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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刺青 撒空空 > 八

一股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夜风低声命令道:“看着镜子!”

未欢没有反抗,她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不着片缕,雪白的肌肤与纯黑床单形成鲜明对比,恍然看去,竟有些刺目。

夜风吮吻着她的颈脖,双手慢慢上滑,抚过那光滑的脊背,转而握住胸前的柔软。

他犀利的眼睛一直盯着镜中未欢的表情,想从上面欣赏到惊慌,痛苦,耻辱。

但是没有,未欢的脸上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夜风忽然动怒,猛地将她推倒,覆压在她身上,一个挺身,动作粗暴,带有惩罚的意味,像急风骤雨般将她席卷……

半夜,夜风被一阵淅沥的水声吵醒。

打开浴室门,只见里面雾气腾腾,未欢正闭着眼睛泡在浴缸中。

夜风在未欢身后的平台上坐下,俯身亲吻着她的发顶:“弄痛你了?”

未欢缓缓睁眼,却没有做声。

一旁的水笼头并没有拧上,热水潺潺流下,又从浴缸边缘缓缓淌下,整个浴室地板上全是水。

“原来你洗澡时有这种习惯。”夜风笑:“不怕摔跤?”

“没摔过,所以不怕。而且,”未欢牵起嘴角:“摔倒的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

“是吗?”夜风笑着低头,却发现了那个刺青,便拿起她的右手,懒懒地问道:“这么漂亮的火,你想用来烧谁呢?”

未欢静默了会,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奇异的亢奋,她如呓语般地低声道:“一切该烧的人。”

一个星期后,戚寒颜的死讯传来。

在山道的转弯处,她驾驶的车冲破栏杆,直直摔下悬崖。

车毁人亡。

粉身碎骨。

何许深悲恸欲绝,迅速颓丧下来,整日待在房中,不停地灌酒,不让自己有一刻的清醒。

他彻底变了。

成天穿着胡乱搭配的衣衫,满脸胡髭,凌乱邋遢,醉酒后便大吵大闹,摔东西骂人。

以前那个衣着整洁,温和俊雅的男子不复存在。

所有人都说,何许深完了。

这样持续一年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渐渐远离他。

除了未欢。

她一直待在何许深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整理房间,擦拭地板上的浊物,煮菜做饭,什么都亲力亲为,甘之如饴。

他经常发脾气,对她大嚷;因为缺课过多,她被学校退学;父母责骂,扬言和她断绝关系。

未欢通通不在乎,只要他在身边,什么都不再重要。

终于,何许深在一次醉酒后失手将她推下楼梯。

未欢只觉得小腿上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顿时昏了过去。

悠悠醒转时,却发现何许深一直在床边守着她。

见她睁眼,何许深焦急而疲倦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未欢张张嘴,柔声安慰道:“我明白,你不是故意的。”

何许深将脸埋入掌心,哑声道:“未欢,别再管我了。”

“我做不到。”未欢温柔地看着他:“我太爱你,我做不到。”

何许深并没有太大的讶异,这一年多的时间,足够他看清未欢眼中的爱意。

“未欢,我早就完了。”他颓然地说:“忘了我,找个全心全意爱你的男人,你会过得很幸福。”

“如果真能忘记,我也不会是今天的我了。”未欢伸手拉下何许深覆着面孔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却坚定地说:“我不会再爱上别人。我唯一爱过的人是何许深,最后爱的人也只会是何许深。”

“何许深,你没有完,你只是累了,过去的20年你不停地付出爱,却一无所获,所以你累了。你只是需要爱,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的爱。”

未欢紧紧握住何许深那双大手,直至自己因激动而泛起的热度慢慢将那掌心的冰凉融化。

也许是时间的作用下,何许深渐渐接受了戚寒颜已经离开的事实。也许是经过这次变故,他已经将一切看得很淡。也许是对未欢单纯的感激。

总之,何许深同未欢结了婚。

他戒了酒,重新振作起来。

可是眸子却不再明亮而有生气,会时不时惘然地看着远方。

未欢知道他在想着谁,却并不为此黯然神伤。

因为,活着的人是她,陪在何许深身边的人也是她。

当然,未欢是快乐的。

整天可以依偎在何许深怀中,静静呼吸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气息。可以在睡觉时牢牢拉着他的手,做个安稳的美梦。可以缠着他一遍遍讲小时候的故事,他的声音平缓浑厚,像有魔力的音乐,让人深深沉迷。

半年之后,未欢有了身孕。

何许深打开卧室门,只见未欢躺在那张紫­色­丝绒贵妃椅上,正熟睡着。不施脂粉的脸容有些憔悴,但较之以前,更添了一股明艳。

他在一旁坐下,将手放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感觉到一阵微微的鼓动。

那里面,孕育着他的骨血。

这时,未欢缓缓睁眼,“你回来了。”边说边慢慢撑起身子,8个月的身孕让她每个动作都显得异常困难。

何许深替她调整靠枕:“来,我扶你去床上好好休息。”

未欢摇摇头:“不了,已经躺了一下午,再睡下去晚上定会失眠。”

何许深帮她轻轻捶着后背,忽然说道:“谢谢你,未欢。”

“为什么?”未欢闭上眼,他娴熟的指法让腰部的酸痛渐消。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闻言,未欢浓长的睫毛猛地颤抖一下,身子顿时僵硬。

何许深继续说:“你寸步不离守在我身边,照顾我,让我振作,现在又将生下我的孩子,”他俯身轻吻她的额头,由衷说道:“未欢,谢谢你。”

未欢搂过何许深的颈脖,将下巴搁在他肩上,一道异样的光芒在她眼中一闪而过:“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原来,一切都已由上天安排好,你才是真正属于我的。”何许深话语中透着浓浓的温柔。未欢紧紧环住他,幽幽地一笑。

卧室中的电话忽然响起,何许深起身去接听:“喂,请问找谁?……喂?”

何许深放下话筒,无奈地耸耸肩:“没人说话。”

谁知刚挂上没多久,铃声再次响起,何许深拿起话筒:“喂,喂?……”

“怎么回事?”何许深疑惑地皱眉:“总是不说话。”

“可能是线路问题吧。”未欢提议:“明天找人来看看。”

“也好。对了,我买了你喜欢吃的杏仁海绵蛋糕,在楼下,我去给你拿上来。”

“好。”未欢笑着看他下楼,拿起一旁的杂志看了起来。

这时,电话第三度响起。

不知为何,未欢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几通电话寻找的人是她?

未欢迟疑地接起电话,刚报上名字,那边便传来一个陌生而嘶哑的声音:“明天下午3点之前准备好100万元的现钞,否则,你丈夫就会知道是谁杀害了戚寒颜。”

未欢如坠冰窟,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她颤声问道:“你是谁?”

“我?我就是当年受夜风指使去­干­这件事的人。不,应该说是受你指使才对。”那人冰冷的声音似乎传到话筒上,将未欢的手冻得瑟瑟发抖:“老子不过犯了点事,那姓夜的王八蛋居然就要把我灭口!没办法,只好来找你借点钱跑路了。放心,得到钱我马上就走,再也不会来纠缠你。”

“好……好!”未欢重重地喘着气:“我答应你,但你绝对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一个字!”

“一言为定,明天下午三点我再打电话来告诉你地点。记住,如果敢通知夜风,我发誓你丈夫将会第一时间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喀嚓一声,电话挂断。

未欢一动不动,依旧将话筒放在耳边。整个人怔在原地,心中乱成一片。

为什么……怎么会……钱……只要给钱……现钞……下午3点……

忽然,听筒中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属于另一个人,充满着绝望,战粟与哀痛。

未欢机伶伶打一个冷颤,她猛地站起,快速来到隔壁书房。打来门,顿时面如死灰。

书桌前,何许深木然而疲倦地坐在椅子上,双眼黯然,没有一丝亮光。一只黑­色­的话筒则摔落在地上,正孤零零地摇晃着。

何许深站起身子,缓缓向未欢走来,他开口,声音异常平静清晰:“是你杀了寒颜?”

未欢将后背紧紧抵在门上,只觉得口中­干­燥无比,她不停地咽着唾沫,却说不出一个字。

“未欢,你不该这么做。”何许深并没有她想像中的暴怒和激动,而是像对待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轻柔地责备着。

看着何许深的异样,一种不详的预感在未欢心头笼罩,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臂,语音微微发颤:“许深,原谅我,我不能失去你!戚寒颜不爱你,她没有资格和你在一起。只有我……我才是爱你的,我才是爱你的!”

何许深捧起她的脸,深深凝视着,眼神像水一般温柔:“未欢,罪魁祸首是我。”他喃喃说道:“如果没有我,你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是我,害了寒颜,害了你,是我,是我……”

何许深脸上显出苍茫的神­色­,声音空而远,边说边推开未欢往外走。

未欢心中一阵紧缩,她死死将他拉住:“许深,你要­干­什么!”

何许深置若罔闻,只是直直地前进。

未欢又惊又惧,却无法阻止何许深,而此时,腹中又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未欢只能松开拉着何许深的手,转而扶住栏杆。

佣人听见两人的动静,赶紧上前扶起未欢:“太太,你没事吧?”

未欢痛地两眼发黑,额上冷汗如雨般滴落,她紧咬着­唇­,断断续续地说道:“不能让他走,快去……找回来……快去!”

“先生刚开车出去了。太太,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之后,未欢的意识混沌起来。

她像是做了场梦,梦中充斥着人们焦急的交谈声,急救推车轮子吱呀吱呀不停作响,刺眼的手术灯,医生苍白的制服。

她觉得身子越来越冷,但手上刺青处灼热的温度,却像是在燃烧。

夜风来到病房前,停住,向身边那个戴着黑框眼睛的男子吩咐道:“韩卢,在这等着,不要让人进来。”

“是。”韩卢沉声应道,随后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夜风打开门,只见未欢正静静站在窗边。

凉风袭来,白­色­的纱帘扬起,时不时将她身影遮住,整个人若隐若现。

夜风来到未欢身后,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小心着凉。”

未欢毫无反应,只是失神地看着远方,眼神没有焦点。

“对不起,我没料到他竟会找上你。”夜风话语中透出隐隐寒意:“但放心,他再也不能出现在你面前。”

未欢静默着,隔了许久,终于开口,“何许深死了。”她的声音苍茫而空寂,像是在梦呓:“他们都瞒着我……但我知道,他死了。”

“……”

“告诉我,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夜风轻吸口气:“那天从家里出来后,他驾车来到戚寒颜出事的山道上,然后……直直地冲了下去。”

未欢闭上眼,身子一阵细微的颤粟。她将双手死死扣住窗台,直至指甲齐齐折断。

夜风紧贴在未欢身后,按住那瘦削的双肩,俯身轻轻说道:“失去的已经回不来了,你现在能做的,便是振作起来,保护你的孩子。”

夜风不冷不热的话音继续在未欢耳畔响起:“刚才我去育婴室看过他,很漂亮的一个小男孩,我多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地长大……未欢,你也是和我同样的想法吧。”

闻言,未欢猛地睁眼,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但很快又镇静下来,淡淡说道:“可是我担心自己没有保护他的能力。”

“我有。我可以保护你们呣子……”夜风将鼻子凑在未欢发端,幽幽说道:“只要待在我身边,你和他便会很安全。”

未欢扭过头直直看着他:“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

“记得吗?我曾说过,我们是同类,为了得到心爱的东西,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夜风的手顺着未欢的双臂滑下,最终牢牢箍住她的纤指。

他有一双白玉般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处有层薄薄的茧,透着冰凉。

“是阿。”未欢苍白的脸上挂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不惜一切代价。”

夜风步出病房,韩卢默默跟在身后。两人走到停车处,韩卢上前打开车门,夜风却忽然停住,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是,昨晚已经把尸体丢到海中。”

“他家里人呢?”

“一个也没留下。”

“很好。”夜风拍拍他肩膀,微笑:“你做事永远这么­干­净利落。”

韩卢略一垂首以表谢意,同时眉毛轻微皱了一下,这个细小的动作却没能逃过夜风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韩卢迟疑片刻:“我在想……余小姐会相信这件事和您无关吗?”

夜风抬头看着未欢的病房,白­色­的纱帘依旧被风撩拨着,正无力地飘荡。他缓缓说道:“那并不重要,无论她相信与否,都得待在我身边……因为现在,我手上握有他们的孩子,她再也逃不了。”

何许深新丧未满三月,未欢便在夜风的要求下再度披上婚纱。

走在洒满香槟玫瑰的红地毯上,未欢懒懒地抬眼扫视四周。

她一个人也不认识。

就连身边挽着她的手臂,充当父亲角­色­的也是个不知名的陌生人―――在阻止她嫁给夜风无效之后,父母毅然和她断绝了关系。

一样的程序,一样的牧师讲话,一样的应答。

似乎一切又重演了一次,但已是两样。

未欢麻木地接受了夜风的吻,成为他的妻子。

那天晚上,她正式住进了那幢飘满血红枫叶的房屋,在熟悉的幽绿镜子中,她被夜风紧紧环抱着。

他舔吻着她胸前的柔软,双手在雪肌上游移,狂肆地律动着。

就如三年前的那天。

激|情之后,未欢背对着他侧身而睡,夜风用手指亲狎地在她右臂上滑动:“明天我有事出门,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才刚结婚,你就出去找别的女人?”

夜风扳过她的身子,媚惑地一笑:“像你这么符合我胃口的女人是很少的。”

未欢伸手在他胸膛上慢慢地划圈:“那,什么事这么重要,竟让你在结婚第二天便抛下我呢?”

“是生意上的事情,对方急着要货,只能赶着送去。”

“噢?”未欢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什么生意?”

夜风忽然一把将她的手紧握住,未欢大惊,抬眼,只见夜风那双漆黑狭长的眼中竟­射­出两缕清冷的光,直直看到她心里:“你为什么这么关心?”

未欢定下心神,镇静地说道:“我们已经是夫妻,我关心你也错了吗?”

“但这些生意上的事情交给男人处理就可以了。”夜风将她的手放在­唇­边,深深一吻:“睡吧。”

“好。”未欢闭上眼睛,依在夜风怀中,许久之后,呼吸渐渐平稳。

夜风毫无痕迹地将手抽回,起身披上睡衣,悄悄离开房间。

门刚关上,未欢马上睁开眼睛。

夜阑人静,整所屋子一片死寂,只听地见钟表秒针的走动,喀嚓喀嚓,像是人筋骨折断的声响。

过道上漆黑一片,唯有书房门下透出一线亮光,在昏暗的世界里格外显眼。

未欢光脚走在地板上,像猫一般悄无声息地来到书房前,屏气凝息地听着里面的对话。

“和对方联系好了吗?”

“是,7号下午三点。”

“这次货太多,一定不能出岔子,确定带去的人都可靠?”

“还是按照老规矩,已经将他们妻儿都扣住。”

“很好,你先去休息吧。”

“是。”

门打开,书房中的亮光急不可待地涌出,铺洒在地板上,韩卢站在光影里,看着角落中关得严严实实的卧室门,眼神晦暗莫明。

他又重新返回书房,关上门,不带任何表情地说道:“余小姐已经回房了。”

夜风把玩着银灰­色­金属打火机,那丛青绿的火焰在他手掌间不断翻腾着。

韩卢见他无甚反应,只得接着说道:“余小姐下步应该会把我们交易的消息告诉警方。”

“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刚才听见的全是假的。”夜风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让她帮我整整那群警察,也挺不错。”

韩卢犹疑说道:“余小姐今后恐怕不会安分,留她在身边,您不觉得危险吗?”

“她没有动静,我才会觉得危险。如果刚才她没有来偷听,今晚我恐怕便睡不安稳了。”夜风凝视着手中的火焰,尽管微笑着,眼神却是尖锐的:“你不知道她有多恨我。”

风和日丽,水天一­色­。

远处,一只海鸥正缓慢而优雅地翱翔,几个盘旋之后,消失在地平线上。徒留下高而细的鸣叫,被风吹成只丝片缕,幽幽挂在空中。

夜风仰面躺在甲板上。看似平静的海水在底下一波波暗涌着,船也随着节奏轻轻摇晃。

放眼看去,天空中没有掺杂一丝白云,全是深深的蔚蓝­色­,浓到极致,竟让人有些发晕。

他闭上眼,问道:“什么时间了?”

“马上11点。”韩卢看看手表:“他们应该快到了。”

“警察那里有动静吗?”

“他们听信余小姐的消息,以为我们一周后才交易,现在估计正在办公室里慢慢商量部署。”

夜风轻轻勾起嘴角:“真想快回家看看未欢的反应,一定很­精­彩。”

韩卢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看着夜风,镜片上快速滑过一道亮光。

这时,前方忽然出现几艘游艇,呼啸着向他们驶来。尖锐的船头划破平滑的海面,激起层层白­色­泡沫。

夜风起身到船头,展开一贯笑容,准备迎接伙伴。

但随着游艇的驶近,夜风渐渐警觉地感到不安。忽然,他脸­色­骤变,大声命令道:“快开船,是警察!”

船上人大惊,赶紧发动马达。但为时已晚,游艇已经驶达船边,几十个全副武装,手持枪械的警察以迅疾之速扑上来。

船上人不愿束手就擒,纷纷拿起武器和警察对峙,一时间枪林弹雨,血­肉­横飞。

夜风和韩卢凭着良好身手退到船边,开枪杀死守卫的警察,跳上游艇,迅速逃离。

及到远处,夜风突然叫停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遥控器。

轻轻一按,那艘船发出轰的一声巨响,顿时红光冲天,一团黑­色­的巨云摇滚翻腾而上。

船,毒品,正在激战的警与匪,一切的一切,瞬间化为灰尘,洒落在海面上。

夜风看着那片残墟,目露寒光,命令道:“开船吧。”

然而身后没有反应。

他心中掠过一阵异样,猛地转身,只见一管黑黝黝的枪口正瞄准着自己。

夜风先是愣住,而后忽然仰天笑了起来,渐渐笑声变得支离破碎:“未欢阿未欢,我终究是小觑了你。”

“而你,”他停住笑,恶狠狠地瞪着韩卢,嘶声道:“你竟为了她而背叛我?”

“不是为了她,是为了我自己。”韩卢从牙齿缝中迸出几个字:“因为,我不想再做你的韩卢!”

韩卢扣动扳机,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响,夜风胸口上荡出一朵纯艳的血花,慢慢浸透浅­色­衣衫。

夜风缓慢而踉跄地后退着,血不断从胸前的洞中汩汩流出,滴落在地上,腻滑而粘稠。他直勾勾地盯着韩卢,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令人迷惑不解的微笑。

随后,他向后倒下,激起一片混浊而腥红的泡沫,慢慢沉入海中。

警方从韩卢处获得了夜家历年来的犯罪证据,将几个领头人一网打尽。树倒猕猴散,剩下的人走的走,逃的逃,整个夜氏一夕之间全数倾塌。

在一片慌乱之中,未欢静静地搬了出来,回到何宅。

宅子一直由专人打扫着,一切如旧。

未欢坐在床沿,拿起何许深的照片,用拇指轻轻抚摸着。

这时,佣人敲门进来:“太太,客人到了。”

“知道了。”未欢放下相框,起身来到书房,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韩卢,微笑道:“韩先生,你来了。”

“韩卢这个名字再不属于我。”韩卢轻轻纠正:“和你一样,我也摆脱了夜风。”

“他的尸体打捞到了吗?”未欢问。

“还没消息。”

未欢皱眉:“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

“你放心。”韩卢安慰道:“那一枪直击心脏,他绝不可能活下来。”

“那是自然。”未欢心不在焉地笑笑,眼神有些恍惚。

“今天我是来辞行的,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我会去一个新的地方,成为新的人。”

“祝你成功。”未欢顿一顿:“另外,谢谢你帮了我。”

“不,是我们帮了彼此……余小姐,保重。”说完,韩卢起身离开。

未欢坐在原地,将手缓缓放在胸上。愣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起身去浴室梳洗。

房间的浴室以灰白­色­调为主,装修清爽。未欢坐在梳妆镜前的木制高脚凳上吹发。

电吹风在耳边嗡嗡作响,股股热风笼罩在脸上,有种窒息的感觉。

忽然,未欢隐隐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声响。

她关上电吹风,仔细一听,却什么也没有,不禁讪笑自己的疑神疑鬼。

于是耸耸肩,继续吹发,然而一转身,眼睛无意中瞥到镜子,未欢的血液顿时凝固,如见到蛇蝎一般,惊怖至不能做声。

镜子里赫然出现一个无比熟悉的人影。

夜风。

“你看你,每次洗澡都要弄得满浴室都是水。”一个凉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未欢缓缓回头,看着夜风,只觉身子一阵细微的颤抖。

“很奇怪是吗?我竟然还活着。”夜风笑着,但笑意却传达不到眼中。

未欢颤抖着声音:“韩卢明明说……他击中了你的心脏!”

“那颗子弹距离我心脏还很远。”夜风一把掀开衬衣,露出左胸上狰狞的枪伤,用平静却令人心悸的语气说道:“我是镜面人,心脏长在右边。这一直是个秘密,因为知晓这件事的人早被我父亲给杀了。”

未欢握紧双手:“你想怎么样?”

“韩卢已经为他的大意付出了代价,未欢,现在该轮到你了。”夜风松手,一副黑框眼镜落在地上,在水中荡漾出缕缕血丝。

睹此情状,未欢反而镇静下来:“在动手之前,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你说。”

“那个打电话来威胁我的杀手,是你的棋子,对吗?”

“不错,他的每一步都在我掌握之中。只是,我没料到何许深会自我了断。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动手。”

“你早就想杀何许深,为什么要等我和他结婚后才动手?”

“你曾说过,如果何许深出什么意外,你会伤得比他严重10倍――我相信你会这么做。但是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那是何许深的孩子,冠着他的姓氏,流着他的血液,你会拼命保护他,不敢伤害自己。而事情也和我预料的一样发生了。”

“是,”未欢喃喃地说:“我早该想到的。”

“既然如此,我也想请教你几个问题。”夜风凝视着她:“那天晚上,你故意和韩卢在我面前表演那么一出戏,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韩卢早就把正确的交易地点和时间告诉了我,但是如果我不去偷听,你一定会起疑,不是吗?”

“我很好奇,你究竟给了韩卢什么好处,竟引诱得他背叛了我?”

“自由和尊严。对他而言,这比什么都宝贵。”

夜风微微一笑,眼中浮现出悚目的残忍:“未欢,你真是我梦寐以求的女人,所以你必须死……只有你死了,才会完完全全属于我。”

他掏出手枪,瞄准未欢,手指慢慢扣动扳机。

然而最终夜风没有能开枪。

他感觉到一股电流流遍全身,五脏六腑被焦灼得剧痛,然后,他重重地倒在地上,再也不能站起。

未欢将藏在身后的右手慢慢抬起,只见那只手中握着一根­祼­露的电线头,正滋滋地冒着火花。而手背上的刺青也幽幽地跳跃着,仿若鬼魅般地舞蹈。

余未欢,23岁,前夫何许深,已殁,生有一子。现任丈夫夜风,已殁。

警车上,庄志远看着手上的资料,啧啧称奇:“真不简单,半年之内,前任丈夫自杀,现任丈夫也死于她手上。”

“是夜风先想杀她,她这是合法的自卫行为。”身边的同事纠正道。

“是阿。”庄志远关上资料薄,闲闲地说:“法官也深信这点。”

“我倒觉得她挺惨的,听说是受夜风逼迫,不得已才在丈夫死了不到三月便嫁给他。父母还因此和她断绝关系。”

庄志远将手枕在窗沿上,眼睛微眯:“她或者是个悲惨的女人,或者便是个太不简单的女人。”

说话之间,车已经驶到何宅。

庄志远出示警员证,说明来意,佣人便将他们带到楼上的卧室,轻轻敲门:“太太,有两位警察想见您。”

里面传来一个清丽的女声:“请他们进来。”

佣人打开门,庄志远一眼便看见床上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正爱怜地逗弄着手中的婴孩,神态温柔可爱,漂亮得让人目眩。

听见脚步声,未欢抬头招呼道:“请坐。李妈,去给两位倒茶。”

“不用麻烦,我们只想问余小姐几个问题,不敢多扰。”庄志远礼貌拒绝。

“请问。”

“根据我们的调查,夜风于15日晚9时先在何宅门外杀了正在取车的韩卢,然后又潜进屋中,想对你不利,可最终却反而触电身亡。余小姐可否告诉我们事情的经过。”

“他进入浴室,掏出枪想杀我。我看见身后有根­祼­露的电线,地上又全是水,情急之下便将电线浸入水中。然后……他就死了。”

庄志远瞥她一眼,缓缓说道:“可是通过现场调查,我们发现那根电线是事先被人割断的,长度正好能够着地面,并且藏得很隐蔽,不易被人发现。……余小姐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闻言,未欢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一下,但脸上依旧是若无其事:“我也觉得奇怪。但对于我这种死里逃生的人而言,我更愿意把它看成上天的帮助。”

“是吗?”庄志远呵呵一笑:“我更相信求人不如求己。”

一旁的同事虽然听地云里雾里,却敏锐感觉得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连忙圆场:“好了,志远,我们不要打扰余小姐休息了。”

“最后一个问题,”庄志远凝视着她:“夜风为什么要杀你?”

未欢缓缓抬起眼睛:“因为他爱我。”

“我不明白。”

未欢微微一笑:“可是我明白。”

庄志远点点头,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转身问道:“余小姐应该会搬家吧?”

未欢摇摇头:“我喜欢这里。”

庄志远诧异地抬眉:“可是,夜风死在这里……你不害怕?”

“有什么关系呢?”未欢­唇­边绽开个混沌的笑意:“他已经死了。”

庄志远愣在原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恭敬地鞠一躬,转身离开。

门关上,未欢低头看向怀中的儿子,眼中盛满笑意。

孩子的眉眼,重复着何许深的影子。

未欢轻轻抚摸着孩子的面庞,眼中闪过一种异样的光芒,她轻轻说道:“何许深,最终,我还是得到了你。”

刺青店之芳菲尽

初夏清晨,凉风习习。

轻纱窗帘微微鼓动,好似有只白鸽被困在里面,疲倦地扑腾着翅膀。

尽菲睁眼,略带迷茫地看着四周:房间中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其余没有任何物件。

陈设竟简单至有些冰凉,毫无家的温暖。

尽菲怔怔了许久,这才想起暑假已经开始,她再没有借口待在学校,只能于昨日返家。

想起接下来这漫长的两个月,尽菲心中不由得一阵窒闷。

她微叹口气,强打起­精­神梳洗完毕,接着开门下楼。

走到楼梯口,尽菲停下脚步,偷偷看着厨房中尽芳向母亲温敏撒娇。

“妈,那条裙子真的很漂亮,给我买吧。”

“等你交了男朋友就买给你。”

“只要我穿上那条裙子,就会有男朋友的。”尽芳拉着母亲的手,嘴微微嘟起,不住恳求:“买吧,买吧。”

温敏伸手刮刮女儿的鼻子,慈爱而无奈地应道:“好好好,等会就去买。”

尽芳大乐,跳起来抱住母亲的脖子:“妈,我爱死你了!”

尽菲幽幽地看着她们,心中五味陈杂,羡慕,苦涩,缠绕交织。

尽芳无意间抬头,笑着嚷道:“尽菲,你醒了?”

闻言,温敏收敛起笑容,转身瞥尽菲一眼,淡淡地说了句:“来吃饭吧。”

尽菲依言坐下,默默拿起筷著进餐。

尽芳忽然提议:“尽菲,等会我和妈要去买东西,你也一起吧,我们母女三个还没有一起逛过街呢。”

“不用了。”尽菲勉力笑笑:“等会我约了朋友去图书馆。”

“你呀,都快成书呆子了。”尽芳不以为然:“每个假期都泡在图书馆中,怎么,想考博士吗?”

“我……”

“尽芳,准备好了我们就早点出发吧,免得等会气温升高你又受不了。”温敏起身拿起皮包,漫不经心地打断尽菲的话。

“我已经准备好了。”尽芳连忙将杯中的牛­奶­一饮而尽,匆匆说道:“尽菲,我们走了。”随即便跟着母亲一起走了出去。

尽菲垂下眼睛,看着面前的食物,只觉心下一片黯然,食不下咽。

她,始终不曾正眼看过自己。

母女两人相携走出屋子,尽芳眼睛一转,娇声道:“妈,那家店里还有双靴子,和裙子可搭配了,一起买给我好不好?”

温敏笑着瞪她一眼:“就知道你这丫头打的是这个鬼主意。”

“嘻嘻,妈妈真好……咦?”

温敏察觉到女儿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院子前站着一个高个子年轻人。短短的头发,浓眉大眼,穿着牛仔裤与白­色­T恤,整个人­干­净而清爽,身上有股阳光的味道,让人感觉到温暖舒适。

年轻人走上前来,恭敬有礼地向温敏自我介绍:“伯母您好,我叫叶歌。”

“噢,你好。”温敏答应着,心下纳罕,不知他意欲为何。

只见叶歌走到尽芳身边,拉拉她的衣角,悄声说道:“可以走了吗?”

尽芳满脸红晕,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叶歌!”这时,尽菲从屋子中跑出来,将叶歌拉到一旁,低声埋怨道:“你怎么来了?”

叶歌怔在原地,看看尽芳,又转头看看尽菲,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清灵的眼睛,尖尖下巴,面目清秀,身材娇小,眼前的两人简直是一模一样,他感觉自己像是面镜子,而左右两侧则立着人与影。

“这是我姐姐尽芳。”尽菲赶紧解释。

叶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双胞胎,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尽菲语塞,半晌说不出话来。

温敏冷冷打量着三人,忽然说道:“尽芳,我们走吧。”

“……噢。”尽芳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来到母亲身边。

叶歌连忙说道:“伯母慢走。”

温敏只微微点下头,径直带着尽芳离开。

叶歌看着她们的背影,开玩笑地说:“你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尽菲垂下眼帘,用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不,她不喜欢的人是我。”

叶歌转过头来,看见尽菲落落寡欢的样子,以为是责怪自己的突然造访,便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柔声道:“对不起,没通知你一声便自己来了。但我实在太好奇,我们交往这么长时间,你从来都不告诉我家里的情况。”

尽菲凝视着他,歉然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只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连你是双胞胎这么大的事情也觉得不值一提?”叶歌眨眨眼,调笑道:“你和你姐姐长得这么像,不事先告诉我,以后在婚礼上我抓错人怎么办?”

尽菲皱紧眉头,担忧地说:“你真的会认不出我吗?”

“傻瓜,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叶歌捏捏她的鼻子:“整天就会胡思乱想,走吧。”

尽菲挽着叶歌的臂弯,将头靠在他肩上,粲然一笑。

和叶歌在一起,是她唯一能露出笑容的时刻。

尽菲再次返家时,天已入黑。

走进院子,便听见屋里传来尽芳和母亲的欢笑声。

像是被吸引,她不自觉地走到窗台下悄悄往里望去。

客厅中,尽芳正穿着新买的衣服在母亲面前转圈,母女俩乐成一团,欢声笑语不断。

紫藤从二楼的阳台垂下,微风一吹,在尽菲脸上投下一条条缠绕纠葛的­阴­影。

她收回目光,缓缓来到院中的水池边。

远离了那些不属于她的快乐之音,这里显出庞大的寂静。

风景是凉寒的。

头顶的月亮被灰­色­的云缕缕笼罩着,四周有层毛茸茸的光晕,显出寂寥忧伤的意味。

月­色­如此清淡,不知为何,尽菲的眼竟有些酸涩。轻轻一揉,食指上沾染了些许湿润,滑腻冰凉。

头顶的梧桐树落下一片叶子,枯黄,蜷曲,在空中徐徐打着转,飘到池中,顺着荡起的圈圈细小涟漪滑到那株并蒂莲旁边。

一枝碧绿的莲梗上长着两朵白­色­花蕾,含苞欲放,正是最美时刻。花瓣上散落着颗颗水珠,显得明净素雅,清幽可人。

这株并蒂莲是在她11岁时培育成功的。

她记得,那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情。

父亲和继母在去朋友家赴宴的路上出了车祸,双双遇难。尽菲原以为从此自己便沦为了孤儿,但紧接着,律师便郑重地宣布了一个让她惊愕不已的消息――她的生母尚在人世。

从小,尽菲便被告知生母在自己一岁时因病去世,这么多年来,她对此深信不疑。却再也想不到,自己会重新拥有母亲,以及一个双胞胎姐姐。

之后,她被律师送到母亲家中。

尽菲依旧记得那天的情景,小小的她被律师牵着下了车,抬头,只见院门口站着一位端丽优雅的女人,穿着件米­色­薄呢及膝洋装,秀丽的脸庞上那双明净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时至今日,尽菲还是捉摸不出那眼神的含意。

之后……

之后并不是些快乐的日子。

和待尽芳不同,母亲总是对她冷冷淡淡的。尽菲感觉得到,自己和母姐之间有层打破不了的隔膜,反倒是继父林志对她颇为关心。

也是在这样一个夏夜,尽菲独自坐在水池边,怔怔地看着那株并蒂莲发呆。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继父沉稳慈祥的声音:“别小看这株并蒂莲,它可是荷花中的珍品,异常罕见,盛开几率只有十万分之一。看,两朵花长得一模一样,像不像你和尽芳?”

“我和尽芳又不一样。”尽菲缓缓摇头,低声说道:“尽芳比我好多了。”

“谁说的?”林志故意皱眉:“你们姐妹俩一样优秀。”

“那,为什么妈不喜欢我?”尽菲低头,幽幽说道:“今天,我和尽芳班上都要开家长会,可是……妈只去了尽芳那里。”

“妈妈今天一定是粗心忘记了。”林至掩饰着说道。

尽菲摇摇头,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不止是今天,妈从来都是这样。每天晚上她只会检查尽芳的作业,每次考试也只会询问尽芳的分数,每天放学……只有尽芳回来她才会微笑……”说到最后,眼泪渐渐在尽菲眼眶中打转:“叔叔,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错了,所以妈那么讨厌我?”

林至将尽菲搂在怀中,拭去她的泪水,轻声安慰道:“别胡思乱想,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乖的小孩。你母亲是爱你的,只是……”林至眼中有种难明的神­色­,他微叹口气:“只是她现在有些迷惑,不过别担心,她总会想通的。”

年幼的尽菲不明白继父话语中的含意,但她清楚,继父的话从来不会出错,她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睹此情状,林至满意地笑了,为她指着那株白­色­的并蒂莲,郑重说道:“记住,你们姐妹都是一样的,谁也不比谁差。就像那两朵花,同株共生,根茎同连,一辈子相依相存。一朵受了伤害,另一朵也不能成形。所以你和尽芳要好好相处,互相帮助才是。”

这些年来,继父的话一直徘徊在耳际。

但是,尽菲苦涩地笑着,自己和尽芳永远不可能一样。

如同眼前的并蒂莲,一朵迎着月光,散发着幽静的白。而另一朵,只能坠于黑暗之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忽然,水面上倒映出一个黑影,尽菲条件反­射­般地回头,竟赫然看见了自己的脸。顿时吓得呆在原地,一颗心怦怦乱跳。

而那张脸上也同样出现惊恐僵硬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嘴­唇­终于微微阖动:“尽菲,你­干­麻忽然回头?”

到这时,尽菲才醒悟过来:“尽芳?”

尽芳拍着胸口压惊:“双胞胎就是这点不好,晚上忽然看见张和自己一样的脸,还真考胆量。”

尽菲淡淡的并不接口,只是微笑着。

尽芳搭讪地问道:“又在看那株莲花?说也奇怪,自从你来我们家后,就平白无故地开了这朵并蒂莲。记得吗?当时林叔叔好高兴,还常把我们和它相比。”

“当然。我还记得,叔叔很喜欢园艺,每个周末,都会蹲在院子一角栽栽种种。可是……他去世后,这里荒芜了许多。”尽菲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不想触到她的心事,尽芳连忙把话岔开:“尽菲,过几天便是母亲节,你想好送妈什么礼物了吗?”

尽菲摇摇头,脸上闪过一抹黯然。以往她送出的每件礼物,母亲都不太喜欢,总是看一眼,便搁在一旁。

尽芳递给她一张从杂志上撕下的彩页,眨眨眼:“妈很喜欢这条裙子,我不和你争功劳了,自己看着办吧。”

“谢谢你!”尽菲几乎掩饰不住欣喜。

“这有什么好谢的。”尽芳笑着,然后眼睛忽闪一下,装做不在意地问道:“今天早上那个叫叶歌的男生,是你们学校财经系的吧。”

“对,他今年刚刚毕业。”尽菲抬眼看着她,颇感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去年曾在辩论赛上见过他,很厉害的样子。大家也都说他是你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尽芳顿一顿,试探地问道:“他……是你男朋友?”

尽菲脸上一红,轻轻点头。

尽芳眼中闪过一抹失落,只得强打起­精­神说道:“原来是这样,恭喜你。”

见尽芳神­色­怪怪的,尽菲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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