没打,相当影响食欲,就这样的还有人肯花钱受罪呢?

对于苏战宇要做饭的话,他听了有点感慨,连这样的愣小子都号称能做饭,相比之下董欢的唯一优点大概就是能够忍受跟他一块吃方便面了。

[]、第三章

吃完美味的方便面之后,左航蹲在屋里的椅子上开始玩游戏。

这是他工作之余除了睡觉和泡健身房之外最大的乐趣,主要内容挺龌龊的,就是跟庄鹏俩人找个­阴­暗的角落猫着玩偷袭,每天他俩的号一上线就被人刷屏问候,还乐在其中。

每当他俩被ρi股后边一群反扑而来的人撵得磕着加速药水到处逃窜的时候,左航都觉得只要跟庄鹏凑一块他的智商就直奔二傻子级别而去,拉都拉不住。

苏战宇跟客厅里看电视,先是逮着个又哭又喊的韩剧看个没完,然后伴着又哭又喊的背景音开始打电话。

出于老妈让他对苏战宇要勤于关心的要求,左航一边挥动鼠标抡着大刀往一个叫“杀我的都是傻叉”的人身上招呼,一边竖着耳朵想要听清苏战宇的谈话内容。

可惜苏战宇像是怕打扰到他,声音一直压得很低,除了能听出来他的语气很不耐烦之外,再也听不到多余的内容。

但也不是完全没收获,苏战宇这个电话一直打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左航在游戏里杀了几个人然后被对方叫来的帮手轮了两遍兼守尸不得不下线的时候,苏战宇终于说了一句他能听清的话:“你大爷,手机愣让你打没电了,喝点润喉茶洗洗睡吧,别总跟个老娘们儿似的,烦不烦啊。”

左航听了这话觉得无比稀奇,听这意思,跟苏战宇磨磨叽叽打了这么久电话的人居然是个男人。

“哥,还玩呢,不睡觉?”苏战宇洗完了澡光着个膀子晃进了卧室,看了一眼左航的屏幕,“看桌面看了一晚上啊?”

“边儿去,你打个什么电话打一晚上啊,念叨得我头都炸了。”左航关了电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快十二点了,再不睡明天起床的时候又是一场悲剧。

“一个傻Ъ。”苏战宇头也没回地蹦到床上摆弄枕头。

左航想说丫一个傻Ъ你还能跟人聊俩小时呢你也差不多了,但想想没出声,他要维护优质好青年的形象,以便日后按老妈和大舅妈的要求对苏战宇进行管理。

“哥,你还是靠墙睡么?”苏战宇一边拍枕头一边问他。

“还是?”

“小时候你跟我睡一张床不总要睡里边么,”苏战宇拿着枕头看他,“每次半夜上厕所下床的时候都踩我肚子上。”

“随便吧,都行。”左航走出卧室去洗澡,还有这事呢?

苏战宇不说,他是完全没印象了。不过小时候老爸老妈工作忙,加班的时候都扔他一个人在家,他那会就怕黑,一定要用被子把自己围起来,然后睡在中间,总之是要四面都能碰到东西他才能安心。

但是他什么时候踩过苏战宇的肚子?还每次都踩,得是什么功力才能回回都踩这么准……

回到屋里的时候,苏战宇已经睡下了,把靠墙那边的位置留了出来,这会正闭着眼不知道乐什么,勾着嘴角一直在笑。

“傻乐什么呢。”左航上床,很是小心地没碰到苏战宇。

“你听。”苏战宇睁开眼着,笑着指了指窗户。

左航莫名其妙地往窗口凑了凑,这会外面已经很安静,大多数住户都已经休息了,不过听了几秒钟之后他就愣住了。

一个女人的呻吟声不知道从哪家传出来的,悠扬地飘荡在夜­色­中,压过了空调的嗡响,听得清清楚楚。

“我靠,谁家看片儿开这么大声。”左航头皮有点扎扎的,大半夜的,这声音也太刺激了点。

“不是看片儿,”苏战宇继续乐,往天花板上扫了一眼,“现场版。”

就在苏战宇说话的当口,左航听到顶上传来了椅子腿蹭地板的声音,窗外女人的声音一下变大了。

“睡觉睡觉,关灯。”左航躺下,楼上住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他见过两次,看上去挺文静的,居然能折腾出这样的动静,都赶上苍老师了,听得人浑身燥热。

“真激烈。”苏战宇一副没所谓的样子笑笑关掉了灯。

屋里黑下来之后,俩人都没有再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氛围里,楼上女人的呻吟声变得出奇地清晰,而且听这意思,一时半会是不打算完事了。

对于一个大半个月没跟女朋友见过面,也没有自我释放过的正常男人来说,这声音听在左航耳朵里简直是一种无法抵抗的诱惑。如果是片儿里的声音也就算了,偏偏楼板时不时发出的碰撞声又不断地在强调着,这是现场,这是他妈的现场版真人秀。

这种如同偷窥一样的诡异感受让人觉得无比­操­蛋,没多一会左航就觉得自己硬得不行,强烈盼望躺在身边的是董欢。

可惜现实很不给面子,躺在身边的是个大男人,而且人家似乎气息平稳,没怎么受到­干­扰,这一对比,他连去厕所释放一下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左航翻来覆去地憋了一会,实在是睡不着,叹了口气,冲苏战宇小声说了一句:“你丫定力真好。”

苏战宇没出声,过了一会才嘿嘿笑着坐了起来:“也不行,楼上这事办得太不地道。”

左航就着透进来的月光往苏战宇身下扫了一眼,瞬间平衡了,这小子一样顶着个帐篷,想入非非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苏战宇越过左航把窗帘一下拉开的时候,左航没弄明白他想­干­什么,等他把窗户推开脑袋探出去时才反应过来,赶紧也坐了起来:“别喊……”

“楼上的哥们儿,长夜漫漫啊,”苏战宇没给左航阻止他的机会,冲着外面就是一嗓子,“差不多得了,给我们这些单身的留条活路呗!您也不怕磨破了皮儿……”

“靠,”左航一听这话都替苏战宇臊得慌,伸手把窗户关上,“您脸真大!”

“管用,你听,立马消停了。”苏战宇满不在乎地坐回床上,窗外果然没了声音,楼板也不再呻吟了。

左航有点无语,担心上面那位别让这一嗓子给叫痿了才好:“你矜持点,给人吓出点毛病来怎么办。”

“让他找我来,大不了那事儿我替他办了。”苏战宇乐了,直接跳下了地。

“­干­嘛去?”左航看着他。

“办事儿去。”苏战宇回答,顶着个帐篷晃出了卧室。

左航实在想不懂苏战宇的脑部构造,他记得小时候这小子不这样啊,脸皮没这么厚。

他听着苏战宇进了厕所哐一声关了门,半天都没出来,时间绝对够尿十来泡了,合着真是进去办事儿。

左航挺佩服他,刚那一通又说又喊的,自己劲头都下去一半了,这在一打岔,过会也就下去了,苏战宇居然还能继续,也不嫌折腾。

过了一会苏战宇又光着膀子晃回了卧室,往床上一倒:“爽!”

左航没出声,他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儿了。

“哥,明天我上街买东西,你有什么要带的吗?”苏战宇在黑暗中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我没什么要带的,你别乱花钱。”左航闭着眼睛,总算开始有了点睡意。

“没事,我带着家教呢。”苏战宇翻了个身冲着他。

“带家教?带什么科目?”左航想起来有个同事的儿子上初三,想找个人给补补英语,要是苏战宇能教,介绍给他也行。

苏战宇乐了,笑了一会才说:“滑冰。”

“滑冰?”左航愣了,这是哪门子家教,“你学什么专业的啊?”

“体育教育。”

“那跟滑冰也不挨着啊,”左航其实想说的是这什么破专业,但苏战宇好歹是自己表弟,这话还是压了回去,“你滑得特牛逼么?”

“凑合吧,是我们学校老师的孩子,上我们冰球队来找人教,正好我有空,就扔给我了,”苏战宇笑了起来,用胳膊碰碰左航,“哥,你要学么,顺手教了,我记得以前在­奶­­奶­家,你逢滑必摔啊。”

“我就不乐意碰那玩意儿。”左航挥挥手,姥姥家旁边有条河,冬天冻结实了,一帮孩子都爱在上边滑冰,他就用个板儿滑过两次,摔得够呛,就记得狗蛋一个劲儿乐来着,跟他后边喊,­棒­槌!

苏战宇在边上嘿嘿笑,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左航才突然想起来问了一句:“你是冰球队的?师大也有冰球队了?”

“嗯,体院有冰球队,”苏战宇晃了晃腿,“你要学么,我带你,冰上课包过。”

左航没有理会这句话,他都不知道什么叫冰上课,不过有一点他是知道了:“你丫是体育特招吧?”

“必须是,不特招我哪能考得上,”苏战宇脑袋枕着胳膊,偏过头来笑着看他,“哥,你是不是一直就在纳闷我上师大的事儿呢。”

“是,你太不靠谱,能上大学我非常吃惊。”

“其实我不想上大学,我没你那样的脑子,上大学就是浪费时间浪费钱,”苏战宇对左航的话并不介意,笑了笑,“但是­奶­­奶­一直说你哥上大学了,你也能上大学,我就知足了……”

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苏战宇声音有些发颤,带着鼻音,他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的,跟老太太感情很深,左航拍拍他:“好好念,睡吧。”

苏战宇翻了个身背对着左航,没再说话。

早上左航的手机闹铃响的时候,他跟往常一样一蹦而起,他设的时间掐得很紧,一响就必须起,否则就迟到。

不过今天他蹦起来之后感觉跟平时有点不一样,没等他弄明白,就听到了一个憋着气的声音:“别琢磨了,下去啊……”

左航迷迷瞪瞪地看了一眼床,发现自己一条腿正好踩在苏战宇的肚子上,他赶紧收回腿下了床:“我习惯了,忘了你在边上呢。”

“还说没踩过我么?”苏战宇揉揉肚子,一脸无奈,“晨勃都让你踩下去了。”

“我看看,”左航伸手拽着苏战宇­内­裤一拉,然后松手,­内­裤啪地一声弹了回去,“你这是昨儿晚上玩大发了。”

“你还有没有点当哥的样子啊!”苏战宇吓了一跳,捂着下边坐了起来。

“你有没有点当弟弟的样子?昨儿晚上到现在一直都没个正经,以后再这个鸟样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哥,”左航很满意地转身出了卧室,“对了,今天我跟同事要去健身房,晚上你自己先吃,我的钥匙放桌上了你拿着。”

苏战宇在屋里嚷嚷了两句什么,他没顾得上听,今天他事儿很多,几个程序的收尾调试,要见两个客户,下了班要去健身房奋斗。

到了公司发现唯一让他感觉神清气爽就是老大今天不在,而且胡姐今天心情很好,正拿着一兜子酥饼挨桌分。

“哎,左宝贝儿这是你的,”胡姐看到左航进来就喊了一句,“差点让大庄抢了。”

左航接过酥饼咬了一口乐了:“姐,低调点儿。”

“胡姐为什么不叫我宝贝儿?”庄鹏嘴里咬着半块酥饼,含糊不清地愤愤着。

“拉倒吧,叫你宝贝儿你就是宝贝儿啦?还是庄宝贝儿啊,装宝贝儿有意思么你。”胡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了电脑。

老大一直到快下班都没在办公室里出现,左航估计今天他是不会来了,这就表示今儿不用加班,他用最快的速度把客户打发走了,拉着庄鹏踩着下班的点儿冲出了公司。

其实左航的意思就是直接杀到健身房挥汗如雨一小时就完事了,但庄鹏坚持要先在健身房旁边的酸­奶­店喝一杯垫垫。

左航很无奈地被他拉进了酸­奶­店,然后一抬眼看到了正冲门这边坐着的董欢。

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手脚有些发凉,并且这种凉意迅速通过血液窜向全身。

意外地碰到半个月没联系的女朋友,这本来是件开心的事。

但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女朋友对面还坐着一个正握着她的手的男人,而她脸上甜蜜的笑容明白无误地表明,此时此刻她很愉快。

“­操­,”庄鹏也是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董欢?”

“嗯。”左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就是看一百遍八点档,也无法接受这种背叛场面突如其来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董欢突然笑着抬起头往门口看了一眼,目光跟他正正对上了。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觉察到什么,回过头也看了一眼。

­操­蛋的文艺范儿中年男人。

左航在心里迅速对这个男人做出了判断,很多对浪漫充满着蛋疼想像的小姑娘最喜欢的那一款。

“左航,这么巧,”董欢愣了几秒钟之后回到了正常状态,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犹豫着向文艺男人低声介绍了一下,“我前男友。”

“我­操­。”庄鹏转开头压低声音骂了一声。

“别,前男友太重,担不起,”左航控制着心里万马奔腾想要把这个酸­奶­店连同这对小情儿一块砸了的冲动,冲那男人点了点头,“是前炮|友。”

[]、第四章

左航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觉得这事儿特别不真实,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很有情绪地打包了一罐酸­奶­,然后在董欢复杂的眼神注视下转身走出了酸­奶­店。

庄鹏跟在他身后,一连串骂了好几个­操­。

董欢他见过,一块吃过几次饭。他一直觉得这姑娘虽说谈不上特别有吸引力,但也凑合能够得上工科普通美女形象,跟左航的关系属于平平淡淡才是真那个层次的,没想到这样的姑娘居然也玩这套。

“­操­,真没看出来。”庄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左航,男人碰上这种事,什么安慰的话都是扯蛋,得憋屈死。

“我回家。”左航喝了一口酸­奶­,往健身房的停车场走。

“我也回家得了,正好赶上吃饭。”庄鹏被这么一闹,也没心情去健什么身了。

“你打车回,今儿不送你了,心情不好怕撞了。”左航头也不回甩了一句。

“左儿,”庄鹏停下脚步,想了想,“你家有人么?”

“我弟在家,”左航回了一句,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别紧张,为董欢我不至于。”

左航点了根烟在车上坐着,董欢那句前男友着实让他有些受刺激,半个月没见面,突然就一点预兆没有地变成了前男友,还是当着现男友的面被告知的,这事儿上哪说理去。

他觉得自己手有点抖,没急着开车,把那罐酸­奶­慢慢喝完了,才拿出手机给苏战宇拨了个电话。既然不健身了,他打算带苏战宇去楼下馆子点俩菜吃,弟弟上他这住来了,头顿饭吃的方便面,第二顿总不能还是方便面。

“你跟家呆着呢?”左航听到苏战宇那边有电视的声音。

“嗯。”

“我今儿不健身了,你等我回去吧,一会出去吃点。”

“别啊,”苏战宇那边传来煤气灶打火的声音,“我这儿正做饭呢,你回来差不多能做好了。”

左航愣了一下,这小子说做饭居然不是顺嘴一说,来真的了,他发动了车子:“我一会路过超市,还差什么吗?”

“什么也不差,人回来就行,”苏战宇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手忙脚乱,“不跟你说了,糊锅了。”

左航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楼上那位清秀文静的姑娘,他立马回忆起了昨儿晚上那销魂的划破夜空的呻吟,女人真是不能看表面。

在姑娘进电梯的一瞬间,左航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这不是他的本意,绝对不是,他一定是魔障了,他听到那姑娘在电梯里轻声骂了一句:“神经病。”

他真是快神经病了,他谈过的姑娘不少,但除去初恋,董欢是他第二个认真对待的女朋友,考虑过结婚的那种,尽管他俩的前戏是打游戏和看书。

现在董欢用这样的方式给了他重重一击,他说不清自己心里翻涌着的是什么样的滋味,总之掏钥匙开门的时候他的手都还在抖,钥匙对着锁眼捅了几下都没进去。

“开门!”左航抬脚往门上踢了一下。

里面传来脚步声,苏战宇举着锅铲给他开了门:“挺快啊,差最后一个菜,等着。”

左航坐在已经被苏战宇收拾利索了的桌子边上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以前他经常有这样的想像,自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厨房里有个忙着做饭的身影,屋里弥漫着菜香。

现在看着变得整齐­干­净的房间,厨房里这个背影虽然是个看起来不怎么太着调的男人,但心里还是有些暖意,至少不用吃方便面了不是,这些菜闻起来也都是正常的饭菜香味,应该不会像他自己做的那样巨有秒杀的能力。

但紧随着这份暖意而来的是难以忍受的刺痛。

左航轻轻摇摇头,强迫自己停止对这件事的进一步思考。

“­干­嘛非得自己做,不想吃方便面出去吃就行了。”左航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随便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色­香味居然都算得上是不错。

“哥,这你不懂,”苏战宇在他对面撑着桌子,很是满意地看着桌上的菜,“人这辈子有两件事不能凑合,一个是感情,一个是吃饭。”

“这俩挨得着么。”一听到感情俩字,左航心里抽了一下,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站起来转身去开了电视。

“我买啤酒了,喝点吧?”苏战宇打开冰箱。

左航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啤酒罐子,掏出钱包扔过去:“喝白的,去买。”

苏战宇接住钱包,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左航转开脸,祈祷苏战宇千万不要问为什么。

“二锅头?”苏战宇把钱包扔到桌上,往门口走。

“闷倒驴。”左航回到桌边坐下。

苏战宇关门出去之后,他趴到了桌上,真他妈­操­蛋!他拿出手机,把董欢以前发过来的短信连同她的号码一块都删掉了,心里却依旧不好受,这种憋屈的感受不光是失恋可以概括的。

他狠狠地在桌子下面踹了一脚,对面的椅子被踹飞了出去,倒在地上。

苏战宇拿着两瓶一斤装的闷倒驴回来的时候,看着倒在地上的椅子笑了笑,把酒放在左航面前,过去拎起椅子放好坐在了他对面:“练着呢?无影脚么。”

“就两瓶?”左航看了看面前的酒。

“你喝,”苏战宇站起来拿过瓶子往他杯子里倒酒,“我喝啤酒,明天要训练。”

左航没出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67度的闷倒驴够劲儿,顺着嗓子眼一路烧到胃里:“没看出来你真会做菜呢。”

“你没看出来的多了,以后慢慢看。”苏战宇笑笑,拿过一罐啤酒仰着脖子灌了一大口。

左航闷头喝酒,菜虽然味道不错,他却实在没什么心情吃,苏战宇也不说话,在对面沉默地吃着,时不时瞄一眼电视,跟着傻乐两声。

左航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很明显地不对劲,挺担心苏战宇会问他怎么了,这种事他宁可憋死,也不愿意说出来给一个比自己小五六岁的傻小子听。但苏战宇始终没有问他,只是看电视吃饭,时不时拿着啤酒罐子在他杯子上碰一下。

这种沉默的只有电视声的氛围很适合喝闷酒,左航没吃几口菜就喝完了一瓶,眼前有些飘金花,伸手准备拿另一瓶的时候,被苏战宇一把按住了。

“你喝太猛了,”苏战宇估计是看出了他就不到一斤的量,把另外那瓶酒放到了自己身边的地板上,“这么喝下去明天早上一准儿得头疼,到时悔死你。”

“没事,拿来。”左航抽出手,他就是郁闷,喝晕了往床上一倒什么也不想最好,头疼不头疼的明天再说,这时候谁还管那个。

“一会再喝吧,先吃点菜,我折腾一小时做的呢。”苏战宇往他碗里夹了点菜,没有给他拿酒的意思。

“别废话行不行,”左航拍了一下桌子,这会他基本上踩在喝大发的那条线上了,说话有些不受控制,“管的真他妈多。”

苏战宇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弯腰拿起了那瓶酒走进了厨房,左航有些晕乎乎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要­干­嘛,没等想明白了,厨房里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把左航吓了一跳。

苏战宇直接把那瓶酒砸在了洗碗池里。

左航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苏战宇我­操­|你大爷!”

“去­操­,”苏战宇转身走出来,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我大爷你认识。”

左航指了指他,气得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好,压着心里想要拿椅子往他脸上抡过去的冲动,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哥,有什么事也不能折腾自己,不划算,”苏战宇坐回桌子旁边,拿起筷子开始慢慢吃菜,“折腾再狠也没人知道。”

左航盯着苏战宇,琢磨找个什么玩意儿往他脸上呼一下才解气,看了一圈,发现沙发旁边靠着放了一根球杆,应该是苏战宇的冰球杆,就你了。

他刚往沙发那边迈了一步,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

“好!”苏战宇听到这铃声,愣了一下,接着就没心没肺地叫了一声好,左航被他这一嗓子闹得瞬间以为置身戏园子里了。

“傻Ъ,”左航骂了一句,掏出手机,迷迷糊糊地半天才看清是个没有存过的号码,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了,他犹豫了一下接了电话,“哪位?”

“……董欢。”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左航感觉自己呼吸停顿了能有一分钟,都快背过气儿去了才冷冷地回了一句:“什么事。”

“有些事我想还是跟你解释一下比较好。”董欢说话带着很重的鼻音,似乎是哭过。

“宝贝儿,你跟前男友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就这么着吧。”左航坐到椅子上,想找烟但发现口袋是空的。

苏战宇从自己身上摸了根烟点上,递到他面前,他偏过头叼上,电话里董欢开始低声哭泣:“对不起,左航,我真的……对不起你。”

“知道了,”左航皱皱眉,他不能听姑娘哭,但董欢哭声却让他莫名其妙地心烦意乱,就好像现在对不起谁的是他,“你现在说这些多可乐啊,你说完了是不是还得我说一句没关系啊?”

“我跟你在一起快一年了吧,”董欢抽泣着继续说,就跟没听到左航的话似的,“你对我真的挺好的,可这不是我想要的那种爱情,我觉得我们俩在一起实在是太没有激|情了,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觉得自己每天都是轻松快乐的……”

左航听了这话都快气笑了,他打断董欢:“您真逗,约会拉着我上图书馆的是你吧?到我家过夜来带着本《信号与系统》一看看一晚上的是你吧?你想玩激|情你装什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我他妈让你误导了大半年以为你就这么清心寡欲连做|爱都不好意思多做了,我让哪儿哭去啊!”

“左航你个混蛋!”董欢大概是让左航这一通给说懵了,愣了一会才提高声音大声骂了一句。

“那你还跟个混蛋废什么话?”左航说完这句也不等董欢有反应,直接把手机电池给抠了出来,往桌上一砸,“激|情你­奶­­奶­!”

电池在桌上弹了一下,蹦进了桌上的汤盆儿里。

苏战宇一直坐在边儿上抽烟,这会赶紧跳起来把电池从汤里捞出来,抽了两张纸巾擦着。

左航大概是不解气,一挥手把手机也往桌上砸了过来。苏战宇一边擦电池一边盯着他的手,估摸着他气急了得来这手,所以在手机砸到桌上之前,伸手一捞给接住了:“要不你砸我吧,我比手机结实。”

左航没顾得上理他,胃里打从刚才接了董欢电话就一直在翻腾,这会儿动作大了,翻腾得更是风声水起。

“边儿去!”左航推了苏战宇一把,冲进了厕所,对着马桶就跪了下去,跟见了皇上似的,抱着皇上的腿就吐上了,真对不住皇上。

胃里那种难受劲儿简直没法提,就觉得谁拿着个船浆在里头搅和,他整个人一个劲发软,捧着马桶圈吐得眼泪都下来了。

最关键的是,现在酒劲都上来了,他晕得天眩地转,老有往马桶里一脑袋扎下去的冲动。

“喝点水。”苏战宇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进来的,扳着他的肩把一杯水递到了他眼前。

他全身没劲儿,接过杯子直接往地上一坐,靠在苏战宇腿上就动不了了,但理智还没完全消散,他知道这会儿厕所里不定有多恶心呢,这种丢人现眼的场面不想让苏战宇多看,他把杯子往地上一放:“你出去。”

苏战宇也不说话,往后退了一步,左航后背一下空了,人又使不上劲,直接躺到了地上。

“看到没,我出去你就得躺下,”苏战宇蹲下扶着他坐好,“吐完了没?”

“嗯。”左航晕得厉害,闭着眼不敢眼开,一睁眼就跟着厕所一块儿跟坐过山车似的翻。

苏战宇拿过一条毛巾给他擦了擦脸,然后从他身后一搂,半拖着把他从厕所拖到了客厅里,左航感觉自己的状态就跟尸体差不多,他有点不得劲儿,迷迷糊糊地嘟囔:“你丫非得拖着我走么……”

“今天跑了十公里,要抱你一准儿得给你砸地上。”苏战宇笑了笑,又把他拖进了卧室。

被苏战宇放到床上之后,左航才感觉稍微好受点,但还是晕,特别刚才吐过之后,胃里难受得不行。苏战宇手脚麻利地脱掉了他的衣服,然后是裤子,末了还在顺着他肚子一路摸到腿上:“哥,身材不错。”

“臭不要脸的。”左航迷迷瞪瞪地骂了一句。

[]、第五章

第二天早上左航在闹铃响起来之前就醒了,不是尿憋醒的,也不是被吵醒的,是头疼疼醒的。

他按着太阳|­茓­慢慢坐起来,全身跟被人揍了一顿似的发虚。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而且全身上下连片布条儿都没有,他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最后的记忆是苏战宇帮他脱衣服。

丫也忒狠了点,­内­裤都没给他留下。他往身边看了一眼,发现苏战宇连人带枕头都没在床上。

坐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左航捧着自己沉重得像顶着二百斤大米的脑袋晃晃悠悠地拿了条­内­裤穿上,走进了客厅。

苏战宇四仰八叉地光着膀子在沙发上睡得正香,一条胳膊搭在地板上。

左航走到桌子旁边坐下,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叫醒他问问为什么要把自己扒个­精­光。但头疼得他没着没落的,他用手指在脑袋上轻轻敲着,敲了几下发现桌上放着一杯水和两片白­色­的药片。

“吃吧,止痛片,”苏战宇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这会正躺在沙发上揉眼睛,“怎么不多睡会,还早。”

“疼死我了。”左航不爱吃药,但现在还是一点没犹豫地把药片放进了嘴里和着水吞了下去。

头痛必须压下去,他今天还不能请假,活没­干­完。再说他也不想让庄鹏觉得昨天出了那样的事,今天他就心灵受伤请假了,不够丢人的。

“以后别这么喝了,”苏战宇靠在沙发上打了个呵欠,一副没睡够的样子,“昨儿晚上吐了七八次,我真想直接给你扔门外边儿去。”

“是不是还打算扒光了扔呢?”左航笑笑。

“扒光你是没办法,吐得一身都是,我又不知道你内衣都放哪儿。”

“你没睡好吧?”

“还成,就是你老说身上疼,我检查了一下也没发现哪磕着碰着了啊,”苏战宇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帮你擦的时候你老二还能硬呢,我估计你是喝高了瞎嚷嚷,就睡觉了。”

“你没给我撸撸么。”左航看了他一眼,站起来进了浴室准备洗漱。

“下次一定给你伺候爽了,”苏战宇乐了,过了一会也跟了过来,靠在门口,“哥,我一直以为你挺严肃的。”

“上哪弄来这么个结论。”左航把凉水往脸上泼,感觉舒服了不少。

“家里人都这结论,­奶­­奶­不是一直说么,你哥多稳重,你哥多懂事,你哥多有当哥的样,反正一堆你哥咋咋的。”苏战宇说完还啧啧了一下。

“怎么,不对么。”左航擦擦脸,转过身看着他。

“平时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喝点酒什么话都往外出溜,”苏战宇挤到洗手池边上,拧开水龙头,“昨天你那些话太伤人姑娘自尊了吧。”

“得了吧,哪天你的现女朋友当着另一个男人宣布你是前男友,”左航苦笑了一下,“你就知道什么叫伤自尊了。”

苏战宇愣了一下,他倒是能猜着左航是失恋了,但没想到失恋的方式这么另类:“那是有点没面子。”

“不是有点,是相当。”左航回到客厅里点了根烟,抽了一口觉得难受,又递给了苏战宇。

“要我说呢,还是那句话,”苏战宇接过烟也没抽,直接在烟缸里掐了,“错的又不是你,人家的错,你折腾自己,这不傻Ъ么。”

“一边呆着去。”左航穿上衣服,其实他昨天跟董欢说了什么,他都已经记不太清了,就是借着酒劲儿一通发泄。

不过昨天把手机电池扔进汤盆儿里他还记得,苏战宇帮他擦­干­净了。

左航坐到车里了才把手机拿出来开了机,几秒钟之后短信提示声响成一片,都是同一个号码发过来的,响完之后左航看了一眼,二十多条。

他挑了最后条打开了看了,上面只有一句话,明天上午我去你家拿我的东西。

他想了想,给苏战宇打了个电话:“上午你有课没?”

“没,怎么了。”

“那你别出去,上午有人去取东西,她走的时候你问她把我屋子钥匙要回来,以后你就用那套钥匙。”

“成。”苏战宇没多问,挂了电话。

左航看了看这二十多条未读短信,动了动手指,删除。

董欢其实没有多少东西在左航家,就几件换洗衣服,几本书,还有一套洗漱用具,但她还是决定要拿回来。

拿出左航给她的钥匙开门的时候,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这个时间左航已经去上班了,她选择了左航不在家的时间来拿东西,在开门的瞬间却又希望能看到他请了假在家等她。

无论是在她眼里,还是在别人眼里,左航都是个优秀的男人,他既有成熟的一面,也时不时会孩子气一把,只是在面对她的时候,却永远都平静温柔。

她觉得这不是她想要的男人,她要轰轰烈烈的爱情,要那种能燃起她心里激|情的男人……

算了,尽管她已经做了决定,昨天左航的话却还是狠狠地刺痛了她,她突然发现这个男人还有她不知道的另一面。

左航也有这么刻薄的时候。

她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还没迈步又马上呆在了原地,想要马上转身出去。

屋里有人,但不是左航。

而且这个人没有穿衣服,不,是只穿了一条­内­裤。

“贵姓?”苏战宇盘腿坐在沙发上,腿上架着他的冰球杆,正百无聊赖地拿块布准备擦擦。

“免贵姓董,”董欢被他这句莫名其妙的开场白绕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答了一句,答完了之后才发现在现在这种场面,对话实在不应该是这样,她偏开头,避免直视这人几乎全|­祼­着的身体,“你是谁?”

“看门儿的。”苏战宇看了看她,这就是让左航难受得哼哼了一晚上的那个女人?身材不错,长相一般。

“我是左航的……朋友,”董欢觉得跟这个人没有办法正常说话,“我有些东西放在这里,要拿走。”

“您随意。”苏战宇笑笑,低头继续擦球杆。

董欢快步走进左航的卧室,这个人似笑非笑的样子和不怎么友善的对话让她有些紧张,再加上他手里的球杆,还有头上的纱布,怎么看都浑身匪气,左航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收拾好衣柜里的东西,她找了个袋子把书也都装好,看着眼前熟悉的这间卧室。

似乎这时她才突然注意到,屋里除了她自己带过来书和衣物,左航没有任何摆放任何能体现他俩关系的东西,甚至没有一张照片,尽管他们有不少合影。

她在这一瞬间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左航。

“我走了。”董欢拿着东西穿过客厅走到门口,浴室里的洗漱用品她不打算拿了,她莫名其妙有些害怕这个坐在客厅里的男人。

“等等。”苏战宇拿着球杆站了起来,向董欢走过去。

董欢迅速打开了房门,一条腿跨了出去,随时准备有什么突发情况可以马上跑出去,然后转过头:“­干­嘛?”

“钥匙,”苏战宇指了指她手上拿着的钥匙,又勾勾手指,“给我。”

董欢把手里的钥匙扔到他手上,转身一溜小跑着过去按电梯,还很警惕地往这边看。

苏战宇笑笑,在她第二次看过来的时候甩上了门。

他拿着钥匙抛了抛,钥匙上有个粉­色­的小猪钥匙扣,他记得左航的那钥匙上有个蓝­色­的,应该是一对儿。

他把钥匙扔到桌上坐回沙发里继续擦球杆,擦了十来分钟之后停了手,站起来拿着杆挥了两下,球杆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他这才满意地把球杆靠墙放好,进了卧室穿上了衣服。

先去浴室里把董欢那套洗漱的东西装到垃圾袋里,然后出了门。

小区旁边有个市场,苏战宇拿着钥匙进去转了一圈,找到个配钥匙的小店,让师傅把所有钥匙都重新配了一把。

回家的时候路过一个垃圾桶,他一点不带犹豫地把董欢的那串钥匙扔了进去。

左航一上午都被庄鹏深沉的目光困扰着,他盯着屏幕目不斜视了三个小时,始终能感觉到庄鹏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强大气场。

他知道庄鹏在等他主动交待昨天的后续发展剧情,但他实在没什么可说。他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对董欢的感情再深,出了这样的事,他也会­干­脆地翻过这一页,难受不难受的另说。

“吃饭去?”中午休息的时候庄鹏在他背后用椅子背顶了他一下。

“嗯。”左航站了起来,昨天苏战宇做的菜味道好像的确是不错,可惜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筷子最后还都吐皇上身上了,早上又没吃东西,这会开始感觉到胃里空得慌。

吃饭的时候庄鹏又几次想开口,但最终又都没出声。

“别问了,没事儿,都过去了。”左航看了他一眼,他估计再不说说这事能给庄鹏憋死。

“她没解释一下?”庄鹏有些不满,左航这样的男人,怎么说都不该是董欢能轻易放弃的,他实在不能理解。

“你思维怎么跟个女人似的,解释什么?她解释也无非就那两句套话,你不是我要的那个男人,我说知道了,这就完事儿了。”左航低头吃饭。

“真洒脱。”

“您是不是特不平衡,觉得咱俩也算铁子了,我失恋都没拉着你喝个酒撒个疯什么的,特失落?”左航斜眼瞅他。

“可不是么,我都准备好肩膀了!”庄鹏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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