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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中贵喝酒，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要是出现一个‘打骗王海’就好了。”杨达昌说。

庞中贵怔了一下，杯子悬在空中，没有往嘴巴上送。

“不行，”杨达昌自问自答地说，“打假利用的是商家‘查一罚十’的承诺，所以打假有回报，能成为职业，而骗子公司没有一个打出‘骗一罚十’的招牌，所以，反骗没有回报，因此不能成为职业。”

庞中贵仍然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喝酒，而是在想，使劲地想。

“那也不一定。”庞中贵说，“设想一下，如果你的公司被骗子骗了，有人帮你把骗子找到，挽回了损失，你是不是愿意给这个人一定的回报？”

“愿意，”杨达昌说，“我愿意，当然愿意。别说能挽回损失了，就是没有挽回经济损失，单单就是帮我把骗子抓住了，给我出了气，也愿意给点……”

突然，杨达昌不说话了，也像庞中贵那样，怔在那里，而且眼睛定格不动，渐渐露出兴奋。

“这事能­干­呀！”杨达昌叫起来。

“­干­！”庞中贵举起杯子，和杨达昌碰了一下，然后一仰脖子，­干­了。

然后，他们俩谈了细节。杨达昌说，你可以试试，生活费不用发愁，我先给你一些。

庞中贵先是不肯接受，后来又觉得不能饿着肚子去打骗，最后当然是接受，但声称一旦有钱，立刻归还等等。

“你明天去报个案。”庞中贵说。

“报什么案？”杨达昌问。

“就报这十万块钱《计划书》制作费的案。”庞中贵说。

杨达昌没有说话，显然是不明白。

“我今天不是举报了嘛，”庞中贵说，“等公安把案破了，退回诈骗款，你就可以挽回一些损失。”

杨达昌听了仍然没有说话，他想了想，觉得不行。即使案子破了，也追不回来多少钱，钱骗子骗了那么多家公司，能退给我的能有多少？而一旦报案，就相当于是我检举揭发了钱骗子，为这两个钱，不值得。但是，再往深一想，庞中贵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肯定是不好意思坦然地接受生活费，所以才想让我挽回一些损失。想到这里，杨达昌就假装爽快地答应了。

“好，”杨达昌说，“管他呢，挽回一点是一点。”

庞中贵终于露出笑容，再次爽快地举杯，和杨达昌­干­。

趁着酒劲和好心情，庞中贵又倒出了另外一个心思。问杨达昌：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杨达昌被他问糊涂了，不知道庞中贵为什么突然我这个怪问题，更不知道怎么回答。

庞中贵见杨达昌疑惑，就把那天自己在天桥上差点自杀的事情说了。说他当时的感觉就是有两个鬼一前一后在牵着他推着他跳下天桥，幸亏陈静救了他。

杨达昌肯定是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的，但听庞世贵这样说，心里也下意识地紧了一下。

“下意识，”杨达昌说，“一定是下意识。你小时候是不是听了许多关于鬼的故事？”

庞中贵点点头，说是。

“你当时要自杀是不是与骗子有关？”杨达昌又问。

庞中贵还是点头，说是。

“你是不是在心里把骗子与‘李鬼’联系在一起了？”杨达昌进一步问。

庞中贵这次没有立刻点头说是，而是在回想，回想着好像是被陈静救下来之后，自己跑到一个小花园之后，才这么想过，想这骗子才是鬼，而在此之前好像并没有这么想。

“肯定是，”杨达昌说，“肯定你下意识里把骗子想像成‘鬼’，而你就是因为这些‘鬼’才打算跳天桥的，也可以说是这些‘鬼’逼着你没有活路的，所以，相当于是编织袋和‘计划书’这两个骗子一前一后一推一拉要把你逼死啊。”

庞中贵本来没有这么想，现在听杨达昌这样一说，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了。

“陈静是你的贵人，”杨达昌大概是因为喝了酒，这天话特别多，继续说，“是她帮你驱赶了鬼呀。”

杨达昌这么说着，庞中贵就又回想起在天桥上感觉到的那两个鬼。但他们既不像河南的骗子，也不像深圳的钱军，倒像小时候在小人书上看到的“鬼”。

“这陈静是你的福星呀。”杨达昌仍然在说。但庞中贵的思想却并没有完全跟着杨达昌走。他仍然在想着“鬼”。忽然，庞中贵好像开窍了，说：“钟馗。­干­脆你以后就叫我钟馗。钟馗不就是专门杀鬼的吗？我以后就专门杀钱军这样的鬼。”

杨达昌听了一楞，停顿了几秒，然后突然说：“好！正好，你的‘中贵’和‘钟馗’有几分相像，这是天意。来，钟馗，­干­！”

告密者30

很多事情看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却发现相当艰难。庞中贵没有专门抓骗子的时候，发现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骗子，等到他专门想抓骗子的时候，却发现所有的骗子都像是商量好的，全部隐藏到地下，没有一个站在那里等他抓。

庞中贵给杨达昌打电话。

他们已经说好了，虽然不经常见面，但电话还是可以经常打的。

庞中贵在电话中把自己的苦恼说了。杨达昌安慰他说，万事开头难，只要你做成了一单，后面的就好做了。

庞中贵听了将信将疑，说我不是已经做了一单了嘛，怎么没有见好做呢？

杨达昌说那不算。你举报钱老板，不是你主动去找骗子的，而是骗子主动来骗我们的，不算，你现在缺乏的是自己主动发现骗子、找到骗子的经验。好比做生意，客户主动找上门的生意不算，要你自己主动到社会上找客户，才算是真正的拓展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