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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野人部落 > 六

日,###渡过挑河。八月二十一日,解放军先头部队向兰州城发起了第一次进攻。不知是由于轻敌的缘故,还是长途奔袭的指挥失策,这一仗,解放军没有占到便宜,激战一日,牺牲了数千人马,失败而退……

这一胜利,更加冲昏了马继援的头脑,他越加趾高气扬、得意忘形。当天晚上就在金城关总指挥部,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庆功宴会,数百名军官受到嘉奖,每个士兵发大洋五块,坐镇青海老巢的总司令马步芳也从西宁发来贺电,以励再战!

然而,这只是回光返照前的一束残阳。八月二十五日凌晨,解放军在休整三日后,发起了全面总攻。上千门大炮齐声轰鸣,千军万马杀声震天。上午十时,南部防线率先失守;刚过中午,东、西防线也全面崩溃,解放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城区。至此时刻,马继援才感到了灭顶之灾的恐怖,一边声嘶力竭地下令溃军死守城垣,一边又率领数名亲随弃城而逃……

但是,已经晚了,唯一的退路北部黄河桥头也已被一支解放军迂回部队占领,一声“轰隆”,一辆军车率先起火,火光映红桥头两端,汹涌的黄河水猛然暴涨三尺,浪拍桥柱,水火大迸溅。有一些士兵急眼了,竟发疯似的往黄河里跳;有一些骑兵更抱侥幸,企图坠着马尾巴渡河。一时间,数里宽的河面上,布满了蚁群般的人头马头。我的坐骑本来也想往黄河里跳,但蓦然之间又一声惊嘶,吓得不敢动了。我仓皇一顾,只见如沸如溢的黄河水面上,忽然冒出无数条红­色­大鱼,身子有缸那么粗,头有斗那么大,嘴巴一张,獠牙如锯,所到之处,落水者一片惨叫。我亲眼看见,一匹高昂的马头正泅渡中游,忽然一鱼窜过,马头顷间不知去向,马脖子里却喷出一道冲天黑血……

我惊得一头扑在马鞍上,几乎失去知觉。马继援目睹此情此景,也仰天发出了绝望的呼号:“天亡我也!天亡我也!……”

就在这山穷水尽的当儿,沿黄河上游,忽然传来一阵山摇地动般的呐喊,接着一队骑兵冲到眼前,当头一员悍将,面如锅铁,须如虬髯,腰挂一把军刀,手端一挺喇叭头机枪,对着马继援大吼一声:“军座,跟我来——”随之猛刺坐骑,冲入河桥大火。接着一阵机枪横扫,杀开一条血路,我们这才昏头昏脑地被簇拥着过了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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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副官的证词 第二节

当日黄昏,我们逃到了一座孤山之上。检点人马,仅剩千余之众。马继援回头眺望兰州方向,不禁痛哭失声。那个临阵救驾的黑脸军官——这时我才看清,他原来是骑兵第一旅旅长马黑马,此人勇敢善战,是马氏父子十分钟爱的一员战将。他一边抬袖抹着脸上的血水汗水,一边安慰马继援说:“军座,不要丧气!###立足未稳,我军还在进行巷战。咱们速招河西援军,来一个反攻,定能收复失地!”马继援则抹泪说:“反攻的事情先不说了,暂退凉州城吧,看情况再翻越祁连山,在青海跟###决一死战!”于是,我们又马不停蹄,连夜直奔凉州城。

但想不到的是,当第二天日暮时分,我们赶到凉州城下的时候,守城官兵竟不给我们开门。马黑马大怒,单骑拍门,嗷嗷直叫,说副长官在军中,敢不开门?城上士兵竟反声问道,是哪个###副长官?真正的副长官现在城内!我们这才知道,西北长官公署的另一个副长官刘仁,已在兰州城破之前率先逃到了这里。按着平常的情况,马继援在军中的威名远胜过刘仁,但此时此刻,一切都变了。就连马黑马也恍然悟出了某个道理,不再吼叫,强忍住气,劝请马继援亲自出面喊话。马继援则心怀戒心,不肯出面,沉吟一阵,叫我扮他的模样,前去喊话。我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叫我去做替身啊!但没有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乘夜­色­的掩护,前去照猫画虎地喊叫一通。对方大概当真了,过了一会儿,传来回话,说刘长官请马长官暂住城外,因为天太晚了,队伍进城恐扰百姓。等天亮了,刘长官将亲自出城迎接云云。我们只好忍气吞声地在城外一个小村庄里住了下来。马黑马咬牙切齿地说,待天明入了城,非把他刘仁一伙杀个­鸡­犬不留!

这一夜,马继援的­精­神气­色­大变了模样,如果说先前溃逃时还存有一种东山再起的希望,而此时此刻就万念俱灰了。深陷的眼眶凹成了两个黑洞,口­唇­上渗出了斑斑黑血。我不禁对他升起一丝怜悯。应当说,他是一个人物,在国民党数百万军队全面崩溃的时候,他犹能做到勉力一战,从另一个政治阵营的角度来说,实在已属难能可贵。可惜历史从不留恋过时了的英雄,随着江河日下的王朝气数,他化成了秋风中的一片落叶。

入夜之后,疲惫至极的士兵们都呼呼入睡了,而我和他却依然相伴着一盏马灯,苦思冥想着眼前身后。忽然,他把我拉到门外,望着星汉灿烂的夜空,指着天河渡口上一颗若明若暗的蓝­色­小星,说道:“介臣,你看那是不是我?”我仰脸观望了一阵说:“军座不必远虑,杀气很快就会消散。”过了一会,他又问:“古人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现在是否已到楚亡汉兴之时?”我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就不吭声了,回身入屋,叫我把公文袋倒出来,他挑了几页纸片,折成小角揣入贴身衣袋,其他的叫我烧了。而后又把他的警卫营长孙龙也叫过来,掏出一把金条,分别塞给我们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父亲不能为傅作义,我亦不能为张学良,此非我执迷不悟,实乃有千般苦衷也!今夜之后,吉凶难卜,你们好自为之,我则不成功便成仁!……言吃,不禁泫然泪下。我和孙龙亦情难自已,跟着泣不成声。哭罢之后,他又叫我们去跟马黑马旅长一块休息,他独自一人盖一件军大衣躺在土炕上,叫门口的卫兵吹灭了灯。

马黑马已经头枕马鞍扯起了鼾,声若闷雷。士兵们全都露天宿着,战马也按临战状态分散卧开。那已是秋后的季节了,阵阵寒气,摧人心凉。直觉告诉我,今夜要小心,于是我没敢真睡,只是伏在马腹下,微合上双眼。

大约到了后半夜,我终于忍不住困倦入了梦乡。正悠悠忽忽,忽然四下里枪声大作,炸了营。我慌忙跳起,去叫马继援。可是扑入屋内,却已经空无人影,就连他的卫兵也不知去向。我情知不妙,慌忙跳上马,随乱军向外突围。我们初以为是###追来了,及至交手,才明白是刘仁发动了兵变。我的肩上挨了一刀,马黑马也中了枪伤。我们不敢恋战,拼死冲出重围,借着夜幕的掩护,落荒而逃……

羊副官的证词 第三节

天亮了,我们眼前又出现一片茫茫黄沙。检点一下人马,又折去一半。这时候,马黑马才发现军座不见了。我讲当时的情况,他大发雷霆,骂我失职。又问警卫营长孙龙,孙龙也是说不知道。只有一个马夫李老军说,他半夜里起来撒尿,好像见军座和一个卫兵,牵着马出了村,可能是拉屎去了。马黑马立刻怒斥:“胡吣!拉屎用得着牵马?分明是你狗眼冒了花!“那李老军便赶忙连声诺诺,说可能是他狗眼里冒了花,再不敢吭声。愣了一阵,孙龙营长又推测说,军座可能已落入刘仁之手。马黑马一听,就想立刻掉转马头,再去救驾。我慌忙拦住说,万万使不得,不说以卵击石的兵力对比,就是军座真的落入敌手,也不可动刀兴兵,那样反会把他逼上凶路。马黑马顿时又扯着马缰,在地上打起转转。正犹豫不决,身后又传来一片杀喊之声。还没弄清真相,士兵们已经自动跑开。到这份上,马黑马也没辙了,只好继续打马狂奔……

黄沙越来越重,马蹄越来越吃力。我们已不知不觉闯入一片大沙漠。(但这大沙漠还不是新疆的罗布泊大沙漠,而是甘肃北部的腾格里大沙漠,两块沙漠相距还有千里之遥。)身后追兵越追越近,回头一望,黑压压一片如同蚂蚁。马黑马急了,回头就是两枪,士兵们也不管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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