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晨曦只迟疑了零点一秒,「我们在──」
「看照片!」朝露默契十足的下了定论。
破晓不愿相信前科累累的二姊,转看向大姊。
「朝露接了新闻社的案子,正在说你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呢。」晨曦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虽然看不清楚,但好像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
「没错,我正在说你们班上的南宫寿。」机会难得,朝露连忙补充,「小三,我想过了,既然你们是同班,相处的机会自然比较多,而你的观察力又那么好,应该能提供一些他的消息让我交差吧?」
打从接下这个案子后,她就一直在想该怎么向破晓寻求协助,现在正巧有机会可以提起,不把握的人是傻瓜。
「新闻社?什么时候你也开始赚这种不义之财了?」破晓秀眉微微蹙起。
她一直知道朝露到处打工,为的就是挣些钱好采买新器材。她也觉得这个二姊还挺争气的,不会没志气跟家里拿钱来满足自己的兴趣。只不过……
新闻社?!
对于学校里的社团活动,破晓一向没什么兴趣,尤其是新闻社,写来写去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为了吸引注意,内容经常夸大不实,而且几个社员为了交差,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行径近乎狗仔队。最糟糕的是,那几个人在没品之余还自以为厉害有本事,这让她对这个社团更没有什么好评价。
「什么不义之财?又不是杀人放火。」朝露当然不同意这样的说法,即使说的人是家里的老大。「不过拍几张照片而已,就有五千元耶,要是再加上文章,价钱还可再议。」
破晓没什么反应,只是冷冷的看了眼桌上的照片──一个后脑勺。
「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案子算了。要真缺钱,跟我说一声,我会拨钱赞助你的。」既是一家之主,经济大权自然是掌握在她俞破晓的手中。
即便一家子都是无谋生能力的弱女稚子,但这个家庭可是相当富有的。
三年前,俞氏夫妇因交通意外双双离世时,所领到的保险金让留下的孩子们不用为生活费用忧心──其金额之庞大,还曾引来不少意图不轨的亲友。
当时破晓才十五岁,就懂得和那些觊觎保险金的亲友周旋,替他们一家留下这笔钱。而解决掉那些贪财的不肖亲戚后,破晓又先拿出一部分钱将房子贷款全数还清,剩余的就留做他们四姊弟的生活费与教育基金。
经过了三年,这笔钱在破晓的「操作」下,数目只增不减,且还高达八位数。本来他们大可以过着豪华奢靡的日子,不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而且他们家一向就是平凡平淡惯了,就让这样的家风继续维持下去。
当然,破晓早先已跟两个姊姊沟通过了,而她们也同意这样的想法,是以俞家虽不缺钱,但每个人的零用钱仍是有固定的额度,就像一般的小康家庭一样。
「不用了,这是我自己的兴趣,自己的梦想,我才不要家里的赞助哩。」朝露立刻否决破晓的提议。
在朝露的观念中,她也觉得自己的家境只是小康,若非必要,她才不想增加家里的支出。
「其实这笔钱对家里也造成不了什么负担。」破晓就事论事。
虽然不乱花钱,但不表示她是个守财奴。在她而言,该花的钱就要花,没什么好心疼或舍不得的。
身为经济大权的掌握者,破晓其实早已经为每个人设想过了。她知道,她不可能守着姊姊跟弟弟一辈子,他们都有各自的人生,总有离开这个家庭的一天。
眼前,她为大家管理这笔为钱可观的钱,为的也是大家的将来。
她全想好了,以后这一笔钱将分成四份,每个人一份,看是用来买个人的安乐窝、当聘金、当嫁妆还是用来做个小生意都好,总之,她得设法让他们的未来都有好日子过,不能让她的姊姊跟弟弟将来什么都没有──不过,现下的生活也不能太制式而造成困扰。
就像现在,如果朝露真的需要,说一声,家里还是会提拨费用出来的。
「哎呀,这点小钱用不着动用家里的存款。我有自己的零用钱,只要再拍几张南宫寿的照片就解决了,干嘛还跟家里拿?」朝露还不领情哩。
虽然平常蒙混耍赖惯了,但她俞朝露也有属于自己的坚持──自己的梦想、自己的兴趣,绝对是要自己设法完成!
「随便你。」破晓一向就不爱强人所难,「但我话说在前头,别想动那个南宫寿的脑筋,他不是你所想像、以为的那种人。」
「真的?」朝露显得有些兴奋,「小三,其实你观察过他了,对不?别这样嘛,好歹我也是你二姊,告诉我你的看法嘛。」
「观察他?」破晓轻哼一声,「我才没那么无聊。大姊!」懒得理会朝露,破晓将注意力转移到刚回来不久的晨曦身上。
「嗄?」看戏的人突然被点名,晨曦还真恍惚了下。「什么事?」
「这一趟台北之行没出什么意外吧?」她一开始就不太放心让与世无争的大姊一个人上台北喝喜酒,虽然现在人是平安回来了,但她还是开口问了问。
「什么?意外?」晨曦呆愣着不知如何回答。
「哎哟!我说小三哪,你也别想那么多,大姊都好好的在这里了,能出什么意外?」朝露笑嘻嘻的替晨曦解围。
「没事就好。」破晓起身,两只睡眼惺忪的猫咪伸个懒腰,跟着跃下沙发,姿态优雅的跟着小主人。「我先去睡了。」
知道自己先天条件不足,破晓一向爱惜自己的身体,奉行早睡早起身体好的教条C
「好,你先睡吧。」两个做姊姊的目送当家小妹离去。
「你们还不睡吗?」走到一半的破晓突然停下,颇觉怪异的看着两个姊姊。
「我跟大姊还要聊一下,等一下就睡了。」兵来将挡,朝露接得极顺。
「喔。」破晓又走了两步,「对了,别惹麻烦。」
后头那句话是针对朝露说的。
「别这样说嘛,我又没怎样,能惹什么麻烦?」朝露喊冤。
「如果真的缺钱,别死撑着,要买什么器材跟我说一声就是,要多少我会给你的,反正你别惹麻烦。」破晓不理会朝露的申诉。
不敢正面反抗,朝露只能皱皱鼻子表达她的不满。
破晓当然知道朝露的想法,不愠不恼的声调表示出她的认真──
「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那个南宫寿不是普通人,别让他外表的无害假相给骗了。他不好惹,现在锋头又正健,一牵连上了就容易沾惹是非。要是你敢惹麻烦回来,别说我不守信用不把钱给你,相反的,我还会扣你零用钱。」她向往也努力经营一个平凡的生活,不容许有人破坏这份平静与平凡,即使是无心的也不行。
撂下严重警告后,当家大老爷领着两只猫回房睡觉去。
朝露哪管什么警告不警告的,不赚钱怎么买器材?她怎么可能将推到门前的钱给推出去?别傻了!
不过……
那笔钱虽然重要,但眼前的事情更是大快人心。怎么也没想到,真让她们给瞒过去了耶!
捂着嘴偷笑的朝露朝晨曦眨眨眼,两姊妹露出会心一笑。
“““
静思学园,一个极具知名度的学校,原是由某财团钜子为了纪念逝去的日籍妻子而出资设立的。起初只是个没没无名的私立学校,但由于历届的毕业生在离校后多有出色的表现,造成静思逐渐演变成今日这般的贵族学校。
是的,静思现下的学生大多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而且是素质良好的有钱人家小孩。原因无他,只因为如今学校有了名气,精益求精是必然的现象──毕竟要再提升或保持学校风评与信誉的,全赖学校所选择的学生了。
虽说静思校内的学生大多是有钱人家小孩,但静思也不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势利学校,学生素质的优劣才是校方最注重的。只不过在每一年的招生中,也不晓得是怎么搞的,录取的学生都还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总之,现在的静思是个名副其实的贵族学校,而那么多有钱人愿意将小孩交给静思,除了想证明自己的身分地位与小孩的智能外,大半也是因为静思不似一般采用填鸭教育且光注重升学的呆板学校。
校风自由、倡导五育并重是静思的特色,他们相信求知、学习固然重要,但培养学生高尚人格、强健体魄、群体与审美观念也是极重要的事。至于发展学生志趣,这更是静思一直强调与注重的。
所以,静思的课程不像一般学校的枯燥无味;所以,静思有许多不同类型却同样办得热热闹闹的社团活动;所以,静思的学生个个活泼外向、勇于表现自己,少有百无一用的书呆子;所以,静思是个极特殊有趣的学校……
就连南宫寿也不得不承认,静思的教学型态与校园风气确实是他想像不来的!
「怎么了?」虽然心里头很明白,现在这种带着点若有所思的神情才是南宫寿原本该有的表情,但已经看了一个多月南宫寿阳光男孩般的模样,现在又猛然瞧见那个高深莫测的南宫寿,石崇一下子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
石崇,二十六岁,静思学园新进的英文教师,报到的日期跟南宫寿转来静思的日期差没几天。但没人特别注意到这一点,更没有人会联想到这两人有特殊的关联。
「没什么,只是有很多事是我一开始没想到的。」敛起若有所思的神情,南宫寿儒雅的笑容一如一个多月来的纯洁男孩形象。
「哦?」石崇叼着烟,吊儿郎当的询问。
「执教鞭的生活还惬意吧?听说你这个老师当得还不错,被女同学极『热烈』的拥护着。」南宫寿不愿多谈,转移话题。
「『热烈』?说你还差不多吧。」石崇不冷不热的看了他一眼。
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南宫寿回应石崇的目光。
「这就是我没想到的部分。」他坦承。
身为一个刚转学进来的转学生,他知道自己的锋芒太露了。但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就像个学步的小孩一样,他急切的想尝试一切,是以他对所看到的都有着极浓厚的兴趣,然后就这么着,引来了众人跟随的目光──这一点,是他所没预料到的。
到静思学园就读后,他想挥霍自己的生命,想放纵自己去尝试所有年轻人会做的事,所以他打球、画画、参与学校的各种活动、畅快的享受呼朋引伴的兴趣……但是,他从不想失去他的隐私权。可随着他锋头日健,致使想保有隐私变成一件极不容易的事;伴随而来的好奇试探多得离奇,而这些好奇真的快烦死他了。
不是想故作玄虚,只不过他觉得自己的背景真的没有必要公开,毕竟他奢望这样平凡的生活这么久了,好不容易如愿,他不会傻到自己破坏这份珍贵的平凡。
想是这样想,可惜他却忽略了一项重要的事实。
事实是,现在的他就算过着平凡的学生生活,但天生的不平凡使得他在同侪中还是显得不平凡!
「人们总是对未知的事情感到好奇,加上八卦是人们的天性之一……」石崇幸灾乐祸的耸耸肩,「你的来历对这些学生而言是个谜,他们对你感到好奇是正常的,谁要你红呢?」
跟南宫寿的特殊关系使石崇知道许多内情,但……嘿嘿,他不能说,一句都不行C
「其实想想……也真有些荒谬。」一想到自己现下的处境,南宫寿就不禁哑然失笑。
「能不荒谬吗?」石崇嘀咕。「真不搞懂你在想什么,竟然想当个学生,还是个|乳臭未乾的高中一年级生!这说出去,谁敢相信?」
「你觉得我不像吗?」虽然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年龄,但无疑的,已经十九岁的他念高一实在是太老了些;幸好他的外型弥补了这份小小的突兀。
不是自我吹嘘,南宫寿知道自己长得不差,再加上天生的娃娃脸,他当个一年级生实在也没有离谱到哪里去;事实上,压根就没人会想到其实他是个超龄的一年级生C
「能不像吗?扮年轻,谁能比得过你?」要不是知道他的底,石崇可能也会将他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说实话,要不是年龄跟外型真的差太多,说不定石崇现在会是南宫寿的同学,而不是老师了。
「在这里,我也觉得自己年轻许多。」南宫寿突然说道。
那是一种心境上的问题。虽然才十九岁,但在这之前,南宫寿一直觉得自己的心境较实际上苍老了许多,就宛若一个小老头似的。
石崇没接腔,有一个疑问放在他的心里已经很久了──
「你觉得快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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